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晚风②⑥
作品:《我听晚风》 《我听晚风》全本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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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缊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过她。
她问起时,他也含糊其辞或者换个话题搪塞过去。
从陌生的街道飞驰而过时,姜吟也被一种陌生、复杂的情绪侵蚀了好一会儿。
非要说的话,顾时缊对她是好的。
可她到现在依旧觉得,他们之间充满着一股,无法完全坦诚相待的距离感。
姜吟又不喜欢强人所难,不想追问他。
或许在他的心中,她甚至,暂时还没有知道这些事情的资格吗?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她从贺隽口中听闻这么半分故事的时候,更多的情绪不是自我的心酸。
而是心疼。
顾时缊,不爱她没关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真的过得不好。
这七年来,她因为他不喜欢自己难过着,却没想到现在她更难过了。
只因为他过得不好。
贺隽说出的话都当玩笑轻松带过,姜吟也能猜到…
在那些年里,顾时缊绝对经历着话语根本无法描述的心酸和辛苦。
那时,顾时缊不过也才十九岁。
他骄傲又倔强,一定不愿在父亲鄙夷的目光中认输,不愿被任何人瞧不起,就算碎了骨头,也要往前爬。
只是刚才在警察局呆的那么一小会儿,姜吟就已经觉得不舒服了,而且她这件事说来也小。
那他呢?
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里等待的时候,会觉得孤独吗…
澳洲的五月不算冷,只是有些许凉意,但姜吟这会儿却觉得冷到自己要盖一整床毛毯。
贺隽抽完烟,把窗户关上,也熄了星火。
澳洲的夜生活不比国内,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没有人,回去的路程静谧到像在无人区。
小助理已经靠着旁边睡着。
她今天也累了。
姜吟沉默了许久,忽然对贺隽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他这么晚了,还来接闯祸的他,也谢谢他,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她看向窗外。
听到贺隽播放了一首很轻的音乐。
“顾时缊爱听这首。”
这首歌姜吟记得,是以前午睡时,她硬要抢顾时缊的耳机,要分走他的一只。
顾时缊总会给她放这首轻音乐。
很舒缓,也很治愈。
夏夜晚风和蝉鸣。
还有风吹动树叶时,伴随着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闭上眼仿佛能看到漫天的萤火虫,听风铃轻轻碰撞发出的脆响。
她都还记得,第一次听时,她烦躁的心情得以舒缓,迷糊醒来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顾时缊轻轻翻着书,他的回答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响一起传来:“我们都会在喜欢的事情里变得可爱。”
姜吟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说,但在这首歌里,稍微安静一些了。
回酒店的路程,比她预想中要远一些。
姜吟听着这首轻音乐,竟然没多久,也昏昏沉睡而去,只是睡时做了很长的梦。
梦到过去,她冲顾时缊发火的每一刻。
她总是回忆、总是记得自己对他的好,却忘了,自己也有很多对顾时缊不好的时候。
每一次吵架,她总是喜欢把话说得很绝对。
“我果然,最讨厌你了!一点都不温柔,也一点都不体贴!”
“你真的,令我觉得很恶心。”
“顾时缊,走了就别回来。”
“我不想见到你,你走了,对我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喜事。”
诸如此类,伤害他的话。
她总是在怪他。
而顾时缊呢…他好像,真的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
在路上小憩了一会儿,姜吟回酒店就没有再睡着,简单收拾后,天便亮了。
她给小助理留了个言。-
【我今天想自己休息一下,你睡醒可以自己安排哦,不过最好不要单独出门。】
临近中午,姜吟吃了点酒店送上楼的餐食后,才稍微有了些困意,决定睡个午觉。
这一觉睡得浅,又迷糊混沌。
大概下午三四点,她就醒来了,昨天也算是通宵,人总有些恍惚。
缓缓睁开眼时,姜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余光似乎扫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熟悉的身影。
她记得自己去睡午觉的时候,并没有把窗帘拉得很严实,透了一些缝隙,但现在屋内一片漆黑。
静谧的房间里,她醒了,却没有说话,觉得自己现在可能产生了某种幻觉。
不——
不是幻觉。
因为顾时缊告诉她,睡一觉,他就会来,而现在,她睡醒了。
这里,好像真的有人。
她现在,很需要确认。
确认是顾时缊出现在了距离京北一万公里外的悉尼,于是姜吟抬手,根据记忆的位置,摁了智能窗帘的开启键。
他显然感觉
到了她的动作。
房间内的窗帘缓缓打开,刚张开一个小小的间隙,阳光就马上顺势钻了进来。
悉尼冬日的阳光落在他的手边,也越过他,落在了她的瞳孔里。
和阳光一起晒进来的,还有顾时缊的轻声呢喃。
他跟每一次一样。
问她。
“睡醒了吗?还很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姜吟没有马上回应,只是随着窗帘的展开,她看到顾时缊的身影愈加清晰。
在他整个人,清晰、完整,带着光出现在她面前的那瞬间。
她的眼睛忽然一酸。
随后她疲惫地伸出手,跟他说:“顾时缊,抱抱。
或许是想要他抱住自己,或许是因为,是她想要抱住他。
话音刚落。
他的影子覆盖下来。
姜吟被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抱在怀里,顾时缊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和感觉,终于让她在这陌生的地方…
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
她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沉默许久,而后说:“我想晒晒太阳,快发霉了…
顾时缊轻笑了一声,跟她说:“好。
她现在像是一盆离开熟悉的土地,受了惊吓合起来的含羞草,想要赶紧晒晒新鲜的太阳。
顾时缊微微弯腰,搂住她,单手将人半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去开阳台玻璃门。
外面的太阳有一点点暖意。
顾时缊把她放在舒服的摇椅上,又去房间里拿了个小毯子,把她的腿盖住。
姜吟在外面懒洋洋地晒太阳。
顾时缊从衣兜里给她摸了一颗柠檬味的薄荷汽水糖作为安抚:“吓到了?
姜吟敛眸看过去,感觉自己的DNA某处动了。
她平时睡醒要喝柠檬水,今天没有柠檬水喝。
吃颗糖也行。
姜吟从顾时缊手上接过他剥开包装的糖,总觉得这糖果看起来眼熟,味道也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具体的。
等味蕾渐渐苏醒以后,她微微侧目,问他:“好熟悉的味道,以前吃过吗?
顾时缊手心里还捏着一把糖没拆,他的手心合上,糖纸窸窣作响。
“你以前喜欢吃。顾时缊回答,还调侃她,“喜欢吃的东西太多,所以不记得了吧?
姜吟挠了挠他的手心,从他手里拿走一颗糖,反复看了看包装,才隐约有些记忆。
她讷讷的,顺口接话:“是啊…好像是,有一段时间
喜欢吃。”
后来不喜欢吃了,就不记得了。
她总是这样,“变心”很快。
因为姜吟的生活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的宝贝,她的父母会给她最好的,给她一切她想要的。
她可以喜欢很多东西,所以不管是吃的、还是玩具,亦或者是别的…她想要的,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腻了就换。
是她作为大小姐的任性。
姜吟不会记得,也不需要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什么,因为对她来说,最喜欢的永远在下一个。
她有资本做那个对一切都不长情的人。
一颗薄荷汽水糖吃下去以后,整个人总算清醒了几分,她侧头过去看顾时缊。
“你来干嘛?”她说,“你可以不用过来的,不是什么大事。”
顾时缊过来一趟挺麻烦的。
而且他很忙。
这一点,她跟顾时缊生活在一起,还是知道的。
顾时缊将剩下的糖都塞给她,笑着说:“我不来,你打不过怎么办?”
姜吟:“?”
“我看对方人挺多的。”顾时缊还在跟她玩闹,“总得有个帮手,而且——”
怎么还有而且?
“我也想看看,什么人值得你亲自动手。”
姜吟有时候是冲动,但也不完全是一股莽劲儿就直接干的类型,明知道动手不合适,但还是这样做了。
大概是真的很生气。
事情的大致经过顾时缊已经了解,但姜吟到底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只有她知道。
这会儿顾时缊问起来,姜吟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冲动行事的人,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了。
为别人、也为自己出口气,但姜吟觉得不够,特地跟顾时缊强调了一次。
“他还骂我贱人呢…我要是不给他点教训,下次到处毁坏我名声怎么办?他肯定只会越来越过分的。”
顾时缊听着。
他的眉头蹙起,却又很快在她面前舒展。
姜吟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只是手忽然被人摁住了,感觉到顾时缊的气息呼在自己脸上。
她听到顾时缊在自己耳畔问。
“那你想不想,让他身败名裂?”
仿佛在等待公主命令的骑士。
顾时缊在等她点头。
姜吟也没有什么思考,就点了头,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给陈俊泽这样的人留下什么余地。
她刚点头,顾时缊
忽然起身。
“去哪儿?”姜吟问。
顾时缊只是理了理袖口,神色依旧寡淡,垂着眸回答。
“去替你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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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缊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
或许,不止一通电话。
姜吟在外面晒太阳等他,竟然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比前面两次都要好。
大概是因为顾时缊在身边带来的安全感。
她不再焦虑,也不再感到孤独。
又一次醒来,竟然已经近黄昏,她定的酒店在悉尼最繁华的市中心,睁开眼时,对面的高楼已经亮起零星的灯。
姜吟看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
“我醒了,不用这么轻。”姜吟说着,“顾时缊,你有认真欣赏过悉尼的美景吗?”
他一定很忙吧。
可能,都没有时间认真看。
顾时缊走过来,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回答不出她所料:“没有,怎么了?”
几乎每次来悉尼都是出差,忙碌奔波,偶尔拍几张照应付一下自己,留作纪念。
别人以为他在朋友圈发的照片和动态是在好好生活,却不想,他只是在忙碌时,给自己一些宽慰。
看过最多的风景。
是在明信片上。
“你急着回国吗?”姜吟转头看向他,眼睛里倒影着悉尼的落日。
“不急。”顾时缊说,“我来陪你几天,万一还有什么事情,也好处理。”
陪她几天…吗?
姜吟先是“嗯”了一声,马上去翻看手机上的信息。
顾时缊说要留在这里,她是开心的,可又觉得有些负担,总觉自己耽误他的安排和工作。
他的时间很宝贵。
这次出来,应该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所以,她只能尽量让顾时缊这一躺不白来,如果能对他,留下什么意义就好了。
姜吟翻着手机,终于看到一则,忽然提议:“今晚歌剧院那边要放烟花,要不要去看?”
烟花转瞬即逝,却能在人的记忆中留下最璀璨的瞬间。
有这个瞬间,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