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作品:《玉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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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婉将手上的血书递给梁恒,道:“红玉昨夜便清醒了,这是她想要告知梁大人的事。”


    梁恒接过那浸血的布,凤眼低垂,沉声道:“将她们三人分开提审。”


    旁边候着的狱卒:“是,少卿大人。”


    宋婉看了眼神情淡漠的梁恒,问:“梁大人看了红玉的证言,有何感想吗?”


    梁恒余光轻瞥了宋婉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血书收好,转身:“不妨先说说你有何感想?”


    宋婉跟在他身后,轻轻叹息:“妾今日去看了红玉姑娘,她将与柴小公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妾。”


    几个时辰前。


    午后,宋婉带着药去见了清醒过来的红玉。


    一袭粉衣的红玉坐在榻上,看着宋婉端着药进来,面容平静。


    她接过宋婉递来的汤药,也不问是治什么的,一口饮尽。


    随后放下汤匙,看着宋婉说:“我知道你是大理寺的人。”


    “你们也找到柴公子了吧。”


    宋婉坐在红玉对面,看出姑娘淡定面容下的紧张,她纤细的指尖在不停地微微发颤。


    “我不是大理寺的人,只是一个江湖游医,红玉姑娘不必紧张。”


    宋婉缓缓起身,走到雕花窗前,感慨一句:“春日虽暖,却让人多病伤寒,但人死不能复生,若红玉姑娘为情所困,如今也该放下了。”


    “为情所困?”不远处的红玉嗤笑一声,忽地站了起来,满目通红:“什么情?与柴公子的情?哈哈哈哈哈”


    她披着光跪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发了疯地狂笑,好像被点了笑穴一般,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宋婉快几步走到红玉面前,蹲下,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握住了红玉冰冷的手腕:“并非柴公子,你心属的另有他人,不是吗?”


    “你知道是谁?”


    红玉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被宋婉移开,她倒在地上,神情呆呆地问。


    宋婉看着她,轻轻摇头:“我虽然不知道红玉姑娘你心属郎君到底是谁,但大致不会是左拥右抱,强娶民女的柴小公子。”


    “桃香坊女子并非官妓,有自己的特殊营生也说得过去。但它能在朱雀街这样的繁华地博得香名,想必其中女子也非寻常。而红玉你为新进头牌之一,柴小公子这样的人不知见了多少,我以女子心猜测,想必就不会是他了。”


    宋婉轻轻搂起把自己糟蹋得满身伤痕的红玉,递给她一个瓷瓶:“这是玉容膏,你如果不想留下疤痕,可以一用。”


    红玉接过:“多谢娘子。”


    她看着宋婉刚才所在窗前外的风景,沉默良久。


    “小娘子说得不错,我看不上柴公子那帮人,但既然被卖入了坊内,给金银的就是客人,就得好好伺候。我十五岁进了坊内,第二年就当了牌子,也遇到了…”


    红玉说到这,泪水不禁蓄满眼眶,她夺过宋婉刚拿出的帕子,擦干了泪水,道:“遇到了我的好姐妹。我们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只是她审貌这一关没过,做了桃香坊的粗使丫鬟。我怕她受欺负,求了柳娘,让她做了我的贴身丫鬟。”


    红玉与姐妹娟姑岁数相当,相识于垂髫之年,生在野村,家中孩子都有七八,彼此着衣不知冬夏。红玉自幼生得好看,脾气也火,娟姑小时候耳朵因为太饿了偷吃,被祖母拿着火钳烫过,形状怪异,饱受村里孩子欺凌,她性子软,全靠红玉挺身相护。


    二人被石头砸的鼻青脸肿,躲到树洞里勾着小指约定,来日要嫁到一个村里去,方便骂架上仗能有金兰撑腰。


    但红玉她爹沾了赌,把家里输的口粮都不剩了,她兄弟还得继续读书,要给私塾先生纳上束脩。祖母哭瞎了眼,娘亲无奈,咬牙买了一串糖葫芦,把红玉卖到了桃香坊。


    娟姑她爹看红了红玉被卖的钱,等秋天粮食割了,家里暂时没活干了,便也提着娟姑把亲闺女卖了出去。


    “这个地方待得久了,逃出去的心就淡了。本来我想着,多陪些客人,也能多拿点钱。等娟姑和我都老了,就能有个落脚收棺的地方,不用躲树洞了。”


    红玉抱着自己,紧紧缩着身躯,声音平静地讲诉着故事。


    “柴公子是去年冬我新接的客人,他给钱大方,有时打我骂我,我把娟姑支出去,都忍了。眼看着,攒的钱越来越多,都快够我赎身了,娟姑也高兴,她都找房牙瞧好了鹤京外的一处地段,土贱又清静。”


    “此前有听娟姑说,桃香坊十几年头牌都没能把自己赎出去,她说想必是那些头牌们钱攒得不如我多,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红玉那晚陪完客人,心情格外忐忑地去找了柳娘讲自己打算赎身的事情,本以为柳娘会万般阻挠,但柳娘只是合上装金首饰的檀木雕花盒,笑吟吟地说要祝酒一杯。


    红玉不好推辞,接过手喝了,也昏了,一醒来,就看见娟姑满身是血地倒在漫天风雪里。


    柳娘踢了娟姑一脚,对红玉说:“这丫头说要救你出去,你要不要救她?”


    红玉几乎泣不成声:“我救,我救。”


    柳娘拍拍手,不由感慨:“真是姊妹情深啊!这千金一张方,万金才请医,你赎身的钱,就那么多了吧?”


    “红玉!”娟姑突然爬了起来,她原本被烫伤的耳朵流出的血糊满下颌脖子,冰天雪地里,衣衫褴褛的她跪的笔挺,目光明亮:“红玉我告诉你,我从来没说救你,也不要你救。”


    “有一句我对你说错了,以往那些头牌并非是钱攒的不够多,而是世道对女子的压迫太深。你今日得了一钱,来日就要千万倍地还回去,为爹娘,为孩子,为雇主,为牲畜,累的连狗都不如。”


    “如果你今日为了救娟姑一个花千金,来日就会为救爹、救娘、救兄救弟再还万金。红玉!你还要救到什么时候!”


    红玉哭着摇头,她拼命否认:“这不一样的,娟姑,你是不一样的啊!”


    娟姑笑了笑,她仰头看着冷漠旁观的柳娘,看着面无表情的坊内众人,最后温柔地看向红玉:“你真正要解救的是谁,阎王索命的麻绳系在谁的脖子上,红玉你看不来吗?”


    话音刚落,娟姑用藏起来的金簪刺穿了自己的脖子,鲜血飞溅在鹅毛大雪中,娟姑捂着耳朵倒了下去,也解开了绳索。


    红玉认出来了,娟姑手里的金簪,是她花钱请城内首饰铺的工匠帮忙打的,只要了三金。


    元宗四年,鹤京大雪,有人江上飘舟独钓,有人城门射箭取乐,有人暖屋赏舞看雪,卖炭翁的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