15. 佛子

作品:《怜语慰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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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不然小善醒来怎会看到泣泪的烛海漫天,和高不见顶的金身佛像。


    脑袋针扎一样的疼,她起的猛,眼前闪闪白光。


    “善信可醒了?”


    她扶额坐直,手肘撑在身前,这才看清面前。


    蓦地呼吸一窒。


    她认得他。


    那日浴佛盛景,他于莲花坐轿前,为她祷告祈愿,柳枝儿叶落在额心,冰冰凉。


    这是...在梦里么?


    “善信可醒了?”他问。


    不是错觉。


    她低头,扫量自己——白衣覆身,十分清洁。


    她抬眼,扫量四周——法门无序,真心常驻。


    她后知后觉,不由得脱口:“这是......佛门?”有几分疑惑。


    她还记得,她与花奴还在天衢大街上,话都没有说完。现下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


    她抬眼去看他。


    他亦身着白衣,腰封浅金,如雪山寒冰。清净,坚韧,无动于衷。


    许是小善一直没有回话,他的耐心消磨殆尽,轻轻落下句:“善信好好将养。”旋即转身离开。


    小善眼睛追随者他的步伐,看见他从颈间覆至腰后的背云,红红的串珠,雪白的穗子,怎么那么美丽。


    他脚步沉稳,一步一步,走出小善的视线,再也看不见。


    她痴痴然愣了许久。


    直到六棱门传来轻轻叩击声——有人在敲门。


    她方觉回神,起身,快跑两步去开门。


    穿灰衣的小沙弥,还是个半大孩子,托着格盘,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清粥素斋。


    “善、善信。”他抬眼,又一下将头像乌龟一样缩起来,恨不得埋进胸前。


    嗫嚅着:“该用饭了。”


    小善其实是想向他打听一下现在的状况处境,但那小沙弥匆匆放下饭,就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跑的太快,拾阶而下时狠狠栽了个跟头。


    “砰——”


    小善张了张嘴,想叫他小心。他却顾不得拍拍膝上的污渍,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小善不明所以。


    但她也是真饿了。


    五脏空空,她捡起格盘,将里面的素膳吃的干干净净,这才有几分重回人间的真实感。


    她这边儿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明白,那小沙弥却乱了套。佛院清净,他慌促行走,踩得地板砰砰作响,内院诵经的师兄看见了,一下把他拎过去:“好端端的做什么疾奔。”


    小沙弥很委屈:“往后送膳这样的活,师兄还是另叫他人吧。”


    师兄:“?”


    小沙弥:“她是个妖女。”笃定道。


    师兄更不解了。


    小沙弥说,我一看见她,心脏就砰砰跳,往日学的那些佛法伦常,全忘了干净。


    师兄:“是摒尘带回来的那个女施主?”


    小沙弥点头如蒜捣:“她醒了她醒了。”


    小沙弥:“我方行至抱厦外,敲门的时候,以为是摒尘,没想到是那个妖女。”


    师兄蹙眉:“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并不知她身份,她又未碍你清修,何故如此言语贬评。”


    小沙弥张了张嘴,想辩驳,碍于师兄威仪,委屈咽进肚子里:“是。”


    佛院数他年纪小,又情根未开,去送膳的差事到底还是他领下。开始几天他避小善如蛇蝎,只是到底年少贪玩儿,后来几天忍不住同她说起话来。


    小善才知道他叫善音。


    “善音善音,我什么时候能走?”她又在黏糊他。


    善音离她八百米远,吭声吭气:“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摒尘罢。”


    小善反应一会儿,眼底复又出现那摇曳着的,雪白的穗子,才明白他说的摒尘是何人。


    但从上次她醒,他就再没来过。


    好像忘了小善,仍当她是个透明人。


    她抱膝坐在廊下,情绪有些低落。


    她想花奴,想芽儿,想她在侯府里的小院了。


    小善喃喃问:“那摒尘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善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摒尘与他们不同。他是真佛遗落在凡间的分神,是地位尊崇的佛子。不与他们同修同住,他被主持另僻一个院落,平日并不外出,他的行踪轨迹,善音也不知道。


    小善住的地方,是怀安寺附辟出的院落,寻日里供那些来礼佛浴香的善信清修,同怀安寺,也并没有直接关系。


    他每日开寺偏门,来为她送膳食。只知道送,却并不知她什么时候能离开。


    “等等罢。”他也只能这么说。


    小善闻言也只能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低落的“哦”一声。


    只这几日下来,小善的身体倒当真是好了许多。


    脑袋清明,浑身有劲儿。摸索着将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了解清楚,才发现角门可以推开。


    往后是参天松柏,背靠青山。


    怪不得这里昼夜清冷,原来是坐落山脚的缘故。


    只是这样的清净很快就销声匿迹。一日,小善睡得正熟,房顶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好容易醒过来,思及话本中的山妖精怪,一时骇的发抖。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假装是个死物。


    过了一会儿,房顶上的咯吱咯吱声销声匿迹。


    她试探性将被子掀开。


    “彭!”被结结实实砸了个眼冒金星。


    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小善正愣住的时候,脸颊传来软软触感。


    她哆哆嗦嗦,怕的要死,轻轻拿眼尾余光觑——是只猫。


    她才放下心来。


    不是什么山精鬼怪就好。


    举目望天。


    呆呆看见房顶破了个大窟窿。


    再看这只猫。


    黄白花色,毛发扎实。


    这可不是普通的猫。这是举世罕见的大肥猫。


    怪不得能将房顶都砸个窟窿出来。她内心思忖着,手已经不由自主放在猫身上,轻轻顺着它的毛。


    好软。


    “什么!你竟然要收留它!”善因看着一人一猫,一下弹开。


    小善:“?”


    猫:“喵喵、”它夹起嗓子,发出嗲嗲叫声。


    附议附议。


    善音咽了咽口水,说:“我们都以为它已经跑了的。”


    这话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怀安寺自给自足,寺里的沙弥轮番做饭,那日刚刚发好的馒头,分明扣在锅里,明日一早的时候却发现锅盖被掀到地上,馒头也七零八落的在地上横尸。


    起初,大家都以为寺里是招了黄鼠狼,投放了药在厨下里,觉得这下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惨案。


    过后


    一连好几日


    沙弥们做好的馒头都被作践了个干净。


    沙弥们才觉出不对来,夜里埋伏守候,终于抓到了这只罪魁祸首。


    寺人慈悲,不忍扼杀它的性命,只将它驱逐出寺,便也罢了。


    “这猫现在长得这么肥了啊!”善音由衷感叹。


    小善抱着猫,与它四目相对。


    猫:“喵呜~”


    善音:“综上所述,你不能留它,若是师兄们知道,定是要将它狠狠惩治一顿,再逐出寺里的。”


    小善举起那只猫,一人一猫,统共都有双水汪汪的眼睛。


    小善:“真的不可以吗?”


    猫:“喵呜喵呜、”


    小沙弥抿着唇,坚定的眼神逐渐松动。


    他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