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

作品:《会读心的甜O是个漂亮笨蛋

    第61章、甜O过去 往事


    星历2000年。


    一伙有组织有纪律的星寇汹涌来袭, 大范围攻击某个星系,像赶不走的烦人苍蝇, 弄得各处人仰马翻。


    当时联邦派出了两支队伍对抗星寇,一支主力军,和一支医疗后援队。


    分别由闻故和乔澜辞带队。


    闻故,被全星际誉为“最强alpha”的战神,长得温润如玉,貌若仙君, 在战场上却是与相貌违之的凶猛彪悍,凭借出色的战术,多次将外族的侵袭化险为夷。


    乔澜辞,闻故的妻子, 是在后方必不可缺的医疗部队长。


    两人强强联合, 成了一段佳话。


    联邦最爱用他们, 最省心也最放心。


    闻故很少让人失望, 只用了短短半个月将星寇击退,紧接着跟乔澜辞一起四处奔走、安抚照顾伤员。


    墨斯星是受害最严重的星球,一眼望去伤民遍地、尸殍枕藉。


    要照料的人太多了, 乔澜辞一来就忙得脚不沾地, 闻故帮不上什么忙, 最多只能递一下药扶一下伤员。


    乔澜辞忙起来六亲不认,她正给一个伤患包扎,嫌闻故在这里碍事,把他赶到一边去了。


    闻故失笑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奈和宠溺的意思。


    他给乔澜辞让出空间, 往驻扎的营地走去, 只走了几步, 便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把自己缩在纸箱旁边。


    闻故凑近了些看。


    那是个小男孩,还是个瘦巴巴的小男孩。


    小男孩赤足抱膝,穿着件破旧的、大几号的衣服,一张脸蛋上沾满乌灰还有别人的血,因为过于瘦,伶仃瘦窄的骨架甚至撑不起衣服,皱皱巴巴贴在胸前。


    “你叫什么名字?”


    闻故自认为自己很友善,声音也放得很轻。


    但小男孩还是像惊弓之鸟一样,倏地撩起眼皮,精雕细琢的一张脸上阴郁万分,眼睛里似乎沁着寒意。


    闻故见他躬起脊背一副防范的样子,往后退了半步,温笑道:“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是跟着那伙救援队来的,是救人、不是杀人,所以别绷着小脸了。”


    不知道是那往后退的一小步,还是闻故逗小孩一样的轻松口吻,让男孩消了些敌意,但涌上了更多属于这个年龄禁不起逗的羞耻。


    男孩冷着脸,当没人似的,一声不吭。


    小孩真难对付。


    闻故挑起嘴角,轻叹了声。


    他就那么翘着唇角,坐到了男孩旁边。


    男孩还是没什么反应,但那双黑而圆的眼睛略微放大了点,似乎在惊讶,这种衣冠楚楚大星球来的人,也会不嫌脏。


    “你家里人呢?”闻故微低下头,温柔的目光投到男孩脸上。


    男孩脸色突变,硬邦邦说:“死了。”


    闻故顿了下,抬手摸了摸他脑袋,“抱歉。”


    那只干燥洁白的手在脑袋上揉了又揉,男孩脸色有点绷不住了,他重重拍开闻故的手,寒声道:“又不是你杀的,你有什么可抱歉的,我最烦你们这些烂好人。”


    “烂好人?”闻故丝毫不在意被拍开,甚至笑得眼睛更弯了点,似乎感觉到趣味,“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挺有意思。”


    怪人。


    男孩面无表情,心想道。


    闻故盯着手背上的红痕,忍不住想这小孩下手真狠啊。


    他轻笑了一声,垂下手,“烂好人都会做什么?给可怜巴巴的小孩投喂食物?”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闻故在说什么,唇瓣突然抵上一块糖,甜腻的橙子味顺着唇缝融进嘴里,男孩下意识滑动了下喉咙,愣愣偏头看向闻故。


    那只如玉雕般洁净瘦长的手近在咫尺,食指滑过敏感的下唇,闻故脸上露出得逞了的笑,那笑在看到面前小孩慌乱地涨红了脸后,笑得更肆意了。


    男孩紧抿住唇,含着糖把头埋进膝盖里。


    闻故笑够了,也不再说话,低着眼皮坐在如同在煤坑里滚过的脏小孩旁边。


    他似乎有点累了。


    “温尘。”男孩突然出声道。


    “嗯?”闻故一时没反应过来,噙着笑侧过头。


    温尘盯着他翘起弧度的粉润嘴唇看了一眼,挪开视线,嘶哑着声音说:“温尘,我的名字。”


    闻故有些迟钝,良久,才笑着说:“挺好听的,其实人也很帅,就是有点瘦。”


    温尘又不说话了,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听不得太直白的夸奖,但闻故天生有点混,明明知道这点,还偏要说。


    他就喜欢看温尘臊红了脸还强壮镇定的小表情。


    “温尘,”闻故欣赏了几眼小孩别扭的神情,忽然放低声音,问他:“你想跟我回家吗?”


    温尘动了下嘴唇,僵硬道:“……什么?”


    “我和小辞都挺喜欢小孩的,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来我们家。当然,不是没有条件,”闻故半开玩笑道:“等我以后老了你要养我。”


    闻故提出这个邀请其实没什么把握,毕竟他看得出温尘这小孩自尊心很强,平白无故的帮助,他不一定能接受。


    但只顿了两秒,他就听见温尘说:“想。”


    闻故说:“你不用勉强,我尊重你的意愿。”


    温尘抬起眼看他,语气比起刚才更坚定:“没有勉强,我想。”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说好了,老了得养我。还有,以后就改口叫我闻哥哥?显得年轻。”


    闻故笑了声,他一笑,那温朗眉眼便覆上让人移不开眼的柔和气质,像一块干净漂亮的润玉,温尘抿抿唇恍惚想道,眼前这人,大抵是天上的神仙下来赏玩了。


    胸腔像是有什么热烈的东西在冲撞,温尘吞咽了下,缓了缓干涩的嗓子,用清澈些的稚嫩嗓音,叫道。


    “……闻哥哥。”


    温尘就这么被带回了家。


    刚进门时他还瘦得像只猴子,不到闻故下巴高,仅仅半年,他就长开了,身上有了肉,练成了坚实有力的肌肉,肩膀比闻故更宽,个子也比闻故高一头。


    闻故对他很好,乔澜辞对他也很好,顿顿饭不落下,完全把他当自己孩子对待,闻故闲来没事时,还会教他怎么制造机甲,教他一些应敌之术。


    温尘很有天赋,机甲没几天就学会,闻故说的一些策略他甚至能举一反三,开辟新思路。


    在学校成绩优异,待人友善,简直像翻版的闻故。


    那段时间,闻故还在庆幸自己带回来一个称心合意的天才,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保家护国的顶级alpha。


    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其实是捡回了一匹狼,一匹会藏起獠牙的伪善狼。


    温尘第一次出现异样,是在乔澜辞在饭桌上宣布自己怀孕时,当时闻故有多高兴,温尘脸色就有多阴沉。


    乔澜辞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腻敏感,很快注意到温尘的不对劲。


    她找来温尘,小心翼翼询问:“小尘,你是不是怕有了弟弟,我们不要你了?”


    注意到温尘脸色一变,乔澜辞托住他的手,覆在上面,郑重道:“不会的,不会发生那种事。我们永远是一家人,要这个弟弟,也是因为闻故喜欢热闹,还有怕你孤单,没有别的意思。”


    温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柔和笑道:“原来是这样,不是不要我,那我就放心了。”


    他像是卸下了胸口的一块大石头般,满脸都是释然的喜悦,看得乔澜辞心坎一软,又和他保证了几次。


    见他是真放下芥蒂了,乔澜辞才走出房门。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房门一关,温尘目光立刻沉了下来,眼底森寒,没有任何笑意。


    这是他的拿手戏,他最会装样子,而且演技相当好,好到骗过了所有人。


    就像他其实讨厌乔澜辞,讨厌他肚子里的孩子,乔澜辞一点也不知道。


    就像他对闻故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每时每刻都想把闻故关起来只能让他一个人看,在得知他和乔澜辞有了孩子,恨得想把他吞之入腹的想法,闻故也不知道。


    如果闻故知道了这些,还会不会对恶心作呕的他笑出来?


    应该是会的,所以他不会让闻故知道,至少现在不行。


    乔澜辞很快请了产假回家,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修修花枝、做做饭。


    都说孕妇脾气大易怒,但闻故万事都顺着她,担心她受累,所以每天晚上七点前都会回来,乔澜辞几乎没有生气过,就这么平稳过了几个月。


    某天,闻故突然打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乔澜辞还没问什么,闻故就说有事,挂断了电话。


    那通电话过后,闻故连续两天没回家。


    因为一条流言——


    大名鼎鼎的战神闻故,其实是个嫌贫爱富的渣男,他早就有了未婚妻,因为嫌弃对方家庭条件不好,所以抛弃了还怀有身孕的女方,转而娶了乔澜辞。


    这条流言空穴来风,而且荒谬至极。


    闻故本来不想理会,但是一些所谓的“证据”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还有他不认识的人,接二连三以知情人士的名头站出来,情绪激烈地作证。


    那激昂浓重的谩骂,很快煽动了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骂起了闻故,连乔澜辞都没放过,甚至骂她骂得更狠。


    闻故没有处理流言的时间,星寇再度来犯,比上次规模还大,他当晚就坐上了去前线的舰艇,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乔澜辞肚子慢慢大了,每天吐三次,本来精神就衰弱,虽然闻故尽量不让她知道网上的种种骂声,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电视、光脑,乔澜辞都能看到有人在骂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乔澜辞吐得更厉害了,脸色一天到头都是白的,最后实在受不住,去医院开了药。


    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雨天路滑,加上夜晚光线模糊,一道等待良久的黑影持着刀飞速掠过,等她感受到剧痛的时候,她已经被抬上担架送入急救室。


    连轴转的手术,几个小时下来,还是宣告抢救无效。


    所有的事都来得太突然了,乔澜辞甚至来不及见自己丈夫最后一面,来不及和他发牢骚说自己最近过得有多糟糕,她最后能做的,是给那勉强保住的小孩取了个名字。


    闻恬。


    恬,安然,安然度过一生。


    闻故得知乔澜辞死亡的消息,已经是一天后。


    恰好是星寇要拼死一搏的时候,闻故不能离场,他失魂落魄上了机甲,因为心不在焉,屡次失误,被激发了血性的星寇废了一条手臂,还让他们破坏了最重要的航道。


    这几乎是一个导火索。


    网上对他的谩骂达到了巅峰,说他既不知检点,还是个奸细。


    闻故没有击退星寇,反而被他们连续侵占了好几个星球。闻故精神力耗尽,从机甲下来后就昏倒了。


    受到联邦的旨意,没人送闻故去医院,甚至还有些大胆点的士兵,把败仗迁怒于闻故,对昏迷的闻故大声唾骂踩踏。


    一年前,闻故风头正盛时,没有人能想象到,他一年后会因为一条流言,失去最重要的人,尊严如狗般被践踏在地上。


    淡若游丝的呼吸,被那一下一下踹到腹腔的重力,彻底碾灭。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


    也每时每刻都有人诞生。


    医院病房里,躺着一个刚降生的婴儿,他不哭也不闹,比起其他孩子要安静许多。


    穿白大褂的医生在床边静静看了婴儿几眼,发出一声惋惜的轻叹。


    为这个孩子。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到这个世界,或者时间不要那么凑巧。


    那么他就能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帝国前线英雄,一个温婉动人的后方医疗天使。


    是两个完完整整的人。


    鲜活的人。


    他本来可以拥有美满顺遂的人生。


    可惜世界上有太多不凑巧的事了,只一件就让人很难过。


    ……


    温尘疯了,各种意义上的。


    他匆忙赶到医院,只看到病床上戴着无菌面罩的闻故,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温尘攥紧手指,踉跄着脚步走进去,推了一下闻故的手臂,让他别睡了。


    但闻故紧闭着眼,没有理他。


    闻故是长得很好看的,面容没有一丝烟火气,即使唇色白如浆纸,也没看出多少狼狈。


    只是过于安静了,他的眉眼其实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只不过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那个会对他笑、会揉他脑袋的人,倒真像一尊神像,神灵已经重归天上去了。


    可是凭什么,招惹了人间的人,凭什么就这么回去。


    温尘的怒火来得突然,他眼睛骤然一缩,伸手把旁边杂七杂八的仪器通通推倒——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比人还重的仪器就这么倒在地上,病房里响起尖锐的警报,走廊里响起凌乱的脚步,赶来的医护人员就见温尘僵立在一片狼藉中,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森然。


    地上全是破碎的玻璃渣子,浓稠的血从温尘手腕流下来。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神经紧绷站在门口,注视着温尘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做出更出格的事。


    可是他不会了。


    因为无论他怎么发泄,怎么折腾,病床上的人都始终安静阖着眼。


    不是在骗他,是真的听不到了。


    温尘眼眶倏然变得通红,他颤着膝盖半蹲在床边,像是怕惊扰什么,轻声喃喃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是不是在生我气,所以才装睡?”


    闻故一直知道温尘很聪明,但他不知道的是,温尘那具人模人样的壳子里关着一匹疯狼,他有着近乎恐怖的能力。


    他算准了自己放出流言后,本质是富家小姐的乔澜辞会顶不住压力,总有一天会单独出门去医院,总有一天会有激愤的人对她不利。


    也算准了那伙星寇会再次进军,到时候闻故肯定无法两头兼顾。


    所以他提前就以课业繁忙为由住进了学校宿舍。


    他算准了乔澜辞的死亡。


    但没料到闻故也死了。


    温尘像是陷入癔症般,不管闻故听不听得到,自顾自地说、自顾自地对话:“我错了,你别睡了,你理理我……”


    “我答应你,不会再害乔澜辞,但是、但是你不能不要我,听到了吗,闻故?”


    “你不能再睡了,闻故,我脾气其实不好,你再这样,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所以你快点起来……”


    他软硬兼施、威迫利诱,一会发温情牌,一会暴露本面,威胁闻故再不起来,他就把他孩子掐死。


    他把他能想到的话都说尽了,但是闻故比他想象中的还狠,一个字也不肯和他说。


    温尘来的时候冲动、惊怒、不可置信,到现在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筋疲力尽。


    他光明正大从医院掳走了闻恬。


    没有人敢拦他,也没有人想拦他,一个死人的孩子就算出事又能掀起什么波澜呢?


    温尘走得越轻松,内心的恼怒就更旺盛。


    总有枏飌那么一天,他要让当初害死闻故的人,尝到百倍千倍的痛苦,他不要他们死,他要让他们又疯又魔地在世上活着,疯一辈子才好。


    不管是断筋剔骨,还是切除腺体……


    他要那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疯癫地活着。


    温尘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尖酸恶毒的想法,完全想不到别的,也完全没考虑过,把闻故逼死的,其实是他自己-


    十年后,墨斯星。


    还是清晨,四处笼罩着如云似雾的薄烟。


    已经渐渐有了晨起的喧闹,女人正佝着腰整理摊位,起身时瞥见个人影,立刻操着嗓子叫住那人:“周婆婆,又去给闻恬送好吃的了?”


    戴着粗布头巾,面上横亘沟壑的周婆“诶”了声,笑着说:“对,煮了大闸蟹,我看那孩子挺喜欢吃的,给他拿了几只。”


    女人煎着薄饼,打趣道:“您对他可真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亲孙子呢。”


    周婆笑了声,不作回应,心里却想,如果不照顾着点,那孩子能活多久呢。


    十年前墨斯星被那伙星寇洗劫后,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该逃的逃、该搬的搬,眨眼间人就不剩多少了。


    留下来的,大多是一些年迈体弱、不能长途奔波的老人妇孺。


    不过他们都有家人关照,时不时就会从其他星球飞过来,给他们带点保暖用的衣服或者饱腹的食物。


    闻恬也有,只不过那个人很怪。


    周婆说不准那是不是闻恬的家人。


    因为那个男人表现过于冷漠了,她偶尔撞见过男人来找闻恬,那男人每次来都戴着面罩让人瞧不见脸。


    而闻恬在他面前大多时候都是小脸惨白的,拘谨又慌张,根本谈不上一丝温情。


    她曾经旁敲侧击问过小闻恬,问那个男人是他什么人。


    当时的小闻恬揪着衣角,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会给我钱和吃的。”


    温尘在闻恬面前,从不以哥哥或者别的身份自居。


    闻恬甚至没看过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有记忆起,温尘就一直在他生活里。


    他就像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心情好就教闻恬说说话,心情不好就让还没有完全自理能力的闻恬一个人在家待几天。


    温尘其实根本不在乎闻恬死活。


    他养着闻恬,只是想看看,闻恬长大后,会不会长成他朝思暮想的那样……


    墨斯星入冬了,大雪纷飞。


    厚雪积覆在地面,吞并所有颜色,满目皆是苍白。


    一栋平房的木门被打开,还没半个门高的小孩从里面走出来。


    那小孩皮肤雪腻剔透,鲜眉亮眼的,虽然五官还没张开,但依旧很好看,像是从琼池来的雪娃娃。


    正是周婆口中常常念叨的闻恬。


    闻恬穿得很厚,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背着一个竹条编成的小筐,往老林那边走。


    那老林有几百年了,古树直窜天际,仰头也看不到边。


    据说那老林里到处是食肉的野兽,活人进去不死也丢半条命,所以周婆婆千叮万嘱过不让闻恬去。


    闻恬也很听话,从来不进老林,最多在最外层的矮树林里,弄些果子回去吃。


    他这天也实在馋得不行了,跑到外面的林子,想捡点果子。


    但他还小,够不到树上的,只能捡熟透了掉在地上的鲜果。


    小手捡起一颗,就丢进篮子,一会功夫就装满了半篮。


    这天天气不算好,捡的时候有一阵雪风吹过来,冷冽夹霜的寒气擦过脸颊,闻恬被迫眯起眼,心想再捡几个就回去好了。


    等风停下来,闻恬慢慢睁开眼,透过模糊视线,忽然瞥见远处冰面上,瘫着一个人。


    那人年龄不大,五官端正矜贵,但浑身都是血,肩上的衣料似乎被什么利物撕扯开,隐约可见深骇的疮口,血肉混着衣服。


    他奄奄一息地闭着眼,胸腔起伏不大,犹如死人无异。


    小闻恬还从来没见过死人,惊得眼睫都颤了好几下,低着小脸马上就想走。


    但走了没几步,那小身影停下。


    闻恬慢吞吞转过身,攥紧了些背上的竹筐,屏着呼吸接近地上的人。


    “你、你怎么了?”他蹲下来,用小手戳了戳那人,怯怯问道。


    回复他的只有滔滔的风声。


    小闻恬心跳得厉害,见那人一直不醒,眼睛慢慢红了,一边戳一边小声哭。


    躺着的那人没吭声,却是被戳得烦了,蹙了蹙眉尖,哑着声很艰难地挤出字:“……别哭了,吵。”


    那声音冷淡且带着抗拒,但闻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湿漉漉的睫毛都翘了翘,欣喜道:“你还活着?”


    只是他发现,那人说完那句话,就像是耗费了最后一点力气,晕了过去。


    天气太冷了,如果放任他躺在这,肯定会死的。


    小闻恬犹豫了下,他看了看自己费劲半天才装满半筐的果子,又看了看地上的人,最后放下竹筐,被冻红的小手揪住那人的两只胳膊,好半天才把他折腾到背上。


    两人体型差不多,小闻恬勉强能背起他,只不过很费劲,小脸都被压红了。


    好在老林离他住的地方很近,大概十分钟,闻恬就把那人背回了屋里,放到了自己床上。


    闻恬看了眼他满身的血,腾腾跑去浴室接了盘水,用湿透的毛巾帮他擦干净。


    可能是太疼了,那人紧蹙眉头,抿紧的嘴唇毫无血色。


    擦完闻恬才发现,这人身上看着吓人,但其实身上只有一处肩膀的伤口,血不是他自己的,就是不知道是谁的血。


    闻恬帮他擦完脏污,又跑去厨房热早上准备好的菜,想等那人起来给他补补。


    床上的人在丁零当啷的闹声中,轻轻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薄白眼皮颤了颤,缓慢睁开。


    入目就是狭小却干净的一间小屋子,江璟皱着眉看了眼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闻到一股腻人的香味。


    ……救他的是女孩子?


    江璟凝着眉顿了片刻,才掀开被子下了床,循着吵闹的厨房走去,就见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孩踩在板凳上,拿着厨具煎炒着什么,周围升起团团雾。


    第一反应,原来是男孩,第二反应,这厨房感觉快炸了。


    江璟眼皮蓦地一跳,脱口道:“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小闻恬转过脸,几步关了火跳下板凳,“你、你醒了?你的肩膀,还疼吗?”


    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江璟怔了下,挪开冷淡视线,淡声说:“不疼……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闻恬侧了下头,软软“嗯”了声,乖乖道:“你晕倒了,我怕、怕你会死,所以就带回来了。”


    他说话慢慢吞吞,咬字还不是很清晰,软软乎乎的,就和他那张脸一样。


    像无家可归的小奶猫。


    江璟动了动嘴唇,阖下眼皮,冷冷淡淡说了声“谢谢”。


    十几岁的孩子,还不太会控制音调,僵硬下,那声“谢谢”说的跟“去死”差不多。


    闻恬眨了几下眼,舔了舔微红的嘴唇,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璟避过他漂亮白皙的一张脸,面不改色撒谎道:“燕……燕沉。”


    “燕沉,”闻恬垂着脑袋,含糊重复了遍,又仰起那巴掌大的小脸,“我叫闻恬。”


    “哦。”


    “你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江璟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眼睁睁看着闻恬给他舀了饭又夹了菜,又在闻恬期待的目光中,莫名其妙拿起了筷子。


    只是吃了第一口,他的手腕就僵了一下。


    难吃。


    他刚刚忙乎了那么久,就做出个这玩意儿?


    扫了眼闻恬水淋淋的眼睛,江璟面无表情咽下,淡声道:“……好吃。”


    小闻恬无声松了口气,他等江璟全部吃完,嫩生生的一只手曲起,隔空指了指江璟的肩膀。


    “你的伤,是被老林里的野兽弄的吗?”闻恬问道。


    江璟顿了下。


    闻恬说:“周婆婆说老林里有很多野兽,不让我进去,里面是真的有野兽?还有,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


    他小脑袋低了下,似乎在犹豫怎么问,江璟抬起眼,平静道:“我是首都星来的。”


    首都星?


    闻恬嘴唇微张,讷讷半晌,很不解地抿了下唇,“首都星的人为什么会来墨斯星?”


    要知道现在墨斯星跟废弃星球差不多,已经不受联邦掌控了。


    江璟言简意赅吐出几个字:“锻炼。”


    联邦需要一把利刃。


    一把唯命是从、不问对与错的利刃。


    所以他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被江父扔到一个又一个废弃星球,只有在那里存活过一天,才能被接回江家。


    至于会不会死……


    照江父的话来说,如果那么轻易就死了,那就死在那里吧。江家不出孬种,也不要没用的东西。


    十岁的江璟,别人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已经在练习怎么能用枪一击命中野狼的要害,在淤泥中一次次跌倒、爬起。


    这次也一样,他身上只有一把尖利的短刀,被江父扔到了老林,面对一匹匹渴肉嗜血的饿狼。


    他在那里待满了一天,只被咬了一口肉,但天冷得厉害,他踉踉跄跄从老林里出来,等江父来接他,还没等到就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在闻恬家睡了多久,但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满了二十四小时,他父亲应该已经在老林外等着他了。


    “我得走了。”江璟出声道。


    闻恬一听,急急忙忙坐起来,眨巴着眼问:“那、那你还会来吗?”


    江璟如实道:“会。”


    顿了顿,又说:“下次来,给你带点好吃的。”他可不想再吃那黑暗大米饭了。


    闻恬点头,想了想忍不住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有点黏糊了,不像是第一次见面会问的问题,但是墨斯星人太少了,闻恬没见过和他同龄的人,所以他舍不得燕沉。


    他问完有些难为情,正想收回,就听江璟说。


    “七天,每隔七天我会来一次。”


    江璟说的七天就是七天。


    七天后小闻恬又去了趟老林,就见江璟和上次一样,面色惨白躺在地上。


    闻恬白着小脸跑过去,不知道江璟出血的伤口在哪里,不敢下手碰,红着眼圈磕巴说:“你、你怎么老是把自己弄成这样。”


    江璟半撑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昏过去,再次醒来,已经被闻恬连背带拽地带回了房子里。


    身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


    “给你,”江璟推了推桌子上的袋子,看了眼安静窝在沙发的闻恬,“上次答应给你带的吃的。”


    闻恬睁圆了眼睛,明明很期待,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急迫,小步小步走过来,看了下江璟,撑开沾了点血的袋子,探过脑袋。


    里面都是他没见过的一些小零食,说也说不出名字,但看上去很馋人。


    江璟看见闻恬有点高兴地抿了下嘴唇。


    他摊开浸出湿汗的掌心,把一条颜色纯粹的红绳递过来,软声说:“周婆婆给我的,说是护身符,能避灾。送给你的回礼。”


    那张漂亮脸蛋晕出点红,眼睛亮亮的,江璟只觉得胸腔犹如炸开了轰隆隆的雷声,有点不正常,他匆忙接过红绳,对闻恬借花献佛的事不置一词。


    江璟和上次一样,只待了一会就走了。


    但闻恬没有上次那么慌张,因为他知道,还有下次。


    他还能再见到江璟。


    江璟每隔七天都会来一次,闻恬每到那时候都会去接江璟。


    江璟待的时间越来越久,醒来就跟闻恬一起吃饭、说话聊天、偶尔还会玩玩他带来的游戏机,他们几乎度过了一段堪称平和的日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璟每隔七天的噩梦,忽然变得不那么煎熬了。


    他在墨斯星认识的小家伙,只有小小一团,浑身雪白细腻,但他见到过,闻恬膝关节和肘弯都是粉粉的,江璟不能理解,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闻恬身上那股子香气。


    江璟每次来,都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热得奇怪,但只要离开闻恬又好了,他有几次甚至怀疑闻恬身上有什么病毒。


    想少来几次,但每次下定决心,临到关头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怎么这么不争气!


    小江璟骂自己也从不嘴软。


    闻恬不知道江璟内心的拉锯和折磨,他只觉得有同龄人的陪伴很好、很快乐。


    他每天都在期待江璟来。


    就连周婆婆都发现他最近不一样了,爱笑了。


    人这辈子,每多一件快乐的事,都是在和这个世界建立羁绊,走的时候回头盼盼,就会想,原来我也有这么多舍不得的东西,没白活。


    只不过小闻恬没高兴多久。


    温尘来了。


    戴着面罩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冲闻恬扬了扬下巴,经过变声器调整的嗓音古怪万分:“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要搬去首都星。”


    闻恬大脑一下空白,张了张嘴巴,惊愕道:“为、为什么?”


    回去报复联邦。


    温尘内心讽刺想了一下,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闻恬现在越长越像那人了,他有时候也不想让闻恬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没有解释,静静看着和闻故极其相似的眉眼,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也柔和下来。


    他说:“今晚就收拾吧,明天我来接你。不是特别重要的就不用带了,我给你在首都星安排了套房子,进去就能住。”


    闻恬心乱如麻,张口就结巴:“我、我……”


    温尘盯着他,眯了眯眼,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该上学了,等你到了首都星,我会送你去上学。你难道不想认识新朋友,想一辈子拘泥在这种破地方吗?”


    闻恬还是结巴:“但是……”


    温尘忽然间感觉到难以形容的烦躁。


    他意识到,不管长得再怎么像,闻恬都不是那个人,他的闻故从来不会有这种忸怩的作态,闻恬只是在一遍遍提醒他,闻故已经不在了。


    “收拾吧。”温尘声音一下冷了下来,他看也不看闻恬一眼,越过他推门走了出去。


    房间又重归平静。


    闻恬缓慢眨了下眼,酸胀的眼眶忽地就流出眼泪,他抬手擦了擦,可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哭了很久,闻恬才停下来,眼睛已经略微有些肿,脸颊也被擦得红了起来。


    他垂下眼,转头走进卧室,去乖乖收拾东西。


    不是对首都星充满憧憬,也不是对温尘口中能认识新朋友感到期待,是闻恬已经习惯听温尘的话。


    他好像一个橡皮球,别人把他踢到哪儿,他就只能停到哪儿。他不能发火,不能质疑,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插手他的人生,他在一次次不解、茫然中被迫低头,被迫全盘接受。


    但是这次,好像比哪一次都要难过。


    闻恬不知怎么忽然闷的厉害,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如果他走了,燕沉再伤那么重怎么办。


    没有人能帮他了。


    ……


    少年人总是成长很快,一个七天又一个七天,身体抽枝拔高,肩膀越来越宽,可以说是个小男人了。


    江璟再次来墨斯星,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他能稳稳站着,不用闻恬背,也能自己走去那间屋子。


    可是等他到了熟悉的平房前,只见无数不认识的人进出房门,手里搬着大大小小的货箱,一辆悬浮卡车停在不远处,上面贴着星运搬家公司的logo。


    江璟眼皮忽地一跳,他攥了攥指节,抓住一个路过的人,问:“婆婆,住这里的人去哪了?”


    “哦,你说闻恬啊,他搬家了。”


    江璟大脑嗡了一下,好像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搬家?”


    “对,不知道搬哪里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回来了。”


    江璟表情愕然,一下子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


    搬家公司还在兢兢业业搬东西。


    其实闻恬家里没什么东西,搬也搬不了多少,这样的人,随时都能走,在哪也待不长久。


    平房里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那件屋子干干净净,就好像在告诉他,那个胆小、长得漂亮的小男孩,在他难捱煎熬的日子唯一出现过的色彩,只是他囫囵做过的一场梦。


    江璟喉头艰涩发紧,周围充斥着他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的喧闹,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感觉周围兵荒马乱。


    直到听见一声卡车发动的轰响,江璟猛然清醒。


    他掏出通讯器想打给闻恬,问问他要搬去哪、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那么突然、到底把他当什么……他有很多问题,指尖滑动屏幕的速度也越来越急切。


    但还没划到底,他突然停下。


    ——他从来没想过闻恬会离开,所以从来没问过闻恬的电话号码。


    江璟忽然意识到,他和闻恬之间的联系到底有浅薄。


    宇宙有千亿个星系,每个星系有成千上万亿个星球,就连最小的特米星,也有数不清的城市、数不清的人行道、数不清的交叉路口。


    闻恬从墨斯星踏出去,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离完结不远啦。


    这章的jjb可能有点多,我给宝子们发红包~


    第62章、甜O喜欢 小肚鸡肠


    江璟会是燕沉吗……


    闻恬瓷器般玉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只觉得这个想法特别戏剧性。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当初江璟一个上将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帮他就能说得通, 因为他们小时候认识,江璟把他认出来了。


    但闻恬想不通,如果真认出来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说?


    他重重咬了下嘴唇,强行撇去这些杂念,扭头问尤安:“还有一个问题, 你之前去、去农业星干什么了?”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给人上香去了,温尘命令的。”


    闻恬紧接着问:“给谁?”


    尤安如实说:“不认识,牌位就一个故字。”


    故。


    闻恬其实对当年的事了解不深, 但也知道联邦曾经对闻故见死不救过。温尘这番举动, 是在为闻故报仇?


    不过, 他以什么立场和身份?


    闻恬根本不知道温尘和闻故之间的关系, 就连温尘这个名字,他都是在好几年后的现在,从别人嘴里知道。他不了解温尘, 他当时只模糊给温尘安了一个, “故去父亲朋友”的名号。


    他们本来交流就不多, 后来温尘把他送到首都星,给了他一笔钱,就消失了十年。


    闻恬也没多想,只当温尘觉得仁至义尽,不想再抚养他了, 这很正常。


    但是现在告诉他, 在他房间安摄像头, 发那些短信叫他哥哥的,就是温尘。


    闻恬后脊椎阵阵发麻,他不敢想象温尘在给他发那些短信,一口一个“闻哥哥”的时候,脑袋里到底想的是谁。


    眼见闻恬脸色越来越惨白,尤安蓦地伸过手,捏着他下巴抬起来,打断他思绪:“你想什么呢,脸这么白,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你了。”


    “我想、想事儿呢,”闻恬拍开那只手,站起来说,“我问完了,我要走了。”


    尤安挑眉,一直没表情的脸上顿时冒出点像是惊讶的情绪,他往后仰了仰靠在沙发上,哂笑道:“用完就丢?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过分……”


    闻恬被他说得一臊,嘴唇无意识张开一条小缝,低垂着眼说:“你、你昨天自己说的,我在这里待一晚,你就会回答我问题。”


    尤安含笑道:“我说了?”


    闻恬这回看出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懒得理他了,腾地走到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走出去-


    下了楼,闻恬发现那些隐匿在树丛中的人都不见了。


    掏出通讯器,闻恬给裴恩发了条短信,问出江璟已经不在联邦,折去公司正在开临时会议。


    闻恬在路边买了两杯芋泥麻薯,一边抿着吸管,一边朝公司走去。


    门卫看出他是谁,二话不说就刷卡放了行,还像个慈爱的老大哥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多吃点。


    闻恬连手里的饮料都喝不下去了,低眉顺眼,羞红着脸点了点头,在自来熟话多的人面前,他向来插不上话。


    又听门卫唠叨了几句,闻恬总算能走了,小声说了句谢谢,飞速溜到电梯。


    生怕晚一秒,就被门卫大哥拉去见他介绍的对象。


    上了三层,闻恬把喝完的一杯芋泥麻薯扔掉,往会议室走。


    江璟所在的公司所有东西都是顶级配置,哪怕是个小小茶水间,都有最好最奢华的装配。


    透过微折的百叶窗,能看到里面恢弘宽大的会议室,实木漆黑长桌、卷丝纯灰毛毯、宽阔自墙面垂直而下的荧幕。


    应该是开完会了,现在里面只有两个人,一站一坐。


    江璟微靠在座椅上,眼神落在手里的文件中,站着的男员工兢兢业业禀报着什么。


    闻恬犹豫了下,正想要不要等他们说完再进去,江璟就似乎感知到什么,朝外面看来。


    闻恬愣了愣,见江璟朝他勾了勾手指,让他进来。


    点了点头,闻恬拧开门走了进去,乖乖站在江璟旁边。


    “等我五分钟。”江璟朝他道。


    “嗯,您慢慢来,不用着急。”


    但江璟说五分钟,就真是五分钟,一点不拖延。


    “好了,”江璟看了眼面前的男员工,如多年掌权的上位者,雍容又矜贵,“你回去吧。”


    男员工脸上猛地绽放出欣喜,忙不迭点头,“上将辛苦了。”


    他嗓音嘶哑奇怪,如破风箱鼓出的噪音似的,惹闻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那男员工看起来二十多岁,精神有点萎靡,面容枯黄,精神气都似乎贴着干瘦面皮溢跑了,单单靠一身骨骼撑着皮囊。


    有点吓人。


    应该是累的吧。


    闻恬抿抿唇,把手里剩下的芋泥麻薯递给他,软声说:“你喝点儿。”


    男员工微愣,朝闻恬看过去,而后脸上涨出点红。


    太漂亮了,那张脸精致小巧,嫣红嘴唇如诱吻形状,朝他递过来的细白手臂乳滑诱人,似乎还有股甜腻香气从各个毛孔散出来。


    他脸、脖子、耳廓挨个变红,几乎是抖着接过袋子,如珍宝似的拿在手里,尽量抑制声音颤抖说:“谢谢。”


    江璟面色平静,捏着文件袋的手却紧了紧。


    闻恬倒没觉得有什么,“没关系。”


    男员工又道了几次谢,才面红耳赤走了出去。


    他一走,闻恬侧过头,怕自己忘了般,赶集似的和江璟说尤安告诉他的那些事。


    江璟蹙了蹙眉,沉吟道:“催眠芯片?”


    “嗯,”闻恬点头,“他说给温尘办事的都注入了芯片,权限都在温尘手上。”


    江璟颔首,低声道:“我会联系楚院长,他在研究反催眠装置,你说的这些,应该对他有帮助。”


    “能有帮助就好。”


    说完正事,闻恬犹豫地咬了咬唇,半晌,声音飘忽地问出一句:“上将,您去过墨斯星吗?”


    江璟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偏淡的眼睛似乎扫过一阵暗沉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没有。”


    骗人。


    闻恬看到了他那突兀的停顿,即便只有短短一秒。


    去过就是去过,为什么要骗他?


    从他问出那个问题开始,江璟就没再说过话,宽大硬厚的肩膀一直背对着闻恬,似乎一个正脸都不舍点给。


    好半天,他才扭过头,开口道:“饿了吗,带你去吃……”


    闻恬毫无征兆打断他,像是试探般叫道:“燕沉。”


    江璟表情一僵,嘴唇似乎动了下,而后低下眼皮,仿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似的,“乱叫谁?”


    闻恬抿住唇,眉毛一点一点蹙起,停了几秒,转身就朝门口走。


    脚步飞快,好像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一般。


    江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闻恬,不由分说把他抱到会议桌上,直到闻恬和他平视着看过来,他才皱着眉低声道:“闹什么?”


    闻恬低眼,略感委屈地咬唇,“你不说实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璟顿了下,眼皮遮覆住漆沉的眼睛,淡声说:“怎么没说实话?”


    闻恬把莫名情绪强压下去,“你明明去过墨斯星,为什么跟我说没去过?”


    江璟皱眉:“我去过吗,我去的地方太多了,忘了也不奇怪,你就因为这个和我生气?”


    闻恬眼眶渐红,他像是生平第一次说话那么顺那么清晰:“对,我就是因为这个,我不喜欢别人和我撒谎,而你刚刚连续骗了我两次,你还觉得没有什么,还想继续骗我。”


    江璟定定看着他,闻恬也不服输地回视。


    像是足足过了一个世纪,他才出声:“就算去过,你想怎么样。”


    闻恬心里堵得难受,眼眶酸的快流出眼泪。


    江璟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好像那些在墨斯星的年年月月,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不、不怎么样。”闻恬难受得莫名其妙,他也说不上来就算江璟骗他又能怎么样,但他就是觉得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要走。”


    江璟皱眉,摁住他的腰,手掌略微鼓起青筋。


    闻恬挣扎了几次走不掉,有点恼了,他手脚并用踢了下江璟,完全没收着力,能有多狠就多狠,桌上的文件都被他扫到了地上。


    江璟毕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被他踢得微皱起眉,但手上稳稳不动。


    闻恬气得红了眼,踢不开江璟,狠狠在他脖颈咬了一下,那颀长如鹤的脖子立刻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红印。


    江璟脸色微变,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微愣神的功夫就让闻恬跳下了桌子。


    闻恬强忍着眼睛酸涩,推开江璟想走,江璟很快反应过来,又抱起他放到桌上。


    “放、放开我,我要回去,你一直拽着我干什么!”


    闻恬又乱踢乱打起来。


    他第一次在江璟面前暴露出这种情绪,但江璟任由他踢,却不让他走。


    “你记起我了,对吗。”


    闻恬乱蹬的脚忽地顿住。


    江璟缓慢撩起点眼皮,表情平静无波,看到闻恬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像是败下阵来,沙哑着声说:“你想知道什么?”


    闻恬吸着发酸发胀的鼻尖,慢吞吞说:“我、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墨斯星,到底是不是,燕沉……”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江璟折起的眼皮垂下,回答道:“去过,是。”


    闻恬噎了下,他发现江璟一承认,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闻恬看了下江璟身上被他咬出的红印子,有点心虚,支吾道:“那、那你刚开始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也不说?”


    江璟只说:“因为没必要。”


    闻恬微微愣住。


    “当年你搬家,我找了你挺久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江璟把那混乱的十年一笔带过,很轻地说:“后来在器材室,其实我认出你了,但我也能看出来你没认出我。”


    “我就想,当年你搬得那么干脆,可能我对你并不算什么。”


    “可能那些事,只有我一个人记着,只有我一个人当回事。我觉得既然你都忘了,再摊开来说,挺没意思的。”


    窗外的喧嚣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闻恬愣愣看着他,直眨眼睛。


    江璟喉头动了下,眼皮一直垂着,“我也不是多念旧的人,但我怎么也忘不了那段时间,也忘不了你。”


    “我一直骗自己你是有苦衷才搬家才不告而别,但你没认出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或许你根本没什么苦衷呢,你只是单纯想走。”


    “我也才知道自己有那么贱的一面,你都忘了我,我还是忍不住收留你。你哭了我就怕,不见了我就紧张,你好像随便做点什么就能牵动我。”


    “然后我和自己说,其实这样也挺好,起码你一直在我身边。”


    江璟说到最后,像支撑不住似的,折了点脖子,动作极其缓慢,好像把那一身尊严也折下了。


    良久,江璟自嘲笑了下,淡淡道:“你听到想听的了?听到就先自己回吧,我还要去开……”


    他强行迈动僵硬的腿,想尽可能地表现出无所谓,只是没走几步,就被闻恬攥住手指。


    那力道很轻,但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把他禁锢在原地。


    江璟侧过眼看他。


    闻恬垂着脑袋,极轻地挤出一句:“我没忘……”


    “……什么?”


    闻恬声音有点哽咽,语无伦次地说:“你、还有墨斯星的事我都没忘,当时不是我想走的,就是,就是没办法……”


    他反抗不了温尘。


    他太懦弱。


    他明明不想的,但还是那样做了。


    闻恬忍着眼泪,哽咽说:“你变化太、太大了,名字还不一样,所以我才……但我真的没有忘,我一直记得。”


    “对、对不起……”


    “我现在知道了,你找了我很久。”


    江璟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胸腔起伏缓慢,仿佛连呼吸都没有。


    他一点、一点转过身,每一个幅度都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然后他垂眼,看到闻恬澄澈清凌的眼睛,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


    “真的,没忘?”沉闷的空间里,他听到自己这么问了一句。


    闻恬点头,然后怕江璟看不到似的,又说:“真的,我后来其实,回去过几趟,但都没见到你。”


    江璟艰涩吞咽了下,声音如同嘴唇一样干裂:“你刚走那一年我去过墨斯星很多次,每次都找不到人,后来就没去了。”


    闻恬蔫蔫“哦”了声,有点失落地小声说:“那我们错过了……”


    “既然你一直记得我,”江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唇,“那你喜欢我吗,还是就把我当朋友。”


    闻恬倏地一怔,几乎是瞬间睁圆了眼睛。


    江璟一直盯着他,“我记得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呢,因为什么。”


    闻恬眼睫直颤,在江璟不停逼问下,艰难地蹦着字:“朋、朋友,因为当时我只有你一个同龄朋友。”


    江璟动了下嘴唇,难以形容心情,但又觉得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现在已经很满足了,不能贪心。


    正要说自己知道了,就听闻恬含糊囫囵地说:“但那是你作为燕沉。”


    江璟微怔。


    “现在你是江璟。”闻恬很努力让自己不打磕巴地说完话,“帮我的人很少,所以我一直都记得很清,除了小时候的周婆婆,只有你一次次帮我。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也很依赖你了。”


    这是他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话了。


    江璟手臂僵得发麻,会议室里寂静得毫无声息,他的脸隐在半昏半昧的交界线中。


    “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一开口,他声音都哑如未打磨过的砂纸,“喜欢还是不喜欢?”


    闻恬脸蛋泛出红,十个手指头都蜷紧,紧张道:“喜、喜欢……”


    “那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闻恬脑袋有点晕,很困难地“嗯”了声。


    江璟的欲望一直很浅薄,在闻恬之前,他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也没什么特别在意的。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得偿所愿是这样子的。


    激动、欣喜、不知所措。


    以至于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话。


    闻恬捏着点衣角,小而漂亮的脸上泛着潮红,有点不解地:“您、您怎么不说话了?”


    江璟寂静了很久很久,才轻轻滑动了下喉头,缓而慢地低声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吃醋了。”


    闻恬像是不认识这两个字似的,“吃醋?”


    江璟垂眼看他,冷又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你宁肯把那杯喝的送给那个员工,也不给我。”


    话题转换太快了,闻恬反应了几分钟才想起这回事。


    江璟适时出声道:“想起来了?”


    饶是闻恬再迟钝,也意识到什么,磕磕巴巴说:“不,不是,我是看他太、太累了,脸色有点差,好像快晕了的样子,所以才给他喝,我本来就是买、买给您喝的。”


    “我脸色也很差,也工作了很久,你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他。”


    闻恬看了看面前矜庄沉稳毫无倦色的一张脸,都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样无理取闹的江璟才好,只能磕磕巴巴说:“您有点儿,有点儿……小肚鸡肠了。”


    “是,我是小肚鸡肠。”


    江璟似乎轻笑了声,像是要表明他到底有多小肚鸡肠,宽燥的大手托了托闻恬的腰,哑声道:“……我喝不到,只能喝点别的了。”


    第63章、甜O害臊 宝宝


    黏闷昏暗的会议室。


    遮光帘紧拉, 本来空无一物的纯毛地毯,扔着浸出湿汗的衣物, 白色短袖、短裤。


    闻恬软乎乎的,腰柔软下塌,嘴唇饱烂肿胀,雪白身上浑身湿塌塌水里捞出来一般,他虚软无力地趴在江璟肩窝,两条细滑白腻的长腿沿漆黑长桌翘在江璟硬韧腰腹两侧。


    脚上还穿着那双白鞋短棉袜, 鞋面、红彤彤的膝盖、匀称小腿,都黏了点水。


    江璟抱着哭得一点都不含糊的闻恬,凑在他耳边,哑声说:“宝宝, 你腿好白……”


    不知怎么, 闻恬像被咬住的羔羊般突然抖了一下, 他舔唇, 手指不轻不重扯了扯江璟的头发,含糊地哼:“别那么,叫我。”


    “不能叫什么, ”不顾闻恬细密发抖的眼睫, 江璟在细小的抽泣声中, 像是故意为之,贴着他滚红耳廓:“宝宝?”


    两个字简直像是性能绝好的蒸炉,蒸得闻恬小脸瞬间红扑扑的,他含着点羞愤欲绝,用掬起汪水的眼睛觑了眼江璟, 咬唇心想。


    江璟进入角色的时间,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习惯于万事循序渐进, 所有事在适当的时候再进行改变,稍微过快的发展都会让他心惊胆战,龟缩回自己安全的壳里。


    所以他听到那声称呼,下意识就想逃避,但江璟似乎看穿了他,拎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缩,一遍遍叫,逼着他听。


    “宝宝,放松……”江璟似乎有点难耐,呼吸急促道。


    闻恬好乖好听话,下意识就照做了,但下一秒重重哆嗦了下,呜咽着哭出声。


    他实在不行了,用沁着香汗的两只手臂攀上江璟,嫣红微烂的嘴唇主动亲了亲江璟,软着声恳求:“我、我没有力气了,先算了,好,好吗?”


    ……


    一小时后。


    前台听见电梯滴一声,两个长相吸睛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本来值夜班值得昏昏欲睡的前台,砰地一下站起来,在高大男人目光扫过来时,忙不迭道:“上将,慢,慢走……”


    江璟不轻不淡颔首嗯了声,和香得馋人的omega一起离开了公司。


    前台灵魂出窍般讷讷呆了一秒,紧接着眼睛像被黏了胶水般,追着两人的背影看过去。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但是他看到的东西有点过于劲爆了,不想看都不行。


    江璟身边的人身上裹着不属于自己的大号衣服,浑身透白,腻得犹如搅稠出锅的牛乳,他两条腿还是挺长的,又白,此时鞋跟往上,小腿肚、膝窝,都还有着凝出未散的红晕。


    他紧紧揪着江璟的衣角,好像不这样,就不会走路一样。


    平时别人碰一下都要拧眉的江璟,一言不发地任由他抓,还时不时扭头看他,扶一下他脑袋让他认真看路。


    “这世界变得我好陌生……”前台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江璟的悬浮车就停在外面。


    他拧动后车门,目光从身边蔫头耷脑的闻恬一扫而过,低声说:“坐后座,比较软一点。”


    闻恬低着脑袋没动。


    江璟顿了下,注意到闻恬脸色有点不自然,覆下坚实宽阔的上半身,眼睛折出的视线直视他,“宝宝,怎么了?”


    闻恬这时候已经管不上江璟叫他什么了,好像有一件更令人羞耻的事把这个称呼带来的不适应压了下去,他盯着自己鞋尖,坦然嗯了声应下称呼,然后说:“有点儿,难受。”


    “哪里难受?”


    闻恬脸烧得厉害,连抬眼看江璟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臊得灵魂都要脱出身体了,他耷拉着脑袋,咕哝道:“您弄,弄的……流、流出来了。”


    话一说出口,得到的就是长达十秒的沉默。


    闻恬被这寂静的氛围折磨得快疯,每一秒都像是一把刀子往他身上割,他终于忍不住,抬头觑了眼江璟,而后触电般倏地收回。


    他看到江璟暗如墨潭的眼睛。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况且闻恬这个时候还格外敏感,自然知道江璟这个反应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闻恬实在很怕,绷着小腿一动不敢动。


    江璟深呼一口气,牙齿间靠得极近,以至于声音闷在其中又沉又重:“以后这种话别说。先上去,弄脏了没什么,明天处理。”


    闻恬脸蛋充盈着血色,他说出话来也有点后悔,但考虑到什么,又结结巴巴说:“是您、您处理吗?”


    江璟一般不亲自开车,所以每天早早就会有司机过来,启动车子送江璟去公司,如果让司机看到,那他也不用做人了,早早投胎比较好。


    像是知道他脑袋瓜里想什么,江璟挑下眉,“是我,明天我不会让司机来,能上车了?”


    “能、能了。”


    闻恬脸蛋通红,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蜷进后座,江璟慢他半步上了驾驶座。


    江璟开车很稳,也不会颠簸,闻恬在车上就睡了一觉,但回到公寓楼他依旧困得睁不开眼。


    他草草洗了下澡回房睡觉,都没力气和江璟说话,所以他不知道在自己转身走回自己房间时,江璟在背后若有所思地想了会什么-


    温尘的事暂且告了一段落,正式抓捕他前,还得等楚院长把反催眠装置研究出来。


    这里头让闻恬比较意外的是,尤安主动联系了江璟,提出会帮忙抓温尘,他是他们目前知道的最熟悉芯片的人,如果有他帮忙,反催眠装置会以更快速度研究出来,所以江璟同意了。


    这是好事,闻恬没有多想,让他苦恼的是别的事。


    闻恬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感觉最近江璟有点儿混了。


    仗着确认了关系,每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都会趁他神志不清哄着他应下各种事。


    而每当他想装作忘了或者干脆糊弄过去的时候,江璟都会来找他对峙。


    就比如现在,闻恬被高大男人抬着下巴,躲也躲不掉地看着江璟,听他说:“宝宝,昨天不是答应我,以后都会和我睡?”


    闻恬那张容易羞红的脸蛋不负众望地红了,他不知道江璟怎么变得那么急,自己快被他搞疯了,“那,那是您趁我,不清醒的时候逼我说的,不算数。”


    江璟抬眉,不疾不徐道:“怎么不算数,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要是撒谎,以后在我这里就没有信誉了。”


    闻恬被堵得蜷了蜷手指,但还是红着脸坚持:“反,反正,不行。”


    “你让我听听理由。”


    闻恬下巴抬得有点累了,干脆把整张脸蛋的重量都压在江璟手上,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得给对方留点儿,空间,不能一直黏、黏在一起。”


    江璟盯着自己两指间软滑的脸蛋,那张脸表情困顿,眼皮阖了一下、又挣扎着睁开,眼神空濛。


    喉结缓慢滚了滚,江璟嘴唇动了一下,“我没见过哪对情侣要留空间的,都巴不得全天在一起,况且我们哪里黏?”


    被情侣两字刺了下,那张小脸又热了点,像某种声控加热器,说出固定词汇,就能让他燥热升温。


    闻恬刻意忽略前半句话,略带控诉的,结巴道:“怎、怎么不黏了?”


    这几天上学江璟都坚持要送他,放学了也早早在校门口等着,吃饭也都在一起,分开时间都超不过十小时。


    对闻恬来说是有点黏了。


    闻恬仰起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您快回自己房间吧。”


    逐客令下完,趁江璟发愣间隙,闻恬说了句晚安就争分夺秒关上了门。


    然后靠在门口竖起耳朵,听到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响起远去的脚步声,闻恬这才往床上走。


    脸上的热度还迟迟不退,闻恬窝在被窝里,感觉热得怎么也睡不着。


    暴雨就是这个时候下起来的。


    外面雷雨阵阵,惊雷劈开两半天地,房间里霎时亮如白昼。


    江璟从浴室里出来,目光一扫,就看到自己床上鼓起一坨。


    闻恬抱着蓬松发软的枕头,要颤不颤窝在床上,身上盖着他盖过无数次几乎都沾上他体味的被子,床单被他蹭出无数道凌乱的皱褶。


    听到开门声,闻恬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用闷出潮红的脸,软软闷闷朝江璟叫了声:“上、上将。”


    江璟捏着门把的手紧得鼓起青色经络,淡定站在原地,不说话。


    闻恬看江璟迟迟不走过来,本来想下床走到他面前,一只柔白细直的腿刚踩到地面,小腿肚绷直,轰隆隆的雷声骤然咆哮了一声,犹如凶兽般把闻恬驱逐回了床上。


    闻恬瑟瑟缩在床上,小脸惨白而惊惶。


    江璟总算有了反应,关住浴室门,踏步坐到床边,安抚般拍了拍闻恬的背,“别怕,我去把客厅的窗户关了。”


    眼见江璟要起身走,闻恬立刻揪住他衣角,像抓着海上唯一浮木似的,颤声道:“不,不用关了,我们睡觉吧。”


    江璟动作顿了下,明明知道闻恬是因为害怕才这样,但他还是趁机说:“不太好,你刚刚说了,我们要给对方留空间,在这待一会,就回去睡觉?”


    语气体贴入微。


    雷声轰响不停,闻恬都快哭了,涨红着脸结巴说:“不、不要,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情侣不会这样的,我今晚和、和您睡……”


    江璟觉得此刻自己应该和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狗差不多,嗅着前面的肉香,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叫嚣的食欲,他垂下眼,哑声问:“以后都是,还是就今晚?”


    “以、以后都是。”


    雄性的气味裹着沐浴露清润的香味袭来,空气中还有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放出的信息素味,闻恬鼻尖闻着,颤抖不止的肩膀缓了缓。


    他现在像只扎入陷阱的羊羔,猎人说什么,他都呜咽着答应。


    江璟敛了敛目光,抱起小小颤抖的一团,欲把他抱回另一个房间,“还是算了,你总说谎,我尊重你的意愿,我们不要黏太紧。”


    “我没、没说谎!我真的,真的以后都跟您睡,这次是真的。”


    江璟把他放下来,低声说:“你昨天也这么保证的。”


    闻恬羞得烟都要从脑袋钻出,磕磕巴巴解释:“昨天那是您骗来的,今、今天……”


    话还说完,又是一道雷声,乍然点亮房间。


    闻恬快吓懵了,哆哆嗦嗦钻进江璟宽阔硬厚的怀里,软若豆腐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江璟身上。


    这是放在以前,闻恬绝对不会做出的动作。


    因为害怕,前所未有的主动。


    江璟滚了下喉咙,感觉自己有点要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江璟:雷大神好人一胎生八个


    第64章、甜O担心 金屋藏娇


    闻恬黏着江璟睡了一晚, 雷声直到半夜才停下来,那时闻恬才勉强睡着, 他好歹是睡着了,江璟就有点煎熬,全程没怎么动过,甚至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脖颈出了点汗。


    天微微一亮,江璟就轻轻坐起来, 尽量克制住声音,去外面的浴室洗了个澡。


    外面雨还在下,暴雨茫茫,房檐上的雨线接连不断。


    江璟从浴室出来, 宽阔高壮的身上套了件薄款衬衫, 蒸腾出的水珠从脖颈落到肌理流畅的腰腹。


    他掏出通讯器, 给某个联络人发了条短信-


    等下来的时候别按门铃, 到了发信息。


    嗖地一下,那边回复了消息-


    你金屋藏娇了还是怎么,按个门铃都不行, 你作风什么时候那么乱了?


    江璟抬了下眼皮, 面色平静地把楚院长拉进黑名单, 行云流水像是干过很多遍。


    过了半小时,楚院长熟练地拿出备用机,给江璟发了条短信,几秒后江璟开了门。


    “脱鞋。”江璟朝他道。


    楚院长托了托眼镜,对上表情淡淡的江璟, 刚要迈进去的脚又收回来, 认命地把沾满泥泞的皮鞋脱下来换成拖鞋。


    换完, 楚院长如临自家似的,不用招待就自己坐到了沙发,把一沓厚厚的牛皮袋放到茶几上。


    “本来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研究出来,那个尤安帮了不少忙,时间就提前了。”


    江璟嗯了声,翻过牛皮袋看了眼里面,都是拇指大小的芯片,他拿出一块,缓声道:“这个怎么用?”


    楚院长又习惯性拿起桌上江璟提前给他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才老神在在说:“方法都一样,给你的手下注入到手臂就行,权限我都开了。”


    “注入了就不会再受催眠芯片的影响?”


    “不排除有其他可能。”楚院长没把话说绝,“但一般不会出现意外,除非你倒霉鬼上身,非自然因素不可控。”


    江璟:“……”


    楚院长耸了下肩,说:“对了,我听说你后天要去抓温尘?我先警告你,他手底下的人大多是A区的,要钱不要命的亡徒,你打他不会很轻松。”


    不止是不会很轻松那么简单,两败俱伤甚至败给对方的可能都有,因为流氓大多出野招数,他要怎么打你都是想不到的,不像军方摆在明面的招数那样可以提前琢磨、提前想对策。


    江璟垂下薄薄眼皮,淡声说:“我知道。”


    楚院长看他:“你有把握吗?”


    江璟没吭声,他的沉默在这个问题后面,即便不说都让人知道答案,一种浓烈的压抑慢慢笼罩在昏暗客厅上方,被绵长雨声衬得更萧疏。


    楚院长憋了憋,没忍住道:“联邦可缺不了你,得活着回来。”


    江璟薄唇微抿,刚要说什么,轰隆——


    空中炸开雷声,巨响如奔腾的海啸般袭进来,首都星入秋以来天气就这么怪,打雷打得毫无征兆,雨势也突然加大。


    但突然来这么一下,倒是把刚刚那股若有若无生离死别的悲观冲散了。


    “雨这么大,”楚院长逮着机会就开口:“看来中午得在你家蹭顿饭吃了,你不会赶我走吧,说到底我也是为你跑这么一趟的……”


    话还没说完,他眼尖地看到卧室门打开了。


    一个刚从被窝里出来的omega站在门口,穿了件松软的睡衣,那张秀白而干净的脸蛋表情惊慌无措。


    楚院长之前见他第一次就觉得他很漂亮,这次依旧这么觉得,只是感觉多了些什么东西。


    嘴唇饱胀丰软,两条乳腻雪白的腿有几道指痕,在膝盖骨往上靠内的位置,像被谁用手抓着不小心留下的,润小唇珠微微饱鼓,唇周都似乎粉潮潮的,仿佛被男人催熟疼爱过的小妻子。


    这个形容一出,楚院长自己先惊了一下。


    正为自己不高洁正直的想法忏悔,就见闻恬看到什么似的,略微松了口气。


    而后抿唇,闷红着一张小脸朝江璟走过去,一头扎进男人紧韧宽硬的胸膛,直到闻到那股雄性气味才脸色好转。


    闻恬揪着点江璟的衣角,睫毛抖得飞快,磕磕巴巴道:“我以为,以为您出去了……”


    江璟微怔了下,看着怀里突然挤进来的一团,喉结略滚,低声说:“没有,我起得早,怕吵醒你就出来了,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今天都会在家?”


    闻恬咬唇,脸蛋是红的,极小声说:“但、但是……”


    又一阵骤起的轰响,闻恬把话囫囵吞回肚子里,抖着手臂抱住江璟紧热的腰腹,两条皂白的长腿垂在江璟手臂上。


    迭迭起伏的雷声,像是一把长杆,杵着戳着闻恬让他往江璟身上挤。


    江璟只觉得今早这澡是白洗了。


    长指轻轻推了下闻恬的脑袋,江璟声音极沙哑地说:“宝宝,有客人。”


    闻恬骤然抖了下,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结巴道:“客、客人?”


    楚院长适时咳嗽了声,用这无力的方式证明自己在这,“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当我不在就行,我吃顿饭就走。”


    虽然他连饭都不想吃了,但看了眼外面像要吞人的暴雨,觉得自己还是先保命比较好。


    闻恬这回小脸是真全红了,嘴唇张了条小缝,江璟注意到他手指头都在又羞又臊地发抖。


    黏江璟是一回事,但这不代表闻恬想让别人看到,他小如花生米的羞耻心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眼见闻恬烧得快蒸发了,江璟撩起眼皮,把闻恬牢牢抱着站起来,在楚院长幽幽的注视中,把他抱回了房间。


    “带上耳塞,”江璟亲了亲闻恬微肿的嘴唇,轻声说:“这样就听不到了。”


    闻恬挡了挡江璟的手,脸上还有余热,磕巴说:“您、您怎么不早点说有人?”


    “没来得及。”江璟垂眼,看了下闻恬长而细的腿,刚刚他就注意到上面的痕迹了,“下次来人我提前和你说,别生气。”


    闻恬缩了缩脚,含糊道:“也,也没生气,就是有点儿难为情。反正还、还是,最好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


    不知道戳到什么了,江璟微抬起点眼皮,声音淡了几分:“我的疏忽,以后没人的地方再让你抱,有人就不让抱了。你不想让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我能理解。”


    说出的话包容迁就,却总含着股别的味儿。


    “不、不是。”


    闻恬臊得都没法儿说出完整一句话,他面红耳赤看着江璟,不知道对方怎么曲解成这样,他笨嘴拙舌哄道:“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不太习惯……”


    轰隆——


    安慰男人的话蓦地打断,闻恬脸色发白地瞄了眼窗外,像只怕人的奶猫似的,小小一团全部蜷进被窝。


    人也不说话了。


    江璟胸膛重重起伏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为难得的被哄机会丢失而遗憾。


    半晌,他才俯身拿过耳塞,轻声说:“宝宝,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午饭我再叫你,我要出去谈点事。”


    闻恬点了下头,又哆哆嗦嗦“嗯”了声。


    江璟垂覆目光,哄着说:“那你亲我一下?”


    闻恬从被窝里钻出来,半跪着扶住江璟手臂,仰头亲了下江璟唇边。


    惊怕下的闻恬性情有点变化,一样的乖一样的听话,却比以前更黏人更主动,哄着他干什么都行,无论是腿分开点、还是主动张嘴亲过来,只犹豫几秒就照做了,让人爱得快发疯。


    江璟喉头紧涩,忍不住低头,含住闻恬烂肿的下唇肉,嘬吮到闻恬脚趾不停搓磨被单小声哭出来,才食髓知味地停下-


    闻恬本来就很困,耳塞又出乎意料地效果很好,所以他一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后来是被江璟叫醒的,雨也已经停了。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听江璟话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而后冷不丁和楚院长大眼对小眼。


    闻恬:“!”


    闻恬骤然清醒,小脸热上加热,顿了好久才说:“你、你好。”


    楚院长似笑非笑道:“你好,我想问我有那么吓人?你抖得桌子都在震。”


    “没有……”闻恬臊眉耷眼低头,嘴巴闭紧,犹如蚌壳般怎么也撬不开,直到江璟在他旁边坐下来他才没那么紧张。


    江璟扫了眼对面,淡声道:“吃你的饭。”


    楚院长撇了撇嘴,嘟哝了声:“护那么紧。”


    闻恬一顿饭吃得飞快,没几口就撂下筷子,“我吃、吃饱了,我先回房间了。”


    他刚站起来,楚院长蓦地出声:“等等,先别着急,我们聊聊?”


    闻恬磕巴道:“聊、聊聊?”


    他和这个楚院长只见过两次面,有什么能聊的?


    江璟皱眉:“你要干什么?”


    楚院长无辜地眨了下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聊几句,给我十分钟。”


    江璟很轻地蹙了下眉,而后又舒展开,他了解楚院长,所以知道他一般不会做多过火的事。


    顿了半秒,他捏了捏闻恬软热雪白的手指,低声哄:“就聊几句?如果不想聊了再回来。”


    闻恬抿唇,犹豫了下点点头。


    ……


    “我知道你。”楚院长开头就是这句话。


    闻恬雪白脸蛋晃过几分惶恐不安的情绪,磕巴问:“什、什么意思?”


    “我和江璟认识挺久了,应该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吧,所以他的事我都知道。也知道当年他从墨斯星回来,人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你。”


    闻恬艰难吞咽了下,不知他说这些要做什么。


    楚院长眼睛略微放空,似乎陷入了某种记忆的旋涡,缓而慢地说:“他爸爸要求严,把他时间安排得很满,他也是头一次和他爸爸对抗,要求他爸爸给他时间找人。”


    “两父子闹了挺久,最后江璟赢了。”


    “他那段时间辗转各个星球找人,说要找一个性格温顺乖软的omega。一些权贵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个消息,为了讨好他,就塞几个同类型的omega过来,以为他好这口。”


    “江璟拒绝了几次,把人原封不动送了回去。那些人还当自己找的人不像,又各处找人往过送。三番两次的,江璟也火了,冲他们发了几次飙,有点用,消停了阵时间。”


    “过了几个月吧,有个在上升期的官员想找江璟写推荐信,但几次上门都碰钉子。不知道从哪听说江璟好色,送了个omega过来,还专挑江璟易感期的时候。”


    “江璟当时控制不住情绪,人暴躁得很,伸手扔了东西。就是想吓吓他们,结果不小心砸伤了那个omega。江璟把那omega送去了医院,赔了很多钱。”


    “后来就传出流言,说江璟专门喜欢虐待乖巧的omega,反正传得挺离谱的。”


    闻恬讷讷听着,全然忘了尴尬的情绪,小声道:“所、所以那些传言都是乱编的?”


    “那些传言本来就没什么可信度,”楚院长扭头看他,“江璟是懒得管,不然那些造谣的真得扒几层皮。”


    闻恬想了下江璟的性格,他确实是不爱管这些事的。


    楚院长稍微抬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吁了口气,润润嗓子继续说:“江璟找了十年,中间我看他疯太厉害了,信息素控制不住,老伤人,所以不得已做了件事。”


    闻恬第六感很准,他隐约觉得楚院长接下来说的,才是今天这场谈话的重头戏。


    他竖起耳朵,就听楚院长说:“我当年基于每个人的腺体都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这个生理常识,研究出一种手术。”


    “取一点靠近腺体的皮组织,能把本人分成好几个,过程我就不说了,总之这个手术本来是为了缓解信息素过于狂躁的alpha的。”


    “我为了缓解江璟的情绪,给他做了这个手术。”


    闻恬表情空白,有点傻了:“你、你的意思是……”


    楚院长微笑着注视着他,如同宣判结果般,直截了当道:“首都星还存在着其他''''江璟''''。”


    “他们可能有了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但只要三年的保存期一过,他们就会消失,而认识他们的人都会将他们遗忘。我看了眼时间,也就今天明天的事儿了。”


    “因为是从江璟身上切出来的,所以我猜应该有几个和你有了接触。虽然你到时候都会忘记,但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下比较好。还有这事,江璟不知道,还请你保密。”


    ……


    楚院长走了很久,闻恬还有些恍惚。


    江璟问了他几次,他都心不在焉说没事,他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


    江璟垂下眼皮,看着背对着他一片雪白细腻的细背,和自己咬过的腺体,动了动嘴唇,轻声说:“我后天要去抓温尘了,可能几天回不来,到时候我叫保姆来给你做饭。”


    闻恬心思立刻转过来,眼睛巴巴看他,着急忙慌道:“后、后天就去?您已经找到温尘在哪了?”


    “嗯,”江璟淡如湖泊的眼里倒映着他那张小脸,“尤安和他光脑通话时,技术组捕捉到了他的位置……在A区。”


    闻恬用力抿了下唇,他自然知道那地方多混乱多深不可测,应该说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心脏悬在一个让人呼吸困难的高度,他蜷了蜷手指,“会有危险吗?”


    江璟把热过的牛奶倒进瓷杯,在时而稀疏时而急迫的水声中,神情如常道:“不会,我带的人很多,军方炮火先进,温尘比不过的。”


    他贵不可言的矜庄脸上,表情如以往般平静,闻恬看了很久都没看出什么端倪。


    可闻恬心里还是有点惴惴的,“那您回来了要第一时间给我发短信。”


    江璟嗯了声,搁下瓷杯,宽大削白的掌心安抚般拍了拍闻恬的背,又凑近亲了亲他唇角,亲一下、舔一下唇缝,一下一下的,就是不做别的。


    闻恬被他这样亲得羞开了,“好、好了。”


    推开江璟,闻恬端上牛奶回房间喝。


    高大清贵的男人在后面一言不发,眼睛里似乎涌动着某种暗潮,辨不出任何情绪。


    江璟出发的那天正好是周一,闻恬小脸慌张地嘱咐了他好几遍要给他发短信,江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应好。


    “快去上课吧。”


    闻恬往教学楼走的时候,两步一回头,直到进了教室,心思才勉强收回来。


    因为担心江璟,一上午的课显得漫长又枯燥。


    下课铃一响,闻恬松了口气,拎上书往便利店走。


    便利店人不算多,闻恬排了两分钟就结了账,捧着三明治坐到了外面的长凳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身边掠过,闻恬剥开塑料袋,小小咬了口上面的尖,绵软微甜的口感瞬间盈满心脏。


    正要再咬一口,一群结伴的人笑闹着走过来,不小心撞了下他的肩膀。


    闻恬吃痛地抿了下唇,就听对方拖长调子,很无所谓地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


    说完也不管闻恬什么反应,继续往前走。


    闻恬舔唇看着他们的背影,认出他们是谁,一群纨绔的富家子弟,爱玩、风流、除了学习什么都干。


    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闻恬继续低头吃三明治。


    “哎,过几天放七天假,这破烂学校好不容易放这么久,我们一起出去玩怎么样,再叫上曲……”


    突兀的卡壳,让旁边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过来,“你还想叫谁啊?平时不就咱们几个吗?”


    最先说话的人噎了下,表情混乱疑惑,绞尽脑汁想了会儿,想不出所以然,讪讪说:“……嘴抽了,脑子不清楚,早上起太早的锅。”


    “有病吧你。”


    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闻恬手中的三明治已经见了底。


    他起身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一阵秋风吹过来,让闻恬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树上泛黄的叶子。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了。


    无论当初多么抗拒、慌乱,那些躁动的难言的情绪都在时间消磨中消失殆尽,他也逐渐开始习惯这个地方。


    营业的便利店,滚热烫手的三明治,从繁荫渗漏进的阳光,身边嘈杂却又不让人讨厌的喧闹,每一样都很熟悉,每一样都长久存在于他的生活里——只是应该还有两个……


    还有两个什么?


    闻恬忽地蹙了下眉,发了好一会愣,却再也想不下去。


    长久思考不出的答案,像是吃了颗过期水果让人无端遗憾难过。


    那种感觉来得奇怪,却压得他心脏又闷又胀。


    闻恬说不清。


    就是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人不在了。


    第65章、甜O发晕 死了


    A区是一个远离首都星的小星球。


    虽然地方小, 但藏的罪犯最多,蛇鼠一窝, 坏事做尽,造的孽多了,连天空都仿佛灰沉沉的。


    江璟离温尘越近,心里想把他碎尸万段的念头就越强烈,可能离得近了,那不堪忍受的十年以及闻恬清贫苦闷的童年, 都跃到心头,逼起那股阴暗的毁灭欲。


    江璟操纵着机甲,慢慢朝深处腹地驶去,后面密密麻麻跟着众多机甲, 如鱼潮般覆在A区上空, 让本就暗沉的天空更寻不到一丝光线。


    温尘到底在哪?


    这么大波机甲涌进来, 他不可能不知道。


    是不敢出来, 还是在做别的?


    江璟见周围始终安静,略微皱了下眉,苍白手指扶了扶对讲机, 下命令:“一队, 每隔五分钟扔一次平弹。”


    电流呲呲闪了几下, 响起模糊年轻的几道男声:“收到。”


    平弹是一种杀伤力比较小的炮弹,扔下去大概能把两三棵树炸倒,范围不大但每隔五分钟的轰炸,足以让人感到逼迫。


    十五分钟,一队按照江璟命令扔下了三颗平弹, 地表炸起齑粉, 枝节盘亘的老树轰然倒地, 压断的电线杆交错拧在一起,眨眼就如战后的场地狼藉不堪。


    一颗平弹落地。


    又一颗平弹落地……


    他在逼温尘出来。


    他们带的平弹足够多,也足够和温尘这么耗下去,对方似乎意识到这一点,久不露面的温尘在几十颗平弹不要钱似的撒下去后,终于舍得出来了。


    温尘悠哉悠哉驶着一架机甲,后面跟着几百架机甲。


    “都是公共设施,你这么炸,赔钱吗?”温尘开着公共语音,虽是这么说,语气却未见一丝心疼。


    江璟轻轻眯了下眼,眼睛映出屏幕里戴面罩的男人,淡声道:“你要是早点死,他们也不至于会炸。”


    温尘笑了声,掠没齿间的笑分明是从滚烫舌尖滑出去的,却凉得仿佛浸过深冬冰河的水,他下颌动了动,说:“以前不能死,现在是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联邦的人都已经该疯的疯、该死的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死不死也无关紧要了,像种隐晦又无声的挑衅。


    江璟眉尖紧皱,眼睛渐趋沉黑。


    “你今天为什么来?”


    江璟拧眉,一时不知道温尘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温尘却不用他回答,洞悉了般戳穿:“为了闻恬?”


    温尘叹了叹,似是对分不清是非的年轻人惋惜,微微摇头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闻故。”


    “你在为你喜欢的人出气,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人报仇?我们都在做同样的事,应该同病相怜,不该互相残杀不是吗。”


    江璟咬了咬牙,寒声道:“闻故用你这么做了?”


    温尘略微一愣,而后又恢复平静,笃定说:“他会高兴的,那些人害死了他,他肯定也巴不得他们死。”


    “温尘,你该醒醒了,”江璟查过当年的那件事,虽然年代久远很多事已经无法考证,但大致的他都能猜出来:“如果没有那条流言,乔小姐不会死,闻故也不会。”


    “你其实自己心里清楚。”


    “害死闻故的是你自己。”


    像是常年催眠过自己,温尘几乎是立刻情绪激动地反驳:“是联邦的那些人!你知道什么,你当年才几岁,连走路都不会的臭小子,你知道什么?!”


    “如果不是联邦的人见死不救,如果不是那群贱人默许,闻故从机甲下来后明明还有机会抢救,如果不是他们,他怎么会死?!”


    他越是激动,就越是显得可笑。


    江璟懒得和他多说:“活在梦里的可怜人。”


    可怜人三个字几乎瞬间击破了温尘给自己竖起的防护罩,他死死盯着江璟,眼睛泛出狰狞的红丝。


    江璟下颌冷硬绷紧,手指已经蓄势虚虚摁在防护罩按钮上。


    下一秒,就见温尘的机甲出风口窜出白雾,炮管收拢,攒聚着涌动气流,一声雄浑野蛮的暴响后,积出的炮火撕裂光雾苍穹,如猎网急速朝江璟扑捕。


    防护罩张开的一瞬间,江璟愣神想了下,A区的炮火什么时候这么凶了。


    颅骨、骸骨、胸腔被巨力挤压,心脏剧烈扩张收缩,薄弱的黏膜似乎都被一只大手撕毁。


    操作台滑下两股血流,江璟顾不得擦拭,连忙收起破损的防护罩,身后乌压压的机甲已经涌上来,和对方厮杀交缠,搅出一片血腥气。


    温尘的机甲如蛇般滑过来,光刃在苍穹划过盈亮的轨迹,江璟拧眉绷起手臂,狠狠拉下方向杆,两架机甲贴到了一起。


    钢铁摩擦的锐响冲击着耳膜,两只光刃互相推搡,久久挪不动片寸,一时间没有人占据上风。


    温尘眯了眯眼,感觉到手臂逐渐发酸,空下的手猛地按住一个按钮,炮火如同弹弓般击到江璟身上,将他重重弹开。


    江璟没设防,喉管一阵绞紧腥甜,在空中翻了几下才稳住,眼前的场景模糊混乱,分割成好几块。


    深深吐出几口气,他重新贴到温尘机甲旁边,光刃以刁钻的角度,刺进机甲的炮管。


    几乎是瞬间,炮管刺啦刺啦冒出火花,报废了。


    温尘无声骂了句脏话,抬高光刃,刃锋硬生生把江璟逼退了几分。


    江璟还没停稳,他就扑了过来,持着的光刃快准地楔进江璟的机甲。


    江璟猛地喷出口血,钉进机甲的光刃如同高温锻造过的铁器,被光刃触到的地方都在以最快速度融化。


    这样下去,机甲迟早破口,届时江璟会暴露到没有空气的宇宙空间里,都不用光刃把他绞成肉泥,肺里气体迅速膨胀,撑破肺部死亡。


    江璟生生把血液吞回喉咙,咬紧牙关迅速后退,反手抬起光刃往温尘身上砍,脑袋里电光火石闪过几个念头。


    来之前他原本的计划是活捉温尘,但温尘手里的炮火和机甲都远超他想像,他不确定能不能抓到温尘了。


    他现在还有三枚炮火。


    寻常机甲最多只能承受三枚,他只要……把炮火准准打在温尘身上就可以让他死。


    但要那么做吗?


    他毕竟也养过闻恬……


    江璟从来没见过那么让人爱恨交织的人,闻恬是因为他活下来的,但大半辈子痛苦也是他给的。


    在他纠结的几秒里,温尘重重把他的光刃掀飞,手里的光刃不偏不倚砍到那处焦黑的地方!


    江璟瞥见那里隐隐要破口,眼皮一跳,身体快于意识的,砰、砰——


    两枚炸弹一前一后从炮管炸开,一枚将温尘弹开,一枚将他防护罩击破。


    那台机甲呆在半空一动不动。


    机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嗬咝声,如同白发婆娑的耄耋老人,在晚年发出在人世间最后一声轻叹。


    江璟打开窥探屏,对面机甲乍眼看去空无一人。


    操作台的人已经跌到了地上,趴着毫无声息,肩背长腿连抖动的幅度都难以寻见,几欲让人觉得这场浩劫已经结束。


    死了?江璟惊疑不定地想。


    他等了有五分钟,都没见温尘有任何动静,而温尘带来的人见主子败下来了,也纷纷停住、没有负隅顽抗。


    江璟皱眉顿了片刻,转头打开对讲机,声音嘶哑地吩咐:“把温尘捞上,我们回首都星,二队留下缴械他们的机甲。”


    命令一下,还幸存的机甲开始慢慢移动。


    江璟正要转头走,余光蓦地瞥见,一只血肉淋漓的手猛地扒在操作台上,温尘从地上踉跄爬起来,额角流下的血压覆住眼皮,他勉强睁着一只眼,把喉管淤积的血呛出来,冷冷道。


    “咳咳,你以为,我没有后手了?”


    “江璟,我今天活不了,你也别想出去——”


    江璟瞳孔微缩,他看不清温尘做了什么,只听见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巨响,眼睛映出逐渐坍塌的星球,和一架一架被吞没火海的机甲。


    萦绕着猩红波光的A区,如同炸开的烟花,只不过一秒不到的功夫彻底消散在宇宙中,融入浩浩星海。


    与此同时。


    闻恬刚回到家,进门就打开了电视,他这几天时刻关注新闻播报,所以屏幕上第一时间就闪出着装正式的新闻主持人。


    长相甜美吐字如吐玉的主持人,正一字一句播报道:“10月17日,下午四点三十分,A区发生重级爆炸,伤亡人员暂时无法统计……”


    明明是惨烈的事,却能从主持人声音中听出不明显的几分窃喜。


    也是,一群恶贯满盈的坏人死了,那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闻恬却脸色惨白,心跳漏停半拍,如被铁锤抡了一下,眼前晃过一片黑灰。


    手抖得厉害,也滑得厉害,闻恬几次抓不住通讯器,最后干脆蹲在地上,呼吸颤抖地给楚院长发消息。


    对方似乎在忙,几分钟才打过来,闻恬强忍哽咽地问:“楚、楚院长,江璟……”


    对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异样明显,楚院长把通讯器夹在颈间,满目疲惫,他看着眼前失去讯号的光屏,斟酌着说:“救援队已经到A区了,但暂时还找不到有人的生命特征。”


    闻恬几乎瞬间被抽去力气,脸色苍白如纸。


    江、江璟死了?


    这个念头稍微冒出点头,就把闻恬烧得浑身颤抖,他心脏阵阵收缩,血液似乎无法供流,眼前一片片发灰,耳边的嘈杂人语逐渐淡去。


    直到快听不见,楚院长的声音蓦地窜进他混沌发昏的脑海——


    “等等……”


    楚院长面目欣喜地盯着光屏,难忍激动道:“江璟在爆炸前用最后一枚炮火把自己弹开,启动了备用防护罩,救援队已经把他捞回来了!”


    第66章、甜O幸福 正文完


    江璟眼皮很重, 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灵魂似乎在半空中漂浮, 冷眼看着自己奄奄一息的丑态。


    四处都是一片黑沉,没有人烟没有喧嚣,他想站起来,手臂四肢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道拉拽着,将他钉在原地。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他只能睁着眼睛不知疲惫地看着这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那种力道渐渐消失,得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他慢慢睁开眼睛,溃散的视线逐渐聚拢, 眼前映出有色彩的世界。


    安静昏沉的病房, 散发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还有一道道“滴滴滴”的仪器声响。


    这是哪?


    江璟动了动手指, 而后感觉蹭到什么热的东西,掠下眼皮,一张漂亮白皙的脸趴在他手臂旁边, 眼睫安静阖下, 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多久。


    干涩的嘴唇张合, 做出无声的口型。


    ……闻恬。


    仿佛感知到什么,睡梦中的闻恬蹙了下眉尖,悠悠转醒。


    他还有些迷糊,但习惯性睡醒看一眼江璟的状态,他本来没报什么希望, 却正正对上一双平淡漆沉的眼睛。


    闻恬愣愣睁大眼, 还有点不敢信似的, 结结巴巴道:“你、你醒了?”


    江璟一眨不眨看着他,用目光描摹他每一个五官,半晌,挤出嘶哑干裂的一声“嗯”。


    “等,等等我!”闻恬吸了吸瞬间发酸的鼻子,忙不迭站起来叫医生。


    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走进来,迈到床边对江璟一阵检查,江璟如同没有生气的人偶,任由他们拉开眼皮用手电筒照射。


    半分钟后医生停下,转头看向闻恬,公事公办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由于是刚醒,他可能说不了太多话也没什么力气,嗜睡、没胃口,这都是正常现象。”


    “现在只要等他把身体调养好就行,大概还要住一个月的院,开始只能吃点流食,后期才能吃点正常的饭菜,还有尽量不要让病人有太激烈的情绪波动。”


    闻恬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听,点了点头。


    医生嘱咐完,关门走出去,只留下病房两个人。


    清寂的病房隔音效果良好,一丝杂音都没有,甚至能听到江璟平缓的呼吸声。


    江璟微微偏着头,目光投到闻恬身上,他看出闻恬表情不太对。


    闻恬坐到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只看了眼江璟苍白瘦削的手臂,刚刚一直强忍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滑过红通通的眼睛,滴到白皙下巴。


    江璟躺太久了,瘦了,也没什么力气了,只能勉强抬起干净手指,擦了擦闻恬下巴的眼泪,“……哭什么?”


    只是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让闻恬真真切切感觉到江璟醒过来了,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擦着眼泪,水淋淋的眼睫颤了颤,哽咽地说:“你睡太久了。”


    江璟很好耐心地问:“有多久?”


    “半、半个月,”闻恬低着脑袋,磕磕巴巴的,蹦豆子似的往外吐字:“我每天,每天都来,但你一次都不睁眼,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可我说了,你也没有反应。”


    江璟很缓慢地眨了下眼,想伸手摸一下他的脑袋,却连这个都做不到。


    闻恬嘴里一片咸湿的味道,抿了抿唇说:“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那我、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的。”


    江璟看了眼他膝盖上快攥出血的手,皱起眉,哑声道:“……宝宝,松手。”


    闻恬恍若未闻,那张小而精致的脸晕着薄红,眼泪掉到平直白腻的锁骨,浸湿衣襟。


    “裴恩说这是首都星最好的医院,但他们都治不好你,你就是不醒,就是一直睡。”


    “他们都说你有可能一辈子就这么躺下去,但是、但是,我不想……”


    “我不能没有你,”闻恬声音有些颤抖,微小得几不可闻,“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郑重其事的剖白,却让江璟心疼得一塌糊涂。


    他注视闻恬良久,撑起略显清瘦的上半身,毫无血色的嘴唇靠近,很轻地碰了下闻恬的额角,沙哑道。


    “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在。”


    ……


    江璟毕竟是战功赫赫的上将,联邦对他很够意思,给他最好的病房、最好的看护、最好的饮食,没让他受饿过。


    楚院长和裴恩经常来看望他,来了就跟他说说首都星的近况,汇报些简单的工作,除此之外,还经常有些江璟救过的人来看望他。


    上午两拨下午三拨的,几乎没停过,病房里的水果篮和鲜花都快塞不下了,闻恬要经常看看有没有坏的,还要被一些闹腾的孩子拉去玩,忙得不行。


    日子热热闹闹的不算无聊。


    就这么安稳平静地到了江璟出院那天。


    江璟没让裴恩接送,说要带闻恬去个地方。


    闻恬觉得他伤还没好,让他先回家以后再去,江璟却很犟,说必须带他去,闻恬拿他没办法,被他半推半就挤上了车。


    车子最后在一处墓园停下。


    看得出经常有人打理,小道干干净净,连秋叶都没有,大树荫蔽,温和微燥的阳光洒漏下来,照暖万顷土地。


    闻恬被江璟牵着手,舔了下唇,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江璟侧过眼,轻声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五分钟后,两人停到两块墓碑前。


    江璟难得表情有些不自然,喉结滚了滚,说:“去抓温尘之前,问了些人,把伯父伯母安置到这里了。这里清净,还常有人打扫,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闻恬眼眶酸涩,心脏一胀一缩的,张口却又忘言,良久才小声说道。


    “……一定会喜欢的。”


    墓碑毫无灰尘,摆着几束白花,上面一笔一划刻出几个字,刚好构成他最惦念的两个人。


    闻故,乔澜辞。


    活的人在一起了,死的人也没分开。


    真好。


    他的一生荒唐、不幸、可笑,但最后都能归于平静。


    再好不过了。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还是要说,完结啦。


    我看到宝子们评论啦,其实读心没忘,只是感觉后面剧情用不上,强加怪尴尬的,文案后部分本来要写到番外,但没什么灵感先算辽。


    下一本是小可怜炮灰,应该是十二月开,哪天还没想好,番外可能有,可能没有。


    最后亲亲宝子们,给大家发红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