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发现路冽的作息十分规律，学习还很刻苦，每天清晨，天没亮，他是第一个到教室学习的人。


    从无例外。


    天资聪颖又勤奋，怪不得人家能常年霸占年级第一乃至联考第一的位置。


    听班上的同学说路冽为人孤高，沉郁孤僻，做了几天的同桌，宋九才深有体会。


    男生坐在位置上，不是刷题就是复习，把旁边的人当做空气，连续几天都没看见他开口说过话，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冻死人。


    不过路冽可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宋九必须创造机会，打好关系。


    不然依照现在的进度，恐怕高考毕业两人都没有交谈过十句话，形如陌路。


    思忖间，宋九拿出昨天的练习册，向旁边微微倾身。


    “那个...路同学，我有个数学题想不明白，老师没有讲，你能不能帮帮我？”


    路冽正沉浸在解题的思路中，右边突然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


    勾走了他的心神。


    那股浅香若有若无，时近时远。


    宛若清晨里吐露芬芳的栀子花，轻盈、优雅，存在感不强，却会在不经意间撩动人的感官，忍不住想要去探索去触摸。


    还没从那股清香里回过神，一个打开的本子和一只手出现在视线里，黑色的圆珠笔衬托出手指的莹白幽冷，如玉般好看。


    路冽不由得被那手指的白，晃了一下眼。


    身旁的少年眼眸微亮，望过来的眼神充满期待。


    被人打断了解题思路，他竟然生不起气来，扫了一眼题目，有点难度的中等题。


    路冽抿唇。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看着题目，在大脑里理清逻辑后，嗓音低沉地给新同桌讲题。


    本来打算借这个机会，拉近两人关系，宋九根本没想过要认真听，但是对方条理清晰的方法让他不禁也跟着陷入题海。


    一点点地分析推理，找出答案。


    少年被带入了思路中，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稍微抬头就能撞到一起。


    路冽的心神反而开始变得紊乱，他口中的讲解清晰易懂，眼睛却不知不觉间滑落到人白皙的脖子处。


    少年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是不细腻莹润的。


    是不是稍微用点力，就能掐出印子来？


    路冽不由得神情恍惚。


    “整个题的思路就是这样，我讲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宋九不知道任务目标的心里想法，忙不迭地点头，待对方讲完，他还沉浸在思考中，下意识回到了座位，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


    演算到一半，他才幡然醒悟，懊悔地敲了敲脑袋。


    笨蛋。


    刚才这么好的机会，干嘛点头啊，装会儿傻，多问几句，关系程度不就上来了。自己真笨。


    不过任务目标第一次开口跟他讲话，总算是开张了。


    宋九还是比较高兴的。


    新同桌一会儿表情懊悔，一会儿又开心得眉飞色舞，奇奇怪怪的。


    路冽无语地扯了下嘴角，自己刚才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给对方讲题。


    不同于普通高中，贵族中学即便是高三下期，每周依旧会有一节体育课。一般来说，都是由体育委员组织跑几圈，完事后自由活动。


    班级集合，宣布任务，就可以开始跑了，早跑完早休息。


    四圈，和往常一样，不多不少刚刚好，其他人踏上跑道或快或慢行动起来，身强力壮的男同学们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女生们三三两两组团跟在后边。


    宋九跑了一圈半，才发现人群里似乎没有任务对象的身影。


    稍微放慢步子，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形。目光巡视了好几圈，终于锁定了一个脊背微弯步子缓慢的身影。


    距离有点远，宋九看得不真切，但他肯定那男生就是路冽。


    高高的瘦瘦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碎发偏长，整体看起来有种阴沉沉的调子，作为同桌，宋九对任务对象再熟悉不过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男生的腰越来越弯，步子艰难，似乎每跨一步能要费好大力气。


    到最后，身形一抖，突然倒在了跑道上。


    此时操场上只有他们一个班，而路冽在班级的人缘不好，没有什么好朋友。同学们绕得远远的，偶尔好奇瞥一眼，就径直跑开了。


    怎么回事？


    宋九心里一咯噔，连忙抄近道跑过去，把脸色煞白的男生半搂在怀里，焦急问道：“路冽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没吃早饭胃疼？”


    路冽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背部弓起，双手死死按压住腹部。


    表情有种难以名状的痛苦。


    路冽知道自己因为饮食不规律，时常会胃疼，但今天来得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铁爪无情地绞动、挤压着肚子，剧痛的感觉直冲脑门，让他忍不住低吼出声。


    恍惚间听见一道担忧的声音，路冽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鼻翼萦绕的体香似乎让胃疼缓解了些许。


    一双柔软温热的手拂过额头，替他擦去汗水。


    路冽下意识放松了警惕，靠在那人怀里，点了点头，然后就感受到嘴里被塞了块奶糖。


    是大白兔奶糖。


    路冽认得。


    奶奶还在时，总喜欢往他兜里塞满这种糖，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乖孙孙要多吃点糖，生活才不会那么苦。


    可是他不喜欢甜食，自从奶奶去世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甜品。


    或许这便是他后来活得辛苦的原因吧。


    嘴里的大白兔奶糖没有小时候奶奶给的甜，里面似乎还沾染了一点少年自带的体香，幽幽的，清清的，混合着糖的甜味，却更能吸引人。


    让人忍不住多吃几块。


    三块奶糖进肚，路冽才从胃痛中缓过来，在宋九的搀扶下，去了医务室。


    “病人饮食不规律，再加上吃的东西营养不均衡，长期以往，才导致了今天突发性胃疼。”


    “现在的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如果再不改善，估计会胃穿孔，更麻烦一点可能患上胃癌。”


    校医边开药边尽职尽责地嘱咐道，他时不时瞥向病床上躺着的男生。


    心下疑惑。


    毕竟能进入启灵贵族中学的学生，家境非富即贵，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怎么可能出现营养不均衡的现象。


    路冽感受到那股疑惑不解的视线，他低垂眼皮，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