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跳楼机


    沈之弥急得要死, 还伸腿踢了他一下，让他快点。


    秦恻咬牙，低头在沈之弥耳侧叼住了纸巾的一角。


    温热的呼吸扑上来, 沈之弥耳朵有些痒, 但他满脑子都是游戏，根本没多想就快速和秦恻换了个位置。


    这次没让秦恻主动。


    沈之弥站定之后, 便探过身。


    他双手扶住秦恻的肩膀，探头想去叼纸巾。


    但是在他探身的一瞬间，秦恻不知怎么了, 突然退后了一步。


    沈之弥一口没叼住, 秦恻那边却已经松了口。


    洁白的纸巾就这样在两人之间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地上。


    “滴！亲密组违规出局！”


    电子音播报响起, 沈之弥傻了。


    直播的弹幕上爆笑一片, 还有各种嗷嗷叫的。


    “卧槽卧槽，那一瞬间我以为秦总都要亲上去了，还是特别狠的那种！没想到最后竟然叼了个纸巾……”


    “真的绝了，弥弥仰头的时候, 我特么，咳, 不敢说。”


    “这就动手, 马上把纸巾p掉！”


    “哈哈哈有人注意到没有, 纸巾掉下去的时候, 弥弥那叫一个懵逼。”


    “弥弥：我做错了什么？你没做错什么，要看你老公想了什么哈哈哈！”


    别的嘉宾的直播间里还在继续, 沈之弥和秦恻的直播间里……


    两人排排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看别的组做游戏。


    沈之弥气到冷笑, 秦恻面无表情。


    很想质问秦恻到底怎么回事, 但沈之弥还记得现在是在直播。


    他在心里强行让自己冷静，咬牙切齿地笑着说：“没关系，还有下一场，下一场别再输了。”


    秦恻硬邦邦点了下头。


    失败的原因没法明说，他心里又烦躁得要死，于是导演组遭了殃。


    导演正在和人讨论这次的节目效果。


    就见秦恻若无其事地从这边路过，朝他扔了个眼刀：“你们弄得这是什么游戏？”


    金主爸爸发话了，节目组一阵忐忑。


    导演弱弱反驳：“这……其他组不都玩得挺好的嘛？”


    所以……你们玩的不好，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呢？


    秦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导演挠了挠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


    行吧。


    他虚心发问：“秦总倾向什么样的游戏。”


    秦恻没干过节目策划，一时也想不起来。


    他眉头皱了皱又松开，最终道：“不要用嘴。”


    这话一出，节目组众人目光中顿时露出了然。


    秦恻被盯得罕见的有些不自在。


    导演立刻保证：“下一场绝对不用嘴！”


    秦恻很快就发现，自己竟然信了节目组的鬼话。


    下一场游戏的确不用嘴。


    但节目组和传东西死磕上了。


    这一场要让他们两个人一起传球。


    不能用手，不能用脚……


    似乎是为了表达对秦恻这位金主的尊重，节目组还额外加了一条看起来非常奇怪的规则：不能用嘴。


    秦恻盯着手里拳头大小的皮球，沉默了。


    又不是狗，谁他妈会用嘴？


    “这不挺简单的嘛。”沈之弥一秒找到正确方法。


    他把球从秦恻手里拿过来，然后和秦恻面对面站着，把球放到两人中间，压住。


    “这样运过去？”


    其他组嘉宾也都恍然大悟。


    只有秦恻盯着这个球，感觉到了不妙。


    就算他和沈之弥可以用身体压住球往前送。


    但这球的直径太小了，靠太近了难免蹭到别的地方。


    没一会儿，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滴！亲密组违规出局！”


    沈之弥看着地上弹来弹去的球，陷入了沉默。


    一连两次闹出那么大的乌龙，沈之弥的直播间里粉丝都快笑吐了。


    更有人看出秦恻的窘迫，问：


    “嗯？秦总的眼神有点东西啊。”


    “秦总这几天是不是没吃饱？【狗头】【狗头】”


    “前面的冒昧问一句，这个吃是哪个吃呢？”


    镜头外，沈之弥掩住麦，眯眼看秦恻：“你故意的吧？”


    “什么？”秦恻面上冷漠，内心则有点忐忑。


    一次游戏失误还好，但两次下来，实在难以解释。


    沈之弥该不会看出他……


    谁料沈之弥说：“我到底哪儿又惹到你了？”


    秦恻一愣。


    沈之弥冷笑：“提前说了我要弱化人设，这次游戏好好过，结果你在这里给我玩这招。那么想把我送上去当顶流？”


    最开始沈之弥的确有点狐疑，秦恻这两场游戏也太拉了。


    但想想秦恻一贯的作风，沈之弥又觉得他是在故意搞事。


    秦恻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也有点火。


    这能怪他吗？


    还不是……


    “你反思一下你自己。”秦恻语气冷硬。


    又是这句话。


    早上的记忆一下涌上来，沈之弥快气死了。


    不光生气，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委屈。


    恰巧这时候主持人发话了：“亲密组连续两次违规，触发惩罚，请沈老师和秦总选择惩罚项目。”


    沈之弥直接举手问：“有什么单人项目？”


    秦恻：“……”


    主持人笑着调侃了两句，然后介绍了唯二的两个单人项目。


    分别是水中过山车，十八米爬高挑战。


    沈之弥扫了一眼场地，想都没想就支着那个十八米爬高挑战，说：“我选这个！”


    秦恻眉头倏尔一皱，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沈之弥选了他最不想玩的那个。


    秦恻以为是巧合。


    沈之弥却倏尔笑了一下，问：“秦总，你恐高对吧？”


    秦恻看向沈之弥，有些惊讶。


    他的确有些轻微的恐高。


    不是畏惧高空，而是不喜欢从高处往下看。


    但是秦恻平时刻意隐藏着这一点，他经常坐飞机，办公室在顶层，各项举办在高层的活动也都会参加。


    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恐高。


    即使连张妈估计也不清楚。


    沈之弥也是猜的，但看到秦恻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没好气地笑了一声：“是你先惹我的。”


    秦恻不知道该说沈之弥傻，还是说他精明。


    他既能猜出他恐高，却又那么轻易地信了他刚刚胡诌出的理由。


    没反驳什么，秦恻坐在一旁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这次的游戏只有十八米，对他来说不算太高，爬就爬了。


    其他组的游戏都已经做完了，终于开始了惩罚环节。


    秦恻被主持人cue了一声，他正要起身去穿戴安全绳，却见身边的沈之弥站了起来。


    沈之弥臭着张脸很不高兴。


    他伸手把手机扔给秦恻：“帮我拿着。”


    “过分了啊，让我拿着手机爬？”秦恻挑眉。


    沈之弥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去吧。怎么可能真让你去。”


    秦恻一顿，没想到沈之弥会这样说。


    他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


    沈之弥却已经走到了设备那里，套上安全绳正在调整。


    “后面你再故意搞事试试！”沈之弥眯着眼睛威胁。


    他刚刚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选了这个项目整秦恻。但现在冷静了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怎么能掐着别人的弱点整人家？


    秦恻看着低头认真穿戴安全绳的人，喉咙里像涌进了热水，温暖的同时，也将声带一并裹住，让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


    “不用你上。”半晌后，他叹了口气。


    沈之弥白了他一眼：“我经常吊威亚，可比你熟悉多了。”


    说完他继续转头和安全员交流。


    秦恻拿着两个手机，看着沈之弥，心情有些复杂。


    沈之弥想招整他，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


    毕竟沈之弥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但现在，秦恻的确很意外。


    他看着站在塔下的沈之弥，竟然有种……被保护了的感觉。


    真稀奇。


    这可是天天给他找不痛快的沈之弥。


    很快，秦恻便发现，让沈之弥上场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秦恻不知道他自己上会有什么感觉，但料想和爬楼梯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作为在下面看着的人，秦恻并不怎么好受。


    设施并没有问题，很好攀爬，十八米也只是六层楼的高度，有安全绳吊着，远算不上可怕。


    但看着沈之弥的高度一点点升高，秦恻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脏一点点往上提，然后便是不受控制的战栗、紧缩。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捏着手机的掌心开始渗出冷汗。


    秦恻抬头，牢牢盯住沈之弥的手脚，生怕他踩滑了一点。


    这个惩罚项目有时间限制，随着时间一点点消耗，沈之弥攀爬的速度明显加快。


    他一不小心踩错了地方，整个人偏了一下。


    秦恻下颌绷紧，情不自禁上前了两步。


    这个一人挑战另一人担忧的场面节目效果很好。


    导演直接让人把摄像头对准了秦恻。


    但下一秒秦恻转头看他，冷声斥道：“你准备的什么垃圾游戏？”


    导演：“……”


    给跪了。


    完全不知道下面人的心情，沈之弥爬得很开心。


    曾经他拍古装就喜欢吊着威压飞来飞去，这会儿根本感觉不到紧张。


    上去之后，他还朝下面的周虹等人招了招手。


    他还记得这是个计时项目，招完手继续往上爬。


    在他刚要爬到塔顶的前一秒，倒计时走完。


    塔上挂着的气球骤然破裂。


    “哗”得一下，沈之弥淋了一身水。


    下面看着的周虹几个忍不住笑：“让你嘚瑟！”


    沈之弥抹了把脸，也笑了出来。


    他下了塔，扒拉了两下头发，只觉得心情舒畅，连早上那点气都忘了。


    “你还笑。”


    秦恻看着满身湿淋淋的人，按了按额头。


    “你自己不笑就算了，还管我？”


    沈之弥发现自己后面的卡片掉了，伸手捡起来交给秦恻，“帮我夹上。”


    秦恻拿着卡片，沈之弥说什么根本没入脑子。


    他的心脏还在剧烈的伸缩着，仿佛劫后余生的人大口喘气。


    沈之弥朝他转过了身。


    秦恻垂眸便看到大片的水渍。


    岛上很热，今天沈之弥穿了件白色衬衫。


    现在微薄的衬衫布料被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呈现微微的透明。


    刚爬上爬下了一通，沈之弥还在剧烈喘着气。


    他的两只肩胛骨，像是翅膀一样轻轻颤动着。


    沈之弥等了半天，没等到秦恻的回应。


    “夹好了没？”他问。


    下一秒，一件外套兜头朝他罩了过来。


    清冷的木质香袭来，沈之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秦恻的西服外套。


    沈之弥呆了两秒：“我让你夹卡片，你给我穿外套干什么？”


    秦恻拿着卡片没动。


    他刚刚根本没听清沈之弥在说什么。


    沈之弥一秒把外套脱下来：“岛上又不冷，谁要穿这东西。”


    秦恻接过外套，拉着沈之弥走到远离摄像头的地方。


    “别，我还想看别的惩罚项目。”沈之弥说。


    “玩得很开心？”秦恻注视着他。


    沈之弥头发还湿着。


    他随便用手梳理了两下，现在几缕额发还在往下滴水。


    但他笑得很开心：“你试试就知道了。”


    秦恻挑眉。


    沈之弥：“哦，忘了，你恐高。”


    秦恻：“……”


    过了惩罚项目，沈之弥以为就没事了。


    谁料主持人又叫了他和秦恻的名字。


    主持人说：“惩罚项目失败的组，将要接受终极惩罚！”


    沈之弥一呆。


    他这才想到，刚刚他晚了一点，应该是失败了吧？


    随着主持人的指引，所有人都看向了场地里最高的那处建筑。


    那是一个跳楼机。


    看到这机器的第一秒，沈之弥有点兴奋，他一直想玩这个但没有机会。


    但这兴奋很快降了下去，因为沈之弥看到跳楼机有两个座位。


    这明显是个双人惩罚项目。


    沈之弥立刻转头去看秦恻。


    秦恻依旧面无表情，至少沈之弥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害怕。


    “我去找导演说一下，这个项目取消吧。”沈之弥转头就走。


    秦恻却拉住了他，提醒：“这是直播。”


    这话纯属放屁。


    即使是直播，他也有能力让导演砍掉这个惩罚项目，一句设备坏了就能解决。


    “那就改成单人的。”


    沈之弥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在爬高的时候嘚瑟，也不会失败开启这项惩罚。


    “我自己上吧，就说你身体不好……”他说。


    秦恻却看了他一眼，径直朝跳楼机走了过去。


    “喂！”沈之弥惊了一下。


    他跟上去，干脆把麦摘了，追着秦恻说：“你别为了面子硬来啊！”


    “为了面子？”秦恻觉得有些好笑，“谁？我吗？”


    沈之弥拉住他，抿了抿唇：“你不用担心别人知道，我就说我害怕，我们不玩了。”


    秦恻看着沈之弥，心里的感觉很奇异。


    沈之弥那么爱面子的人，现在却主动愿意把这个「怕高」的帽子接过来，就因为……怕他害怕？


    “你不是要惩罚我故意输掉游戏吗？”秦恻问，“现在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罚了？”


    “那能一样吗！”沈之弥一想到前两场莫名其妙失败的游戏，还是有点生气。


    但他知道让恐高的人接受这种游戏不亚于折磨。


    一开始他只是想逗逗秦恻。


    选择爬高项目时他可以自己上，但是他没想到后面还有跳楼机。


    这个跳楼机……可不是十几米的高度了。


    “你在这呆着，我去找导演……”沈之弥说。


    秦恻打断他：“真以为我是你？”


    “啊？”沈之弥感觉到了拉踩。


    秦恻顿了顿，他伸手牵住沈之弥的手腕，往跳楼机的方向走。


    男人语气冷漠，说的话却是：“不是想玩吗？”


    沈之弥一愣。


    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秦恻是说他想玩。


    沈之弥盯着秦恻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


    他有些……弄不懂秦恻的意思。


    因为察觉到他想玩，所以忍着害怕带他过去？


    沈之弥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人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但看起来又不像。


    垂眸看看被牵住的手腕，又看看秦恻的背影，沈之弥心情莫名上扬了一瞬。


    秦恻带着沈之弥来到跳楼机旁，两人例行做了些常规检查。


    毕竟秦恻的身份放在那里，见他过来，一直跟着秦恻的助理和保镖立刻跟过来，又详细地检查了一下设备的安全程度。


    跳楼机是事先决定好的惩罚项目。


    之前被秦恻怼了两句，导演心里也有点没底，生怕这位爸爸又不高兴。


    他看到秦恻主动走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等坐上跳楼机，沈之弥又有些担忧。


    他看着身边的秦恻。


    这人一脸平淡，身体也挺放松，完全看不出紧张。


    至少看起来比他这个不恐高的还放松。


    沈之弥心里有点打鼓，他拉了下秦恻：“你真没事吧？我想玩我自己来就可以。真的，不用你陪我。”


    谁料说完这话，秦恻那双黑色的瞳仁便盯住了他。


    “你让我看着你掉下来？”秦恻沉声问。


    这语气有点不好。


    但沈之弥又说不出哪里不好。


    “那行吧。”沈之弥没再说什么。


    各项设备检查齐全，沈之弥感觉自己缓缓升空。


    看着地面上逐渐拉远的景物，他忍不住又兴奋起来。


    这跳楼机一百多米，完全升起来后，视野非常开阔，甚至能眺望到远处的花田。


    沈之弥拉了一下秦恻：“你看前面！”


    秦恻没有立刻往前看，而是转头去看沈之弥。


    高空风有点大。


    这会儿已经到下午了，阳光变成一种漂亮的赤金色，洒在沈之弥身上。


    沈之弥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额发都在闪着光。


    秦恻嘴角带了点笑意，他从沈之弥身上移开目光，往下方和远处眺望。


    沈之弥是个很喜欢分享的人。


    之前在飞机上，这人无论看到什么稀奇东西，都会特意敲响他这边的隔门，叫着他一起看。


    但秦恻从来没有拉开过窗帘。


    现在，十几年来，秦恻第一次没有回避。


    他呆在百米的高空，和身边的人一起朝着远处眺望，去看地上缩小的人，看岛上一块块粉色的花田。


    亮眼的风景和身边人的开心，逐渐冲淡了记忆里的不快。


    秦恻静静往前看着，心情意外的平和。


    沈之弥兴奋过后，又想到身边这位恐高。


    他轻咳一声，伸出手指去敲秦恻的手背。


    秦恻转头看他。


    沈之弥说：“你是第一次玩跳楼机吗？”


    问完沈之弥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恐高的人怎么可能玩过跳楼机？


    他又道：“你不用尴尬，我也是第一次玩。”


    秦恻眼底冒出笑意。


    沈之弥感觉自己的「安抚」有了效果，他继续说：“你要是害怕就抓紧我的……”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传来，沈之弥缩着脖子闭上了眼。


    放在秦恻手背上的手指，也紧跟着用力，将秦恻的手紧紧握住。


    秦恻没有闭眼。


    他感受着失重的感觉，低头看了看自己和沈之弥交握的手。


    耳边风声呼啸。


    下坠的速度很快，似乎还在不断加快中。


    周围的场景都模糊成了一片，像是某种天然的掩饰。


    在风声的掩盖下，秦恻看着身边眼睛紧闭的人，偷偷问出了纠缠了几天的疑惑：


    “沈之弥，你会不会入戏？”


    会不会分不清角色和现实。


    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些……


    短短十几秒，眨眼而过。


    失重的眩晕感还在持续，沈之弥挣扎着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看秦恻。


    他一转头对上了秦恻的眼睛。


    沈之弥哑着声音问：“你没事吧？”


    “没事。”秦恻注视着他。


    这人自己还晕晕乎乎的，倒是不忘了问他的情况。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嘉宾围过来，一片咋咋呼呼。


    沈之弥耳朵里像是蒙了层东西，过了一会儿才听清周围的声音。


    他想到自己中途好像听到秦恻说话，转头问：“你是不是叫我了？”


    “没有。”秦恻垂眸。


    “哦。”沈之弥应了一声。


    秦恻手指动了动，提醒：“手。”


    沈之弥一愣，这才发现手上触感有些不对。


    他低头，就见自己还紧紧抓着秦恻的手。


    有点尴尬。


    明明一开始他是想让秦恻害怕了抓他的。


    沈之弥一秒收回手，然后更尴尬了。


    他抓得有点用力，秦恻手上一片受压过度的痕迹，还有几处指甲陷进去的半月形红痕。


    痕迹很深，乍一看跟流血了似的。


    秦恻解下身上的安全设施，站起了身。


    沈之弥也跟着站起来，他后知后觉感觉到腿软，一下没站稳，秦恻伸手扶住他。


    沈之弥：“……”


    到底是谁恐高。


    为什么他这个主动要玩跳楼机的人，反而更惨一点。


    牵着沈之弥从座位上下来，秦恻低垂着眸子，先前飞扬的心情稍稍下沉。


    沈之弥明显没听到他在问什么。


    当然……


    这人那么聪明，也可能听到了，故意没回复。


    看到沈之弥站稳了，他松开手。


    正要抽回手时，秦恻感到沈之弥拉了下他的手腕。


    “欸等等。”沈之弥说。


    秦恻转头看他。


    沈之弥低头，小心翼翼地执起秦恻的手腕，盯着秦恻手背上的抓痕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确认没有破皮，沈之弥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你这双手那么好看，留疤了就可惜了。”


    秦恻站在原地，看着沈之弥摆弄自己的手。


    他觉得自己有些幻听，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沈之弥没好气地扔开他的手：“夸你的手好看！不行吗？”


    秦恻低头看着自己惨兮兮的手背，下沉的心情突然又扬起了个小尾巴。


    后面节目也到了尾声。


    沈之弥打起精神走完了节目组设定好的那条感人路线，满心都充斥着即将下班滚蛋的激动。


    最后所有嘉宾在镜头前和观众道别，这场综艺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艺人的时间都很赶。


    当天下午别墅就空了。


    离开前，周虹凑过来叫了声沈之弥，问：“过两天那个时尚晚宴你去不去？”


    这个晚宴是录综艺的附属产品，和综艺赞助商有关，但也不是强制参加。


    沈之弥看了眼秦恻，说：“到时候看时间安排吧。”


    周虹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她朝沈之弥挥手。


    出了岛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倒也没什么离别的伤感。


    沈之弥和秦恻也赶了最后一趟轮渡出了岛。


    两人来到隔壁市的机场，意外的发现，竟然有很多粉丝来送。


    天色有些暗了，隔老远就能看到被高举着的灯牌。


    什么「亲密最甜」、「亲密is rio」、「今天沈之弥困了吗」，还有那句被玩烂了的“好了，脱吧！”


    粉丝们乖巧地站在离机场入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激动。


    秦恻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得有些惊讶。


    沈之弥趴在车窗前，把自己能看到的灯牌都读了一遍，一边读一边笑。


    除了一些明显的CP粉言论，秦恻还看到了一部分举着「乌黎」两个字的粉丝。


    秦恻不怎么记和工作无关的事，但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却很快想起，这是沈之弥饰演的角色名。


    除了嗑cp的粉丝，还有一些人，单纯的喜欢沈之弥、喜欢他的作品。


    车子在机场外停下，前面那辆车的助理过来问：“要绕过去吗董事长？”


    秦恻没说话，看向沈之弥。


    助理秒懂，也开始看沈之弥。


    “我想下去打声招呼。”沈之弥说。


    这次粉丝送机的规模不算大，跟他上辈子比更是小得可怜，但毕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和粉丝见面。


    而且他对这个世界的cp粉有点愧疚。虽然圈里炒cp的事常见，但沈之弥自己做起来总觉得不太舒服。


    秦恻点点头，让司机把车开近了点。


    沈之弥让小吴下去，稍稍安排一下。


    看到粉丝们安静下来，沈之弥这才准备下车。


    秦恻坐在粉丝等待的那一侧。


    秦恻是个霸总，沈之弥没指望他也下去。


    他本想让秦恻让一让，一抬头却看到秦恻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


    外面顿时爆出一阵小小的尖叫，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秦恻的气势摆在那里，粉丝很快消停下来。


    沈之弥还看着秦恻发愣。


    秦恻挑眉：“不是说要下来打招呼吗？”


    “哦……”沈之弥这才下车。


    他一出现，外面粉丝强压下的躁动顿时又冒了出来。


    沈之弥从秦恻肩膀抬头往外看，甚至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啊啊啊老婆！你好漂亮啊老婆！”


    秦恻：“……”


    当他不存在？


    沈之弥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即使很多粉丝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会儿也冷静不下来了。


    司机是秦恻那边的，没太有经验，这次停的有点近。


    秦恻外围有几个保镖拦着，但粉丝涌过来的时候，保镖也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场面远不到失控的地步，但秦恻皱了下眉，下意识伸手挡住沈之弥。


    他站在外侧，这样躬身挡过去，仿佛直接把沈之弥圈进了怀里。


    这下粉丝们也不挤了，CP粉当场尖叫：“啊啊啊亲一个！”


    秦恻一愣，下意识低头看沈之弥。


    沈之弥手还扶着车门，也跟着抬头。


    呼吸交错，秦恻这才意识到他和沈之弥有多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9 19:03:56-2022-08-30 18:2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の轨迹、项鹤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啊明月 19瓶；柠檬、起司猫的巫师帽 10瓶；明堂不沾雪、fuckkkk 5瓶；果子觉得不妥 3瓶；、白柳座下甜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入戏


    “亲一个！”


    粉丝还在催促。


    秦恻看着沈之弥长而浓的睫毛发愣。


    他突然想到, 录节目的那次乌龙。


    那个短暂的吻，秦恻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他只记得沈之弥刚吃过葡萄，嘴唇很凉, 都是葡萄的味道。


    秦恻垂眸, 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两下。


    他稍稍偏开视线，没有说话, 仿佛也没有听到粉丝在喊什么。


    沈之弥扶着车门的手指紧了一下。


    他整个人都被秦恻罩着，木质冷香袭来，竟然有点说不出的危险。


    亲……要亲的话, 这个角度能借位吗？


    沈之弥眨了两下眼睛。


    他还没有想出答案, 秦恻后面的保镖又退后了一步。


    秦恻猝不及防压过来。


    沈之弥闭上眼睛，感到一抹炙热擦着自己的脸颊蹭过, 在耳廓上停留了一瞬, 才堪堪移走。


    耳朵烫得像火在烧。


    粉丝们好像更激动了。


    沈之弥克制住伸手捂耳朵的冲动，扒着秦恻的肩膀探头，朝粉丝们道：“才不亲给你们看！”


    说完就跟打地鼠的那个地鼠一样，一秒缩回了车子里。


    外面的喧闹声激起又降下。


    沈之弥没再看, 坐在车子里揉着还在发烫的耳朵，以及被牵连的半边脸颊。


    没一会儿秦恻也回到了车里。


    沈之弥把手放下。


    秦恻看了他一眼, 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他那只红的不正常的耳朵。


    助理和小吴都进了车子。


    沈之弥被盯得不太舒服, 他眯着眼去看秦恻, 秦恻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沈之弥低头, 觉得自己心跳快得有点不正常。


    秦恻垂眸摩挲了一下手腕，开口：“你公司的人是不是也觉得你长得很安全？”


    沈之弥：“？”


    “砰砰砰”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陡然平稳。


    “你有病吧秦恻？”沈之弥嗤笑, “自己眼睛有毛病就去看, 为什么非要说我长得不好看？”


    他反应有点大, 话里带着足足的怒气。


    秦恻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怎么连保镖都不给你安排？


    沈之弥冷笑着看向窗外。


    他长那么好看, 凭什么说他长得安全？


    他从一开始见到秦恻，就很实事求是地在心里夸这人长得不错。


    今天直播完，他还夸了秦恻手长得好看。


    但秦恻这两天一直反复提到「安全」两个字。


    哦对了，早上还暗示他「扫兴」！


    沈之弥耳朵上的热度也降了下来。


    他靠在靠背上，嘴角扯出个完美的微笑：“好，我长得安全，那你说谁长得不安全？”


    秦恻：“……”


    他只是随口说一句。


    沈之弥较真上了：“让我看看秦总喜欢的是哪种类型，内娱有吗？外国的也可以。”


    秦恻没回答，揉了揉眉心。


    “说啊。”沈之弥用膝盖碰他。


    秦恻收了收腿给他让位，在心里决定再也不碰这个话题。


    不说话，看来还真有？


    沈之弥更气了。


    他眯眼笑：“你说出来我也去欣赏一下嘛，我又不会做什么，把你偶像捂那么严实干什么？”


    秦恻哽住：“……”


    他难得狼狈。


    沈之弥还没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前面坐着的司机和助理倒是大开眼界。


    司机没绷住，“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开你的车。”秦恻沉声道。


    两人上了飞机。


    沈之弥找到座位，就拉上隔门，盖上毯子窝在座位里睡了一觉。


    等飞机降落，秦恻叫他时，还有点忐忑。


    沈之弥在车上的反应的确有点大，比第一次听到「安全」这个评价炸得还厉害。


    结果隔门打开，沈之弥揉着眼睛嗯了一声，老老实实跟着他下飞机，看起来早忘了生气的事。


    似乎睡一觉就把自己哄好了。


    秦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怕再把这人的气勾起来，便没有问。


    拖拖拉拉为期两个月的综艺终于结束，秦恻在公司撒的网也有了进展，下了飞机便立刻忙了起来。


    沈之弥也忙着分析剧本，马上就要赶去剧组拍戏。


    两人在节目最后一期的表现，倒是始终在网上被翻来覆去的观看。


    尤其是秦恻扶着沈之弥下跳楼机的那一幕，直接被挂在了亲密超话的置顶微博，被称为全世界最甜，没有之一。


    书房里。


    靠墙的置物架上放着个纪念币展示盒，里面装着五枚金色的纪念币。


    纪念币的下方，是个老旧的硬皮画册。


    置物架正对面是一台书桌。


    书桌后秦恻又开完了一个团队内的小会，关上电脑，揉着眉心打了个哈欠。


    他靠在椅子上眯眼休息了一会儿。


    过了几秒，又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看。


    玩跳楼机那天被沈之弥抓出来的痕迹早就消失了，就沈之弥那点力道，根本留不下什么。


    秦恻认真地端详着自己的手。


    从手腕到手背，再到手指、指甲。


    直到计时器发出滴滴的声响，秦恻才突然回神，失笑。


    他竟然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足足五分钟。


    他从来没像这样打量过自己的某个身体部位，不管是脸还是手。


    总觉得这种行为是沈之弥的专利。


    不过……


    沈之弥那天夸他的手长得好看。


    细想一下的确是这样。


    沈之弥偶尔会盯着他的手出神，在他打字时、洗手时，或者吹头发时。


    一开始秦恻只以为沈之弥是在发呆，随便找了个视线落点。


    没想到真的是在看他。


    秦恻心情有些愉悦。


    他看了看时间，准备喝杯水然后休息。


    起身离开书桌。


    临出门前，秦恻屈指在装着纪念币的展示盒上敲了敲。


    秦恻下楼，意外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不仅是灯，连电视也还开着。


    看样子屏幕上播放的是纪录片，沈之弥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写写画画。


    秦恻有些惊讶。


    他看了眼时间，问：“还没睡？”


    “嗯？”沈之弥越过沙发看过来，一脸困倦。


    他打了个哈欠，解释：“还有些资料要查。”


    秦恻眉梢动了动，对沈之弥的工作产生了点好奇。


    别的工作查资料也就罢了，演员的工作要怎么查资料？


    秦恻倒了杯水，走到沙发后，也看了会儿纪录片。


    纪录片讲的是十几二十年前一些孤儿院的故事，基调灰暗压抑。


    看了一会儿，秦恻问：“下一个角色是孤儿？”


    沈之弥点头。


    这纪录片白天他也能放。


    但怕秦恒看到了想到不开心的事，所以沈之弥特地放到了晚上。


    看了一会儿，秦恻的视线由电视屏幕，转移到沈之弥身上。


    沈之弥估计是真的困了，一开始还能维持正襟危坐，慢慢就窝在了沙发上。


    他应该是洗完澡了，穿着睡衣。


    黑发软软的垂下，发尾有些长，轻柔地垂在耳朵和额头上。


    这副困恹恹的模样意外显得有点乖。


    乖到让人忘记他的一些可恶行径，乖到让人不自觉想进行一些危险的试探。


    那个问题又从秦恻脑海里浮现。


    现在问出来，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晃了晃杯子，玻璃杯中的清水将灯光搅成细碎的光点。


    秦恻喝了口水，貌似不经意般问：“听说你们演员分为体验派和方法派？”


    沈之弥「嗯」了一声，抬头看他：“你还挺了解？”


    秦恻心跳倏尔有些快。


    不算难受，不算明显，但莫名让人有些坐立难安。


    这感觉来得毫无缘由。


    他深思两秒，认为自己完全没必要紧张。


    这只是关于「演员」这个职业的探讨。


    即使要紧张，那也是沈之弥的事。


    因为……入戏的是沈之弥，不是他。


    但是总归……心跳有些失常。


    应该是熬夜的原因。


    秦恻转了个身，靠在沙发靠背上。


    “我听说，有很多演员演了一部戏，一辈子都没办法出来？”他问。


    沈之弥伸了个懒腰：“对啊。体验派的经常这样，出不来就演不好下一个角色，很可能永远都演不了戏了。”


    竟然那么严重？


    秦恻微愣。


    “那你呢？”秦恻问。


    “什么？”沈之弥没听明白，抬头看他。


    秦恻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他垂下目光，重复了一遍：“作为体验派，你会不会入戏？”


    心跳继续加速，失控。


    甚至让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回流，涌入胸腔，等待着炸裂的那一秒。


    电视上纪录片还在继续播放着，音频却像是从秦恻耳边抽离。


    他站在原地，在这一刻似乎只能听到沈之弥的声音。


    沈之弥看着秦恻，突然没绷住笑了出来。


    “谁说我是体验派？”


    秦恻一窒。


    沈之弥来了点精神。


    他起身趴在靠背上看着秦恻：“你不会真信了网上那些分析了吧？”


    秦恻：“……”


    “我可是不折不扣的方法派。”沈之弥扬着下巴，“知道吗，我有一次同一时间段饰演五个角色，完全没有串戏。”


    “入戏？”沈之弥轻笑一声，“对我来说，不存在的。”


    他下巴扬着，语气骄傲。


    秦恻只觉得心脏瞬间荡了下来，不断往下沉。


    他黑眸盯着沈之弥，握着水杯的手开始用力。


    骗人的吧？


    沈之弥……哪有机会同时饰演五个角色？


    秦恻尝试一条条分析、驳斥沈之弥的话。


    只为了证明，这人是在撒谎。


    在这一瞬间，秦恻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在理智分析，还是因为不愿意接受沈之弥的答案，连理智也开始偏移。


    沈之弥看着秦恻，心底一瞬间闪过异样。


    但他很快想到，这人前两天还在车子里说他长得安全。


    那丝微不可查的怀疑瞬间淡去。


    沈之弥又有些不高兴。


    这点不高兴毫无根据，又来势汹汹，沈之弥撤回身体，盯着电视：“你怎么突然问这些？是不是对演戏感兴趣了？”


    秦恻没说话。


    沈之弥突然击掌：“现在综艺结束了，秦总你想不想换个人设。”


    “什么人设？”秦恻问。


    “渣男人设要不要试试？”沈之弥饶有兴趣。


    他扒拉起了手机：“你看，因为你非要参加综艺，所以我们的CP粉一下增加了上千万。以后我们合约结束怎么办？你不怕崩人设，可我怕啊。”


    “那你想怎么办？”秦恻问，语气恍惚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不是总说我长得难看吗？”沈之弥抬着下巴说，“那你再去趟会所，找个你觉得好看的人……”


    沈之弥话还没说完。


    秦恻突然转身。


    他手中的厚底玻璃杯，放在了大理石茶几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声音很重，和男人的脚步声如出一辙。


    秦恻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


    沈之弥坐在沙发上，呆了两秒：“怎么突然生气了？”


    沈之弥看了一眼书房的门。


    这段时间秦恻经常莫名其妙生气。


    比如突然摔上衣帽间的门离开，比如冷不丁挂掉他的视频，再比如现在，聊得好好的，突然上楼。


    这架势不像是更年期提前，更像青春期延迟。


    不过这人往往第二天就会自动消气，沈之弥让自己别去在意。


    他熬了一晚上看纪录片，第二天下午才爬起来。


    想到自己就快要离家去剧组了，沈之弥又舍不得秦恒，爬起来去接秦恒放学。


    回到家，秦恒坐在二楼的小客厅写作业，沈之弥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秦恻下班回家，进了客厅。


    沈之弥睡了一觉，早忘了昨晚的不愉快。


    他想到周虹提起的晚宴，叫了一声秦恻：“明晚的时尚晚宴别忘了。”


    这话没有询问的意思。


    实在是这段时间秦恻的确没怎么拒绝过他，沈之弥下意识认为这次秦恻也不会。


    但谁料，男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扔出两个字：“没空。”


    沈之弥一愣，抬头去看秦恻。


    秦恻转身进了书房。


    那扇厚重的房门死死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闷响，然后轻微「咔」了一声，似乎在里面落了锁。


    沈之弥叉子上的火龙果咬了一半。


    他眨了下眼睛，慢慢把另一半塞嘴里。


    ……还生着气啊。


    沈之弥吃了一会儿水果，觉得没意思，不吃了。


    秦恒写作业的效率一如既往地快。


    他收拾好书本，看到桌上的果盘还剩了很多，有些不解。


    秦恒拿起叉子吃了一块，挺甜的啊。


    他又去观察沈之弥。


    “怎么了？”秦恒问。


    沈之弥从书房门上收回视线，摸了把秦恒的脑袋：“没事。”


    家里的园丁在花园里弄了个球框。


    秦恒拉着沈之弥到外面投篮。


    沈之弥陪着秦恒玩了一会儿。


    他仗着身高非常不要脸地遛着小孩乱跑。


    “十比一，现在轮到我了。”沈之弥抢过球，朝球框投过去。


    投篮时他不经意间瞥到了二楼的窗户。


    看这个位置应该是书房的窗户。


    窗帘半拉着，烟草的雾气飘荡出来，似乎有人站在窗户后面抽烟。


    沈之弥手上的力道骤然歪了一下。


    球砸在了篮筐上，弹飞了出去，刚好陷在一旁的灌木里。


    沈之弥钻过去捡球。


    他拿着篮球再次直起身，不着痕迹朝二楼的窗户看过去。


    却见那扇窗已经拉上了窗帘。


    窗户上似乎写着「眼不见心不烦」几个大字。


    沈之弥垂眸，用力拍了下球。


    奇奇怪怪。


    莫名其妙生那么大的气。


    他只是开个玩笑啊，又没非让他演。


    不高兴不演就是，怎么还闹别扭。


    秦恻每次说他长得难看，他就算再生气，都没闹别扭。


    投篮玩了一身汗。


    晚上睡觉时，沈之弥看了眼主卧的房门。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抬手从里面把锁拧上了。


    呵，不就是锁门吗。


    他也会。


    第二天一早，沈之弥在衣帽间里扒拉了两下，没找到合适的衣服。


    晚上的晚宴比较正式，下午他要特地去做个造型。


    洗漱完出门时，沈之弥忘了门被自己反锁，拉了一下没拉开。


    盯着门锁看了两秒，沈之弥觉得锁门这个举动有点幼稚。


    他拧开锁，打开门走出去，只听旁边的房门微响。


    沈之弥抬头刚好和秦恻的视线对上。


    手指摩挲了一下门把上的花纹。


    沈之弥想了想，又问了一次：“今晚的晚宴，你不去吗？”


    秦恻关上书房的门，没有看他。


    “我有事。”他说。


    回答和昨晚那句「没空」大同小异。


    昨天乍一听到秦恻的拒绝，沈之弥是有些轻微的震惊和不高兴的。


    因为录综艺的时候，秦恻的确没拒绝过他。


    又或许是玩跳楼机的那一次，秦恻那句「不是想玩吗」，给了他一些别的错觉。


    但今早再听，沈之弥却发现自己挺平静，甚至接受良好。


    这是秦恻。


    秦氏集团的董事长，忙得脚不沾地的大忙人。


    在综艺上，秦恻任劳任怨，那是因为他有时间，也有在镜头前扮演的需求。


    现在节目结束了，秦恻拒绝他，很正常。


    沈之弥点点头：“好，没事，你忙。”


    秦恻下楼的脚步一顿。


    他转头去看沈之弥。


    沈之弥已经打开房门又走了进去。


    傍晚秦恻回家了一趟。


    他在客厅扫了一眼，没看到沈之弥。


    客厅摆着沈之弥送给秦恒的那个高铁模型，秦恒正拿着遥控器坐在旁边摆弄。


    秦恻脚步顿了顿，问秦恒：“你爸爸呢？”


    秦恒抬头奇怪地看了秦恻一眼：“去参加活动了。”


    秦恻点点头，没说什么，离开了。


    秦恒看了秦恻一会儿，觉得大人真奇怪。


    昨天秦恻明明拒绝了沈之弥，这次还特地问他沈之弥去哪了。


    沈之弥坐在车子里，拿着手机欣赏自己新做的造型。


    这次的慈善晚宴是个时尚品牌举办的。


    所以他的造型并不日常，而是带着点小夸张。


    身上一套纯黑的高定，但布料在灯光下会有些细碎的闪点。衬衣也是黑色的，但领子上带着枚金色的流苏领针，还配了条暗金色的领带。


    为了搭配他这套衣服，造型师还特地在他头发上喷了点闪粉。


    不算明显，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才能看到。


    沈之弥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收了手机。


    一般和时尚圈沾边的活动，都会成为艺人比美的舞台。


    曾经沈之弥不喜欢出席综艺，但却很喜欢这类活动。


    因为第二天绝对能看到夸他好看的热搜。


    但是这次……他一个人出席其实有点小尴尬。


    活动的邀请函是发到《携手向前冲》节目组的，每对嘉宾的邀请函上，写的都是伴侣两个人的名字。


    如果一个人过来，可能会显得很难看。


    来之前沈之弥也犹豫过，但他还是决定自己过来。


    这次晚宴明显是结识人脉的好渠道，周虹在节目结束时特地和他谈了这个，应该也是一种暗示。


    至于秦恻……


    这位大忙人没时间，其他人也不会太惊讶。


    下了车，沈之弥一个人踏上红毯。


    他的造型很惊艳，一上去就吸引了大部分媒体的注意，闪光灯闪个不停。


    沈之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时不时朝镜头招手。


    没一会儿，后面又传来了点声音。


    沈之弥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是齐煜和顾君耀两人到了。


    顾君耀下了车，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牵着齐煜走了下来。


    两人一起踏上了红毯，周围的CP粉在尖叫。


    齐煜看到沈之弥，朝他打了个招呼。


    沈之弥也笑着点头，然后回过头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本先婚后爱的爱情小说。


    主角是齐煜和顾君耀。


    沈之弥速度不变，轻松地走完了红毯。


    齐煜和顾君耀停在了中途，配合媒体拍照。


    沈之弥走进宴会，即使没有太大的喧哗，依旧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他的外形太好看了，站在大厅的灯光下，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像是少女游戏里走出来的卡牌人物。


    还是很难抽到的SSR。


    周虹一秒看到沈之弥，当即没忍住捂住嘴小小的尖叫了一声。


    她带着张影帝走到沈之弥面前，上上下下看了沈之弥一眼：“今天你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他每天都很好看，沈之弥心想。


    “你今天这是要杀疯了。”周虹围着沈之弥转了一圈，这才发现秦恻没来。


    “秦总呢？他竟然敢放你一个人出门！”周虹问。


    “他忙着呢。”沈之弥垂眸笑笑。


    “那可太好了。”周虹捧脸。


    沈之弥：“？”


    就见周虹松开张影帝的手腕，抬手拍了拍胸口：“姐已经当了好几年女王，今天退化一下当个公主。”


    说着她朝沈之弥走过来。


    沈之弥秒懂。


    他笑着朝周虹行了绅士礼，又执起周虹的手，假装轻吻了一下，然后支起手臂让周虹挽住。


    这一通操作下来，周虹的少女心快要炸了。


    她挽起沈之弥的手臂，朝张影帝挥了挥：“老公，我临时换个男伴。”


    张影帝：“……”


    沈之弥牵着周虹在场地里转了一圈，没见到李享和卓文。


    “李享忙着录节目，卓文陪他一起去了。”周虹说。


    转了一圈，享受了一下小姐妹们嫉妒的眼神，周虹这才心满意足。


    她炫耀的过程中也带着沈之弥认了一些人。


    周虹在演艺圈的人脉非常广，即使她没有刻意介绍，沈之弥也认识了不少圈内重量级的人物。


    况且沈之弥也算是娱乐圈打拼出来的，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周虹介绍起来也得心应手。


    几圈走下来，周虹终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一脸郁卒的丈夫。


    沈之弥忍不住笑：“周姐去陪陪张影帝吧，不然我怕等会儿出去了张影帝打我。”


    周虹也笑了一通。


    她松开沈之弥的手臂：“那你自己玩。”


    沈之弥点点头，朝周虹挥手。


    看着周虹牵着张影帝走远，他走到一旁的餐桌前，吃了点东西。


    为了做造型，他上午就出门了。


    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顿。


    吃了两口，沈之弥又放下。


    饿着肚子吃这种冷冰冰的糕点，实在不太舒服。


    他拿了杯果汁，在一旁坐了一会儿。


    沈之弥感觉有点累。


    可能因为太久没参加这类活动了，不太习惯。


    从前他明明玩得很开心。


    细数了一下今天认识的人，沈之弥觉得这次的宴会也够本了。


    他思索着什么时候离开，手却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烟灰落在手机屏幕上。


    秦恻抬手拂开，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随手把烟按灭，秦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看了眼烟蒂，陈助理犹豫着要不要说话。


    秦恻这人某种程度上很诚实。


    他说他偶尔抽烟，那的确就是偶尔抽。


    他没有烟瘾，陈助理也只是在秦恻明显累了的时候，见到他抽烟。


    大概率在这种大型会议后，或者家宴之后。


    但节目上秦恻重新举牌说自己不抽之后，仿佛就真的不抽了。


    这还是这几个月以来，陈助理第一次见到秦恻抽烟。


    陈助理在前面翻看了下日程：“会议提前半个小时结束，按照接下来的计划董事长您需要休息一晚，赶明早的航班，飞往H市。现在是要回家吗？”


    “先别回。”秦恻说。


    “啊？”陈助理没反应过来。


    秦恻皱眉问：“那个什么晚宴在哪？”


    陈助理沉默了。


    他心想你这问的是人话吗？


    谁知道那个什么晚宴是什么晚宴。


    正要再问一句，陈助理突然福至心灵：“您是说沈先生参加的那个？”


    秦恻没说话，但也没反驳。


    作者有话说：


    晋江经常刷不出来新章节，从旧章节顺着点进去应该更容易看到哈；


    感谢在2022-08-30 18:25:35-2022-08-31 19: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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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麻烦


    陈助理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查了下地点，朝司机点头。


    沈之弥放下手机，端着酒杯站起身。


    他准备过一会儿就离开。


    当然, 离开前要先和周虹打个招呼。


    靠近宴会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些人, 围在一起，看起来挺热络。


    沈之弥在场内寻找周虹的身影, 转身时撞到了个人。


    “不好意思。”沈之弥笑着道歉。


    那人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走开了。


    沈之弥继续往前走，却听沙发边有人抬高声线叫了一声：“沈之弥？”


    这语气不算好。


    沈之弥提起精神,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叫他的是个陌生男人, 二十来岁，坐在沙发中央, 被众人团簇这, 看起来来头不小。


    沈之弥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快速开始筛选。


    男人没等他说话，嗤笑一声：“你还敢在我面前转？”


    这话一出来，周围的气氛微滞。


    其余人的视线也有意无意地扫了过来, 带着轻声窃窃私语。


    沈之弥快速在心里锁定了个人选。


    他穿过来之后，背的锅不少。


    原来那位沈之弥在得罪人这件事上简直天赋异禀, 但真正被得罪死的却没多少。


    只有一位, 得罪的程度不仅相当于当场打脸。


    而且对方的地位碾压, 如果真想对付他, 沈之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那就是深耀娱乐的小副总，程彦。


    沈之弥原本已经搭上了程彦, 但后来秦恻出得价码够高, 于是沈之弥当场踹了这位小副总, 和秦恻合约结婚。


    男人站起身, 众目睽睽下朝他走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程总。”


    沈之弥笑着举杯，却在闻到男人身上的酒气后，感觉有点不妙。


    这人怎么喝了那么多？


    在宴会上见到程彦，沈之弥倒也没多怕。


    圈里的人都要脸，程彦看不惯他是绝对的。但在大庭广众下，这位程小副总绝对不想把自己「被抛弃」的丢脸事迹说出来。


    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但前提是，在程彦清醒的情况下。


    喝醉的人没理智。


    程彦醉醺醺地围着沈之弥转了一圈：“哟，攀上秦家后，你倒是更好看了？不把自己弄好看点勾不住人是不是？”


    沈之弥：“……”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好看，能夸得那么难听。


    沈之弥觉得有点麻烦。


    程彦这事儿乍看和当初他去找张影帝一样，但是沈之弥却不能说自己从一开始找上程彦就是为了秦恻。


    否则这男人肯定会当场爆炸。


    看了一眼现场，程彦身后跟着几个人。


    沈之弥知道一时半会儿这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离开。


    这位程总看起来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沈之弥当机立断朝程彦弯腰：“抱歉程总，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改天我向您登门道歉。”


    程彦有些惊讶，他坐回沙发上，看你这沈之弥笑：“道歉？你这道歉倒挺利索，耍了我一圈，道个歉就行了？”


    他拍了两下手，一名酒保拿着瓶威士忌走上来，在托盘上倒了四杯。


    这架势是个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眼看矛盾升级，整个宴会气氛都有些不对劲。


    “你想道歉？行。”程彦朝着托盘抬了抬下巴，“喝完了，咱俩的事一笔勾销。”


    场面有些难看。


    沈之弥无论怎么样背后都靠着秦恻，不能轻易得罪。


    很快宴会的主办方便来人，先朝沈之弥道歉，又对着程彦劝了两句。


    程彦身边的人也拉了拉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谁料，「砰」的一声，程彦直接踹了一脚茶几。


    “放他走？不喝完这些，他敢走试试？”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知道，沈之弥撞上麻烦了。


    这位程小副总喝醉了耍酒疯，明摆着脸都不要了，就是要让沈之弥遭殃。


    不管怎么弄，最后都会很尴尬。


    听到程彦的话，沈之弥甚至觉得这件事有些好笑。


    那么夸张的桥段，没想到竟然让他遇上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好像没办法和程彦这个醉鬼讲道理。


    沈之弥独自站在那里，场面有些难看。


    他虽然是一个人入场，但动静不大，后面又有周虹陪着，所以没多少人注意到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现在，他站在宴会中央，独自面对程彦的刁难。


    所有人看过来，在注意到这件事时，都会发现——


    参加综艺的几组嘉宾，周虹和张影帝一起来，齐煜和顾君耀也是一起过来，李享和卓文没空，两个人都没有来。


    只有沈之弥，他是一个人来的，秦恻没有陪他。


    周虹注意到这边，连忙走过来，想要替沈之弥说话。


    沈之弥朝她摇头，示意张影帝把周虹拉住。


    深耀娱乐在圈里虽然比不上顾家，但也并不好惹，周虹即使是影后，也只是个普通艺人而已。


    周虹帮了他很多，沈之弥不想牵连她。


    没有人能帮他，除非沈之弥愿意向顾君耀求助。


    四个装满了酒的玻璃杯摆在沈之弥面前。


    酒液清冽，在灯光的折射下闪出琥珀色的光泽。


    看着面前的几杯酒，沈之弥发现自己很冷静。


    出乎预料的冷静。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拿起一杯酒，笑着朝程彦举了举杯，然后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酒液流进胃里，激起的是刺激性的抽搐。


    沈之弥忍住胃里的不适，脸上还带着笑。


    他孤零零站在华丽的吊灯下。


    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沈之弥的头发上闪着细碎的光。


    这场面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美感。


    像一位漂亮高贵的小王子，一不小心陷入残忍的恶意中，因此所有的美丽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引人觊觎的脆弱。


    「啪啪」。


    程彦鼓起了掌。


    “喝得不错，继续喝。”程彦说，他有些快意，“你当初踢开我找了秦恻又有什么用？他能护着你吗？他乐意护着你吗？”


    沈之弥眼睛眨了一下，没说话，弯腰端起第二杯酒。


    其实这酒他没必要喝。


    如果沈之弥想，他也可以把面前这位程小副总骗得团团转。


    他可以对秦恻演深情，也可以对别人这样。


    沈之弥甚至能轻而易举的暗示程彦，告诉他自己只是迫于无奈和秦恻在一起，实际上真爱的是他。


    这位程小副总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应该很好骗。


    但沈之弥不想。


    他现在可以骗，等他和秦恻的合约结束呢？


    他要继续和程彦周旋吗？


    那他算什么？


    像个玩物。


    沈之弥算透了。


    他现在背后有秦家撑腰，就算转身就走，程彦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果在两天前，沈之弥可能会选择转身离开。


    或许走之前，还会往程彦脸上泼一杯酒泄愤。


    但是现在沈之弥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和秦恻的合约总会结束。


    即使合约没有结束，秦恻也不可能陪着他出席各种场合。


    他总要为以后打算。


    今天程彦喝醉了，难免有些过分。


    这也代表，只要现在他接下来了，这事儿是真的过去了。以后程彦见到他，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再做什么。


    而且主办方怕出事，倒得酒度数不算太高，杯子也没满上，也不是熬不过去。


    沈之弥仰头喝了第二杯酒。


    他酒量不好，才喝了两口就呛了一下，眉头皱起，眼眶也红了起来。


    沈之弥闭了闭眼，压下眼睛里生理性的酸意，仰头继续喝。


    “你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降了下来，仿佛裹挟着冬日的冰雪，冷得可怕。


    沈之弥一愣，惊愕地侧头看过去。


    他只看到一片深色的暗影。


    下一秒，手中的酒杯被人猛地夺走，力道其大。


    「砰」的一声，厚底玻璃杯狠狠砸在了地板上，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


    周围响起压抑着的低叫。


    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震惊地看着突然发难的男人。


    秦恻站在沈之弥身边，浑身气质冰冷，脚边是迸溅的玻璃碎渣，杯中溅出的酒液顺着他的指骨往下滑，一滴滴砸在地板上，一片狼藉。


    有人把秦恻认了出来，正因为认出来，才额外惊愕。


    秦恻不常出席这类场合，但在场依旧有熟识他的人。


    没人能想到，秦恻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摔酒杯这种失礼的事。


    沈之弥仰头怔怔看着身边的男人。


    他酒量差，一杯威士忌喝下去，很快四肢的动作就开始变得迟缓，但思维却还算清醒。


    在沈之弥的认知里，秦恻同样不会这样做。


    秦恻看起来再怎么不好相处，但他都是位商人。


    商人圆滑世故，可以言语交锋，却从不做这种彻底撕破脸面的事。


    但秦恻偏偏做了。


    满地琥珀色的酒液、碎裂的酒杯、地板磕坏了的一角，以及男人袖口上的点点湿痕，无一不昭示着这位利益至上的秦总，刚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沈之弥头有些晕，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没等他自己找到平衡，下一秒沈之弥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


    冷冰冰的不算柔软，似乎是因为愤怒，还能感到男人呼吸的起伏震动。


    但这是个很安稳的怀抱，安稳到让人沉迷。


    沈之弥下意识挡了一下，退后一步自己站稳。


    但察觉到他的动作，原本只是轻轻环在他身上的手骤然用力，狠狠一箍。


    沈之弥又跌了回去。


    脸颊还蹭到了男人的下巴，乍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在寻找安慰。


    “秦总来得倒是及时。”程彦面色不善。


    秦恻刚刚摔得那下，让他酒醒了大半。


    但现在既没了面子，又没了里子，他也不想服软。


    程彦看着沈之弥和秦恻，突然冷笑一声：“秦总你知道沈之弥在和你结婚之前，和我……”


    这话明显是破罐子破摔了。


    沈之弥靠在秦恻肩膀上，心里有些想笑。


    程彦挑拨离间挑错了了地方。


    他和秦恻本来就是假情侣，别说当初他和这位程小副总并没有开始，就算真有什么，秦恻也不会在意。


    但很快沈之弥眉头一皱。


    箍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隔着一层衬衫一层西装，沈之弥都能感觉到秦恻手指的力道。


    “疼。”沈之弥低声抱怨。


    腰上的力道微松，但依旧让他难以挣脱。


    沈之弥抬头去看秦恻，男人下颌绷紧，目光冷得可怕。


    从一开始他便是这个表情，也让人分辨不出，秦恻到底是气他刚刚喝了酒，还是对程彦的话感到不满。


    秦恻开口打断了程彦的话。


    他脸上怒气收敛，语气平静，像是闲聊一般道：“听说程家最近看上了一块地。”


    程彦脸上的笑容一顿。


    两个惹不起的人「打架」，其中一位还格外惹不起。


    主办方愁到头秃，但还是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到秦恻身边。


    秦恻转头看了一眼。


    宴会的负责人只觉得这目光像刀子，几乎能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看了眼椅子，秦恻没坐。


    他揽着沈之弥，让沈之弥坐在了这张软椅里。


    灯光洒下，随着沈之弥弯腰的动作，他头发上的闪粉再次闪闪发光。


    “秦总这话什么意思？”程彦面色几变。


    秦恻根本没理会他。


    他扶着沈之弥坐好，又伸手端了杯清水递到沈之弥手中，看着沈之弥喝了两口后，这才抬眸瞥了一眼程彦。


    “这块地程家要想拿到不容易。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把公司抵押了进去，还向银行借了两个亿。”


    秦恻漫不经心地说着，手臂放在沈之弥背后的椅背上，轻轻环着。


    他说得随意，周围的人却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


    秦恻是谁？


    谁不知道，他掌握的商业信息有多宝贵？


    即使在「闲谈」程家的事，但话里细枝末节漏出点信息，也够他们捡的了。


    程彦还坐在沙发上，双手已经攥紧了。


    这块地的确是他们家的目标，为了拿下这个目标，他父亲下了血本，又怕被人盯上这块蛋糕，所以一切努力都做得很隐蔽。


    但是没想到，秦恻不仅知道，还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父亲眼光不错，刚好，我最近看到了那块地的开发案。”


    秦恻食指轻轻敲着椅背。


    “哒哒哒”声音就响在沈之弥耳边，震得他耳朵痒。


    沈之弥抬手抓住秦恻的手指，捏了一下。


    指尖温热的触感传来，秦恻声音微顿，身上那股慑人的怒气降了些许。


    程彦却已经听出了秦恻话里的意思。


    他背后冷汗下来了。


    想都没想，程彦直接站起身，朝秦恻弯腰：“秦总，今天是我喝醉了，我混账。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我没看出你喝醉了。”秦恻说。


    程彦一愣。


    随着秦恻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转移，不约而同看向托盘上的酒杯。


    沈之弥喝了一杯，秦恻摔了一杯，现在还剩下两杯威士忌。


    程彦走过去，端起一杯仰头灌下去。


    他喝完后，朝秦恻亮了亮杯底，继续道歉：“秦总，抱歉。”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秦恻说。


    程彦顿了顿，又喝了一杯，看向沈之弥：“沈先生，对不起，今天是我喝醉了。”


    沈之弥正反胃，没能说出话来。


    他怕闹出事来，连忙去拉秦恻的袖子。


    谁料他这一求情，秦恻的表情反而更冷了点。


    他目光扫过空掉的杯子，说：“我爱人酒量不好，程总都准备了四杯。程总那么喜欢喝酒，不多喝点？”


    程彦一愣。


    两杯威士忌快速灌下去，饶是他这会儿也不太舒服。


    秦恻这也太……


    沈之弥又拉了一下秦恻。


    秦恻冷着脸没反应。


    沈之弥小声说：“我胃不舒服，想吐。”


    秦恻皱眉，这才牵着他起身，手臂再次环住他，以一种保护加禁锢的姿态，带着沈之弥往外走。


    众人不自觉重重松了口气。


    临走出大厅，秦恻又停下脚步。


    他转头扫视了一眼，重复了一句：“我爱人酒量不好。”


    这话没头没尾。


    秦恻也没等人回复，便带着沈之弥离开。


    但其余人都明白。


    这辈子估计都没人敢逼着沈之弥喝酒了。


    停车场的无障碍洗手间外。


    干呕的声音隐隐传来，秦恻站在门外等待着。


    没一会儿，声音停止。


    陈助理递了一瓶纯净水过来，秦恻接住。


    他目光不动，手上却拧松了瓶盖，将水递给走出来的人。


    沈之弥接过水，走到洗手池旁漱口，又用冷水洗了把脸。


    “吐得舒服吗？”秦恻问。


    声音里带着讽意。


    沈之弥专注地洗手，没答话。


    他有点醉了。


    脑子还算清醒，但大脑操控四肢的神经像是无限延长，每次发送指令，仿佛都要跑个足球场才能送到。


    洗完手，沈之弥放慢脚步往外走。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摇晃，但领针上的流苏还是荡来荡去。


    秦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沈之弥抬头，仿佛这才看到他。


    沈之弥笑了笑，问：“怎么过来了，忙完了啊？”


    秦恻一窒。


    车子停了过来。


    沈之弥拂开秦恻的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过了几秒，秦恻才坐进来。


    沈之弥窝在后座，额前几缕发丝湿着。


    他额头有点红，鼻尖和下巴也红着，看起来有些可怜。


    秦恻移开视线，忍了半晌，开口：“为什么要喝酒？”


    “不喝怎么办？”沈之弥声音有些闷。


    这一句话却扎到了秦恻的某根神经，他冷笑：“怎么办？你没带手机？不会给我打电话？”


    沈之弥缩在后座不说话。


    秦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语气很差。


    他张张口，又恨恨闭上。


    沈之弥缓缓开口：“我叫了你两次，你都说不来。”


    他抬着下巴，有些高贵，又十足凄惨。眼尾红红的，睫毛和额发还带着水意，身上满是烈酒的气味，像是一只淋了雨的波斯猫。


    他说：“秦恻，你是想让我求你吗？”


    秦恻哽住，心脏骤然缩了一下。


    毫无缘由，仿佛是在用这种疼痛的方式来抗议眼前人说的话。


    秦恻注视着沈之弥好一会儿，意识到，他竟然在心疼现在的沈之弥，更心疼沈之弥话里，那个要求人的他。


    “开车。”秦恻转头对司机说。


    司机和副驾上的陈助理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存在感削弱到最低。


    但陈助理犹豫半晌，还是小声问：“现在是要去……”


    “回家。”秦恻说。


    “我订了酒店。”沈之弥说。


    陈助理艰难抉择了一番，看向沈之弥，问了酒店所在的地点。


    司机正要开车，沈之弥又闷声说：“我车还停在这里。”


    秦恻没出声，只看了眼陈助理。


    陈助理秒懂，向沈之弥要了钥匙下车。


    副驾空了下来。


    沈之弥盯着空荡荡的副驾看了两秒，说：“你去前面。”


    这话没头没尾，秦恻一时没听懂。


    沈之弥扬着下巴重复：“你去前面，我不高兴和你坐在一起。”


    秦恻扭头瞪着沈之弥，满脸不可思议。


    司机听到这话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想这位沈先生是真的喝醉了，竟然拿敢在秦恻的车上让秦恻滚。


    秦恻被气笑了。


    司机脚放在油门上，不知道该踩不该踩，就怕下一秒秦恻把沈之弥扔下去。


    几秒钟过去，只见秦恻自己臭着脸打开车门下车，车门被摔得震天响。


    完了，董事长被气走了，司机想。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两秒，秦恻又绕到前面，打开车门上了副驾。


    司机：“……”


    懂了。


    车开到了酒店，沈之弥打开车门走下来。


    秦恻也跟着下车。


    沈之弥没管秦恻，自己迈着酸软的腿上台阶。


    缓慢又坚定。


    但这几级台阶爬起来格外艰难。


    沈之弥后知后觉升起了点委屈，这委屈来得毫无缘由。如果硬要说，仿佛他被台阶欺负了一样。


    秦恻冷着一张脸，伸手扶住沈之弥的手臂。


    沈之弥把人推开，全程无视秦恻，走进酒店，去按电梯。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电梯里多进了一个人。


    沈之弥抬头问：“你跟过来干什么？”


    没等秦恻回答，电梯突然上行。


    眩晕感一瞬袭来。


    沈之弥闭上眼睛。


    黑暗、眩晕、封闭的空间。


    生理性的恐惧被激起，他下意识攀住身边的人，朝自己熟悉的气息靠拢。


    秦恻垂眸看着抓住自己的人。


    仿佛看到一只恃靓行凶的猫，刚刚还对他张牙舞爪，却在遇到危险时主动缩进他的怀抱。


    用肉垫牢牢抱住他的手臂，仿佛他是他唯一的依靠。


    真是……让人既生气又窝心。


    秦恻突然记不起来自己这几天是在气什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气得不轻。


    眼前这个人，用那种随意的、看好戏般的语气让他去趟会所，去找别人。那一瞬间，莫名的怒气便涌了上来。


    秦恻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气沈之弥没有入戏，还是气自己竟然渴望沈之弥入戏。


    只是一想到沈之弥的表情和语气，怒气还是压不住的上涌。


    看到沈之弥喝酒时，那点不快更是烧得厉害。


    直到现在，沈之弥抓住了他的衣袖。


    但很快电梯门开，乖巧了没两秒的人又站直了身体，自己走了出去。


    秦恻低头看着被握紧又被抛开的手臂。


    他冷着一张脸，亦步亦趋跟在沈之弥身后。


    沈之弥拿出房卡开门。


    进去后想把门关上，门却再次被人撑住。


    沈之弥看都没看身后的人，换了鞋往里走。


    室内一片黑暗。


    他腿磕在床脚上，痛得「嘶」了一声。


    秦恻皱眉，他抬手去开灯，按了两下开关，没动静。


    灯坏了。


    身后的门也自动关上，“咔嚓”落锁。


    房间内似乎更安静了。


    窗帘拉了一半，窗外投来霓虹灯五颜六色的灯光。


    秦恻的眼睛很快适应黑暗，捕捉到那个闪着细碎光芒的暗影。


    饮水机在落地窗边，沈之弥拿着杯子去接水。


    他拖鞋掉了一只，索性把另一只也甩开，赤脚踩在暗色的木质地板上。


    水流声响了一阵。


    沈之弥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灌水。


    窗外一束光打进来，从他的发丝上流下，照亮了小半张侧脸，还有扬起的脆弱脖颈，以及因为喝水而快速滑动的喉结。


    秦恻站在墙边，隐在黑暗里注视着。


    有些人可恶得让人恨不得咬死他，却又仿佛生来就是招人喜欢的。


    天生引人觊觎。


    喝个水都那么撩人。


    窗外的霓虹灯仿佛坏掉了，忽明忽灭，闪得人心慌。


    秦恻垂下视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跟着沈之弥进来，更不该留在这里。


    强行调动理智，秦恻沉声开口：“你一个人好好呆着，穿上鞋子。房间灯坏了，我让人给你换间房。”


    屋里的人没理他，全程贯彻无视他的方针。


    秦恻抿了抿唇，迈开脚步往门边走。


    他手都放上了门把手，突然听到身后的人问：“你要走了？”


    好不容易积蓄的理智，因为这四个字开始溃散。


    秦恻转头去看沈之弥。


    这人站在落地窗边，赤脚踩在窗沿上，隔着一层玻璃，外面就是十几层的高空。


    他就站在那里，背靠着满窗的霓虹灯，用那双浸在水里的瞳仁盯着他，对他说了这句仿佛带着挽留意味的话。


    见他转过身，一直不理他的人又道：“走吧，快点走，把门带上。”


    鼻音闷闷的，有点软。


    秦恻闭了闭眼，暗骂了声「要命」。


    挣扎了两秒，理智落败。


    秦恻任命地转过身，在鞋柜里拿了双拖鞋。


    他走到落地窗前，弯腰把拖鞋放在沈之弥身前，哑声道：“把鞋穿上，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但刚刚还在挽留他的人，这会儿又无视了他，仰头喝了口水，却一个不慎被呛到。


    沈之弥呛得皱起了脸，一边咳嗽一边揉眼睛。


    明明只是在喝水而已，眼尾都红了一圈。


    秦恻下巴绷紧，抬手把杯子夺过来：“知道会呛，还喝那么快？”


    “难喝的东西不快点喝，还要一口口慢慢尝吗？”沈之弥回敬。


    仅仅一句话而已，秦恻心底压着的不快又彻底扬起来。


    “难喝的东西？”他嗤笑一声，“难喝为什么要喝？”


    憋闷了半晌，终于咬牙问出那句话：“程彦是你什么人，他给你酒你就喝？”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之弥低声说。


    秦恻一窒：“你说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之弥抬头放大了声音。


    “和我没关系，那和谁有关系？”秦恻身体压过去，伸手钳住沈之弥的下巴，又顾忌着后面的窗户，另一只手揽住了沈之弥的腰。


    西装的布料触感很凉，布料下……


    秦恻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表层的布料上。


    他语气恶劣：“自己酒量怎么样心里没数吗？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办？你准备这个样子躺在哪儿？”


    说到最后，秦恻几乎咬牙切齿。


    但下一秒，他眉头一皱，吃痛。


    沈之弥低头咬住了他的食指。


    牙齿尖利，刚好磕在骨节上，被咬住的地方一片灼痛。


    窗外的灯光还在闪，秦恻的眸光一点点变暗。


    半晌，泄愤完毕，沈之弥抬起头：“我不怕。”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反之前蔫蔫的样子，抬头朝秦恻笑，笑得很漂亮。


    沈之弥声音里带着得意：“可是你说的，我长得安全。所以你担心什么？”


    秦恻哽住。


    没想到喝醉的人也那么有逻辑。


    他从沈之弥脸上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外面那块闪得仿佛抽搐的广告牌，掩饰道：“沈之弥，现在你是秦家的人——我的人。”


    “哦。”沈之弥收了笑。


    他推开秦恻，一字一顿地提醒：“只是在合约存续其间。”


    酒精好像终于冲进了大脑，得意混杂着委屈，和冷静的理智交缠在一起，扯出让人不怎么愉悦的味道。


    沈之弥不想探究。


    他整个晚上都在看秦恻。


    秦恻为他出头的样子很好看，漫不经心威胁程彦的样子也很好看。


    最好看的是他摔酒杯的样子。


    特别嚣张，全然的不计后果，不像一位商人，和他的脸一样，像个张扬的、浓墨重彩的男大学生。


    可现在，这位男大学生好像不见了。


    沈之弥兴致缺缺，觉得有点难过。


    他转身离开窗边想要去洗漱，但突然间，手臂被人猛地钳住。


    下一秒，后脑也被人按住。


    炙热的呼吸打过来，紧接着嘴唇一片刺痛。


    秦恻几乎是张口咬了过来。


    沈之弥瞳孔一缩，被吓得够呛，摇摇晃晃退后，没两步又靠在了落地窗上。


    后背撞得生疼，沈之弥清醒了一秒，又因为胸腔的空气被掠夺，变得昏昏沉沉。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不小心掉进了海里，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连窗外汽车鸣笛的声音都冲散了。


    这是个堪称凶狠的吻，秦恻终于放弃所有掩饰，认赌服输，却又把最近遭受的所有折磨，全部讨了回来。


    沈之弥被这双自己最喜欢的手钳住了下颌骨 ，脖颈扬起，被迫承受着，毫无挣扎余地。


    被咬了好几下，沈之弥才堪堪被放过。


    秦恻额发散乱，肆意搭在眉眼上。


    他目光锁在沈之弥身上，一双黑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沈之弥有点懵，眼里几乎闪着星星。


    他靠在玻璃窗上，还光着脚，踮脚踩在秦恻皮鞋光滑的鞋面上。


    嘴唇痛得要死，连带着大脑也迟钝。


    沈之弥嘴唇颤抖了两下，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没换鞋！”


    秦恻一怔，怒气散了大半，绷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样子的沈之弥实在有些可爱。


    他低头又想亲一下。


    这次沈之弥反应过来了，偏头躲过：“你亲我干什么？我们什么关系你亲我？”


    秦恻眉梢挑得老高，趁他偏头的动作，直接张口叼住他颈侧。


    沈之弥「嘶」了一声。


    秦恻抬头看他，哑声道：“合法伴侣，不行吗？”


    说完又像是怕人拒绝，他安抚性地啄吻刚刚的咬痕，吻沈之弥的额头、眼睛、脸颊……


    动作很轻，很温柔。


    沈之弥「哼」了一声，看在男大学生冒出来的份上，没拒绝。


    过了一会儿，他闷声说：“你亲我了。”


    “嗯。”秦恻认命点头。


    沈之弥眯起眼睛：“那你说我长得安全？”


    秦恻叹了口气，轻轻吻他的睫毛：“骗你的。”


    “哦，那你说我身上有螺蛳粉味儿。”沈之弥继续翻后账。


    秦恻轻笑：“也是骗你的。”


    “那我长得好看吗？”沈之弥扬着下巴问。


    “好看。”秦恻点头。


    沈之弥眯眼看着他，还是有些不满。


    秦恻补充：“最好看。”


    沈之弥满意了，还有点小得意。


    又盯着秦恻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上次玩传纸巾游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秦恻没回答，再次吻下来。


    和最开始的凶狠不一样，他吻得很轻，很认真。


    但这个吻看似轻柔，实则避无可避。


    沈之弥靠在玻璃窗上，手心里冒了汗，完全撑不住玻璃。


    他想到什么，强撑着理智偏头躲开。


    “我还要问呢！”沈之弥说。


    秦恻轻咬了下他的嘴角，叹息：“问什么？”


    沈之弥骤然垂下眼睫。


    他手指在背后的玻璃窗上滑了两下，留下浅浅的痕迹。


    “那天早上，你说我……”


    沈之弥抬起头，一下对上秦恻的眼睛。


    秦恻锁定记忆里的某个清晨，沈之弥蜷缩在床上，红着脸抱着被子。


    沈之弥突然又不能呼吸了。


    他迷迷糊糊，甚至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昏昏沉沉间，沈之弥注意到了自己的衣服。


    这套衣服是他精心挑选的，很符合他的审美。


    衬衫的布料有些特殊，带着些并不让人难受的粗粝。


    当下摆被一寸寸抽出时，这种触感变得尤为明显。


    很快，衬衫擅离职守，脱离了束缚，肆意飘荡。


    啊不，应该是敌军太过狡诈，策反的计谋一流，还会跟着空气趁虚而入。


    “咔哒”，金属落地的脆响。


    束缚着领子的金属领针也战败了，掉在了地板上。


    ——


    秦恻也并不是从来没收到过礼物。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收到过包装精美的礼物。


    但他从小就比一般人要有耐心。


    秦恻很喜欢拆礼物的过程。


    他会完美地解下缎带，留作他用。


    他会轻轻拆开礼盒外那层漂亮的包装纸，动作很小心，完全不惊动礼盒里藏着的东西。


    在打开礼盒后，也要假装毫无所图，避免盒子里的礼物突然长腿逃跑。


    为此，他会想尽办法，甚至不惜假装委屈自己，先把礼物好好笼络安抚。


    等到精明的礼物放下戒心，开始变得傻乎乎，乖乖地待在他掌心。


    拆礼物的人这才露出獠牙。


    可是这礼物还是太聪明了点。


    能言善辩，还会演。


    眼看逃不掉，礼盒里的漂亮礼物开始哭，为了求饶，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


    秦恻很心疼。


    然后变本加厉。


    这个时候，秦恻以为自己不会走神。


    但他看着沈之弥咬牙切齿骂他的样子，餍足之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很久以前的场景。


    在他和沈之弥上综艺之前。


    他亲自开口，“请求”沈之弥和他一起去参加节目。


    那是他和沈之弥的第一次交锋，这人不声不响地占了上风，眨这那双勾人的眼睛，笑得漂亮又挑衅。


    秦恻还记得这人趴在沙发椅背上对他说：“秦总您好好哦，竟然不惜违约也要花钱帮我摆脱公司，我真是太爱您了！”


    用最甜美的语气说着最恶劣的话，气得让人想动手打人。


    还想……


    秦恻一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把那一幕记得那么清楚。


    “还笑。”他说。


    沈之弥气急了，捶枕头：“我没笑！”


    秦恻低笑。


    说的不是现在。


    他也只是浅浅翻个后账。


    第二天一早。


    秦恻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手臂还保持着虚拢着人的姿势。


    脑子里还带着折腾了一整晚的困倦，他侧头往身边看，却发现身边的床铺空了。


    秦恻皱眉，坐起了身。


    他在房间里环视一圈，看到了沈之弥。


    这人应该刚洗过澡，正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拿着冰块敷眼睛。


    “怎么起那么早？”秦恻问。


    沙发上的人瞥了他一眼，眼睛微肿。


    沈之弥张口想说什么，但发出一个音节后，便瞬间僵住。然后他臭着脸，闭上嘴，不说话了。


    秦恻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应该是喉咙哑了。


    他有些想笑，但对上沈之弥那副想杀人的眼神，又把嘴角强压下去。


    沈之弥冰敷完眼睛，开始穿衣服。


    他换掉浴袍，先拿了件毛衣套上，感受了两秒又把毛衣脱下来，抽出件立领衬衫塞在里面当内搭。


    秦恻靠在床边，看着他挑来挑去。


    一些痕迹露了出来，又被迅速遮上。


    房间里的灯应该还坏着，但室内已经一片明亮。


    窗帘也是半拉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早就暗了下去。


    大量的天光之下，曾在黑暗中留下的点点踪迹都展露出来。


    秦恻舔了舔后槽牙，舌尖上的伤口一阵刺痛。


    昨晚，他藏了有一段时间的心思，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


    秦恻虽然不在意面子，但他知道，以沈之弥的性格，说不定会怎样得意地嘲笑他。


    但是意外，今早的沈之弥很安静。


    “嘶……”


    强压着的抽气声穿出来。


    秦恻朝沈之弥看过去，就见沈之弥正在弯腰把箱子关上。


    他动作僵住，一直绷着的冷淡表情骤然破裂，整张脸都惨兮兮地皱在了一起。


    但是沈之弥依旧没有伸手扶腰，倔强到不行。


    秦恻了然。


    原来不是不想嘲笑他，而是没力气嘲笑啊。


    嘴角勾了一下，很快又僵住。


    他看到沈之弥直起腰，直接推着行李箱走向了房门。


    “你去哪？”秦恻皱眉问。


    大早上的折腾什么。


    沈之弥转头看了他一眼，哑着嗓子扔出两个字：“剧组。”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不是那啥完就会完结的类型哈；


    只是个普通情节，不需要太在意；


    感谢在2022-08-31 19:44:37-2022-09-01 21:3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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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调戏


    盯着沈之弥手里的行李箱, 秦恻觉得自己幻听了。


    “剧组？你这个时候去剧组？”


    秦恻目光下意识扫过沈之弥的腰：“你这个样子……”


    话没说完，突然卡了壳。


    沈之弥眯眼盯着他，仿佛他只要说出后半句话, 手里的箱子就会砸到他脸上。


    秦恻顿了顿, 想到这人及其要脸的性格，没有调笑, 而是委婉道：“不能请假吗？明天去？”


    “我六点的飞机，你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沈之弥看了他一眼，推开了房门。


    秦恻一愣, 连忙下床去追。


    他低头在地上找衣服。


    刚把皱巴巴的衣服套在身上, 再追出走廊，沈之弥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盯着空旷的走廊呆了两秒, 秦恻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让他在楼下盯住沈之弥。


    回头往房间看了一眼，秦恻后知后觉发现，沈之弥已经把他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样子立刻就能退房。


    机票应该是昨天就订好的。


    昨晚沈之弥说不回家回酒店, 他还以为沈之弥是在怄气。


    现在看来，沈之弥是早就准备好了, 参加完晚宴, 在外面住一晚, 第二天就去剧组。


    如果昨天他没有去找沈之弥, 那么昨天晚上，沈之弥喝完那四杯酒, 今早又会赶往剧组。


    可能到今天晚上, 他才会知道沈之弥早就离开了。


    衬衫扣子还没系好, 秦恻又接到了司机的电话。


    司机很为难：“老板, 我拦不住沈……”


    话还没说完，司机的手机似乎被人夺走了。


    沈之弥沙哑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来：“秦恻你有毛病？我飞机要晚点了。”


    “你非要今天去？”秦恻捏了下眉心。


    “今天开机。”沈之弥没好气道。


    各种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秦恻妥协：“好，我让司机去送你。”


    下一秒手机又回到了司机手里。


    秦恻皱着眉嘱咐了一通，干脆让司机买张同航班的机票和沈之弥一起飞过去。


    交代完这些，他才挂断电话，又给陈助理拨了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套衣服过来。


    等换好了衣服出门，秦恻侧头看到了床边的垃圾桶。


    几个显眼的包装袋还在里面躺着。


    沈之弥走得干脆利落。


    在这一瞬间，秦恻觉得自己仿佛被始乱终弃了。


    上了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


    拉上隔间门板的那一瞬间，沈之弥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瘫在座椅里，木着脸调了一下，把椅子放成平躺。


    但怎么睡都不舒服。


    沈之弥翻来覆去拧了一会儿，又把毯子卷了两下，垫在了腰下面。


    真是要命。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又后知后觉想起飞机上没信号，把手机放到一边。


    其实……沈之弥撒了个小谎。


    今天《江晚》的剧组并不开机，明天才开。


    但是不走留在A市干什么……


    沈之弥骂了声可恶，翻个身准备睡觉。


    宿醉后折腾了半宿，一整晚估计睡了没两个小时，他困得要死，但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又睡不着。


    沈之弥伸手摸了摸颈侧，手指触到了粗糙的布质敷贴。


    稍微用力压一下，立刻隐隐作痛。


    这点疼痛终于促使沈之弥思考昨晚的事。


    想了两秒，他猛地伸手捂住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秦恻没有陪他来参加晚宴，沈之弥不至于生气。


    第一次秦恻说他没空，沈之弥是真的有点恼，因为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


    但是第二天，秦恻说了他有事。


    沈之弥知道秦恻的习惯，他说有事就一定是有事。


    参加一个晚宴而已，他没理由让秦恻推掉重要的工作陪他过来。


    遇到喝醉的程彦也是意外，这账他不能算到秦恻头上。


    道理是这样。


    但喝醉的人不讲道理。


    沈之弥酒量不好，可喝醉了基本不会断片。


    所以他很清晰的记得，秦恻原本已经要走了，是他别别扭扭非把秦恻留下来。


    哦，还非要逼着秦恻承认他长得好看，逼着秦恻承认……


    沈之弥捂着脸给自己翻了个面。


    好吧，他承认。


    秦恻说他长得安全，还安全到吓人，这话他一直记得，并且忿忿不平。


    再加上昨晚在宴会上，秦恻的确有那么一点帅。


    是他见色起意。


    可是！


    他没想到结果会那么惨烈。


    沈之弥抱住自己，尴尬过后，慢慢沉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最近有点奇怪，做了很多没必要的事。


    上次家宴，他好好站在秦恻身边演夫夫情深就好，最多在秦二爷怼他的时候回两句，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把秦二爷一家都得罪了。


    但那时候，他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按着秦二爷一家的脑袋，让他们对秦恻道歉。


    还有见韩路和林严的那次。


    这俩大佬明显是秦恻的朋友，也不会想不开戳穿他，他也没必要在两人面前演戏。但见到韩路那副「就知道你们俩是假的」、”一看就知道你不了解秦恻”的样子，他一个忍不住又开演了。


    还有……


    他是个艺人，有人夸他好看，也有人损他长得不好看，甚至扒着他的照片造谣他哪里哪里整容了。


    沈之弥虽然生气，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偏偏只有秦恻说这种话，他忍不了，真心实意地觉得不爽。甚至连喝醉了都记得，非逼着人家承认他长得好看。


    这些事可以说是他太自恋了，或者是表现欲和胜负欲作祟，但深究一下，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沈之弥想仔细思考一下，又觉得困倦。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成年人睡一觉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飞机降落时沈之弥才醒。


    休息让他好受了不少，再加上小吴也过来了，让小吴帮忙拎着行李箱，沈之弥还算轻松。


    他给手机开了机，习惯性刷了下微博。


    这一看不要紧，沈之弥发现自己竟然上了热搜。


    热搜的词条是——#沈之弥咬痕#。


    看到这个词条沈之弥卧槽一声，下意识捂了下脖子。


    他不是贴上了吗！


    他还特地细心地选了肤色的敷贴，虽然贴在身上颜色有些深，但是一般人看到也会以为他是脖子疼或是落枕。


    怎么可能透视眼直接看到咬痕呢！


    沈之弥强行冷静了一下，点进话题。


    话题的置顶微博是几张照片，应该是他进机场的时候被路人拍到了。


    照片上他带着口罩，但一双眼睛依旧能认出是他。


    沈之弥先确认了一下，照片上自己脖子上的敷贴还在。


    他看了八百遍都没找到哪里露出了咬痕。


    最终，在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图上，沈之弥终于看到了。


    照片上，他右手扶着行李箱，左手像是在确认一样，摸着脖子上的敷贴。


    而这个角度，恰好拍到了他的左手手指。


    只见他无名指指节的一侧，印着一圈泛红的齿痕。


    沈之弥立刻去看自己的左手，果然在无名指上找到了同样的痕迹。


    但这痕迹太不起眼了，还在手指的侧面，只要手指并拢就看不到，连沈之弥自己都没有注意。


    这群人是每天都带着显微镜吗！


    忍了两秒，沈之弥没忍住，翻了下评论：


    “我擦，家人们，我圆满了！这是什么大战八百回合的痕迹！”


    “之前不有人说弥弥没戴戒指吗？秦总给咬了个【狗头】。”


    “录综艺接近两个月都没拍到，现在综艺一结束就开始了，果然综艺上秦总和弥弥都放不开哈哈哈！”


    “节目组：辛苦了辛苦了，辛苦两位憋了那么长时间。”


    更有人注意到了沈之弥想要隐藏的东西：


    “啊啊啊家人们别光看手指，看弥弥手指按着的地方！”


    “看到了看到了，那么大一块创可贴，应该不是普通的草莓，大概率下嘴咬了。”


    “秦总好野！”


    “斯哈斯哈，想看亲密的ABO同人了，哪位太太……”


    沈之弥板着脸又往下看了看。


    就见还有好几张路人拍的照片。


    每张照片姿势不同，但他都状似不经意地摸着颈侧的敷贴。


    一张张看下来，沈之弥都惊讶了。


    他竟然摸过那么多次吗？


    cp粉们更是笑疯了：


    “家人们，看看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来给弥弥配个音：创可贴不会掉了吧？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贴了创可贴吧？千万不要被人拍到！怎么咬得那么明显……”


    沈之弥：“……”


    这群人怎么那么可恶！


    他正要关掉手机，微信却弹出了消息。


    看头像应该来自于秦恻。


    沈之弥心里骂了一声。


    他心想，秦恻要是敢问腰疼不疼这种看似关心实则炫耀的问题，他就把秦恻大骂一通然后拉黑！


    眯着眼睛点开微信，沈之弥松了口气。


    五块钱：下飞机了？


    沈之弥没回。


    过了一会儿秦恻又发来一个链接。


    沈之弥有些好奇，点开看了一眼。


    竟然是A市富豪排行榜。


    沈之弥有些疑惑，以为秦恻发错了。


    他仔细看了一眼，在榜上看到了一个姓程的人。


    看照片上的长相和年龄，估计是程彦的长辈，大概率是亲爹。


    这位程彦的亲爹排在富豪榜十几位。


    沈之弥上下划了划，没搞懂秦恻发给自己这个干什么。


    他截图发过去，配了个问号。


    秦恻那边几乎秒回。


    五块钱：你再往上翻。


    沈之弥不明所以，继续往上翻，翻着翻着，翻到了顶。


    在那个硕大的「1」旁边，他看到了「秦恻」两个字，还有那张虽然长得不错，但看起来尤其面目可憎的脸。


    沈之弥：“……”


    他还没回复，秦恻那边又来消息了。


    五块钱：我比他有钱。


    沈之弥：？


    沈之弥：你还比他有病。


    回完之后，沈之弥看着聊天页面，觉得「五块钱」这个备注配上秦恻刚刚的话，看起来十足搞笑。


    他盯着手机笑了半晌，突然顿住，缓慢意识到，秦恻楠`枫这举动似乎好像在吃醋？


    沈之弥立刻止住念头，唾弃自己。


    怎么那么自恋！


    程彦在晚宴上还找他不痛快呢。


    总不能脸大到认为这两人都喜欢自己，并争风吃醋。


    到了剧组，不出意外，沈之弥又因为手上的咬痕和脖子上的敷贴被调侃了半天。


    得益于此，这次他融入剧组的时间倒是飞快。


    第二天剧组开机，沈之弥身体也舒服了点，很快把那一晚抛到脑后。


    那天找他麻烦的程彦估计是酒醒了，给他打了个电话道歉，话里话外都希望他能劝劝秦恻，让秦恻不要抢他们家的生意。


    态度之诚恳，简直带上了恳求的味道。


    沈之弥听着都觉得这人有点可怜，又觉得这位程小副总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


    秦恻怎么可能真抢程家的生意。


    秦恻这个抠门的家伙才不会为了他花钱。


    隔天程彦又打了通电话，还是在恳求。


    沈之弥于心不忍，和秦恻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


    不知道秦恻对程彦说了什么，反正后来程彦再没打过他的电话。


    《江晚》剧组的拍摄任务挺重，沈之弥逐渐忙了起来，连秦恻的消息都很少回，只在周末固定和秦恒视频。


    可能是出于成年人的默契，他和秦恻谁都没提那晚的事。


    沈之弥忙起来也开始逐渐淡忘。


    又到了周末，剧组机器出了点问题，导演给他们放了半天假。


    沈之弥窝在酒店看日程，酒店的门却被人敲响了。


    沈之弥打开门，是酒店的服务生。


    服务生推着餐桌。


    沈之弥疑惑：“我没叫餐啊？”


    服务生说：“是一位姓秦的先生为您点的餐。”


    沈之弥眨了下眼睛，让侍者进来。


    餐车上摆着一块巧克力芝士蛋糕，几样他喜欢吃的菜。


    沈之弥以为秦恻只是心血来潮给他点个餐。


    但他目光一扫，在那块芝士蛋糕旁，看到了一束粉色的郁金香。


    “……”


    沈之弥差点当着服务生的面骂脏话。


    他拿起郁金香看了一眼，感到了些许违和。


    盯着这束郁金香看了一会儿，沈之弥找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一般这种浅色的花束都会用浅色纸张装饰。


    但这束花外面的装饰纸是黑色的，磨砂质感，上面带着些金色闪点，在灯光下闪着细小的碎光。装饰纸用金色的细线缠绕，多余的金线垂下，坠成了流苏。


    某些回忆瞬间涌了上来，沈之弥耳朵立刻充血变红。


    手指摩挲着黑色的装饰纸，又拨弄了一下金色的流苏，沈之弥陷入思索。


    这不是……他那天晚上的造型吗！


    他问侍者：“花是你们酒店赠送的吗？”


    “不是。”侍者说，“是那位秦先生特地为您准备的，花束的装饰也是他特意嘱咐的。”


    侍者把这位秦先生的心意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沈之弥看着手里这束花，挑眉。


    他半点感动都没有，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看看桌上的餐点，又看看手中的花。


    沈之弥把花放了回去。


    侍者呆住。


    “东西我吃了，花我不要。”沈之弥说。


    “这……”侍者为难。


    沈之弥坐在桌边开吃，他对侍者说：“谁让你送花你就告诉谁，这花我不收。放心，他不会为难你。”


    侍者一脸狐疑地离开了。


    吃着蛋糕，沈之弥突然觉得危险。


    这个时候给他订餐……


    秦恻知道他们剧组放假啊？这人怎么把他的动向搞那么清楚？


    但这几样菜的确合他口味。


    犹豫了两秒，沈之弥还是决定继续吃。


    蛋糕才吃了一半，沈之弥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沈之弥点开看了一眼。


    五块钱：？


    沈之弥笑了一下，没回。


    他慢条斯理把蛋糕吃完了，这才又点开微信。


    五块钱：为什么不收？


    沈之弥「呵」了一声，包成那个样子他怎么收？当他看不懂暗示吗？


    沈之弥：不想收。


    远在A市的秦恻看了一眼，低笑。


    他回道：哦，原来不是不敢。


    沈之弥立刻炸了一下，双手捧着手机快速打字：不敢？为什么不敢？秦总，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吧？


    好个屁。


    俩初哥上战场，沈之弥只记得一片狼藉。


    完事儿他疼了两天。


    那边的男人倒是很冷静，似乎在工作空隙慢悠悠回他：需要我帮你回忆那天晚上你说了什么吗？


    沈之弥哽住。


    半晌后他才回复：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这你都不知道？


    那边一时没回。


    沈之弥接着打字：而且我喝醉了，你那是趁人之危！


    看了一会儿，沈之弥觉得这句话气势挺足，而且有理有据，就发了过去。


    发了半晌，那边没回复。


    沈之弥想，秦恻应该是被他震住了。


    等晚上沈之弥洗漱完准备睡觉时，微信「滴」了一声。


    沈之弥点开，只见秦恻慢条斯理回了几个字——


    那就清醒的时候试试。


    沈之弥一整个呆住。


    可恶。


    他要是不回，好像他被吓住了。


    要是回……


    谁还要和你试试啊！


    这消息沈之弥最终还是没回。


    秦恻也没再追问，只是仿佛没说过一样，一切如常地和他闲聊其他事。


    沈之弥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好像有些危险。


    他第一次意识到，秦恻的耐心出人意料的出色。


    这难免又让沈之弥想到那一晚，这人也是一样的有耐心，一样的会伪装。


    这种耐心不像是老谋深算，倒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因为格外期待最后的结果，所以能够按捺住渴望，一点点布局。


    老谋深算的人对结果不一定热衷，掉进陷阱的结果也不一定可怕。


    可极度期待的人却不一样。


    他们必定会好好品尝最终的美味果实。


    但沈之弥很快就被工作转移了注意力。


    沈之弥不止接了一部戏。


    电影的拍摄时间不算长，再加上他拿到的都是配角，戏份不算多，所以沈之弥完美发挥了自己在时间管理上的天赋，辗转于三个剧组之内。


    一开始这种轧戏一般的行动，遭到了几个导演的反对。


    但后来他们对比了一下沈之弥和其他演员的镜头完成度，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不会耽误进度。


    中途路明还给他发了消息。


    李享这段时间正在准备一档选秀节目，路明联系上李享后，不知道李享怎么考核的，路明被他推荐给了这档节目。


    不是做练习生，而是当舞蹈导师。


    以路明在圈里的位置，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


    但路明联系沈之弥的时候，事情已经稳了。


    这档选秀节目选了路明当导师，彻底惹到了元宿的粉丝，还有平时看不惯路明的路人。


    从放出消息开始，路明的能力就一直被质疑。


    节目组也明显把这个当看点。


    一直到节目开播，路明以众人想象不到的闪耀模样上了舞台。


    不知情的吃瓜网友这才发现，一直跟在元宿身后默默无名的路明，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路明耳提面命，让沈之弥追他的节目。


    但沈之弥忙起来就会忘记其他事，直到月中他结束其中一个剧组的工作，才短暂地轻松了两天。


    当天晚上，沈之弥早早回了酒店。


    他趴在床上刷了下微博，吃到了个大瓜。


    路明微博发了一段视频。


    这段时间路明身上的热度很高，争议性也很强，因此这个视频一放出来就得到了广泛关注。


    而在点开视频的一瞬间，网友们更是精神了起来——


    这是《携手向前冲》里的一段监控。


    沈之弥也点开看了一眼。


    参加过节目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视频的地点是在三楼齐煜套间的客厅里。


    视频里，元宿半蹲在齐煜面前，用一种近乎卑微的态度向齐煜表白。


    元宿说一直记得自己刚进圈的时候被人为难，是齐煜帮他说话，也记得和齐煜合作时的默契。


    他说了很多，唯独没有提路明。


    沈之弥看着视频，有点震惊。


    当初路明去找《携手向前冲》的节目组，沈之弥以为没有结果，没想到路明早就看到了这段视频。


    这视频放出来，一片哗然。


    这个节目上的未解之谜终于被剖开。


    视频里齐煜的回答很得当，因此没被牵连。


    但元宿的人设和形象却彻底破裂，由好男人转变为人人喊打的渣男。


    路明用这种高调的方式和上一段恋情告别，既获得了路人的心疼，同时也为即将播放的选秀节目积攒了第一波热度。


    沈之弥放下手机，没有继续看。


    当初他想拉路明一把，所以把李享的联系方式给了路明。


    路明怎么抓住这个机会的，沈之弥没有参与，也不清楚。


    看完视频沈之弥大概明白了。


    路明能成功进入这档选秀节目成为导师，一是因为他的确有实力，另外估计就是他和这档节目协商好，用元宿出轨这件事来为节目博热度。


    这是个很好的开局，如果路明能把握好，他迟早能把元宿彻底踩在脚下。


    微信响了一声，是路明发来的消息。


    路明：过段时间有空吗？我这边要邀请一个朋友上舞台。


    沈之弥：朋友？你是说我吗？


    路明：【大怒】；


    路明：沈之弥你不要不识好歹！


    路明一连串发了一堆表情包。


    沈之弥看看日程，笑着答应了。


    路明那边消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发消息。


    看看聊天页面，路明好像还和往常一样，像个脾气不好的暴躁老哥。


    但沈之弥却感觉，从前那个为了爱人傻乎乎进圈，为了爱人放弃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东西，即使被元宿甩在路边，也为了元宿着想叫也不敢叫一声的路明，已经不在了。


    沈之弥欣慰的同时，心情莫名低落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把路明推到现在这一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他刚穿过来有演技也接不到戏，要靠扮演深情人设洗白才接到剧组的邀约。


    现在路明也要靠曝光自己生活里最痛的一部分，才能获得机遇和热度。


    这种规则或许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他们不是制定规则的人，只能被裹挟在其中，被迫跟着往前走。


    天还没黑，沈之弥就开始emo。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要是往常沈之弥早就约上剧组里认识的朋友，在下面影视城里转一圈，吃点喝点。


    但现在沈之弥觉得很累，完全不想下楼。


    趴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没睡着。


    手机又传来几声动静。


    沈之弥打开一看，竟然是秦恻发来的消息。


    五块钱：今天休息？


    五块钱：待在酒店？


    沈之弥盯着这两条消息看了两秒，觉得有点惊悚。


    沈之弥：你告诉我，秦氏是不是有一个部门，名字叫做锦衣卫。


    那边没回话，沈之弥觉得秦恻应该在笑。


    沈之弥心情莫名好了点。


    过了一会儿，消息又过来了。


    五块钱：怎么不出去玩？


    沈之弥看着消息没回话。


    想了想，他打字。


    沈之弥：没心情，不想出去。


    秦恻那边没回，应该是在忙。


    沈之弥打开日历看了一眼，今天刚好是周六。


    但是周末这两个字和秦恻似乎没有关系，这人简直赶在加班的最前沿，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无休。


    沈之弥有些好奇秦氏员工的生存状态。


    老板带头开始卷，那下层的员工是卷得更厉害，还是干脆躺平？


    ……如果是他，那他选后者。


    正扒拉着手机，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沈之弥没怎么在意。


    这段时间，秦恻经常帮他叫餐。


    虽然偶尔会留一束裹着黑金装饰纸的郁金香调戏他，但不得不说，得益于综艺上为期两个月的「折磨」，秦恻很了解他的口味。


    叫的东西都是他喜欢吃的。


    “来了。”沈之弥应了一声，穿着拖鞋走到门边。


    他打开门，习惯性拉到最大，让餐车进来。


    但这次开门后，门外没有餐车，也没有送餐的侍者。


    只有一个人站在门外。


    男人身上的手工西装价值不菲，随意地靠在门边。


    他面上神色冷淡，手里却拎了个和画风极为不符的庞大食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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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挖坑


    “你怎么来了！”


    沈之弥眼睛睁大了点, 有些惊讶。


    “我怎么不能来？”


    秦恻语气漫不经心，半垂着的黑眸却盯住了门里的人。


    对上秦恻的目光，沈之弥眨了下眼睛。


    惊喜过后, 他突然想到他们上次分别是什么情况。


    危机雷达响了一下, 那点尴尬又后知后觉地浮了上来。


    沈之弥握着门把的手一紧，脚也下意识退后一步。


    咳。


    他可以隔着网线, 在手机上说秦恻技术不好。


    但他的确还没做好突然面对秦恻的心理准备……


    现在他关上门从窗户逃跑还来得及吗？


    “不准备让我进去？”秦恻挑眉，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沈之弥：“……”


    不太想放行。


    秦恻手里的食盒抬起来，沈之弥这才发现食盒后还有个小小的身影。


    “你也过来了！”


    沈之弥惊喜, 弯腰一把抱住秦恒。


    秦恒不满：“我一直站在这……”


    沈之弥没忍住笑了一声。


    秦恒今天穿着黑色的裤子, 和秦恻的西装同色，上半身又穿了件暗红色的卫衣, 和食盒同色。


    再加上他个子又矮, 被秦恻手里的食盒挡住，沈之弥还真没发现他也在。


    秦恻垂眸看了他一眼，拎着食盒进了房间。


    抱住秦恒，沈之弥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今晚他终于不用怕自己死于非命了。


    沈之弥在秦恒脸上亲了一口：“真是爸爸的小宝贝。”


    借着秦恒的掩饰, 他又偷偷去看秦恻。


    秦恻低着头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份份拿出来，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沈之弥狐疑了一秒, 怀疑是他反应过激了。


    虽说他那天睡完就跑, 的确像个渣男。


    但成年人嘛……


    而且他和秦恻虽然是合约夫夫, 但也是领过证的。


    合约上也没特别规定能不能睡。


    所以, 应该没什么……吧？


    秦恻摆好了饭菜，扔过来一个眼神。


    沈之弥带着秦恒走到桌边, 坐下。


    秦恻坐到了一旁,


    “你不吃？”沈之弥问。


    “吃过了。”秦恻说。


    沈之弥也没说什么, 带着秦恒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他又忍不住旁敲侧击：“这次过来什么事？”


    秦恻看着手机，头都没抬：“明天去隔壁市谈个生意，秦恒要见你，顺便过来一趟。”


    “哦。”沈之弥应了一声。


    时间利用率那么高，这的确是秦恻的风格。


    他咬了下筷子，心放下了大半。


    看来这次秦恻的确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但转瞬沈之弥又有点不爽。


    吃完晚饭，沈之弥问秦恒：“累了吗？想休息还是出去玩？”


    “出去玩。”秦恒说。


    沈之弥拍戏的地方在影视城。


    秦恒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场景，当然非常好奇。


    沈之弥拎着秦恒往外走。


    走到门边，他又看向秦恻：“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恻抬眸看他：“不是说没心情出去。”


    “心情突然好了不行？”沈之弥抬着下巴说。


    秦恻轻哂，跟着站起身。


    天虽然有些晚了，影视城里依旧热闹。


    这里剧组多，群演也多，其实有点乱，沈之弥怕秦恒走丢了，出了酒店就把小孩抱起来。


    几人在各个场地转了一圈。


    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几个伸长了胳膊朝沈之弥打招呼：“沈老师！”


    沈之弥抱着秦恒不方便，便让秦恒帮忙挥了挥手。


    那几人见状笑喷了，跑了过来：“好啊，叫你出来玩你不过来，原来在这里带孩子。”


    调侃了沈之弥一番，几人又看向秦恻。


    秦恻虽然不说话，但存在感很强。


    沈之弥抬头看看秦恻，介绍：“我……爱人，秦恻。”


    秦恻看他，眉梢微动。


    “懂，我们都懂。”几人顿时点头，“亲密cp天下第一嘛！”


    众人又调侃了一波，也没多打扰，很快走开了。


    秦恻问：“你同事？”


    沈之弥觉得秦恻这个叫法挺好玩，他点头。


    “挺热情。”秦恻说。


    不知道为什么，沈之弥觉得秦恻的心情上扬了几个百分点。


    没走一会儿，前面又出现一拨人，几乎如法炮制地对沈之弥打招呼。


    这次制片人在场，和秦恻多聊了一会儿。


    聊完了，秦恻看了沈之弥一眼。


    这人没说话，但眼角眉梢都写着：“你怎么认识那么多人？”


    沈之弥轻咳了一声，解释：“我的另一波同事。”


    秦恻皱眉思索一会儿，问：“那个许影帝，在哪一波里？”


    “第一波。”


    秦恻竟然会特地问一个艺人。


    沈之弥有些惊讶，问：“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吗？不过他刚刚不在那群人里，他是影帝，又是主角，我和他不太熟，你要有事我找人帮你问问。”


    “没事。”秦恻说。


    看起来挺满意。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面前出现了第三波人。


    这次连秦恒都有些无语了，脸上出现了漫画版的半月眼。


    等这波人也走过去。


    秦恒和秦恻都盯着沈之弥。


    沈之弥轻咳一声，解释：“我前同事。”


    秦恻稀奇：“啧，你这是找了几个剧组。”


    还好接下来没有冒出第四波和第五波。


    秦恒毕竟已经七岁了，沈之弥抱着小孩在影视城逛了一整圈，等回去的时候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他手酸了。


    沈之弥默默把目光移向秦恻。


    秦恻被盯了半晌，眉梢动了动。


    “那么大个孩子，让他自己走又没事。”他说。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沈之弥瞪他。


    秦恻有些无奈，最终他背过身去，蹲下：“来吧。”


    沈之弥很满意，秦恒却懵了。


    他看着秦恻的背影，意识到秦恻这是要背自己。


    虽然已经待在秦家很长一段时间，但秦恻从来没有抱过他，当然也没有背他。


    准确来说，从自己能走路之后，秦恒只遇到沈之弥这一个动不动就要抱他的。


    秦恒有些紧张，下意识抓着沈之弥不放手。


    “去让你父亲背。”沈之弥把秦恒放在地上，“爸爸累了。”


    秦恒站在地上有些茫然。


    他看看沈之弥又看看秦恻，如临大敌，一张小脸板得非常严肃。


    “去呀。”


    一连迫害了俩，沈之弥忍不住想笑。


    秦恒实在想不到秦恻竟然会背人。


    被沈之弥催促了几声，这才缓缓趴到秦恻背上。


    他没被秦恻背过，不禁有些紧张，又怕自己摔下去，两只小手抓紧了秦恻的西装。


    但是出乎秦恒预料，秦恻的背很稳，很安全。


    “趴好了吗？”秦恻问了一声。


    秦恒严肃地点头，表情如同火箭发射前的点火环节。


    他点完才想到秦恻看不到，于是又「嗯」了一声。


    秦恻扶稳了他的腿，起身站了起来。


    视线一瞬间拔高，比沈之弥抱着的时候还要高点，秦恒顿时有些新奇。


    但秦恻的背有些硬，不如沈之弥抱着舒服。


    秦恻也有些新奇。


    他没怎么和小孩子接触过，背上软趴趴的感觉实在是让他不太习惯。


    一大一小都皱着眉头，看的沈之弥笑个不停。


    “欸你走慢点，等我拍个照！”沈之弥拿着手机在两人面前晃。


    秦恻不理他，板着脸走得飞快。


    沈之弥后退着拍照。


    秦恻怕他摔了，只能停下。


    沈之弥“咔嚓、咔嚓”围着这一大一小转了一整圈。


    拍完之后，他一边往酒店走，一边扒拉着手机看。


    看了一会儿，沈之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这张。”沈之弥把手机怼到秦恻面前。


    照片上，秦恻和秦恒同时朝镜头看过来，同样皱着眉头，同样一副无可奈何的无语模样。


    简直如出一辙。


    秦恻还没什么反应，秦恒倒是伸长了脖子看。


    他看看照片，又看看秦恻，很容易便知道沈之弥在笑什么。


    这是说他和秦恻长得像。


    秦恒有些高兴。


    在外面玩了一通，沈之弥早把床上那点事丢到了脑后，对秦恻也没有那么戒备。


    但等回了酒店，他出了一身汗要洗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没额外开房？”沈之弥问。


    歇了一晚上的危机雷达又开始工作。


    “忘了。”秦恻看了他一眼。


    沈之弥半点不信。


    秦恻没有过多解释：“本来想把秦恒送到这边就离开，影视城这边不好订房间。”


    这倒是真的。


    但沈之弥还是有些狐疑。


    秦恻像是也在苦恼这个问题，他说：“我去问一问。”


    说着他走出了房间，看样子是要打电话问前台。


    沈之弥怀疑顿消，甚至还有些愧疚。


    也是，秦恻过来是要谈生意的，今晚肯定是原定住在别的地方，是他刚刚非要拉着秦恻一起出去玩，才让人家大晚上滞留在了这边。


    秦恻走到走廊里，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


    陈助理那边都要睡了，接到电话又连忙爬起来：“董事长，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事。”秦恻说。


    陈助理：“？？”


    过了两秒，秦恻挂断电话，皱着眉走回去。


    “让陈助理问了一声，说这边剧组已经把房间订满了。”他说。


    沈之弥刚好瞥到他手机上新的通话记录，有些不好意思。


    “秦恒跟着你，我开车去外面的酒店。”秦恻说。


    沈之弥更不好意思了。


    秦恻说着就要走。


    沈之弥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那边秦恒洗完手从洗手间里跑了出来。


    他听到了秦恻和沈之弥的对话，伸手指了指一边的床，说：“这里的床很大。”


    沈之弥：“……”


    的确很大，他这间是双人床。


    秦恒又想到上次三人一起睡的乌龙，跑过去扯了下被子，说：“被子也很宽！”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很期待三个人一起睡。


    沈之弥想到秦恒趴在秦恻背上的样子，顿时有些心疼。


    秦恒还是很想和秦恻亲近的。


    对秦恒的心疼再加上那点愧疚感作祟，沈之弥看着秦恻开口：“你……今晚凑合一下？”


    “没问题吗？”秦恻挑眉问。


    “我能有什么问题。”沈之弥干笑两声，移开眼。


    秦恻嘴角勾了一下：“那好吧。”


    等带着秦恒洗完澡，秦恻进去洗漱时，沈之弥坐在床边，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


    这弯弯绕绕的，怎么好像有人挖好了坑等他跳呢？


    他看了一眼床上。


    秦恒用毯子铺成了个低矮的小枕头，已经在床中央躺下了。


    这小孩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长得又瘦又小，这段时间倒是长高了一点。


    这点身高在沈之弥和秦恻两个大男人看来不够看，但躺在床上勉强也能算个楚河汉界——迷你版。


    沈之弥看了看，觉得自己多虑了。


    秦恻就算耍花招，也不可能带着个孩子耍。


    这人就算花了心思给他挖坑，但最后不还有秦恒在场吗？


    又什么都不能做，这生意不太划算，应该不符合秦恻的作风。


    沈之弥又放下心来。


    秦恻洗完澡出来。


    他擦干头发，看看中央躺着的秦恒，又看看给自己留的那边床，也没说什么，走过去躺下了。


    “我关灯了？”沈之弥问。


    秦恒今天又是赶飞机，又是玩了一晚上，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


    秦恻「嗯」了一声。


    沈之弥关上灯，微微侧身，闭上了眼睛。


    秦恒明显累了，没一会儿沈之弥就听到了小孩深且沉的呼吸声。


    但沈之弥……


    沈之弥失眠了。


    也不算失眠。


    平时他睡前都要玩会儿手机，这会儿不玩觉得浑身难受。


    房间里静悄悄的，沈之弥支棱起耳朵，只能听到秦恒的呼吸声。


    他努力去听秦恻的……距离有点远，听不到。


    应该……睡着了吧？


    沈之弥保持着侧身的姿势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沈之弥把姿势变为平躺。


    他悄悄侧过头去看秦恻。


    秦恻在那边平躺着，呼吸平稳，看起来应该是睡熟了。


    沈之弥松了口气，转瞬又觉得不爽。


    这家伙怎么睡得那么熟？


    他还都没有睡！


    沈之弥气哼哼地再转头，结果这次一下对上了秦恻的眼睛。


    窗外的路灯还亮着。


    光线透进来，给房间里蒙上一层白光。


    沈之弥能清楚地看到，秦恻的眼睛里半点睡意都没有，倒是盛满了某种调侃的笑意。


    偷看被抓包，沈之弥尴尬了一秒。


    他转头去瞪秦恻，对方还看着他。


    “不睡觉看什么？”秦恻低低开口。


    沈之弥下意识看了眼秦恒，也压低声音：“你不也没睡！”


    两人互呛了一句，沈之弥的心情很奇特。


    他和秦恻一起睡过很多次。


    在床上互怼再常见不过了。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秦恒还在他们中间睡着，睡得很熟。


    他和秦恻隔着个小孩互瞪，连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仿佛做贼心虚。


    “我没睡，但我没偷看人啊。”秦恻说。


    沈之弥「呵」了一声，心想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可是有些心虚，没说出来。


    可他又意识到，现在秦恒在啊。


    秦恒在，秦恻能干什么？


    沈之弥顿时胆肥。


    他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朝秦恻挑衅：“就看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秦恻眉梢一扬，当即支起了身。


    他似乎想向沈之弥这边靠近，但临时又低头看看熟睡的秦恒，皱眉。


    见他吃瘪，沈之弥笑倒在枕头里，恨不得用眼神对秦恻说：“你过来啊，过来啊，我看你怎么过来！”


    秦恻坐起身，没出声，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笑了半晌，沈之弥停下，又感觉到了危险。


    嗯……


    秦恻总不会下床绕到这边来打他吧？


    下一秒，就见秦恻伸手抱起了秦恒。


    沈之弥一惊，连忙阻止。


    但没来得及。


    秦恻稳稳地抱起秦恒，快速把小孩放到了自己那边，然后他手一撑床，眨眼间就和秦恒换了个位置。


    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恻，沈之弥惊呆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你……万一把他吵醒了怎么办？”沈之弥说。


    “哦，你也怕把人吵醒？”秦恻讽道。


    他看了一眼秦恒，说：“醒不了，他困了，在我背上都差点睡着。”


    沈之弥也盯着秦恒看了一会儿，看到小孩漂移了一通依旧睡得很熟，这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了一半。


    他对上秦恻的眼神时，又突然卡住。


    秦恒睡得熟，那他不就危险了吗！


    沈之弥翻身就要下床，却被人一把按住。


    “干什么啊你？”沈之弥看着秦恻。


    “干什么？”


    秦恻嗤笑一声。


    薄毯卷起的枕头太矮，他直接凑过去抢了沈之弥的枕头，声音就扑在沈之弥耳边，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几天，跑得开心吗？睡了就跑的人好意思问我干什么？”


    果然……是来捉他的。


    沈之弥去扒他的手，用了老半天力气，纹丝不动。


    轻咳了一声，沈之弥狡辩：“我那是有工作。”


    “哦。”秦恻低低应了一声。


    沈之弥以为他接受了这个理由。


    下一秒，他听到男人问：“那现在，此时此刻，你有工作吗？”


    沈之弥瞬间警铃大作。


    他侧头瞪着近在咫尺的人：“你别瞎搞。”


    话说完了，沈之弥又觉得太弱势了，丢脸。


    他「呵」了一声，开始摆烂：“好吧好吧，就是不想理你，谁让你技术太差。”


    秦恻完全没有跳脚的意思。


    他只是挑高了一边眉梢：“是吗？”


    沈之弥煞有其事地点头，藏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抓紧了床单。


    秦恻黑眸盯着他，语气调侃：“哦，那天晚上是谁抱着我，哭着说，老公你太……”


    “啊啊啊你有病啊！怎么这种话也说！”沈之弥立刻扑上去捂秦恻的嘴。


    他动作很大，不仅捂住了秦恻的嘴，更是整个人都趴在了秦恻身上，而且耳朵红得要命。


    沈之弥惊魂未定，生怕这句话被人听到。


    他恼得要死，抬头却对上秦恻调侃的目光。


    沈之弥微微松开手。


    “某些人，嘴上说不想理我。”秦恻凑近沈之弥耳边，“扑得到挺顺。”


    沈之弥：“……”


    他惊觉这姿势不对劲，想要翻身下去，腰上的手却钳得死紧。


    秦恻咬了下沈之弥的指节。


    沈之弥收回手，手指撑在秦恻肩膀上，指尖微蜷。


    房间里瞬间变得更静了。


    因为贴得很近，所以连对方的心跳和呼吸都能清晰捕捉。


    沈之弥开始慢慢回想，曾经他和秦恻离那么近过没？


    好像有吧……


    但他那时候怎么没像现在这样，那么紧张？


    咳，难道睡过了就是不一样吗？


    秦恻伸手拨开沈之弥颈侧的发丝。


    沈之弥缩着脖子躲了一下，感觉秦恻的指腹在自己脖子上摩挲着。


    “消了。”秦恻说。


    “当然消了！”沈之弥瞪他。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莫名显得危险。


    秦恻的手并没有收回去，轻轻贴在沈之弥耳侧。


    沈之弥感觉到了点不对，伸手撑起身体，又被人按下去。


    “你……”


    盯着身下的人，沈之弥不自觉吞咽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想要说点什么。


    突然一个迷茫的童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你们是在打架吗？”


    两人齐齐一愣，朝旁边看去。


    秦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这会儿正揉着眼睛往这边看。


    沈之弥几乎瞬间从秦恻身上弹了下来，内心天崩地裂，恨不得把秦恻从窗户里扔下去。


    秦恻皱眉「啧」了一声，显而易见的不爽。


    秦恒也跟着皱眉，看着他们严肃道：“你们不要打架。”


    秦恻：“……”


    沈之弥咬牙：“要，我要打死他。”


    “没打架。”秦恻解释。


    但秦恒并不相信。


    秦恒认定他们俩起了矛盾，跟个小大人似的把他们分开，把秦恻又赶回了他自己那边。


    铺好被秦恻弄皱的枕头，秦恒看看沈之弥，又看看秦恻，叹了口气：“晚上是睡觉的时候。”


    那语气仿佛在说：“你们大人怎么那么不懂事？”


    沈之弥和秦恻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没有搭话。


    秦恒却认定他们不乖。


    他在床中间认真躺下，说：“我不睡了，等你们睡着了我再睡。”


    沈之弥和秦恻：“……”


    这一晚差点给沈之弥留下心理阴影。


    被秦恒搞了这一出，沈之弥早上和秦恻挤在一个洗手间洗漱，都没发生什么。


    秦恻倒也没完全骗他，白天的确离开去谈了个生意。


    沈之弥带着秦恒在剧组玩了半天，下午送秦恒去机场。


    陈助理带着秦恒登机。


    秦恻倒是留到了最后，他看看沈之弥问：“什么时候杀青？”


    “还要一段时间。”沈之弥模棱两可地说。


    秦恻点点头，没说什么，就是黑眸里藏着点显而易见的危险。


    看着人进了登机口，沈之弥这才松了口气。


    转念他又觉得想笑。


    这人耍了那么多花招，又特地带了秦恒过来。


    仿佛……怕被他赶出去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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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关系


    送走了秦恒和秦恻, 沈之弥又投入到了拍戏中。


    又过了一段时间，《江晚》这部电影开始宣传了。


    虽然电影的定位是艺术片，但毕竟有影帝参演, 热度还算不错。


    沈之弥在电影里扮演一个家世不好, 走了歧路，最后身死的大学生, 生命里唯一一点光就是许影帝扮演的主角。


    这个角色是紧扣主题的一部分，但占据的戏份不算太多。


    因此在宣传片里，沈之弥只占了两个镜头。


    但即使只有两个镜头, 在官微看到沈之弥的名字时, 所有人还是惊了一下。


    “陆导！是陆导的电影啊啊啊！”


    “竟然能参演陆导的电影，弥弥好棒！事业粉狂喜！”


    《江晚》的导演在国际上斩获了不少奖项, 因此名气不小。


    更重要的是, 这位导演选角完全不存在什么暗箱操作，能被他选中的演员无一例外全是有实力的。


    能进入《江晚》剧组，无疑在沈之弥的履历上盖了个金章。


    眼看陆导承认了沈之弥的演技，很多网友更加笃定的认为, 沈之弥就是个「体验派」演员，之前演的不好只是因为没选对角色。


    等到《江晚》宣传片放出来的时候, 无论是沈之弥的事业粉还是cp粉, 都涌入视频给沈之弥打气。


    见到他在电影中难得阴郁的扮相, 弹幕上更是苦茶籽乱飞：


    “这是什么阴郁小美人, 一下扑倒！”


    “斯哈斯哈，这次的角色有点带感啊！单薄的身体, 病娇的性格……不乖的孩子要被关起来好好惩罚哦——”


    “秦总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江晚》宣传片刚放出没几天, 又有一个电影的官博cue了沈之弥。


    沈之弥的粉丝们一呆, 接着狂喜。


    “啊啊啊两部电影！有粮了家人们！”


    “好家伙, 这个电影原著大家看过没有，弥弥在里面演的是个女装癖少年，这设定……”


    这部电影沈之弥戏份依旧不多，宣传片里甚至只有一个镜头。


    但当那个穿着短裙的身影走过去时，满屏都是尖叫鸡。


    然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又有一部电影放出了演职员表。


    看着里面沈之弥三个字，沈之弥的粉丝们：“……”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有些不敢相信。


    这下激动的倒是路人了。


    “好家伙，这是我最近第三次见到沈之弥了吧？”


    “查了一下，这几部电影的档期差不多，如果没有意外……到时候去电影院不用选了，反正都是看沈之弥【doge】。”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一下拿了三个角色，但都是戏份不重的配角，戏份最多的就是《江晚》了吧？背靠秦氏还能踏踏实实从小角色演起来，也是不容易了。”


    继《倾天一剑》过后，沈之弥一下拿到三个电影角色，这一波让人不得不吃惊。


    因为演得都是配角，所以并不多让人眼热。


    但要是仔细看一下，会发现沈之弥选得都是有点名气的导演，角色也各有特色。


    沈之弥的事业正式进入了上升期。


    让沈之弥意外的事，在讨论他接了三部电影的话题下，被cue最多的竟然是秦恻？


    “啊，这三部电影拍起来，沈之弥至少要离家三个多月吧？”


    “笑死，秦总你不行啊，秦家竟然要让沈之弥养家！”


    沈之弥看着好笑，把这些评论截图发给了秦恻。


    他发完之后就立刻去忙。


    等拍完了戏份，再从小吴手里拿到手机，竟然看到秦恻回了一句：“有道理。”


    沈之弥很惊讶，秦恻转性了？不仅不呛他，还会赞同？


    以为自己发错图片了，沈之弥点开之前的消息又看了一眼。


    图片没发错，还是微博评论区的截图。


    只不过在说他赚钱养家的评论下，还有一条：


    “笑死，秦总你不行啊，你要是行，沈之弥还有力气在三个剧组乱窜吗！”


    沈之弥：“……”


    从前类似的话他看过不知道有多少了。


    在综艺上还被问过秦恻一晚几次。


    但那时候他和秦恻相安无事，就算被问到，心里也只觉得想笑。


    可现在……


    再看看秦恻回复的那条「有道理」，沈之弥顿时又感觉到了危险。


    几天后。


    A市，机场。


    一个人戴着帽子口罩，拖着个行李箱走出来，坐进一辆车里。


    沈之弥摘下口罩，松了口气。


    驾驶座上的小吴转身问：“沈哥，现在先回你家吗？把箱子放好了再去录节目？”


    “不用了，直接去吧。”沈之弥说。


    小吴也没多问，开车朝着路明那档选秀节目的拍摄场地赶去。


    沈之弥看了眼手机定位，叹了口气。


    当时路明邀请他来录节目，他答应得挺快，后来才知道录节目的地点竟然在A市。


    这次他回来不仅没告诉秦恻，连秦恒都没告诉。


    等录完了，他在处理点事，就立刻飞回剧组。


    嗯……赶在某些人发现之前。


    来到拍摄地点，进入后台，沈之弥看到了路明。


    路明正在做造型，见他过来，挥了挥手：“哟，来了。怎么来那么早？”


    沈之弥没回答。


    他看着路明笑笑。


    现在的路明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相比，已经变了很多。


    沈之弥还记得路明刚到别墅的那一天，他跟在元宿身后，明明沉默的收敛了脾气，给人印象却依旧阴沉又暴躁。现在他放开了，倒是显出一种亮眼的张扬和锐利。


    路明画好了妆，看了眼时间，挥挥手让化妆师先出去。


    沈之弥坐到了一旁的化妆镜前。


    路明转头，指着自己眉骨上贴着的亮片说：“你看，帅吧？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弄。”


    剩下的话他没说全，但沈之弥能猜出来。


    无非就是元宿不喜欢，所以他放弃了。


    路明估计也觉得说这些没意思，没再提这个。


    沈之弥倒盯着他脸上妖异的舞台妆看了半晌，非常嫌弃地问：“我也要画成你这样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路明无语。


    两人笑了半晌，又缓缓静了下来。


    路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说：“我觉得现在我这样挺好的。”


    “嗯。”沈之弥点点头，“比淋成落汤鸡的样子顺眼多了。”


    路明又笑了起来。


    他指着化妆间几束花给沈之弥看：“我进圈那么多年了，上一次收到花还是刚出道那会儿，我还一直怀疑是经纪人偷着给我买的。”


    沈之弥没说话，静静听着路明说。


    路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来，指着自己的脸说：“欸你知道吗？之前我压着脾气，他们说我一看面相就不好惹。现在我不压着了，怼人也随意，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吗？”


    “他们夸我好帅！”路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之弥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路明的脑袋。


    笑过之后，路明很嫌弃：“我刚做好的发型，你别给我拍塌下去了。”


    沈之弥也很嫌弃，抽了张纸巾插手。


    路明凑近镜子，看了眼自己的眼妆，确定没花之后才退回去坐好。


    他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不该说虚伪的。”


    路明声音吊儿郎当：“爱不爱的不就那样，赚钱多爽。”


    说着他看向沈之弥：“不说我了，你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跑剧组呗。”沈之弥说。


    “我是问你工作怎么样吗？我问你和你的阿恻怎么样。”路明说。


    沈之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恐地看路明：“那么肉麻的吗？”


    “不然呢？你以为那时候我为什么被你恶心到想吐？”路明说。


    沈之弥难得反思了两秒。


    不过路明问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路明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拖进来的箱子，了然：“你和秦恻睡了？”


    沈之弥一惊，看着路明的眼神非常复杂。


    这人看起来挺蠢，怎么在这种事上那么敏锐。


    路明觉得稀奇。


    他转身拿了瓶水，感慨：“那天你被人拍到脖子上的创可贴，我还以为你这人丧心病狂到这都要演。没想到竟然还真睡了。”


    “别问，问就是喝酒误事儿。”沈之弥叹了口气。


    路明「呵」了一声：“都是借口。”


    沈之弥笑了笑，没反驳。


    这段时间他忙着拍戏，下意识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秦恻来了也躲着秦恻，现在路明提起来，倒是让他不得不思考一下。


    那一晚上折腾得够呛，倒是让他和秦恻的关系变得复杂不少。


    纯粹的合约关系被打破，但要说是正常的情侣，那又不像。


    想了一会儿，沈之弥觉得没啥必要。


    反正现在他和秦恻的合约又散不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想到最后估计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路明盯着沈之弥看了一会儿：“你可别像从前的……”


    劝慰的话说到这又顿了顿。


    路明觉得这话不太好听。


    他自己被渣了，那可能是他识人不清运气不好，总不能贷款别人的感情也是这样。


    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是元宿。


    沈之弥惊奇地看着路明：“你竟然也有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的那一天？”


    路明：“你什么意思！”


    沈之弥哂笑。


    路明暴躁摆手：“反正你自己知道就行，别被人坑了。”


    “坑不了。”沈之弥漫不经心摆弄桌上的眼线笔，“是我喝醉了把人拉房间里的。”


    路明惊讶地看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秦恻那种人要是不愿意，怎么可能顺着你的脾气？他肯定对你图谋不轨。”


    沈之弥一脸莫名其妙。


    路明以为他要为秦恻辩解，谁料沈之弥说：“我长那么好看，他对我图谋不轨不很正常吗？”


    路明：“……”


    可恶，他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怎么会想起来担心沈之弥！


    他明明应该担心秦恻！


    慢慢化妆间的人多了起来，沈之弥和路明也没再聊这些。


    他和路明去排练了一下待会儿要跳的舞。


    这舞沈之弥已经练了一段时间了，他上辈子有点舞蹈基础，肢体协调性很好，这次分给他的部分又挺简单，所以和路明配合起来还算不错。


    化妆师给沈之弥也画了个舞台妆。


    沈之弥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夸张的妆容。


    一般人脸上的妆太浓，如果打光不合适会显得非常突兀。但他底子好，即使坐在化妆间里，依旧能完美呈现妆容效果。


    等他彻底做好造型，化妆间里简直像多了只妖精。


    毕竟是选秀节目，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习惯了高颜值的冲击，但还是被沈之弥惊艳得不轻。


    一化妆间的人都忍不住围着沈之弥打转。


    路明刚刚在外面，回来后盯着沈之弥的脸就叫：“卧槽，我后悔要和你一起上台了。”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得跳完。”沈之弥说。


    路明围着沈之弥转了一圈，内心不得不感慨，沈之弥刚刚说得那句话也不全是嘚瑟。


    秦恻要是对沈之弥没有心思，那的确是有点毛病。


    隔壁练习生化妆间的化妆师来串门，一抬头看到沈之弥，当即尖叫一声：“啊啊啊美人！”


    这一嗓子嚎出来，整个节目组都震惊了，陆续有人借口来拿东西，实则过来看看这个化妆间里藏了什么。


    被那么多人围观，正常人都会不好意思，摆摆手推脱几句。


    沈之弥偏不。


    他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转着圈等人拍。


    最后李享听到风声也过来了，对着沈之弥竖了个大拇指，叹道：“秦总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的。”


    沈之弥心想，他长得好看关秦恻屁事。


    最开始尖叫的那位化妆师围着沈之弥拍了好几张。


    “我克制不住自己了，我现在就要发微博！”


    沉浸在自己美貌里的沈之弥一愣，稍稍清醒过来。


    他的照片发出去，一个热搜至少是值得的。


    可他是瞒着秦恻过来的啊！


    看到热搜秦恻不就知道了吗？


    沈之弥是来做客的，不好开口，于是疯狂朝路明使眼色。


    路明秒懂。


    他轻咳一声，提醒拍照的众人：“导演说要保密的哈，重磅炸弹当然要放到节目播出那天。”


    路明这样说了，众人才作罢。


    到了晚上录制开始。


    沈之弥和路明开场。


    沈之弥一上场，拍摄场地又是一阵尖叫。


    上百位练习生，都提起了精神。


    不过开始跳舞时，路明还是C位。


    路明延续了自己一贯的酷哥风格，为了中和，沈之弥则承担了大部分卖萌和涩气的动作。


    现场热度一浪高过一浪。


    沈之弥站在舞台上没有任何不适应。


    他的表现欲和观众人数成正比。


    现在那么多人看他跳舞，他舞台表现能力简直蹭蹭蹭往上涨。


    沈之弥跳得high，玩得high。


    并没有注意到，台下的工作人员，非常恭敬地引领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站在舞台侧边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台上撒欢的沈之弥。


    等到音乐结束，主持人终于走上台。


    主持人cue了一下评委席的李享：“李享老师对刚刚的表演有什么评价？”


    李享看着沈之弥笑。


    他没回答，而是拿着麦转身问后面的练习生：“你们对沈老师的表现满意吗？”


    沈之弥胸有成竹地等着评价。


    谁料台下异口同声说：“不满意！”


    沈之弥：“？？”


    李享接着问：“为什么不满意？”


    话筒递到了一个练习生手里，练习生说：“因为没有弥弥之音！我们都想听弥弥之音！”


    沈之弥瞬间噎住：“……”


    现场笑倒了一片。


    李享拿回话筒，笑着说：“沈之弥这是舞曲你知道吗？你在跳的时候，竟然一句都没有唱！”


    沈之弥接话：“你们只说请我来跳舞，又没说请我来唱歌！早说让我来唱歌，我就不来了！”


    现场又是一片哄笑。


    另一位导师也发话：“我也对弥弥之音很好奇，刚刚我就竖着耳朵听，但你的麦里竟然只有呼吸声！你好倔强，竟然真的忍住了一句都没有开口！”


    沈之弥很不高兴：“那当然，不然我唱了，等会儿导演该打我了。”


    这时有个年纪不大的练习生冒出一句：“只有呼吸声？欸？那不是好涩……”


    李享听到了，他看了眼舞台侧边，笑着对这位练习生说：“你说话小心点哦。”


    他又看向沈之弥：“其实今天沈老师唱了，导演也不敢打你。”


    “嗯？”沈之弥有点疑惑。


    这时灯光一束光打到舞台侧面，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沈之弥也跟着看过去。


    灯光下，本应该在秦氏大楼办公室里加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男人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领结规整的束着，看起来和闪耀又夸张的舞台半点不相符。


    但他又的确真实地站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人。


    沈之弥一呆，没忍住骂了声卧槽。


    其余人也愣了两秒，紧接着就是满场乱飞的口哨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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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卸妆


    沈之弥裹在口哨声和掌声中, 看向站在舞台侧边的秦恻。


    想到自己在台上玩high了的表现，他立刻感到一股微痒的热意顺着脖子往上爬，最后稳稳停在脸颊上。


    浅淡的热度逐渐变得滚烫, 沈之弥也分不清, 这到底是跳舞带来的，还是因为看到了秦恻。


    理智绕了好几圈才回笼, 沈之弥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路明你坑我！”


    他去瞪路明，路明也一脸惊讶，朝他摆手, 表示自己真不知道。


    沈之弥上上下下在场地里看了好一圈, 看到评委席上的李享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他看看李享又看看秦恻，好啊, 这俩人竟然串通了。


    笑了好一会儿, 秦恻上台。


    主持人开口问：“秦总觉得沈老师跳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沈之弥忍不住看了眼秦恻，又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开。


    “怎么样？”秦恻拿着话筒，手指摩挲了两下。


    他目光扫过沈之弥脸上让人惊艳的妆容, 和他身上这套稍微一动就能把腰露出来的服装。


    沈之弥站在舞台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脑袋上都要冒烟了。


    半晌, 秦恻嘴角一勾：“没看清, 再跳一次。”


    沈之弥：“……”


    台下立刻开始起哄。


    主持人又cue了下沈之弥, 笑得很鸡贼地问：“咦，化妆师没给沈老师扑够粉底吗？”


    屏幕上下一秒出现了沈之弥的特写镜头。


    他那张堪称妖异的脸上透出浅淡的薄红, 明明是一张足够迷死人的脸, 神情却透出一种茫然和窘迫。


    至于脖子, 那就更红了。


    主持人接着调侃：“再跳一次有点勉强, 不软沈老师把刚刚那个比心的动作给秦总再做一个？”


    沈之弥张口就要拒绝。


    台下却开始闹事：“比心！比心！”


    秦恻坐在节目组准备的椅子里，嘴角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之弥。


    沈之弥憋了好半晌，克制着要把舞台踩穿的冲动，飞快在头顶朝秦恻比了个心。


    现场又是一片喧闹，沈之弥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下台的。


    他只觉得自己的演技好像直线下降，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热度。


    而且……不就是比个心吗？怎么那么难！


    到了后台，回了化妆间，又被调侃了好一会儿，沈之弥才觉得自己稍稍淡定下来。


    等他脸上彻底退烧，回头一看，刚刚还围满了人的化妆间，就剩了他和秦恻两个。


    沈之弥：“……”


    “你怎么来了？”沈之弥先声夺人。


    要是说话时不刻意低头去倒卸妆水，可能气势会更足一点。


    “还好意思问我？”


    秦恻嗤笑，手指搭在一旁的行李箱上敲了两下，声音凉凉地问：“秦家的别墅装不下你，沈大明星准备去哪家酒店住？”


    被戳穿心思，沈之弥讪讪。


    他狡辩：“我只是临时回A市一趟，待不了一天又回去，回家里多麻烦张妈。”


    秦恻没说话。


    沈之弥惊讶，这次怎么那么好糊弄？


    他拿化妆棉敷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偷偷从镜子里瞥秦恻。


    他自以为做得非常隐秘，一抬头就对上秦恻的眼睛。


    沈之弥心虚地垂下眸。


    转瞬又想，他心虚个鬼，于是又抬起眼皮去瞪秦恻。


    却见男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吐出一个数字：“43天。”


    “啊？”沈之弥一愣。


    秦恻拿着手机，在膝盖上磕了磕：“从晚宴那天晚上，到今天，43天。沈之弥，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猝不及防被戳穿，沈之弥哽住。


    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借口。


    谁要躲了？他只是去拍戏而已！呆在剧组哪里都没去，怎么能叫躲呢？中途不还见了一面吗！而且消息他都回了！


    沈之弥一句都没说。


    他品味了一下，后知后觉从男人浅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很快沈之弥就认定这是错觉。


    因为下一秒秦恻就恶劣地扯了下嘴角：“那晚的事真让你那么害羞？”


    害羞？？


    沈之弥手指一用力，卸妆水挤进了眼睛里。


    他捂住眼睛「嘶」了一声。


    “怎么回事？”秦恻皱眉，走过去。


    “疼！”


    沈之弥气死了，一只眼睛里痛得难受，连带着另一只眼睛里泪珠也在打转。


    秦恻「啧」了一声：“我看看。”


    沈之弥躲开他的手，下巴却被钳住。


    秦恻抽了张湿纸巾，又倒了点水，一点点仔细地擦拭沈之弥的眼睛。


    湿纸巾擦在妆容上，眼妆晕开了一片。


    没一会儿刺痛散去，两只眼眶只剩下一片热意，沈之弥睁开眼睛。


    秦恻拿开纸巾，掐着沈之弥下巴的手却没动。


    “怎么那么蠢？”他低声问，目光锁在沈之弥脸上。


    这人脸上的妆晕开，显得有些狼狈。


    明明卸妆水只进了一只眼睛，但现在两只眼眶都是红的，漾着层浅浅的水光。


    “还不都怪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沈之弥抱怨。


    仅仅是卸妆水进了眼睛而已，连声音都带上了鼻音。


    秦恻没说话，他拇指微动，在沈之弥唇角蹭过。


    一片浅淡的红晕染开。


    原来嘴上也涂了东西。


    “你……”沈之弥顿了顿，往后撤身。


    秦恻钳住他的下巴没动。


    下一秒，微热的呼吸扑上来。


    秦恻俯身咬住了他的唇。


    走廊上人来人往，化妆间门没关。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一瞬拉远。沈之弥感觉耳朵里像蒙了层水膜，迷迷蒙蒙听不到大的动静，却又把化妆间外的悉悉索索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这点琐碎的声音也褪去，只余下胸腔里越跳越凶的心跳。


    凶猛到心脏仿佛要从喉咙跳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


    沈之弥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被放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沈之弥捂住嘴，抹了一把，手上一片狼藉。


    抬头去看秦恻，这人也好不了多少。


    但秦恻看起来还算冷静。


    明明才做了半公共场合接吻的事，这人又淡定地拿过沈之弥手里的卸妆棉，在脸上随意擦了几下。


    他嘴角还留着一抹红痕，像干涸的血迹，悄无声息的张扬。


    沈之弥坐不住了，一把抓起桌上的卸妆水和卸妆棉，跑进了洗手间。


    “我去卸妆！”


    磨磨蹭蹭在洗手间呆了好一会儿，足足洗了五把脸，沈之弥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喘。


    心脏「咚咚咚」锤得他难受。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之弥却想到秦恻刚刚的样子。


    可恶。


    乱来的男大学生。


    又磨叽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被敲响了。


    沈之弥惊了一跳，以为是别人要用。


    没想到门外传来秦恻的声音：“还不出来。”


    沈之弥一愣。


    他看看手里的卸妆水和化妆棉，看看封闭的洗手间，又看向洗手间的门，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秦恻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是抓了瓶卸妆水，借口卸妆就跑进了洗手间。


    一呆就是一个小时。


    沈之弥有些想笑。


    他扬声问：“哦，我再不出去，你是要叫救护车还是消防员？”


    同样的话再次提起，门外的人笑了一声。


    “勉强一下，亲自来捉你吧。”


    说着秦恻推门进来，把钥匙放在一旁的柜子顶端。


    沈之弥一呆，没想到钥匙藏在那。


    “你……”


    他刚想说话，见到秦恻身后还跟着个人——一个憋得一脸焦急的化妆师小哥。


    秦恻似笑非笑。


    沈之弥一整个尬住。


    怎么没告诉他有外人在场！


    和秦恻一起出了拍摄场地。


    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环境，沈之弥终于松了口气，并决心再也不要来这个节目组。


    他和秦恻走到停车场，沈之弥这才发现，秦恻竟然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开的车型和平时的专车也不一样。


    平时秦恻的车偏低调，但这次他开的是一辆有些亮眼的深蓝色幻影。


    围着这辆车看了一圈，沈之弥想，有点帅。


    他去开后备箱。


    秦恻按住了他的手。


    “干什么？我要放箱子。”沈之弥说。


    秦恻看他一眼，拎着箱子放在了后座，大费周章地给箱子系上了安全带。


    “那我坐哪儿？”沈之弥不满。


    “坐副驾。”秦恻打开副驾的车门，“我看着。”


    沈之弥愣了两秒，这才意识到这人说的是，看着他，别让他跑。


    沈之弥哭笑不得。


    秦恻开车驶出车库，没问沈之弥要去哪。


    他也没开导航，沈之弥看了一会儿，硬是没看出秦恻的目的地。


    “你这是要去哪？”沈之弥问。


    “回家，你还想去哪？”秦恻说。


    “别，我还有事。”沈之弥软下声音。


    秦恻转头，黑眸盯着他，没说话。


    沈之弥被他盯得后脖颈寒毛直竖。


    “真有事。”沈之弥说。


    他伸手轻轻拉了下秦恻的袖子。


    秦恻低头看看某人的手，「呵」了一声。


    他语气不好：“说吧，要去哪？”


    沈之弥松了口气。


    现在回家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能拖就拖。


    不过他也是真的有事。


    想报个地名，但临开口，沈之弥又顿了顿，只说了一条街道的名字。


    很快到了目的地。


    秦恻「啧」了一声，在路边停下。


    他降下车窗看了一眼，转头问沈之弥：“你来这干什么？压马路？”


    沈之弥伸手去开车门。


    锁了，打不开。


    他又转头看秦恻。


    车子这种密闭空间，总归有些危险。


    沈之弥一秒认输：“真的，就办点事，晚上绝对回家！”


    秦恻盯着他。


    沈之弥心里打鼓，不过他再去开车门，打开了。


    沈之弥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麻溜地又去开后座的门，竟然没打开。


    前面秦恻的声音传来：“人可以走，箱子留下当筹码。”


    沈之弥：“……”


    至于吗。


    “行吧。”他说。


    沈之弥看了眼坐在驾驶座的秦恻，突然觉得秦恻开车的场景很稀奇。


    他笑着朝秦恻挥手：“谢谢你了，司机秦先生。”


    秦恻挑眉。


    沈之弥笑了半晌，道：“你先回去吧，我估计要费一点时间。”


    秦恻不置可否。


    沈之弥带着口罩站在路边，看着秦恻的车子驶远，这才转身沿着路往远处的一栋建筑走。


    走到大楼下，他看了看上面的公司标牌——维宜娱乐。


    他的经纪公司。


    入口处站了个干练的短发女人，看到沈之弥打招呼：“怎么走着过来的？早说让我去接你。”


    “有人送。”沈之弥笑笑。


    “走吧，赵姐。”


    沈之弥带着女人走进了公司。


    他站在电梯口看了一会儿，才勉强想起来王哥的办公室在几楼。


    “看来你对这公司不熟啊？”赵琦问。


    “要是熟了还解约吗？”沈之弥哂笑。


    出了电梯，沈之弥带着赵琦进入王哥办公室。


    他仅朝王哥点了点头，然后便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中年男人打招呼：“丁总。”


    丁总和沈之弥握了握手。


    抬头看向了沈之弥身后的赵琦。


    丁总认识赵琦。


    赵琦现在是个知名个人经纪人，在多个艺人工作室里呆过，手里也带出过影帝影后级的艺人。


    带着赵琦过来，沈之弥的意思很明显。


    他要和公司解约。


    维宜是个小公司，丁总当然会关注沈之弥。


    倒不是因为沈之弥本人，而是秦恻和秦二爷两个大佬较劲，让他有些难办。


    不过这段时间的沈之弥，的确让人惊讶。


    身上热度不低，又被三个知名导演同时认可。


    这样的成就……只要电影放出来不拉垮，沈之弥以后接角色绝对不愁了。


    “你这是刚录完节目就过来了，哪那么忙，这事儿得慢慢谈。”丁总不太想放沈之弥走。


    之前是怕沈之弥背后的秦恻不高兴，现在则是的确想留下这样一个优秀的艺人。


    “丁总说笑，明天我还得赶回剧组，到时候就是律师和你们谈了。”沈之弥说。


    看样子这是铁了心要解约。


    丁总沉吟一会儿，试探：“我以为秦总会和你一起过来。”


    沈之弥笑笑：“他忙，解约是我自己的事。”


    这话倒让丁总觉得有些惊讶。


    赵琦也看了沈之弥一眼。


    秦恻插手了维宜，待在维宜就是呆在秦恻的庇护下，她也没想到沈之弥会和维宜解约。


    赵琦最近也在关注沈之弥。


    沈之弥从前什么样，她不太清楚，但现在见到这个好苗子，她原本是觉得有些可惜的。


    可惜和豪门搅和在了一起。


    她在圈里呆的时间不短。


    秦恻赵琦不了解，但这类人，喜欢一个艺人可以捧上天，不喜欢的时候也能踩到泥里。


    大佬和艺人的身份本就不对等，娱乐圈里那么多年，凡是和这类大佬沾上的，最后基本都没有好下场。


    仅有的几个也是攀上了别人，在这类人手里辗转。


    沈之弥现在主动离开秦恻的庇护，倒是让赵琦高看了一眼。


    进过豪门，还能那么清醒的艺人可不多了。


    近十几年来，也只有娱乐圈最顶尖的那位老牌影后。


    “你要是对经纪人不满意，我可以让公司给你换一个。”丁总开口挽留。


    “不用了。”沈之弥低头看了眼时间，“我已经找到满意的了。”


    赵琦笑笑。


    眼看软的没效果，丁总往后靠了靠：“你的合约等级很高，这样走了，有些不合适吧？”


    这位丁总明显以势压人。


    沈之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失笑。


    和秦恻在一起呆久了，像丁总这样的普通等级霸总，在他眼里还真的不够看。


    “一直到几个月前，我的合约还都是最低等级的，现在我给公司赚的钱，应该也达到了要求。丁总您要是不乐意，那就走正常程序吧。”沈之弥说。


    丁总没想到沈之弥那么强硬。


    形势慢慢偏转，又过了一段时间，沈之弥和赵琦走出了维宜。


    “你的工作交接基本完成，后续还有些手续要继续办。”赵琦边走边说，“你明天回剧组是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沈之弥顿了顿，说：“明天……嗯，但是应该要晚上走。”


    赵琦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眼神明显是秒懂。


    赵琦很淡定：“嗯，那我先定晚上的票，如果你那边来不及，我再改签后天。”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


    爬不起来那种来不及吗？


    沈之弥脸顿时又有些热。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对这种事那么敏锐。


    “嗯，我没开车，你载我一程。”沈之弥说。


    说完这句，他一抬头，脚步顿住。


    “怎么了？”赵琦问。


    “不用搭你的车了。”沈之弥说。


    赵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然。


    “那明天晚上见。”赵琦朝他挥挥手，离开了。


    沈之弥缓步走下台阶。


    维宜这边的环境很冷清，没什么人。


    办公楼侧面有条很窄的路，一辆深蓝色幻影停在路边。


    车门半开，秦恻靠在车旁，在抽烟。


    男人眉头微皱，烟雾缭绕下，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才短短两个多小时没见，这人仿佛经历了什么不悦的事，身上的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沈之弥脚步放慢。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恻抽烟的样子。


    也不是。


    上次他和秦恻冷战，这人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躲在书房的窗帘后抽烟。


    还偷偷看他。


    沈之弥站在不远处停下，恰好是烟雾飘不到的地方。


    “站那么远干什么？”秦恻哑声问，“怕我咬你？”


    沈之弥下意识抿了下唇。


    他左右看看，问：“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他不仅让秦恻先回去，还没告诉秦恻自己是来公司。


    结果一走出来，这人就在公司楼下等着。


    “让我把你在路边扔下，就是要到这来？”秦恻问。


    他叼着烟，抬头看看办公楼：“来公司解约？”


    “嗯。”沈之弥点头，假装毫不在意，收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不自在地捏紧。


    秦恻垂眸打量着沈之弥。


    这人脱掉了舞台上那套衣服，现在穿了件白衬衫，外套黑色风衣。


    只有黑白二色，简洁利落到有些冷淡。


    “沈之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让我帮你解约。”秦恻抖了下烟灰。


    沈之弥没说话。


    他没告诉秦恻自己要解约的事，今天也刻意避开了秦恻。


    一是因为，他的确不想让秦恻插手。


    另外就是……


    他猜到秦恻可能会不高兴。


    自行和维宜解约，这是沈之弥早就定好的。


    离开原来的公司，相当于脱离了秦恻的庇佑，同时也脱离了他可能施加的禁锢。


    沈之弥不可能因为他和秦恻睡了一晚，就放弃这件事。


    他事先想得很清楚，但这会儿却发现……


    自己好像……不想让秦恻不高兴。


    看看周围冷冷清清的街道，沈之弥说：“我只请了两天假。”


    秦恻一愣，烟灰掉在手上。


    沈之弥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下巴微仰着：“明天晚上的飞机。”


    他声音有些闷，有些软，外层还罩着点岌岌可危的骄傲。


    秦恻偏头躲过他的视线。


    坚持了半晌，「啧」了一声，一败涂地。


    他身上那股冷意一收，无奈叹了口气，掐了烟，拉开车门：“上车。”


    沈之弥笑着走向车子。


    车门合上，又过了一会儿，车子才启动。


    ——


    小区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沈之弥有些惊讶。


    他以为秦恻会带他去别的地方，没想到这人还真老老实实回了家。


    虽然只隔了一个月，但再次回到熟悉的小区，沈之弥还是感觉到了亲切和轻松。


    果然住酒店和回家就是不一样。


    别墅的自动门打开，秦恻把车开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车子在车库里停下。


    沈之弥下车伸了个懒腰，猛灌了一口车外的空气，他这才察觉到嘴里微涩的烟味有多重。


    他抿着唇不太高兴：“我箱子还在里面。”


    秦恻下车，任劳任怨地打开后座车门，把沈之弥的箱子拖了出来。


    一进入家门，沈之弥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他扑到沙发上打了个滚，这才往楼上走。


    “我的床单换过了没？”沈之弥一边走一边问。


    “换过了。”秦恻颔首。


    “那被子晒过了吗？”沈之弥又问。


    “也晒过了。”秦恻打开主卧的门。


    沈之弥像只巡逻领地的猫，竖着尾巴进去转了一圈，满意了。


    他从秦恻手里接过箱子，秦恻按着没动。


    沈之弥抬头对上秦恻的眼睛。


    这一瞬间，沈之弥察觉到哪里不对。


    别墅里太安静了。


    “张妈呢？”沈之弥问。


    “放假了。”秦恻说。


    他直起身，把箱子放到一旁。


    沈之弥转过头，看着一旁深灰色的墙壁，忍不住想笑。


    他怎么会觉得秦恻会老实？


    “哦，那时间不早了，我去接秦恒。”沈之弥又说。


    “不用接。”秦恻靠在主卧门边，手指敲了敲门板，“今天他们学校活动，晚上不回来。”


    沈之弥侧头盯着秦恻看了一会儿。


    气氛有些危险，又有些诱惑。


    沈之弥想收住好奇的爪子，但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明知不对劲，沈之弥还是轻轻凑近秦恻耳边。


    他问：“那我晚上吃什么？”


    秦恻低笑：“吃点别的。”


    才刚到傍晚，主卧的窗帘便拉上了。


    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夕阳透过窗帘的边角钻进来，洒下金红的光。


    秦恻抬起头，舔了下嘴角。


    他额发完全摆脱了发胶的束缚，蓬乱地搭在额前。


    漆黑的碎发下，同色的黑眸盯着抱着枕头的人，眉眼凌厉，一片浓墨重彩。


    沈之弥抱紧手里的枕头，脑子里想的却是几个月前的一件事。


    那次在海滩上直播，秦恻偷着玩滑水，踩在滑水板上，单手拉着缆绳。


    他的手很漂亮，尤其是用力的时候，指节绷紧，筋骨凸起。溅起的海水打在这人手上，又闪着光滑下。


    当时沈之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周虹拍他，问他是不是看呆了。


    他笑了一下，便去找导演，拿着小喇叭把秦恻喊了下来。


    沈之弥演技很好。


    他会演深情，当然也会遮掩。


    他做得很好，所有人都只记得他拿着喇叭吼秦恻，没有人注意到，那一瞬间有一丝惊艳悄悄藏了进来。


    “是不是最喜欢我的手？”秦恻低声问。


    沈之弥根本连他问什么都没听清，胡乱点头。


    秦恻笑了一声，凑近他耳边：“那你最喜欢的手，现在在哪？”


    这次沈之弥听清了，他气得拿着枕头砸秦恻。


    主卧好不容易又迎来两位主人同住，房间里热闹了好半天。


    等天色彻底变暗，夜已经深了，沈之弥也已经废了。


    他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偏偏还记得要去洗澡，意识挣扎着始终没沉下去。


    秦恻坐在床头逗他：“扶你去洗？”


    沈之弥「呵」了一声，有气无力但还硬撑着嘲讽：“洗个澡而已，我自己可以！你真以为自己多厉害！”


    秦恻险些笑出声来。


    他怕自己真笑了，沈之弥又要炸毛，连忙压下嗓子里的笑意。


    “那我自己去？”秦恻问。


    “不行！”沈之弥闭着眼睛，拍了下床。


    他还记的自己曾经给秦恻定下的规矩，任性道：“说好了我洗完，你才能洗。”


    说着他似乎想爬起来，手臂用了下力气，又骤然软下。


    “那么不讲理？自己不洗还不让我去？”秦恻问。


    “谁说我不洗！立刻就去！”沈之弥说。


    秦恻挑眉。


    他盯着身边的沈之弥，越看越觉得这人可恶。


    那么任性，还不讲理，偏偏还是个戏精，说演就演，让人摸不准他嘴里到底有没有半点准话。


    看了一会儿，秦恻低头在这个讨厌的家伙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


    沈之弥哼唧了两声，瘫在床上像一块猫饼。


    秦恻靠坐在床头，故作漫不经心：“一起去吧，我累了，万一在浴室里滑倒了，你还能扶我一下。”


    沈之弥耳朵支棱了起来。


    这台阶给的很诱人，但又有些危险。


    不过身体的疲惫干扰了沈之弥的判断，他想了一会儿，问：“真的吗？”


    秦恻面不改色撒谎：“嗯，真的，累得腿软。”


    这话沈之弥听着很高兴。


    果然不是他一个人废。


    “那我就……”沈之弥艰难从床上爬起来，“扶着你去洗澡。”


    秦恻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怕把人给吓聪明了，他强压住笑，揽住沈之弥往浴室走。


    洗手间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迷迷糊糊时沈之弥还在想，秦恻也不完全是撒谎。


    这人在浴缸里好像真的站不稳，非要扶着他。


    还不是扶一把完事。


    一扶扶了好几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4 19:14:44-2022-09-05 20: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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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喜欢


    第二天早上, 沈之弥醒了。


    但他拒绝起床。


    还好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倒也不算难熬。


    他翻了个身，把被子团吧团吧全抱进怀里。


    秦恻已经穿好了衣服, 正站在一旁打领带。


    “醒了？”他问。


    沈之弥抱着被子没吭声。


    秦恻停下动作, 走到床边，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沈之弥闭着眼睛装睡。


    秦恻眉梢动了动, 手放在他腰上，隔着被子轻轻捏了一下。


    “嘶……”


    沈之弥身体立刻弹了起来。


    他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回头看：“你有毛病？”


    见这人终于搭理自己, 秦恻这才作罢。


    他道：“张妈今天回来, 中午别忘了下去吃饭。”


    沈之弥「嗯」了一声，还是不太想动, 昏昏欲睡。


    秦恻站在床边看着他, 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想上班的冲动。


    但他的假期只有昨天一天，为了把昨天下午空出来，他今天的日程安排得很满。


    “晚上什么时候回剧组？”秦恻问。


    这次沈之弥开口了：“五点半的高铁。”


    他转头看秦恻，就见这人皱着眉, 一副思考模样。


    一见他这样子，沈之弥就知道, 五点半的时候秦恻肯定没空。


    沈之弥脸埋在被子里, 打了个哈欠：“不用你送, 你忙你的。”


    秦恻惊讶, 这次怎么那么乖？


    但他下午的确没时间，思考两秒, 他说：“那我让助理去送你？”


    沈之弥没说话, 只是朝他摆了摆手。


    秦恻系好领带, 看了眼时间, 匆匆往外走。


    离开卧室前，他又转头看了眼沈之弥。


    床上的人抱着被子，似乎又睡过去了。


    中午沈之弥被张妈叫起来吃饭。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见到沈之弥，张妈很激动，大展厨艺，做了一桌子好菜。


    沈之弥嘴馋得要死，奈何困得太厉害。


    他坐在桌边勉强塞满了肚子，然后又爬到楼上睡觉。一觉睡到四点半，沈之弥这才被闹钟叫醒。


    陈助理已经等在楼下了。


    沈之弥看到他觉得有趣，他问：“秦恻到底给你开了多少工资，你这又帮他接孩子，又帮他送人的。”


    陈助理讪笑。


    沈之弥这会儿没穿外套，衬衫是立领的，但依旧隐隐约约能看到领边的痕迹。


    陈助理一个成年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一边尴尬，一边在心里大骂老板是个渣男。


    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助理来送，不应该自己上场吗！


    沈之弥调侃了一句，也没再多问。


    他对陈助理说：“不用你送，等会儿经纪人过来接我。今天秦恒要回家吧？你去准备一下接秦恒吧。”


    陈助理踌躇，没敢答应。


    等会儿赵琦开车过来了，陈助理见沈之弥真坐上了赵琦的车子，又打电话通知了秦恻一下，这才放心离开去接秦恒。


    坐在后座上，沈之弥没一会儿由坐改为躺。


    赵琦看了眼后视镜，失笑：“你倒是不认生。”


    “你这车我以后肯定会常坐，认什么生，就当提前磨合了。”沈之弥躺在后座，调整了一下姿势。


    赵琦眼带调侃，她还以为她的高铁票铁定要改签成明天。


    没想到沈之弥今天倒是准时。


    昨天秦恻特地来到楼下去接沈之弥，她还以为沈之弥和秦恻的婚姻大概真像外人想的那样是真实的。


    至少现在是。


    但今早看到沈之弥一个人从别墅里出来，赵琦又有些拿不准。


    思考一会儿，赵琦开口问：“作为你的经纪人，我要为各种公关做打算。所以我必须问一下，你和秦恻是什么关系？”


    沈之弥刷着手机的手指微顿，心想，这个问题问得好。


    赵琦问这个问题，他并不惊讶。


    如果赵琦不问，那他这个经纪人才是白找了。


    但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沈之弥发现自己有点不高兴。


    不是冲着赵琦，而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


    这问题哪该问他啊？又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手指又滑动了下屏幕，沈之弥按灭手机放下。


    他打了个哈欠：“合法伴侣，最常见的那种。”


    这话乍一听挺正常，但沈之弥又在后面补了两个字——圈里。


    赵琦点点头，明白了。


    她有些惊讶。


    实在是前段时间沈之弥的表现太过出彩。


    亲密cp火得不行，赵琦即使很清楚圈内现状，上头的时候也嗑过几分钟。


    真相是这样，既让她惊讶，又完全不出乎预料。


    赵琦感慨：“那你演技真的不错。”


    沈之弥笑了一声，没说话。


    忙活了一阵，终于上了飞机。


    沈之弥拉上隔板摘下口罩，又把座位放平，躺了一会儿。


    左右翻了下身，沈之弥突然感到被硌了一下。


    他以为是手机充电器，伸手摸了摸，却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丝绒礼盒。


    看了两秒，沈之弥开始回忆这是自己的东西吗？


    他东西经常乱放，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盒子里是一块表。


    这块表很漂亮，整体呈黑色，周围镶着细碎的钻点。


    仔细看表盘是夜空一样的深蓝，随着位置变动，表盘下有金色的流沙一层层泛起波纹。


    这下沈之弥确定了，一看就不是他的，他可买不起那么贵的表。


    所以……是秦恻的？放错衣服了？


    秦恻竟然会买这种华丽风格的表，还挺骚包。


    沈之弥拿出手机想问一下，又发现手机已经开了飞行模式。


    他点开微信，发现里面竟然有两条新消息，都来自秦恻。


    还有一条语音电话，应该是上飞机前打来的，但沈之弥没听到。


    沈之弥点开了聊天框。


    五块钱：摸下大衣口袋。


    五块钱：看到了吗？礼物。


    沈之弥一呆，盯着「礼物」那两个字看了好半晌。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礼盒，内心蹦出两个大字：“卧槽！”


    秦恻这个抠门成性连五块钱都不放过的葛朗台本台，竟然会送他礼物？


    天上下红雨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沈之弥突然有些担心，飞机不会坠机吧？


    思绪飞扬了好几圈，沈之弥还是震惊得要死。


    虽然秦恻给他点过餐，也顺便送了束花，但沈之弥总觉得那朵花调戏的成分更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特地买了件礼物送给他。


    他还记得自己送秦恻纪念币时，这人惊讶的表情。


    和他不一样，秦恻应该是不常送人礼物的……吧？


    一点隐秘的欣喜浮了上来，沈之弥放下手机，拿起那个巴掌大小的丝绒礼盒摩挲两下，颇有些爱不释手的味道。


    他把里面那块表拿出来，打开座位上的顶灯，对着光仔细看了一会儿。


    上辈子，类似的东西沈之弥也有不少，照理说他不该那么高兴，但这是秦恻送的啊！


    欣赏了好一会儿，沈之弥又想到，秦恻就把这东西偷偷塞到了他大衣口袋里。


    他毫不知情地挤过机场，要是遇到小偷，丢了他都不知道。


    想到这，沈之弥顿时肉疼。


    这么贵的东西……


    沈之弥顿了顿，盯着手里的表看了一眼。


    这丝肉疼冲破惊喜，让沈之弥清醒了两秒。


    他翻转着看了一眼，双面表盘。


    又看了下logo上的标志，沈之弥逐渐冷静下来。


    这表有些太贵了。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品牌的表一年才出一只，价格八位数起步。


    简而言之，这表他卖出去，和秦恻合约上的违约金估计都能还上一半了。


    惊喜褪去，沈之弥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八位数对现在的他是一笔巨款，但对曾经的他的确不算什么。


    他还不至于因为收了这个价位的东西就不知所措。


    沈之弥不舒服的是，昨晚他刚和秦恻睡了，这人床上实在不要脸，也不要命，今天秦恻就给他送了一件这么贵的礼物。


    什么意思？


    表示他睡得很开心？


    坐在椅子里，沈之弥的腰还隐隐作痛。


    他看着手里这块表，觉得这像极了有钱人安抚床伴的拙劣技巧。


    睡完了就跑，让助理来送他也就罢了，怕他不高兴，所以送点东西哄一哄？


    谁稀罕？


    星星点点的怒气涌上来，沈之弥拿起手机就打字：“你有病啊？没事送我东西干什么？”


    消息页面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沈之弥这才记起这是在飞机上，没网。


    烦躁更重了，沈之弥扔开手机和盒子，关上灯拿毯子蒙上头睡觉。


    秦恻忙到半夜。


    喝光了手边的咖啡，他揉了揉眉心，起身要去洗漱。


    桌上的计时器响了起来，秦恻有了点精神。


    这个点沈之弥应该下飞机了。


    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聊天记录停留在他问沈之弥看没看到礼物的那条上，沈之弥还没回复。


    刚下飞机，应该很忙，秦恻想。


    没忙着去洗漱，他拿着手机静坐了一会儿。


    十几分钟过去了，沈之弥还没回复。


    已经过了零点了。


    秦恻打开手机日历确认了一下，没错，今天的日期画了个蓝色的小圈。


    微信还是没动静。


    秦恻狐疑，沈之弥不会笨到没看到消息也没发现盒子吧？


    点开沈之弥的头像，秦恻想再发一条消息。


    聊天界面突然刷新，两条新消息怒气冲冲地滚了出来。


    唱歌「好」听：你有毛病吧？为什么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唱歌「好」听：秦恻你什么意思？


    一连两条消息砸的秦恻满脸懵逼。


    他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自己送的东西。


    不是说送表没什么问题吗？


    沈之弥为什么那么生气？


    第一次干这种送人礼物的事，秦恻有些生疏，心里完全没底。


    他从选礼物，到偷偷送礼物，每一步都思来想去，做足了准备。


    但没想到第一次就遭遇滑铁卢。


    盯着聊天界面，秦恻这一刻甚至有点茫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复。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唱歌「好」听：睡了我觉得愧疚？你要是这样想也可以，下次给我趴好了。


    秦恻：“？？”


    和这有什么关系？


    秦恻隐约意识到沈之弥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慢慢删除输入框里「生日快乐」四个字，重新打字问：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送生日礼物不行吗？


    沈之弥刚出了机场，低头一看手机，呆住。


    见他停下，赵琦转头问：“怎么了？”


    “今天我生日？”沈之弥问。


    赵琦想起来了，看了眼时间：“哦对，过了零点了，生日快乐啊！”


    沈之弥茫然。


    他翻着看了一眼，这个世界沈之弥的生日和他的生日一样。


    日子没错，不过他这两天太忙，忘得一干二净。


    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秦恻的回复还飘在上面。


    沈之弥往上划了划，看到自己怒气冲冲的质问，还有那句气势汹汹的「给我趴好了」。


    他突然捂着脸蹲下。


    赵琦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沈之弥：“没事”


    就是装修一下刚抠出来的别墅。


    秦恻半宿没睡好觉。


    沈之弥只回了条：哦……这样啊。


    然后就没了消息。


    最开始的懵逼过后，他也有些不开心。


    任谁费尽心思送了礼物，结果被恶言相向，心情都不会好。


    秦恻也不是没脾气的人。


    只是偶尔，还是会忐忑。


    不知道沈之弥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送的礼物有没有获得喜爱，最终被怎么对待了。


    第二天，秦恻得空就刷沈之弥的朋友圈，想要找到点蛛丝马迹。


    但是沈之弥没更新。


    中午去谈生意，见了个合作伙伴。


    生意有点复杂，第一次面谈，没谈出结果。


    对面的人有所求，临离开前，给了他一个包装华丽的礼盒。


    “秦总，听说您上个星期拍下了今年巴郎大师的手工表，我这才知道您对手表感兴趣。这块表比不上您拍下的那块，但也挺有意思，送给您看看。”


    类似的情况秦恻很熟悉。


    但他本人的确对表没什么兴趣，生意谈得也不是很满意，于是婉言拒了。


    回到了车子上，秦恻突然担忧。


    沈之弥收礼物时，不会也像他现在这样，不仅毫无兴趣，还觉得麻烦累赘吧？


    这表是他看过之后，觉得很符合沈之弥的喜好，所以才拍下来的。


    当时他认定沈之弥一定会喜欢，现在却拿不准了。


    “你收过生日礼物吗？”秦恻冷不丁问。


    前面的陈助理和司机齐齐一呆。


    陈助理指着自己问：“啊？问我吗？”


    秦恻点头，同时也看了看司机，意思是两人都问了。


    陈助理想了下，说：“当然收过，之前是父母，现在……都是女朋友送。”


    司机也点头。


    秦恻又问：“那你们收到礼物，喜欢和不喜欢，分别会怎么办？”


    陈助理思考了一会儿：“喜欢的话，那看是什么东西。方便携带的就带在身上，不方便的就好好放好。”


    陈助理对秦恻的问题有点预感，因此回答得很委婉，根本没说不喜欢的情况。


    司机就耿直多了，直接笑道：“别人送的礼物哪有不喜欢的，要是不喜欢，那肯定不是礼物的问题，是不喜欢送礼物的人。”


    这话说出来，整个车子里空气一冷。


    司机呆住。


    陈助理扶额。


    秦恻没再问，冷着脸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这一刻，他又想起沈之弥给自己送的礼物。


    和他不一样，沈之弥这人很喜欢买礼物，什么类型都有，送礼物的理由也五花八门。


    不仅送过他纪念币，有一次沈之弥还送了个杜宾犬的摆件给他。


    秦恻问送这个干什么。


    沈之弥说看侧脸长得像他，于是就买了。


    秦恻盯着那只狗脸看了半天，硬是不知道沈之弥这是不是在骂他。


    不光是送礼物，沈之弥还喜欢逼着他发朋友圈，而且理由很充足——你不发朋友圈，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


    秦恻从前只感觉沈之弥真是无理取闹，还理直气壮。


    现在却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他打开聊天框，想把这句话回敬给沈之弥。


    手指在输入框里悬了半天，硬是没把这句话打出来。


    秦恻发现沈之弥真是天赋异禀，除了他，正常人还真问不出这种话来。


    这是问人喜不喜欢吗？


    这是直接按头逼着别人喜欢。


    但秦恻做不到。


    他怕沈之弥扔出一句不喜欢。


    纠结了半晌，秦恻还是没敢问。


    只是在工作间隙，忍不住抽出时间来刷一下沈之弥的朋友圈而已。


    沈之弥朋友圈一直没动静。


    直到睡前，秦恻又看了一眼。


    沈之弥更新了一张照片。


    是他和很多人的合照。


    合照里，他左手举着酒杯，袖子上滑了一点，露出了一半深黑色闪着钻点的表盘。


    和剧组众人吃完饭，沈之弥回了酒店。


    他洗漱完扑到床上，正要关灯睡觉，一抬手却看到左手手腕上浅淡的压痕。


    是表带束缚的痕迹。


    沈之弥突然又不困了。


    他跪坐在床上，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表拿过来。


    在床头暖光灯的照耀下，表盘里的金色流沙闪着浅淡神秘的光。


    沈之弥又推到双面表盘的另一面，这一面是纯黑色的，有几个星体的立体设计，看起来这些星体似乎在随着时间转动。


    像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孩一样，沈之弥翻来覆去摆弄了好一会儿，最后把手表摆在枕头上，自己趴在床上盯着看。


    看了一会儿，沈之弥又拿起手机，打开计算器，输入这类手表的均价，然后除以五。


    计算器上冒出的一长串数字。


    嗯，好多个五块钱。


    沈之弥愣了两秒，突然觉得这个行为特别搞笑，抱着被子在床上笑得打滚。


    他动作幅度很大，滚着滚着只听「啪」的一声。


    沈之弥支起身，连忙弯着腰往地上看。


    只见原本放在枕头上的表已经飞到了地板上。


    啊啊啊！


    沈之弥内心尖叫，光着脚跳下床，忙不迭把表捡起来，凑到台灯下仔仔细细地看。


    还好，这表很对得起价格，飞那么远都没有划痕和裂痕。


    沈之弥心疼地要死，老老实实把表在床头柜上放好。


    躺在床上，沈之弥开始反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好哄了。


    秦恻一句生日礼物，他大半夜就在这里嗨。


    但是……


    这不是睡过之后的敷衍，是秦恻特地给他挑的生日礼物啊。


    沈之弥又把表拿了起来，睡觉都想戴上。


    但他想起来自己睡觉好像不太老实，于是无奈又把手表放了回去。


    《江晚》到了后期开始赶进度。


    剧组里突然压力大了起来，每个人都忙得够呛。


    得益于这只表，沈之弥的心情倒是每天都不错。


    得益于他的朋友圈，秦恻的心情也相当不错。


    又过了几个星期，沈之弥的戏份终于杀青了。


    秦恻的消息依旧灵通。


    他人还在剧组，就给他发了微信。


    五块钱：今天杀青？


    五块钱：什么时候回？


    沈之弥想了想，回复：明天吧。


    五块钱：你今晚呆在那干什么。


    沈之弥觉得好笑。


    沈之弥：睡觉不行啊？


    五块钱：家里不能睡？


    沈之弥看着这个问题沉默，心想还真不一定能睡。


    真是风水轮流转。


    曾经他对秦恻拳打脚踢，现在轮到秦恻折腾他了。


    五块钱：明天什么时候？


    沈之弥：下午吧。


    五块钱：好，一起吃晚饭。


    沈之弥本想定第二天的机票，结果遇到了韩路。


    韩路是《江晚》的出品人，不过沈之弥在剧组也没见过他几次。


    这位少爷比较豪放，直接坐私人飞机回去，并且热情地邀请了沈之弥。


    眼看那天在场的林严以及林严的伴侣都在，沈之弥也没拒绝，蹭了趟私人飞机。


    韩路对娱乐真的非常热衷，在飞机上也不消停，拉着沈之弥他们搓了一桌麻将。


    沈之弥对玩纸牌不擅长，对这个倒是得心应手。


    “胡了！”


    他利落地把牌一推。


    韩路顿时唉声叹气：“怎么又是你赢。”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盯着沈之弥的手腕不动了。


    沈之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手腕上露出的腕表。


    韩路「卧槽」了一声。


    他麻将也顾不上了，指着沈之弥的手腕说：“这块表！”


    沈之弥还没反应过来。


    韩路那叫一个惊讶：“我就说秦恻那家伙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怎么上次拍卖会出了手，原来是要给你。”


    这话一出来，一桌子上三个人都盯着他看。


    沈之弥按着手腕，破天荒有些脸热。


    “稀奇，真稀奇。”韩路围着沈之弥打转，“秦恻竟然也会为别人花钱。”


    林严也有些惊讶，但他倒是比韩路淡定。


    看到沈之弥一头雾水的样子，林严解释：“秦恻曾经放话，说他花的每一分钱，都会带着至少翻倍的收益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砸钱给人买礼物。”


    沈之弥一愣，觉得手腕上的重量突然有些重。


    “他……就没给别人送过？”沈之弥问。


    林严摇头：“除了一些礼节上的应酬。”


    韩路骂骂咧咧：“那叫礼节上的应酬吗，他那是算好了要把钱赚回来才送！”


    沈之弥听得好笑。


    他低头摩挲着手上的表盘，心情有些复杂。


    有一些被人特殊对待的窝心和高兴，还有自己竟然能扭转秦恻吝啬作风的小得意。


    当然……也感觉到了一种被盯上的危险。


    秦恻花的每一分钱，都会带着收益回来。


    那现在呢……秦恻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沈之弥思来想去，发现在金钱这方面，自己实在没什么好被觊觎的。


    那就是其他方面……


    一点屡次冒出来，又被他屡次强压下的怀疑，现在再次坚定地钻出了石缝。


    沈之弥抿了下唇。


    秦恻该不会……喜欢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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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烧烤


    这个念头涌上来, 沈之弥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还在心里假模假样地骂自己自恋。


    但紧接着沈之弥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秦恻喜欢他啊！


    虽然只是有可能……


    但秦恻有可能喜欢他啊！


    牌局结束，沈之弥坐在座位上, 侧头窗外看。


    他强压着嘴角, 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和秦恻一不小心滚上床的那天晚上，他问了很多问题。


    问秦恻觉不觉得他好看, 问秦恻玩传纸巾游戏时在想什么，问秦恻早上起来会不会对他有感觉。


    各种不要脸的问题，他问了一堆。


    唯独有一个没问。


    他没问秦恻是不是喜欢他, 不是身体上的喜欢, 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喜欢。


    是更郑重更让人窝心的喜欢。


    不是不想问，也不是没有意识。


    而是……


    只有这个问题, 沈之弥不想收到否定的答案。


    其余问题, 他偷偷观察，旁敲侧击，隐约有了猜测。


    最后问出来，也只是得意地逼着秦恻承认而已。


    可唯有那一个问题, 沈之弥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所以他不敢问。


    但现在……问一问也不是不可以。


    沈之弥下意识拿出手机。


    等点开聊天页面，他这才想起现在是在飞机上。


    往上划了划, 沈之弥看到了昨天的消息记录。


    五块钱：一起吃晚饭。


    之前看到这条消息, 还没感觉有什么。


    现在沈之弥盯了一会儿, 突然惊醒。


    好像……约会啊。


    沈之弥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有点期待。


    飞机降落，下飞机前, 韩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看着沈之弥嚎叫一声：“坏了, 我不该让你上飞机的！”


    沈之弥挑眉, 不明所以。


    他没理会韩路，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沈之弥给秦恻发了条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等沈之弥坐车走出机坪，又走出通道后，秦恻那边才回了消息。


    五块钱：下飞机了？


    五块钱：有点事还在忙，稍等一下。


    这消息并没冲散沈之弥的好心情。


    到了停车场，韩路开着车就跑。


    林严和他的伴侣倒是看看沈之弥，说：“我们要去秦氏一趟，要不要一起？”


    去公司？


    沈之弥思考了两秒，欣然点头：“那多谢了。”


    他打了个电话让小吴先回去，自己坐上了林严的车子。


    车子停在秦氏大楼下，沈之弥看着高耸的办公楼。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还是秦恻出车祸的时候，他也刚穿越，一睁眼就在会议室里。


    沈之弥心情有些感慨。


    当时他只觉得那是一场梦，恨不得一睁眼一闭眼又回去了。


    可现在，他却怀着某种期待的心情主动过来。


    林严带着伴侣上了一旁的电梯。


    上电梯前，林严指了指角落里那部电梯：“那个直通秦恻的办公室。”


    沈之弥点点头，向两人道了谢，然后朝那部电梯走过去。


    走过去后，沈之弥才想到自己没卡。


    想了想，沈之弥走到前台，拉下了自己的口罩。


    一阵小小的惊呼声响起，前台立刻往楼上打了个电话。


    这场面让沈之弥觉得很有意思。


    看来电视剧里那种总裁夫人过来却被前台为难的情节，在他身上并不存在。


    他只要露个脸就行。


    没一会儿，一个助理乘着电梯下来，带着沈之弥进了秦恻的办公室。


    沈之弥有些意外，秦恻这个恐高的人，办公室竟然在顶楼。


    只不过落地窗的窗帘拉着，常用的文件柜也不在窗户边上。


    沈之弥看了一会儿，有些想笑。


    这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还真是挺拼。


    “他还没忙完？”沈之弥问助理。


    “董事长还在会议室，估计要等一会儿。”助理说。


    “好，那我自己逛逛。”沈之弥说。


    助理点点头，出去了。


    沈之弥把行李箱放好，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遍办公室的布置。


    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


    这间办公室里有两种不同的装修风格。


    一种就像墙边的红木立柜，透着点雍容贵气，散落在办公室的边缘。


    另一种显然就是秦恻本人的风格，简洁利落，以宽大的办公桌为中心，慢慢向外扩张。


    过不了几年，边缘这些昂贵的木质立柜，估计都会换成简单实用的文件柜。


    这间董事长办公室，也会彻底变成秦恻个人的办公室。


    墙上挂着秦氏历代董事长的照片，照片下方还带着名字和任职年份。


    这一列照片大多都是秦家人，偶尔也有外姓人任职。


    沈之弥顺着看过去，在最后一个位置，看到了秦恻的证件照。


    这人在一堆老爷子里，显得越发年轻，仿佛站错了队伍。


    盯着这张照片笑了半晌，沈之弥笑完还不过瘾，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


    拍完他才有心思看前一位。


    前面这位董事长也姓秦，估计就是办公室这些红木家具的主人。


    这位前董事长格外显老，照片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比秦二爷都大一圈。


    沈之弥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点不对劲。


    前一位董事长卸任太晚，秦恻又25岁继任，两者之间空了五年时间。秦恻他爹直接被踢出去了，根本没摸到董事长的位置。


    这间隔的五年里，不难看出大家族的腥风血雨。


    这董事长的位置，也不是秦恻爷爷直传过来的。虽然只隔了五年，但这五年里秦恻过得一定不轻松。


    不过秦恻他爹到底是有多废？直接被踢出了队伍。


    沈之弥记得每次有人提到秦恻父亲，秦恻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那次家宴，就因为秦二爷提了一句，秦恻直接起身走人，弄得场面非常难看。


    沈之弥在家里也没见过这人的照片。


    秦恻母亲的照片倒是有一张，是个看起来很温柔，又有些虚弱的女人，照片上的年龄也很年轻。


    还有韩路他们也说过，秦恻把他亲爹的葬礼预算，也精确到了最后一位。


    嗯……


    这可能是秦恻的习惯作祟，不掺杂个人情感。


    从墙上收回目光，沈之弥揉揉有些酸的脖子。


    他低头扫了眼办公桌，看到了个熟悉的东西——一个杜宾犬陶瓷摆件。


    这只杜宾犬浑身线条流畅，凶悍冷峻，就是眼神偏移着，好像在斜觑着什么。


    满身的冷峻气质都因为这个表情，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怎么给放这了？”


    沈之弥伸手拿了起来，手指点在杜宾犬额头上。


    摆件脑袋和身子是用弹簧连接的，他点这一下，杜宾犬的狗头就开始摇晃。


    沈之弥看着笑了半天。


    在办公室里转了一会儿，一开始沈之弥还挺新奇。


    慢慢新奇褪去，沈之弥有点无聊。


    这是他第一次来秦恻的办公室，有点陌生。


    从前都是秦恻去找他，他只对秦恻这个人熟悉，对秦恻生活里的其他场景，完全没有涉足。


    这种陌生感，很容易让他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


    又过了一会儿，沈之弥开始有些浅淡的气愤。


    低头看了眼时间，从他下飞机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外面天都黑了，上班的社畜都回家了，可秦恻还没出现。


    可恶。


    约会迟到一个半小时，这人还能处吗？


    昨天还催促着他回来，等他回来了又半天不见人，那还催他干什么！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沈之弥甩过去一个眼刀，结果进来的是陈助理。


    陈助理接了个眼刀呆在原地，他愣了两秒也反应过来了：“沈先生？您……不会一直在这等着吧？”


    “嗯。”


    沈之弥坐在秦恻的办公椅里点头。


    他一只脚撑着地，人带着椅子转来转去，手里还抓着那只杜宾犬摆件，时不时伸手打着狗头。


    陈助理脸上干笑，心里埋怨这是啥事啊。


    沈之弥在剧组呆了好几个月，这会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老板不去接就罢了，还把人晾在办公室一个多小时。


    是个人都得生气。


    沈之弥竟然还忍下来了，要是他女朋友遇到这种事……那他就没女朋友了。


    “沈先生，您要不先回家？” 陈助理有些尴尬，“老板……还要一会儿才能忙完。”


    “不了，等会儿还要一起吃晚饭。”沈之弥说。


    沈之弥是有点不高兴。


    但秦恻也没让他来公司，是他自己过来的。


    他看着到了下班时间，就过来了，却忘了秦恻这人几乎百分百要加班。


    陈助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从知道沈之弥喜欢秦恻，他就隐隐有些同情沈之弥。


    他们老板明显把工作放在生命的第一位，其余所有事所有人都要给工作让位。


    但看着沈之弥手里被打得晃来晃去的狗头，陈助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同情等了半天的沈之弥，还是同情等会儿回来的秦恻。


    看陈助理手上还拿着文件，沈之弥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你去忙吧。”


    陈助理刚走出办公室，没两秒，一群人乌泱泱从走廊走过来。


    为首的是秦恻。


    办公室的一侧墙壁是透明的。


    沈之弥坐在办公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恻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路过办公室，停在电梯前。


    有人按了电梯按键，电梯门打开。


    即将踏入电梯前一秒，秦恻侧头和身边的员工说什么。


    转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愣住，脸上那层冷淡的薄霜立刻淡去，整个人待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呈现出一种和画风不符的懵逼。


    沈之弥眯着眼朝他挥了挥手。


    很好。


    一看这个表情就知道，把他忘了个干净。


    因为惯性，秦恻人已经进了电梯，又匆忙退了出来。


    他拨开外面的人，往办公室这边走。


    秦恻推开门，脸上带了点惊喜：“怎么来公司……”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他想到助理的确告诉他沈之弥过来了，但他那会儿忙着训人，明显没入脑子。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距离助理告诉他，已经过了接近两小时。


    沈之弥坐在办公桌后，没说话，只是凉凉地看着他。


    秦恻脸上很明显闪过一丝挣扎，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低声道：“抱歉，再等我一下，四十分钟。”


    “哦。”沈之弥应了一声。


    秦恻关上门，又快步往电梯边走。


    看秦恻离开，电梯边等着的几个人站姿已经由紧绷变为了放松。


    但眼看秦恻又回来了，表情那叫一个惊讶。


    电梯门再次打开，一群人都走了进去。


    沈之弥收回目光，这董事长当的……跟个社畜似的。


    外面天色已经变黑了，整层楼都静悄悄的。


    沈之弥抬手开了灯，单手托腮看着办公桌对面的墙壁。


    刚刚在办公室「巡逻」的时候，他还没注意。


    这会儿坐在办公桌后，沈之弥才发现对面墙壁上并不是普通的地图，而是一张带时间线的商业版图。


    版图的规模很大，涵盖全国，并走向国际。


    秦恻的商业计划很周密，并且执行力奇高，每个节点都在对应的时间点上打了个勾。


    沈之弥甚至看到，每年的5月17日，秦恻都会完成一单大生意，其余的固定时间也都有固定的任务。


    看着这张堪称宏大的商业版图，沈之弥飞机上激起的那点兴奋缓缓变淡。


    他突然有点忐忑。


    一个有着这样商业理想和执行力的男人，那点喜欢在他生命里占多少分量呢？


    沈之弥打了个哈欠，他起身把玻璃墙那侧的百叶窗关上，又关上灯，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给手机定了个四十分钟的闹钟，沈之弥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他其实也有点累了，一开始只是那股兴奋硬撑着。


    现在兴奋褪去，疲惫又涌了上来。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沈之弥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突然亮起的白光。


    他抬手挡了下眼睛，过两秒才皱着脸睁开眼，越过沙发扶手朝门边看。


    秦恻一手扶着门，一手还按着开关，微微喘着气，像是刚刚跑进来。


    他看到沈之弥，松了口气。


    “累了吗？”秦恻走到沙发边蹲下，解释道，“提前打好了招呼要去工地看看，所以……”


    沈之弥打了个超大的哈欠。


    他情绪消化能力很强，这会儿睡了一觉，什么有的没的都扔到了脑后。


    但他还记得自己被鸽了，沈之弥「呵」了一声：“我看你是把我给忘了。”


    秦恻一僵。


    沈之弥眯眼看着他，拿出聊天记录怼到他脸上：“是谁说要和我一起吃晚饭？”


    秦恻又是一愣。


    沈之弥靠在靠背里，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问：“还吃吗？”


    “吃。”


    秦恻连忙站起身。


    他朝沈之弥伸出手，又看到自己逛了一趟工地，身上全是灰。


    他立刻拆了领带朝休息室走，边走边对沈之弥说：“我洗个澡，几分钟，很快。”


    说话间，因为匆忙，这人还绊了下门槛，一个踉跄，难得显出点狼狈。


    沈之弥失笑。


    休息室的门没关，浴室里水声响了起来。


    沈之弥突然觉得秦恻这人挺有意思。


    虽然他是鸽了人，但你又很难指责他。


    因为这个人连留给他自己的时间都没多少。


    果然只用了几分钟，秦恻便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


    这次没让司机开车，秦恻自己开车带着沈之弥驶出了车库。


    等上了路，他身上那股匆忙也缓缓淡了下去，变成了一贯的游刃有余。


    开车到了条商业街，秦恻转头去看沈之弥：“想吃什么？”


    “你带我来吃饭，问我想吃什么啊？”沈之弥轻轻扬了下眉。


    秦恻一开始没弄懂这话有什么问题，愣了两秒，他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什么都没安排，的确有点过分。


    沈之弥看得想笑。


    秦恻洗澡洗得匆忙，头发也没好好吹，这会儿后脑勺刚干，前额的刘海倒是吹得有些炸。


    他额发在晚风里支棱着，显得一张脸越发年轻。


    沈之弥看得手痒，伸手在秦恻头顶扑棱了两下：“小弟弟，今晚哥哥带着你玩。”


    “小弟弟？”秦恻重复了一下他的话，嘴角勾起，“晚上让你们见面。”


    沈之弥眨了两下眼睛，没听懂。


    几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艹，这家伙竟然开黄腔！


    沈之弥瞪圆了眼睛，嗫喏：“你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也亏得这人顶着张帅气的男大学生的脸，换个人还真hold不住这句话。


    秦恻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沈之弥生怕他再冒出一句「吃点别的」，连忙在周围搜索吃饭的地方。


    这商业街明显挺高档，再往里面去估计也是需要门槛的。


    但外围看着还算接地气。


    沈之弥粗略扫了一眼，目光被烧烤摊吸引了。


    烧烤摊上烟雾缭绕，摊主正往烤串上刷着烧烤酱，又撒了把辣椒。


    沈之弥顿时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想吃烧烤？”秦恻问。


    谁料沈之弥却可惜地移开了目光：“吃点别的吧。”


    秦恻惊讶。


    这人眼睛都快黏在烧烤摊上了，竟然要吃别的。


    秦恻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知道你现在看起来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沈之弥戒备地问。


    “别人拿根烤串立刻就能骗走的样子。”秦恻说。


    沈之弥：“……”


    “大明星怎么可以坐在路边撸串，太难看了！”沈之弥怒拍中控台。


    秦恻愣住，紧接着忍不住想笑。


    他就说沈之弥对烧烤的态度怎么那么奇怪，之前在家里不惜点外卖撸串，在节目上偏偏又吃得很矜持。


    原来是怕看起来难看？


    这人的爱面子还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你在家里吃，怎么不怕难看呢？”秦恻问。


    他调笑语气太明显，沈之弥很不高兴，强行挽尊：“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


    只是一般般想吃而已。


    “哦——”秦恻拉长了声调。


    沈之弥强行绷住脸，奈何肚子「咕噜」一声。


    秦恻破功，扶着方向盘笑到颤抖。


    沈之弥气死了，破罐子破摔：“好好好，我就是爱吃。我就是喜欢路边摊的烧烤，喜欢那股炭火味，怎么了！”


    他以为秦恻还会接着嘲讽，没想到秦恻直起身朝他点头：“好。”


    “嗯？”沈之弥一愣。


    秦恻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沈之弥趴在车窗上，看着秦恻径直走到了烧烤摊前。


    秦恻被涌起的炭火熏得退后一步，但他还是稳稳站住了，弯腰对摊主说了什么。


    这人穿着不知道可以买下几个烧烤摊的西装，凝眉看着摊边简易版的菜单，画风和整个烧烤摊都格格不入。


    沈之弥嘴角不自觉勾起，拿着手机又偷偷拍了一张。


    秦恻盯着菜单看了好一会儿。


    虽说有点丢人，但他的确没来过类似的场合，看了好长时间才弄懂怎么点单。


    周围环境吵杂，秦恻却出奇的有耐心。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沈之弥发来的消息。


    唱歌「好」听：带两罐啤酒！


    秦恻摇头低笑。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条消息。


    唱歌「好」听：你知道价格吧？别被人宰了。


    秦恻挑眉，回道：不要以己度人，我不蠢。


    那边「哗哗哗」发来好多表情包，秦恻一个个点开、保存，等着有机会回敬。


    没一会儿，摊主把热乎乎打包好的烤串递给秦恻，外面又套了一层保温棉。


    “给女朋友买的吧？”摊主问。


    “……”秦恻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男朋友。”想了想，秦恻又补充，“结过婚的那种。”


    摊主看他说得那么复杂：“嗐，那不就是你老婆……嗯，还是老公？”


    秦恻低头笑了半晌，付了钱，拎着袋子走了回去。


    沈之弥在车里激动等待着。


    等秦恻拎着满满一袋子烧烤打开车门，沈之弥看着这人的扮相，又忍不住想笑。


    上次见秦恻这样拎东西，还是在录节目的时候，他们每人拎了四杯奶茶。


    沈之弥想到了什么，装模作样把手机拿出来：“欸秦总，这些烧烤多少钱，要不要我给你A了。”


    秦恻：“……”


    沈之弥笑倒在座位上。


    “你还吃不吃，不吃我扔了？”秦恻冷着脸说。


    “吃吃吃！超爱你！”沈之弥一秒翻起身，软着声音把烧烤夺回来。


    秦恻这才勉强满意。


    刚把袋子解开，烧烤的味道充满了整个车厢。


    沈之弥伸手去拿签子，又放下，开始烦恼：“坐在车里吃，那不弄得到处都是？要是回家，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担心的还挺多。”秦恻说。


    看他吃得的确不方便，秦恻提醒，“系好安全带。”


    “嗯？”沈之弥以为秦恻要回家，没想到秦恻开向了商业街里面。


    没一会儿，沈之弥拎着一袋子路边摊烧烤，和秦恻一起，坐进了一家高档私家餐厅的包厢里。


    沈之弥觉得这体验真特么奇特。


    他吃过路边摊，也来过类似的餐厅，但他从来没试过在高档餐厅里吃路边摊，还是这种杀伤力其大的类型。


    “这屏风能挡住味儿吗？等会儿会不会有人来打我们？”沈之弥说。


    秦恻很好奇：“这会儿知道会被打了，你在家里吃烧烤，怎么不觉得不太好？”


    “废话，那是家里啊！”沈之弥说。


    这话听起来非常顺耳，极大的取悦了秦恻。


    他拿起电子菜单，又点了点别的。


    吃到中途，秦恻手机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他起身。


    沈之弥正在撸串，朝他摆摆手。


    还是项目上的一些问题，秦恻在外面谈了一会儿。


    挂断电话，秦恻低头一看，竟然聊了半个小时。


    他顿时有点心虚，怕沈之弥生气。


    回到包厢，只见沈之弥已经把烧烤吃完了。


    就是包装袋和啤酒罐，堆垃圾似的全堆在他这边。


    “怎么都扔我这？”秦恻无奈问。


    “我没吃，你吃的。”沈之弥说。


    “我隔空吃的？”秦恻失笑。


    他看了眼袋子，发现沈之弥还真是一串都没给他留，“吃那么多不怕撑着？”


    谁料沈之弥皱眉，双手捏着桌沿，有些执拗地强调：“我没吃烧烤，也没喝酒，是你吃的！”


    他声音有点高，听得秦恻愣了一下。


    以为沈之弥因为刚刚那通电话生气了，秦恻软下声音：“好，我吃的，是我吃的。”


    沈之弥这才作罢，他又露出了微笑，稳稳坐在对面的椅子里。


    他坐姿很好看，看起来也很乖。


    秦恻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吃东西。


    吃了一会儿，感觉到了点不对劲。


    沈之弥平时懒得要死，能躺着绝不坐着，就算坐着也会找机会半瘫在椅子里。


    但现在，沈之弥已经保持着这种堪称完美的坐姿好一会儿，人乖巧到过分了。


    仿佛在……镜头前一样？


    抬头盯着沈之弥看了一会儿，秦恻内心有了个猜测。


    他低头看看桌上，啤酒开了一罐，已经空了。


    一罐啤酒应该没那么大的威力。


    又看了一眼，秦恻发现沈之弥面前多了个玻璃盅。


    里面已经空了，仅留着几颗荔枝果肉，看起来仿佛是甜点。


    秦恻端起玻璃盅闻了闻，顿时皱眉。


    这是这家店的一道招牌果酒。


    里面放了大量的果汁果肉和糖浆，但是……用的是烈酒。


    秦恻扶额，忍不住想笑。


    他躬身，伸手敲在沈之弥脑袋上：“酒量那么菜，瘾怎么那么大？”


    沈之弥反应明显变慢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皱起眉，朝秦恻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人仿佛开了慢动作，眼睫像小刷子似的缓缓瞌上，又缓缓睁开，一双琥珀色泽的黑眸中全是茫然。


    太乖了，乖到就连被欺负，也只会皱着眉，眨眨眼抗议。


    秦恻维持着弯腰的动作没动，眸子紧盯着沈之弥。


    只觉得在这人眨眼的瞬间，自己脑海里仿佛炸起了烟花。


    心跳一瞬间失控，肚子还没填饱，但秦恻不想吃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7 11:42:44-2022-09-08 11:1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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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心疼


    沈之弥歪头看了秦恻好一会儿, 好像把他认了出来 ，于是朝他勾勾手。


    秦恻凑近。


    沈之弥像小孩子说悄悄话一样，贴到秦恻耳边。


    耳侧一片热意, 秦恻想, 他可不是小孩子。


    延迟了足足好几秒，沈之弥说的话才传输到秦恻的大脑：“是不是有人在偷偷拍我？”


    秦恻一愣, 抵着沈之弥的额头笑了半天。


    这家伙到底自恋到什么程度？


    连喝醉了都觉得有狗仔在拍他？


    沈之弥捂住额头。


    “包厢里哪有人拍？”秦恻坐回位置，胡乱塞了两口食物。


    沈之弥皱着眉没有动。


    看他一直维持着这种紧张的坐姿，秦恻倒有点心疼。


    “放心, 没有人拍你。”秦恻说。


    谁料听到这句话, 沈之弥大惊失色，皱着脸问：“什么？都没有人拍我？我糊了吗？”


    秦恻差点笑呛。


    拍也不行不拍也不行,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抬头想调侃两句, 却发现沈之弥神色真有点慌张，还有些无措，两只手抓紧桌沿，手指用力道指甲发白。


    看起来难过得快哭了。


    秦恻一边想笑, 一边又有点心疼，想都没想便安慰：“没有, 你很红。”


    沈之弥不信, 还是很慌。


    秦恻拿起手机, 摄像头对准他：“你看, 我在拍。”


    沈之弥眨了两下眼睛，这才满意。


    见这人没再难过, 秦恻松了口气。


    他一只手举着摄像机兼职狗仔, 一只手拿着筷子吃东西。


    吃了一会儿, 秦恻感慨, 自己怎么就那么卑微呢？


    真是被这家伙吃得死死的。


    拍了一会儿，沈之弥问他：“我好看吗？”


    “好看。”秦恻回答。


    又扒了两口，他起身带着沈之弥离开。


    沈之弥醉得比上次还严重，走路都摇摇晃晃。


    秦恻扶住他，这人还在不着痕迹摆pose等他拍下来。


    秦恻把手机调成录像模式，对准他，任他表演。


    “来，把口罩带上。”秦恻说。


    沈之弥皱眉觑着口罩，不愿意戴。


    他有理有据：“我长那么好看，为什么要遮起来？”


    秦恻低头憋笑，抬起头一本正经吓唬小孩：“太好看了被别人捉走了怎么办？”


    沈之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我又不是小孩子。”


    秦恻挑眉，看来智商还算在线，只是平时的缺点放大了。


    秦恻抬手帮他戴上口罩，醉鬼还很不高兴。


    出了餐厅，路上人有点少，看起来很冷清。


    沈之弥在镜头前「矜」持地表演了一番，不着痕迹地展露自己最好看的一面。


    秦恻任劳任怨地跟拍，脸上的笑一直没散。


    表演了一会儿，沈之弥左右看看空旷的街道，情绪低落下来。


    “怎么了？”秦恻问。


    沈之弥退回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怎么就你一个人拍我，都没有别的人。”


    他仰着脸看秦恻，眼底是藏不住的恐慌和忐忑，藏在口罩下的声音也有点闷：“我是不是人设崩了啊？都没有人喜欢我了。”


    秦恻一怔，低头看着这人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刚刚第一次听沈之弥这样说，他只觉得好笑。


    沈之弥天生有点小自恋，因此格外在意别人的看法，每天晚上都要在微博上搜一搜自己的名字，才能睡着觉。


    这行为有点夸张，普通人理解不了，秦恻也理解不了。


    但这一会儿他发现，沈之弥是真的害怕。


    打心底里害怕崩人设，害怕没有人喜欢他，害怕自己糊了。


    仿佛这些只要发生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了立足之地。


    从前秦恻就知道他这个缺点，还拿着人设来威胁他，现在秦恻却觉得自己有点混账。


    他抓住沈之弥的手，尽量放柔了声音：“别怕。”


    沈之弥抬头看着他，没动。


    秦恻认真地看着他，说：“没有崩人设，有很多人都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真的吗？”沈之弥问。


    “真的。”秦恻点头。


    沈之弥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身。


    秦恻举着手机侧头看他。


    沈之弥伸手扣住自己左手手表的腕带，偷看了秦恻一眼，问：“那你呢？”


    秦恻一愣，没反应过来。


    可爱的醉鬼看向他，不依不饶地大声问：


    “那你喜不喜欢我？”


    路上有车子呼啸而过。


    餐厅的侍者把秦恻的车开了过来，停在了路边。


    路灯亮堂堂的，几步一个，把这条街照得如同白昼。


    秦恻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只觉得有人迎头打了自己一闷棍，让他脑海里持续回荡着沈之弥的问题。


    答案几乎瞬间涌到了嘴边。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送花送食物也好，买礼物也好，跑大老远追人也好，虽然生涩又拙劣，但都是因为喜欢。


    但临开口的一瞬间，秦恻喉咙又哽了一下。


    沈之弥这人实在是非常恶劣。


    他现在还记得那次，自己问沈之弥他们的初见是在哪里，结果这人一脸茫然地告诉他，哪有什么初见？


    亦或者是上次，沈之弥前脚才在牌桌前对他说「没有你我还玩什么牌」，但下一秒进了车子，这人又若无其事地笑着揭过。


    或者是上上次，他纠结了很多天，问沈之弥会不会入戏。


    这人不仅否定得干脆，还笑着建议他去演一个渣男人设。


    秦恻现在一想到还有些心梗。


    现在，他看着面前醉醺醺的沈之弥，都忍不住怀疑沈之弥是不是装的。


    醉酒是装的，那点小心翼翼也是装的。


    在这人的黑色口罩下，说不定嘴角的笑都扯开了，就等着他回答之后，狠狠嘲笑他两下，然后再冷静地……拒绝他。


    太可恨了。


    秦恻其实有点弄不懂沈之弥，但他知道，他不想把沈之弥放开。


    无论沈之弥给的回应是什么。


    忐忑了半晌，秦恻还是准备说出那两个字。


    但眼前的人好像从他长时间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沈之弥侧了侧头，重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演的戏？”


    秦恻一顿，松了口气。


    他点头笑着回答：“是。”


    第二天一早，沈之弥迷迷糊糊醒来。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是秦家主卧熟悉的黑灰风格。


    又动了动手指，浑身像被人拆过一样是疲惫至极的酸软。


    沈之弥连身都没翻，趴在枕头上继续睡。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漫进来，亮的刺眼。


    沈之弥打了个哈欠，觉得好受点了。


    他伸手摸了半天，最终上半身探到床下，才从地上的衣服口袋里找到自己的手机。


    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幸亏今天没什么事。


    沈之弥在床上坐起身，拿着手机看了眼消息。


    先是赵琦刚刚发的一些工作信息，问他对哪些感兴趣。


    沈之弥粗略看了一眼，推掉了一些综艺和访谈类节目，其余让赵琦根据他的日程选。


    然后还有一些剧组里认识的人发来的消息，问他安全到家了吗。


    沈之弥一条条回掉，刷到中间，看到了秦恻的卡通头像。


    五块钱：记得吃午饭。


    五块钱：看看这个。


    什么玩意儿？沈之弥心里纳闷。


    点开一看，是个视频。


    视频里，他对着镜头控诉：“怎么没有人拍我！”


    沈之弥：“……”


    昨晚的记忆在脑海里炸了出来。


    视频还在播放，沈之弥看着自己「不着痕迹」地在镜头前「搔首弄姿」。


    手机镜头晃得不成样子，隔着屏幕都能听到秦恻的笑声。


    啊啊啊！


    沈之弥开始刨床。


    这视频格外长，因为秦恻只要一做出放弃拍摄的样子，就会遭到他的强烈抗议。


    不仅在车上拍了一路，甚至到回了秦家，竟然还在继续！


    沈之弥看到主卧的门打开，镜头一阵反转后，变黑。


    似乎是扔在了床上。


    但声音还在继续。


    “你既然是我的影迷，那想不想看我演戏？”


    秦恻的嗓音里压着笑意：“嗯，要演什么？”


    喝醉的人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兴奋道：“我给你演家庭伦理剧吧，我一直想演！”


    秦恻沉沉笑了一声，说：“好。”


    很快他又诱哄道：“离太近了我看不到，近点演。”


    拖鞋「踏踏」的脚步声响了两下。


    “再近点。”秦恻声音变得低哑。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然后镜头里的画面突然弹动了两下，像是床垫骤然塌陷又恢复。


    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紧跟着是沈之弥疑惑的声音：“你干什么呢？我还要演戏！”


    “你演。”秦恻低声说。


    喝醉的人大怒：“不是说拍我吗！你怎么没有拍？”


    秦恻叹了口气：“好，拍，接着拍。”


    手机被反转过来，镜头骤然亮起，但只斜斜拍到两人的侧影。


    秦恻坐在床上，身上衣物还完完整整。沈之弥坐在他膝上，衬衫下摆散开。


    秦恻晃了两下镜头，哄傻子一般道：“看，在拍了。”


    喝醉的人满意了。


    秦恻低声催促：“不是说要演？怎么不继续演了？”


    “嗯……我想想台词。”


    下一秒，沈之弥看到视频里的自己躬身，似乎伸手抬起了秦恻的下巴。


    然后他粗声粗气地问：“宝贝儿，我和你老公谁更厉害？”


    视频里的秦恻愣了一秒，紧接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啊啊啊！


    沈之弥把手机用力扔了出去。


    丧心病狂！


    喝醉了的他丧心病狂，拍下来还特地发给他的人更丧心病狂！


    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好久，沈之弥才爬起来，跑到地板上去捡手机。


    沈之弥按亮手机屏幕，伸长手臂把手机撤开老远，眯着眼睛去看。


    还好秦恻没变态到全部拍下来。


    但昨晚的记忆已经被勾起了。


    虽然视频里没有，但沈之弥清晰地记得，秦恻笑完之后凑到他耳边，对他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于是喝醉了的他就真「试」了起来。


    中途他还疑惑秦恻怎么不拍了，提醒这位摄影师敬业点，奈何被镇压着，完全没有翻身的余地。


    沈之弥气得在手机上打字：你有毛病！给你三秒钟，快把视频删了！


    秦恻应该是在午休，回得很快。


    五块钱：醒了？


    五块钱：这时候知道害羞了，昨天是谁逼着我在拍？


    沈之弥：我没有害羞！鬼才害羞！


    五块钱：嗯，你只是不好意思。


    沈之弥：啊啊啊你怎么那么过分！


    秦恻坐在办公椅里，指节抵着唇，笑声还是溢了出来。


    没一会儿新消息又弹了出来。


    唱歌「好」听：呜呜呜老公把视频删了好不好？


    唱歌「好」听：老公你最棒了！求求了！


    秦恻下巴骤然绷紧，侧头「啧」了一声。


    这人又开始耍阴谋诡计。


    这样撒娇，谁能顶得住。


    秦恻强撑着没回复。


    没过两秒，沈之弥又开始本相毕露。


    唱歌「好」听：秦恻你不要不识好歹！


    秦恻又好气又好笑，他回复：你发语音，把上面两句话说十遍，我就删。


    唱歌「好」听：……


    秦恻：发完秒删，童叟无欺，来不来？


    唱歌「好」听：你想什么桃子！


    又怼了秦恻好几句，沈之弥脸上的热度这才消下去点。


    可恶。


    他发誓，以后绝对不在秦恻面前喝酒！


    闹完之后，沈之弥趴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睡不太着，他又点开了上面的视频。


    拉到中段，沈之弥看到自己问：“那你呢？”


    “你喜不喜欢我？”


    镜头晃动着，把他小心翼翼又期待的样子全拍了下来。


    沈之弥关掉视频，捂着脸叹了口气。


    喝醉了都记得这个问题，还耍酒疯追着别人问。


    这点出息……


    沈之弥靠在床头，盯着对面的墙壁出神。


    如果再年轻个七八岁，那秦恻别想躲过这个问题的轰炸。


    他肯定喝醉了问，清醒了也问。


    不仅问得高调，还完全不接受否定答案，非得逼着秦恻喜欢他才行。


    不光是问，在那个年龄，动心的一瞬间，他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但是，现在的他是个卑鄙的成年人。


    秦恻也是。


    就算喜欢，他和秦恻都不会为了这点喜欢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


    翻了翻下面的聊天记录，沈之弥笑了笑，现在这样就挺好。


    至少他们空闲的时间都给了彼此，虽说这点空闲微乎其微。


    当天晚上秦恻又加班加到很晚。


    怕吵醒沈之弥，秦恻没回主卧，在书房凑合了一晚。


    早上起来，沈之弥坐在餐桌旁喝粥。


    他今天不用出去，穿得很居家，衬衫下摆也没好好束，自由地垂了下来。


    秦恻走过去，伸手在他腰上拍了一下。


    沈之弥一下直起腰，转过头瞪他，眼睛睁得溜圆，像只被人类踩了尾巴，无声控诉的猫。


    秦恻笑了一声，坐在他对面，吃起早餐。


    “下部戏想好了没有？”


    平时他并不关心沈之弥的工作，沈之弥拍哪部戏，是电影还是电视剧，他也都没什么印象。


    比起沈之弥的工作内容，秦恻更在意的是他离开了这件事。


    但是见过沈之弥担忧地问自己是不是糊了的样子，秦恻倒是有点在意。


    沈之弥拧眉想了一会儿：“过几天去试镜，角色不知道能不能拿下来。”


    秦恻惊讶：“还有你拿不下来的角色？”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沈之弥还是点了下头。


    “哪种类型？”秦恻问。


    沈之弥憋了半晌，狠狠喝了一口粥：“家庭伦理剧。”


    秦恻低头开始笑。


    “你笑什么！”沈之弥不满，“这类片子的导演说我的形象只能演儿子，但我又不想演儿子。”


    “那你想演什么？”秦恻觑他，“男狐狸精吗？”


    沈之弥：“……”


    听秦恻这样语气，他一开始很愤怒。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男狐狸精」这称呼好像是在夸他，于是沈之弥欣然接受。


    早饭吃得差不多了，秦恻看看沈之弥，心里冒出了点别的想法。


    他语气平淡道：“你最近如果有什么想接的戏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让人给导演打个招呼……”


    说到这，秦恻顿了顿。


    他不确定自己说的话合不合适。


    上次他送给沈之弥一块表，虽然这块表沈之弥现在戴着，但秦恻依旧记得沈之弥被这份礼物引发的愤怒。


    秦恻一开始有些茫然，后来查了各种资料，才知道，原来送礼物太贵重了也不好。


    他虽然不乱花钱，但八位数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买的时候只觉得适合沈之弥，却没想到那么大的手笔会让人不悦。


    现在……他不确定他的提议是否会惹沈之弥不高兴。


    “或者你有什么从前特别想演的角色，韩路对这方面很熟悉，我可以让他帮忙……”


    真是越说越离谱。


    秦恻有些后悔，只想把时间倒退回前几分钟。


    出乎他的预料，沈之弥没生气，也没炸毛。


    这人只是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后朝他笑了笑。


    沈之弥双手托着下巴，手指刚好把下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朝他看着。


    这人用一种很软的声音拒绝道：“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不准插手我的工作啊。”


    秦恻夹菜的动作微顿。


    这种话沈之弥对他说过很多次。


    最开始谈合约时，这人便在合约上限定，不准他插手工作。


    等到和公司的矛盾起来，沈之弥戒备着他，依旧强调，不准他插手，也不准他帮忙安排公司。


    就连前段时间，这人仍旧瞒着他，自己去和公司解了约。


    这话从前听着并没什么感觉，甚至他还想夸沈之弥聪明。


    现在……秦恻只好奇，这人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冷漠无情的话。


    但你要生气吧，他用的还是这种软软的语气。


    再加上有点萌的动作，让你完全气不起来，只能懊恼自己怎么提出了这样一个不合适的话题。


    秦恻沉默半晌，只觉得沈之弥这人有毒。


    他「啧」了一声，低头喝粥，没再提。


    沈之弥也揭过这个话题，随意说：“韩路这人挺不错的，这次我回来，坐的还是他的私人飞机。”


    这话说出来，沈之弥就觉得不对。


    果不其然，男人瞬间抬起头，黑眸盯着他，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你坐他的私人飞机回来？”


    有点危险……


    沈之弥立刻补充：“林严和他的伴侣也在，刚好凑了一桌麻将。”


    秦恻这才「哼」了一声，但明显还是板着张脸，浑身冒酸味。


    沈之弥没去招惹他。


    等秦恻要去上班，沈之弥偷偷在客厅扫了一眼。


    确定张妈回房间了，他这才凑过去，在秦恻下巴上亲了一下：“你最好了。”


    秦恻捏着他的下巴回吻，满意了。


    给人顺完毛，沈之弥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这算不算是把韩路给坑了？


    下午没什么事。


    沈之弥瘫在家里享受自己的假期，没想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妈拉着一张脸，领了个中年人进来。


    沈之弥从沙发上坐起身，一时没把人认出来。


    直到中年人开口，沈之弥这才发现，来人是秦二爷。


    实在是这位秦二爷变化太大。


    距离上次家宴也只过去几个月而已，但这人乌黑的头发都白了一片，脸上褶皱也多了不少，身型佝偻，像是突然从中年跨越到了老年。


    秦二爷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沈之弥心情有些复杂。


    一是因为这人状态太差，坐那让他怼，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另外则是……


    从前看到秦二爷，沈之弥对这人的印象只是来找事的大傻逼。


    可现在和秦恻关系有点不一样了，秦二爷毕竟是秦恻的亲叔叔。


    再看到秦二爷，沈之弥的印象勉强变成了——来找事的大傻逼长辈。


    “你……”沈之弥犹豫着张口。


    只见对面的秦二爷脸皮一哆嗦，像是提前做好准备一样，立刻蹦出来一句：“我爱！”


    沈之弥：“……”


    沈之弥有点尴尬：“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喝茶。”


    秦二爷：“……”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沉默被端着茶水过来的张妈打破。


    沈之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问：“二叔今天过来有什么事？要是找阿恻，恐怕您需要去公司。”


    秦二爷一时没说话，只抬头看沈之弥。


    沈之弥今天在家里，穿得随意，衬衫领口也没完全系上，前天晚上留下的痕迹微微冒了个头。


    眼看面前这老头脸皮抽搐，似乎张嘴就要骂他伤风败俗。


    沈之弥心里膈应得要死，心里又有点得意。


    你骂呀，骂呀。


    他就是和秦恻睡了怎么了！


    但谁料秦二爷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硬生生将斥责的话憋了回去。


    他站起身，看了看别墅，道：“小恻还是住在这栋房子里，也是，毕竟是他母亲住过的地方。”


    这话仿佛在闲聊，沈之弥也弄不懂他什么意思。


    秦二爷转了一圈又坐下：“现在小恻一个人撑住公司，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懂。但你和他结了婚，有什么事，你该劝着点，都是一家人。”


    沈之弥觉得稀奇了，没想到看到他就一口一个「外人」的秦二爷，能说出这种话。


    又寒暄了几句，秦二爷离开了。


    沈之弥硬是没搞懂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但是思索一会儿，有一点沈之弥看出来了。


    秦二爷这次来是示弱。


    不知道秦恻做了什么，秦二爷看来是彻底落了下风，不会再和秦恻争什么了。


    沈之弥突然明白，他和公司解约时，秦恻为什么那么不高兴了。


    那个时候秦恻估计已经基本解决了秦二爷，很快也会着手帮他解约。


    他遵循之前的计划自己走完了解约流程，倒像是对秦恻的不信任。


    但是……在工作上，他的确很难信任任何人。


    沈之弥又想到，秦恻最开始找他签约，应该就是为了应付秦二爷吧？


    现在如果秦二爷解决了……他们的合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晚上秦恻下班回来，沈之弥把秦二爷来过的事对秦恻说了。


    秦恻并不惊讶。


    “两个儿子都进去了，当然撑不住了。”秦恻一边脱外套一边说。


    沈之弥却愣了一下：“进去了？为什么啊？”


    秦恻挂好衣服，把秦二爷两个儿子给自己车子动手的事说了。


    这事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他说得很平淡，沈之弥却当场吓到。


    “你的车子是他们动的手？”沈之弥提高了声音。


    秦恻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嗯，怎么了？”


    “我靠。”沈之弥骂了一声。


    秦恻说得轻描淡写，沈之弥却一下对上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本书里秦恻就是因为这场车祸死了。


    “你不早说！”沈之弥很生气。


    秦恻有些惊讶。


    沈之弥重重拍了下桌子：“早知道今天我还倒什么茶，直接把人轰出去。”


    秦恻哭笑不得，知道他说的是秦二爷。


    “他不一定清楚。”


    秦二爷虽然过分，不一定能下那么狠的手。


    沈之弥刚刚只震惊于秦恻遇到的危险，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对秦恻动手，要他命的，是秦恻的亲人。


    沈之弥气死了，还有点隐隐的后怕。


    他站起身，一下扑到秦恻身上，跟个八爪鱼似的将人紧紧抱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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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睡美人


    沈之弥扑得用力, 秦恻后退一步才把他稳稳拖住。


    “怎么了这是？”秦恻失笑，“今天怎么那么粘人？”


    沈之弥拍了秦恻后背一巴掌：“你早知道是他们动的手，还放他们在外面转悠了那么久！上次还参加家宴, 万一他们再下手怎么办？”


    “我有防备。”秦恻说, “在公司还有其他布置。”


    这段时间无论是他这边，还是沈之弥以及秦恒, 他都让人注意着。


    沈之弥一听就知道秦恻估计是留着人钓鱼。


    他抱着秦恻不说话。


    这段时间沈之弥对秦恻其实有点小埋怨。


    因为秦恻从来没挑明他们的关系，还鸽他。


    晚上闹得再厉害，第二天早上依旧看不到他人影, 简直风雨无阻, 什么都挡不了他工作的脚步。


    原本沈之弥只是觉得，这人工作狂到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却发现, 秦恻这是连命都要放在工作后面。


    瞪着秦恻看了一会儿, 沈之弥很想问他，公司就那么重要吗？工作就那么重要吗？


    “那么担心我？”秦恻凑过来亲亲他的眼睛。


    沈之弥别过头：“哼，也没有很担心，就是一点点担心。”


    秦恻笑他口是心非。


    沈之弥又有些心疼。


    他抱着秦恻额头亲了亲。


    突然大门处传来点动静, 沈之弥转过头，就见陈助理带着秦恒走进来。


    陈助理一脸尴尬。


    秦恒还背着小书包, 皱着眉头一脸奇怪的盯着他们, 仿佛下一秒就要问他们在干什么。


    沈之弥忙从秦恻身上跳下来。


    被秦恒这样一闹, 沈之弥立刻想起上次一家三口在酒店睡的乌龙, 顿时开始脚趾抠地。


    一直到吃完晚饭，沈之弥都偷偷注意着秦恒, 生怕这小子再冒出一句「你们是不是在打架」。


    等看着秦恒写完作业, 沈之弥就见秦恒重重叹了口气。


    这小孩老成得要死, 身高还没同龄人高, 脸也肉嘟嘟的，但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大人，仿佛一个缩小版的霸总。


    这口气叹得沈之弥心慌慌的。


    “怎么了？”他问。


    秦恒无奈看了他一眼，说：“爸爸你不需要老看我。”


    “啊？”沈之弥懵逼。


    “你放心。”秦恒说，“我不会嘲笑你那么大了还要父亲抱的。”


    沈之弥：“……”


    “啊啊啊秦小恒你怎么那么可恶！”沈之弥抱住小孩狂rua。


    闹了一通，沈之弥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别的就好。


    他陪着秦恒下去看了会儿电视。


    沈之弥想都没想，调到了动画片。


    秦恒看了他一眼，问：“你要看这个吗？”


    “随便，什么都行，陪你看。”沈之弥说。


    秦恒点点头，然后拿起遥控器，调到了晚间财经。


    沈之弥：“……”


    没一会儿秦恻也坐了过来，一大一小盯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谈个两句。


    沈之弥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你真的能看懂吗？”沈之弥忍不住问秦恒。


    那边传来一声嗤笑，来自秦恻，嘲笑意味不言而喻。


    沈之弥抬腿越过秦恒，踩了秦恻一脚。


    秦恒低头看了看，才回答沈之弥的话：“可以看懂一部分。”


    又看了一小会儿，沈之弥以「看多了伤脑子」为由，把台又调回了动画片。


    他可不想让秦恻这个要钱不要命的，把秦恒也养成这个鬼样子。


    沈之弥趁着间隙问秦恒：“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秦恻坐在一旁，一边眯着眼睛盯着电视上两只卡通猪吵架，一边支棱着耳朵听这两人的对话。


    秦恒说的事情很琐碎，比如中午食堂做了鱼，数学老师上课讲错题了，还有班里来了个转学生……


    秦恻一点点听着，嘴角慢慢勾起。


    “那和转学生有没有相处好？”沈之弥问。


    秦恒犹豫了一瞬，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啊？”沈之弥很惊讶。


    在他看来秦恒哪里都好，又没有熊孩子的臭毛病，怎么可能和别人相处不好呢？


    “因为我收作业，他没写。”秦恒说。


    沈之弥闻言笑了半晌：“那是他的问题。”


    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沈之弥带着秦恒上楼。


    秦恻看了看时间也上楼了。


    他很自然地和沈之弥一起停在了主卧的门前。


    沈之弥还在对秦恒说：“晚安，快去睡吧。”


    秦恒看看他，又看看秦恻，停在了儿童房门前。


    “怎么了？”沈之弥问。


    秦恒皱起了眉头：“你们晚上……不会打架吧？”


    沈之弥：“……”


    秦恻：“……”


    很好，虽迟但到。


    秦恒担忧得真心实意，沈之弥又开始建别墅。


    沈之弥二话不说推着秦恻往书房走，并解释：“他睡那边，我睡这边，打不了架。”


    秦恻眯眼。


    把秦恻按进了书房里，沈之弥一溜烟进了主卧。


    秦恒看着两个「不省心」的大人，叹了口气，进房间睡觉了。


    沈之弥洗漱完，躺在床上觉得这场景有点搞笑。


    不过秦恻不过来也好，他刚好抽时间看会儿剧本，把要试镜的角色琢磨一下。


    一看看了一个多小时，沈之弥觉得困了，把东西放好，关上灯准备睡觉。


    房间里刚暗下来，卧室外间传来了点脚步声。


    沈之弥闭着眼，嘴角勾起。


    脚步声蔓延到里间，踩在了羊绒地毯上，声音更小了。


    沈之弥闭着眼睛侧身朝外，能感觉到来人走到他这边，轻轻蹲下身，凑近看他。


    凑得很近，呼吸扑了满脸，几乎要吻过来。


    沈之弥继续装睡，半晌，他又感觉面前的人站起身，绕过床尾，来到另一侧。


    床垫塌陷一瞬，被子被掀起，来人似乎就这样准备休息了。


    今天那么老实？沈之弥惊讶。


    下一秒，他腰一凉，一双手伸过来，冷不丁将他整个人搂住。


    “艹，你搞偷袭！”沈之弥立刻睁圆了眼睛，转身控诉。


    秦恻整个人都贴了过来：“嗯？难道不是有人装睡？”


    “谁装睡了！我都睡着了。”沈之弥强忍着笑，“是你图谋不轨，半夜开我的门。”


    “那故意不锁门的人算什么？”秦恻半支起身体，轻轻扬眉，“欲擒故纵吗？”


    “你脸可真大。”沈之弥翻身躲开他。


    秦恻伸手去挠他的痒痒肉，沈之弥一下缩起身体，笑得不行。


    笑了好半晌，沈之弥按住秦恻：“你别瞎搞。”


    他指了指隔壁，示意秦恒还在隔壁睡着。


    秦恻眯着眼睛很不满：“房间隔音很好。”


    “有多好？”沈之弥不信。


    “好到你趴在门上叫都不会有人听到。”秦恻说。


    沈之弥想说你放屁吧，趴在门上叫都没人听到，那敲门声怎么听到的？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不对，大怒：“我才不会趴在门上叫！”


    秦恻低头笑了好半晌。


    他凑到沈之弥耳边，低声诱惑：“试试？”


    第二天醒来，秦恻照旧已经去上班了。


    沈之弥一点都不想回想，昨晚是怎么「试」的。


    幸好他马上就要准备去剧组试镜，没时间陪秦恻胡闹。


    否则这一天天折腾下来，沈之弥怀疑自己迟早要英年早逝。


    离家去剧组那天，沈之弥在路上见到了韩路。


    他想着自己上次做了韩路的飞机，于是降下车窗准备客套客套打个招呼。


    没想到韩路看到他，跟见到瘟神似的，吓得开车就跑。


    沈之弥：“……”


    来到试镜地点，赵琦已经提前等在那了。


    “只是试个镜而已，你怎么还过来了？”沈之弥笑着问，“万一试不上，你不是白跑一趟？”


    “这可是你第一次试镜主角，《白夜》这个本子不错。”赵琦说，“再说我听说了，《白夜》的总导演来了，我跟着过来，万一你试不上，还能给你找个别的角色。”


    听着赵琦的话，再对比一下曾经的王哥，沈之弥简直想抱着赵琦大呼家人。


    这次是公开试镜，来的艺人挺多。


    不少相熟的人见面都打了个招呼。


    沈之弥还看到了路明。


    路明凑了过来问：“你试哪个角色？”


    沈之弥给他看了一眼，路明直呼卧槽。


    “算了，不给你看我的了。”路明愤怒。


    “你让我给你指导一下？”沈之弥调侃。


    路明瞬间炸毛：“沈之弥你不要太过分！”


    沈之弥：“哦，那算了。”


    没过两秒，路明绷着张脸把自己的试镜片段递了过来。


    沈之弥在那里教路明演戏，赵琦一边好笑，一边感慨沈之弥心真大。


    不愧是敢和秦恻这种大佬周旋的人，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教别人演戏。


    这次试镜赵琦其实挺紧张。


    沈之弥之前接的角色相对固定，而且都是配角。虽然进入三个知名导演的剧组，但如果没有突破，沈之弥很有可能成为那种明明演技很好，却只能演配角的演员。


    对一个艺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禁锢。


    主角的试镜放在了最前，马上就要轮到沈之弥。


    赵琦安慰他：“不要压力太大，实在拿不到这个角色，还可以试试别的。”


    沈之弥看了眼赵琦，很想说，他压力才不大。


    还没有让他压力大的试镜。


    但在秦恻以外的人面前，他到底还是更矜持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试镜的时间不长，只有十几分钟。


    没一会儿沈之弥便出来了。


    路明紧张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那表情好像比自己试镜还担心。


    赵琦也忍不住出声：“心里有底吗？”


    “一般般吧？”沈之弥矜持地说。


    路明：“……”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沈之弥嘴里的一般，估计还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一般。


    没一会儿，赵琦那边收到了通知。


    “厉害啊你！”她拍了拍沈之弥的肩膀，有些惊喜。


    沈之弥笑着没说话，试完镜他就觉得稳了。


    要是一般外表形象不相符的角色，可能导演还会犹豫，但这个剧本里他要饰演一位年轻警察，年龄什么都符合，他只要演技到位就可以。


    又过了一会儿，路明从隔壁试完镜也出来了。


    “怎么样？”沈之弥问。


    “我感觉还好。”路明脸上带着点喜色，但还存着担忧，“不过没下准话，也说不准。”


    沈之弥安慰他：“不要紧，你没被选角导演当场赶出来，就说明有进步了。”


    路明：“……”


    这是安慰吗？


    几人说说笑笑往外走，路上倒是遇到个熟人，是齐煜。


    齐煜看样子是从试镜主角的房间里出来没多久，脸上带着点失落。


    看到齐煜，沈之弥下意识扯住路明的手臂，生怕这家伙一个忍不住冲上去闹得难看。


    但是路明很冷静，甚至笑着对齐煜点头：“齐老师也来试镜啊？”


    齐煜点头回应，他看向沈之弥：“恭喜，我刚刚看到你的试镜了，你演的很好。”


    沈之弥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卧槽一声。


    他这该不会是抢了原属于主角的角色吧？


    下意识忐忑了两秒，但沈之弥很快平静下来。


    这角色是他堂堂正正试镜拿到的，而且这角色又没安在齐煜脑袋上，怎么也算不上是他抢角色。


    “很期待以后和齐老师一起演戏。”沈之弥也笑着寒暄。


    试镜结束后，沈之弥很快便进入了剧组。


    让人惊喜的是，周虹也在这次的剧组里。


    “我就知道，我们很快就会有合作。”周虹走过来拥抱了沈之弥一下，“姐姐今天要演一个调戏你的女杀手，惊不惊喜？”


    “嗯？竟然还有这种情节？”沈之弥惊讶。


    周虹嘚瑟完又开始担忧：“坏了，这次前期的拍摄地点就在A市，秦总不会跑过来打我吧？”


    “那你多虑了。”沈之弥心想，他每天忙着上班，才不舍得跑过来。


    谁料一天下午，秦恻还真过来了一趟。


    剧组里众人调侃得厉害，秦恻倒很淡定，坐在一旁看沈之弥演戏。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沈之弥演别的。


    场地里的沈之弥穿着制服，举枪时面色冷肃，和平时在家里窝着的样子截然不同。


    但导演一喊「咔」，那边他浑身气质又是一变，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秦恻更加认定沈之弥应该学过变脸的绝技。


    沈之弥从场地里下来，有些惊喜：“怎么过来了？”


    他这种惊喜的语气，倒让秦恻有了点歉意：“今天下班早，来看看。”


    “但我还有两场戏，要拍到挺晚的。”沈之弥说。


    “没事，我等着。”秦恻说。


    “那我快点拍完！”沈之弥飞快又赶回了场地里。


    紧赶慢赶拍完也在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沈之弥卸完妆换好衣服，来到秦恻坐着的椅子旁，却放缓了脚步。


    周围的工作人员笑着朝他使眼色。


    沈之弥轻手轻脚凑过去，看到秦恻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人睡着时，身上属于霸总的严肃消散了点。


    年轻又张扬的五官凸显出来，像个上课时大摇大摆打瞌睡的刺头。


    沈之弥看着有趣，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拍完之后，他蹲在一旁看着秦恻。


    剧组收工时是有些吵的。


    在这种环境下，秦恻依旧睡得很熟，应该是真累了。


    看样子，这人应该是把这两天的工作压缩了一下，这才获得今天这个早点下班的机会。


    沈之弥其实不太理解秦恻。


    明明是个董事长，却比一般的社畜还要忙，看起来几乎三百六十五天无休。


    秦恻对工作和赚钱的执念明显超过了一般人。


    就比如秦二爷的两个儿子。


    如果沈之弥知道有人对自己的车子动手，肯定做不到放长线钓大鱼，继续放这俩危险人物在外面乱跑。


    沈之弥理解不了秦恻这点执念，就像他不明白，秦恻这个分分钟几百万的人，为什么会在意区区五块钱。


    沈之弥偶尔也想把自己和工作放在一起，让秦恻选一选。


    但现在看到秦恻累成这个样子，他又有点舍不得。


    他伸手摸摸秦恻眉心。


    这人估计还记的是在外面，被他一碰就醒了。


    “我睡着了？”秦恻按了按眉骨，强忍着打了个哈欠。


    “嗯，睡美人秦先生。”沈之弥朝他笑。


    听到这个称呼，秦恻看着他，眉梢缓缓扬起。


    然后他又倒回椅子里，躺着不动了。


    “干什么？剧组要收工了，走啦！”沈之弥晃他。


    秦恻眼睛闭着，嘴角勾起：“既然是睡美人，怎么把睡美人叫醒的，你想想。”


    沈之弥愣了两秒，笑了出来：“你有病啊！”


    “对，睡美人的病。”秦恻说。


    “我才不管你，我走了，你自己躺在这丢人现眼。”沈之弥转身作势要走。


    秦恻躺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沈之弥走了两步，秦恻还是没有动。


    可恶！


    沈之弥快步走回去，左右看看，趁这会儿没人，低头快速亲了一下。


    “好了吧！睡美人！”沈之弥说。


    秦恻一秒起身，笑着牵着沈之弥的手往外走。


    秦恻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沈之弥看看他，没让他开，而是说：“我来开吧。”


    “嗯？”秦恻没明白他怎么突然想当司机。


    “我驾照带了，试试你这个七位数的车。”沈之弥在心里嘟囔，让秦恻开，说不定算是疲劳驾驶。


    沈之弥把车开进家门。


    下车之前，他看看秦恻的脸色说：“以后不要去剧组接我了。”


    秦恻一愣，快速皱起眉。


    听到这话他有些生气。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沈之弥竟然不让他过去？


    但转瞬这点气又变为了忐忑，说是去接人，结果自己却睡了两个小时，沈之弥肯定会不满。


    “为什么不让我去，因为我看着你演戏却睡着了？”秦恻问。


    沈之弥哭笑不得：“你忙那么厉害，有时间不好好休息，跑过去看我演戏干嘛？被你盯着我演技又不会突飞猛进。”


    秦恻拉着脸，还是有点不高兴。


    “有时候剧组赶进度，一拍就到半夜，你陪我熬到半夜啊？”沈之弥没好气地觑着他，“就你天天加班的样子，再跟着我熬，我怕你迟早过劳死。”


    秦恻一愣，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又看看沈之弥坐的驾驶座，懂了。他就说沈之弥这种喜欢在后座瘫着的人，怎么突然要开车。


    “哪有那么夸张？”秦恻失笑。


    “是是是，不夸张，你过劳死了，我刚好换一个。”沈之弥说。


    秦恻「啧」了一声，伸手捏了下沈之弥的后脖子。


    他心情有些奇特。


    录综艺的时候，沈之弥可着劲儿地折腾他。


    当时秦恻就想，天底下谁想不开和沈之弥在一起，那肯定会被作死。


    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应该是在一起了？


    沈之弥不仅半点不难缠，竟然还会那么宽容地安慰他。


    “我还以为我不陪你，你会不高兴。”秦恻说。


    他虽然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但隐隐约约有点意识。


    “哈、哈、哈！”沈之弥大笑三声，指着秦恻说，“你脸真大！”


    好吧，是有点不高兴。


    沈之弥想了想，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秦恻。


    他拍拍秦恻的肩膀，说：“没关系，反正我忙起来也不会理你。”


    秦恻：“？”


    这是安慰吗？


    沈之弥停好车，两人一起回了家。


    这个时间点秦恒已经睡了。


    张妈还醒着，见两人回来，忙到厨房里把晚饭热一热。


    在剧组睡了一觉，又吃了点东西，秦恻倒是精神了起来。


    他洗漱完，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看到沈之弥竟然坐在卧室外间看文件。


    秦恻有点稀奇：“忙什么呢？”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有点多。”沈之弥说。


    秦恻走回床边坐下。


    他在床上半躺了一会儿，沈之弥依旧坐在桌边，看起来没有过来的意思。


    秦恻有点不高兴，他从床上站起来，走过去拎沈之弥的后领子。


    沈之弥缩头：“你拎猫呢！”


    “你要真是只猫就好了。”秦恻说。


    沈之弥轻轻扬了下眉：“我要是猫你准备怎么办？”


    秦恻作势就要把他扛起来。


    “猫你都能下手啊！”沈之弥笑他。


    秦恻力气大，眼看就要把他连人带椅子扛起来。


    沈之弥连忙求饶：“别闹还有事，真的有事。”


    秦恻「哼」了一声，也没想来真的，沈之弥拍戏拍到现在，他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但总归有点不高兴，他不知道沈之弥看他工作是什么感觉。


    现在沈之弥工作不理他，他就不太舒服。


    “那我睡了？”秦恻说。


    “睡吧。”沈之弥帮他把里间的灯关了，自己在外间忙活。


    秦恻回床上老实睡了一会儿。


    再睁眼的时候，外间的灯还亮着。


    他从床头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是凌晨一点。


    按了两下眉心，秦恻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走到外间。


    “怎么还没睡？”秦恻皱眉问。


    “嗯？”沈之弥看了眼时间，“那么晚了。还有点东西，我看完就睡。”


    说着他又趴在桌子上看起了文件。


    秦恻靠在卧室的隔断墙上，眯眼盯着沈之弥。


    某些人还担心他过劳死，自己干的也是同样的事。


    看了一会儿，秦恻靠近，在桌上瞥了一眼。


    沈之弥看的是一份代言的合约方案，桌上摆着的其余文件和这些也差不多。


    秦恻伸手拿起一份翻了翻，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我没记错，筛选代言这种事应该是你经纪人的工作。怎么还让你来做？你找的什么经纪人，换一个。”


    沈之弥被他难得霸总的语录逗笑了：“这不就赵姐一个人吗？肯定忙不过来。平时还好，现在收到的工作机会多起来了，回复慢了又不合适，我就帮点忙。”


    说着他伸手按了按眼睛，只感觉酸涩得要命，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没办法。”沈之弥打了个哈欠，“现在刚解约，又没进公司，特殊时期就这样。”


    秦恻盯着沈之弥没说话，有点心疼。


    他张口想说，我给你找个公司。


    但又想到沈之弥不想让他插手工作，只能把嘴闭上。


    心情骤然下跌了点。


    看着困得要死还强撑着看合约的沈之弥，秦恻心里有些生气。


    没办法？哪里没办法？


    找他帮忙不是办法吗？非要自己强撑着。


    晚上容易让人多想。


    这点怒意酝酿了一会儿，加上沈之弥在车里的那句「安慰」，秦恻又有点说不清的恐慌。


    沈之弥还不准他插手工作。


    和公司解约躲着他，现在明明那么辛苦，也不让他帮忙。


    究竟……


    秦恻去开床头柜，习惯性想抽根烟。


    结果柜子打开之后里面全是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秦恻又叹了口气，走到外间，打开酒柜开了瓶酒。


    “这里竟然有个酒柜？”沈之弥惊讶。


    “别想了，我设了密码。”秦恻说。


    沈之弥哽住。


    秦恻端着杯子走回去，喝了两口酒。


    沈之弥也看完了最后一份合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磨磨蹭蹭走到秦恻身边，皱着脸一倒，整个人就都靠在了秦恻身上。


    沈之弥双手揽住秦恻的脖子，拉长了声音抱怨：“好累啊……”


    秦恻「哼」了一声，没说话。


    沈之弥抬起头，看着秦恻手里的酒杯：“给我喝一口。”


    秦恻晃了晃酒杯，还是没说话。


    “就一口嘛。”沈之弥仰着脸亲亲他。


    秦恻一秒被哄好。


    他「啧」了一声，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一小口，喝完睡觉。”


    两人分着喝完杯子里的酒，这才磨磨蹭蹭关了灯。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当老师的宝宝们也节日快乐！


    第五十七章 工作室


    《白夜》的拍摄按部就班地进行。


    这部电影的导演对拍摄的光线要求很高, 而且更倾向于自然光。为了满足他的拍摄需求，在A市设了两个拍摄地点，一个在市区, 一个在景区。


    景区那边的地点距离家里有点远, 在那边拍摄时，沈之弥干脆和剧组住在了一起。


    最开始的拍摄进度不算紧, 但导演要求很严格，第一次合作的演员难免怨声载道。


    “我和张导合作好几次了，看到他的龟毛行径还是受不了。”周虹按了按脖子。


    沈之弥也打了个哈欠。


    “你倒适应得挺好。”周虹说, 半晌反应过来, “对，你可是能一次拍三个角色的人, 牛逼！”


    沈之弥笑笑, 不过这位张导的确不是他合作过最讨厌的导演。


    他之前遇到过一位导演，非常倚靠灵感。每天白天拉着整个剧组在那边等，干坐一整天等到夕阳上来了，这家伙才一拍大腿说自己灵感来了。


    正聊着, 张导走了过来，拍拍手说：“今天下午休息。”


    周虹「卧槽」了一声, 很惊讶。


    沈之弥有点可惜, 可惜现在是在景区, 开车回去要几个小时, 不太划算。


    不然他就回家了，还能去接个秦恒。


    谁料导演接着道：“大家跟我接个人, 晚上一起吃顿饭。”


    周虹更惊讶了：“这是谁要过来？没听说啊？能让老张单独空出一天来, 带着全剧组来接, 这得是咖位多大的人？”


    “你都不知道？”沈之弥问。


    周虹摇摇头：“我也是看人情来帮忙的, 你看我来的那天，老张啥态度？”


    周虹学着张导的语气：“你来的时候刚刚好，去化个妆这就开拍吧！”


    沈之弥笑了一会儿，心里也有点打鼓。


    这部戏在书里应该是齐煜接下的。


    主角嘛，在剧组总会收到各类巨佬的青睐，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找上来。


    张导明显很用心，上午就收了工，在周围的餐厅订好了餐。


    等到下午快两点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剧组外。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乍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打扮得很知性。


    这人一下来，周虹立刻道：“屠姐！老张竟然把屠姐给请来了？消息还捂那么严实！”


    能让周虹叫姐的人，咖位肯定不低。


    沈之弥盯着这位屠姐看了一会儿，也把人认了出来，他看过这位女演员早期的电影，演技很不错。


    “这位可是我女神，当初我进圈可就是因为她！”周虹的声音有些激动。


    这位女星叫屠月，的确是很多人童年的女神。是十几年前几乎霸屏影视圈的当红女星，要比周虹大了七八岁。


    女艺人年纪变大后，都会慢慢转型，有的甚至退出了娱乐圈。


    屠月的转型很成功，但她并没有活跃在影视一线，把自己的形象固定在「妈妈级」演员上，而是转攻幕后，开了一家非常有名的艺人工作室。


    和普通的娱乐公司不同，屠月的工作室只招演员。在很多只想演戏的艺人眼里，屠月的工作室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周虹声音带了点感慨：“屠姐特别拼，也就这几年影视上的产量下来了。她几乎和国内外所有知名导演关系都很好，手里的影视资源让人想都不敢想。而且还都是花钱都没法拿到的高质量资源。”


    “你也是我女神啊。”沈之弥笑着说。


    “我还差远了。”周虹笑笑。


    沈之弥知道周虹的意思。


    她和屠月年龄差了七八岁，但中间的差距却不一定是七八年的时间能补上的，现在难免有些焦虑。


    那边屠月和导演说了几句话，一起朝室内走了过来。


    沈之弥看着屠月，心里没有激动，也没有感慨，只有点微妙的忐忑。


    他慢慢把人对上号了。


    书里似乎提过屠月这位大佬。


    她和顾君耀以及齐煜的关系都不错，现在沈之弥「抢」了齐煜的角色，他挺怕这位大佬找他麻烦。


    “周虹你应该见过了。”张导挨个介绍，“上次周虹得奖，还是你颁的奖吧？”


    屠月笑着点头，和周虹抱了一下。


    “这是小沈，在演艺圈算是新人。”张导说。


    “屠姐好，我很喜欢您演的电影。”沈之弥说。


    和对待周虹相比，屠月明显冷淡了不少。


    沈之弥能感觉到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


    “沈之弥是吧？听说过。”屠月淡淡点头。


    沈之弥也没硬往上凑，打了声招呼便退到了后面。


    屠月没坐在演员这桌，而是和几个导演坐在一起，偶尔聊聊制片和剧本的问题。


    吃饭时，周虹突然戳戳沈之弥：“我想起来了，屠姐是不是和齐煜认识？”


    周虹话里有些担忧，沈之弥摆摆手：“随便吧。”


    这里是景区，但人流量不算大。


    吃完饭剧组又在周边玩了玩，张导还趁机定了几个取景的地点。


    回到剧组包下的旅店，赵琦也听说屠月来剧组的事了，专门给沈之弥打了个视频电话。


    “有点麻烦。”赵琦说，“我打听了一下，齐煜的剧本是屠月给的。看来屠月原本属意的主角人选是齐煜，我明天赶去剧组，别万一有什么问题。”


    沈之弥知道赵琦的意思。


    剧组换掉一些戏份少的演员，这事很常见。


    换主角不常见，也不是没有。


    以张导对屠月的重视程度，如果屠月坚持认为他不合适，要把他换下来，张导也不一定不会妥协。


    类似的事沈之弥上辈子还真见过，某个老牌影帝不满意做主角的新人，平时也没明说，只在对戏时一次次压新人的戏。


    新人撑不住一直ng，于是影帝在顺势提出换演员，导演只能答应。


    不过沈之弥不担心这个，屠月用这种方式压他，他不是新人，不会撑不住。


    就怕屠月方法太直白，直接提。


    第二天，算是屠月刚来剧组的第一天，剧组为了庆祝，肯定用她的戏份来开机。


    恰好是她和沈之弥的对手戏。


    屠月在电影里戏份不多，饰演一位风情万种的酒吧女老板。沈之弥是位来查案的便衣警察，要从老板嘴里套出消息。


    赵琦过来的时候，场记板已经打下了。


    沈之弥正靠在吧台上和女老板说话，女老板一手夹着烟，说话间还伸手拍了拍沈之弥的脸颊。


    没一会儿，导演喊「咔」。


    赵琦心脏立刻提了起来。


    张导盯着监视器看了半晌，终于开口：“今天第一场拍得不错。”


    赵琦心脏这才落在肚子里。


    但紧接着张导又喊了声：“沈之弥你过来！”


    赵琦有些担心。


    张导却说：“再进去拍几个特写。”


    又过了一会儿，沈之弥才从场地里下来。


    赵琦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压你的戏？”


    沈之弥摇摇头：“没什么感觉。”


    赵琦先是放心，紧接着又看沈之弥：“你别是在嘚瑟吧？”


    屠月这种等级的演员，一般如果不是她特意放水，普通演员连戏都搭不上。


    结果沈之弥来了一句没什么感觉。


    “大佬身上气场那么足，我哪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压我的戏。”沈之弥笑笑，“反正过了就行。”


    这话一出来，赵琦心里还是没底。


    不过张导看起来对沈之弥挺满意。


    赵琦当晚没回市区，留在了附近。


    要是别的艺人打压沈之弥，她还没那么担心。不过屠月这种咖位的大佬，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


    沈之弥倒没怎么在意。


    晚上他多喝了两杯咖啡，睡不着，又怕吵到同住的小吴，干脆在旅店一楼的小厅里坐着看剧本。


    看了一会儿，他不自觉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页面。


    五块钱：最近一直呆在景区？


    傍晚发来的消息，沈之弥一直没来得及看。


    沈之弥回了一条：再过几天应该能回市里，张导疯了，要拍景区里的一种花。


    那边回的倒是挺快。


    五块钱：？


    五块钱：几点了还没睡？


    五块钱：这个时间点还没收工，你们制片人开得片酬有多高？


    这话有点凶，沈之弥看着笑了半晌。


    沈之弥：早收工了，睡了一会儿睡不着。


    沈之弥：你不也没睡？


    五块钱：我这边是中午。


    秦恻发来个定位，看来是飞到国外谈生意。


    沈之弥看了看，觉得他们的对话好没营养啊。


    他盯着手机屏幕笑了一会儿，才打字回道：我咖啡喝多了，现在困了，马上就睡【哈欠】【哈欠】


    沈之弥刚想上楼，却看到楼上下来个人。


    “屠姐？”沈之弥有些惊讶。


    屠月从楼上走下来。


    她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眉间还带着点不明显的惊惧，像是刚做了场噩梦吓醒。


    见到沈之弥她退后了一步，脸上扯出个笑：“你也还没睡？我房间里热水没了，下来倒个水。”


    沈之弥点点头：“嗯，看看后面的剧本。”


    屠月拿着水壶走到热水器旁，盯着热水器研究了一会儿。


    “我来打吧。”沈之弥放下剧本走过去，“这个热水器会往外溅水。”


    “谢谢。”屠月朝他笑笑。


    沈之弥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屠月。


    白天屠月脸上带着妆，还看不出什么。晚上卸了妆，他这才发现这位大佬眼底有点青黑。


    看起来不像是只熬了一晚，倒像是长久失眠造成的。


    “屠姐睡不好吗？”沈之弥试着闲聊。


    “嗯，好久没来A市了。”屠月说。


    “我帮你拎上去吧？”沈之弥打完水说，“水壶挺沉的。”


    “那方便吗？”屠月问。


    “嗯，反正我也要上楼了。”沈之弥说。


    屠月也没再推脱。


    两人一起往楼梯上走。


    沈之弥没刻意讨好屠月的意思，但毕竟在同一个剧组工作，和这位大佬处好点关系总没错。


    绕过几层楼梯，屠月突然开口问：“小沈，你觉得对一个绝症病人来说，早点死是不是一种安慰？”


    这话题有点危险，沈之弥惊了一下。


    但他转瞬想到，屠月饰演的老板娘就是位有绝症的人。


    果然屠月笑着解释：“晚上睡不好就喜欢琢磨角色。”


    这话沈之弥倒是深有同感。


    沈之弥思考了一下老板娘的人设，尝试着说出自己的理解：“应该不是吧，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却没在一开始就放弃，这人的求生欲应该很强，不会想死的。”


    他说完转头就见屠月的脸色浅淡地沉了一下。


    但屠月很快又笑笑：“你这样说也没错。”


    沈之弥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是不是和这位大佬不太一样。


    他想了想也没打什么补丁，反正又不是他演老板娘。


    回到房间，沈之弥心里也有点没底。


    他接着拿出手机，秦恻上一条消息还在那飘着。


    五块钱：少喝点咖啡。


    沈之弥回他：明天不喝了。


    隔壁床的小吴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了，沈之弥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又小心压住动作。


    他想了想晚上的事，忍不住在输入框里打字：有个大佬来剧组了，好像有点难相处，我好怕QAQ。


    打完了沈之弥又觉得有些丢脸……


    而且，明明不让秦恻插手他的工作，现在他又主动和秦恻抱怨工作上遇到的困难，是不是有些过分？


    沈之弥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只发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沈之弥早上起来照常拍戏。


    他正在监视器前听张导讲下一场的戏，就见屠月的助理走了过来：“沈老师，屠姐叫您过去，说是有点事。”


    这话一出来，周围忙着的人顿时都朝这边看过来。


    屠月来的那天，谁都看出来屠月对沈之弥不算热络。


    其实屠月对其他演员也挺冷淡，但屠月和顾家以及齐煜的关系并不是秘密，剧组里大家又都知道沈之弥和齐煜试镜时竞争了一波，难免多想。


    沈之弥心里也卧槽一声。


    他昨晚不会一不小心戳到这位大佬的肺管子，屠月决定不忍了，直接下手让他离开剧组？


    沈之弥缓缓看向张导，希望这位导演支棱起来。


    张导挠了挠头：“那你过去？下场戏再推一推也没事。”


    沈之弥：“……”


    还有没有导演的尊严。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之弥站起身，跟着屠月的助理，朝屠月的休息室走过去。


    赵琦见状连忙跟上。


    两人心情都有点忐忑。


    沈之弥很快冷静下来，心里有点气，这角色他偏偏就不让出去，屠月又能把他怎么样？


    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沈之弥打开休息室的门倒是一愣。


    和昨晚不一样，白天的屠月画了精心的妆容，半点看不出憔悴。


    她坐在沙发上，朝沈之弥笑了一下，直接递来了一份合约。


    “我观察你挺久了，听说你已经和原来的公司解约了，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工作室。”


    沈之弥一呆，就连赵琦都愣了半晌。


    “这是合约模板。”屠月又往前递了递手里的文件。


    沈之弥伸手接过。


    没想到屠月找他过来，竟然是这件事。


    “很震惊吗？”屠月笑着问。


    沈之弥点头。


    屠月的工作室，是个演员都想进。


    周虹即使已经成了影后，对屠月手里的资源依旧十分羡慕。


    沈之弥物色公司时，当然也考虑过屠月的工作室，但屠月收的人很少。


    再加上他试镜时和齐煜起了摩擦，又知道屠月偏向齐煜。出于对书里剧情的相信，沈之弥根本没想过自己能进屠月的工作室。


    “这只是一份模板，具体的细则我们可以再谈。”屠月笑得很温和，“不急，刚好我最近有点事需要离开，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一直到屠月离开休息室，沈之弥和赵琦还陷在惊喜里。


    “赵姐我马上要有公司了！”


    “对对对！还是圈内演员都想进还进不了的公司！”赵琦说。


    赵琦的确替沈之弥开心。


    沈之弥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又明显对综艺不感兴趣，就他那嗓子，和唱跳有关的爱豆路线也直接绝缘。


    沈之弥喜欢演戏，这条路走好了甩其他艺人几条街，但前期又很容易被淘汰。


    要能进入屠月的公司，之后的路途便顺畅了很多。


    屠月手里的演艺资源，漏给沈之弥一点，就够他往上爬的了。


    还有一点则是……


    屠月交好的都是国际有名的大导演，各大电影节拿奖拿到手软的那种，算是演艺艺术的中坚力量。


    这类导演不会轻易被资本拿捏，以后沈之弥即使和秦恻闹翻了，对秦恻也有一定的抵御能力。


    “你一开始找上我，说要和公司解约，让我做你的经纪人，我还以为我们要相处很长时间。”赵琦看着沈之弥，有些感慨，“看来很快我们的合作就要结束了。”


    “赵姐帮了我很多。”沈之弥说。


    “那你好好拍戏，好好拿奖，以后说出去是我带过的艺人，我也有面子！”赵琦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往外走。


    张导一看到沈之弥就笑：“和屠月谈得怎么样？”


    “导演你早就知道？”沈之弥问。


    张导笑得很鸡贼：“怎么样，我演技还不错吧？”


    沈之弥：“……”


    “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以为屠月要找你麻烦。”张导摇摇头，“你别看她表面对你挺冷淡，私下里经常找我问你，说这小孩挺年轻，演技怎么那么好？”


    沈之弥有些不好意思。


    剧组其他人也以为屠月会为了齐煜找沈之弥麻烦。


    回头见沈之弥还好好呆在剧组，一打听才知道屠月哪里是为难？竟然主动邀请沈之弥进她的工作室！顿时又惊讶又羡慕。


    沈之弥高兴死了，回到自己房间就往床上一扑，摸到手机便和秦恻发消息。


    沈之弥：【开心】；


    沈之弥：【转圈圈】；


    五块钱：发生了什么，怎么高兴得人都傻了？


    沈之弥：你才傻了！


    沈之弥：【大怒】；


    闹了一会儿，沈之弥想把今天的事分享给秦恻。


    但刚要打字，手指却顿了顿。


    他不确定秦恻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开心。


    沈之弥隐约能察觉到秦恻的想法。


    这个男人掌控欲有点高。


    比如上次，仅仅是知道他坐了韩路的私人飞机，秦恻就很不高兴。


    如果完全顺着秦恻的心意来，这人估计更想把他安排到一个自己能插手的公司，能随时掌握他的动向。


    但沈之弥其实有点怕。


    怕很多东西，怕以后他和秦恻感情不好了，也怕事业上完全依靠另一个人，失去自我。


    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也想拥有很足的安全感，但他的确做不到。


    而且……


    他和秦恻的身份差距放在那里。


    类似开局但结局惨烈的例子沈之弥看了太多，让他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什么都不顾，沈之弥也做不到。


    但是现在工作有了起色，沈之弥总算安心了点。


    慢慢在这个世界立足，也许他心底那点害怕也会跟着消失吧。


    沈之弥在手机上打字：今天被导演夸了！


    五块钱：不愧是你，被夸一下立刻就要上天。


    沈之弥盯着手机笑：而且很快就要回市里了。


    五块钱：这个的确值得开心，回来就可以见到我了。


    沈之弥：你要不要脸（指指点点.gif）；


    沈之弥的确很快回了市里，又过上了拍完戏能回家的日子，当晚就回了秦家。


    秦恻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晚上才赶飞机回到国内。


    他回得有点晚。


    本以为沈之弥已经睡了，看了看主卧的门缝，秦恻却发现灯还亮着。


    他皱眉推开门，看到沈之弥和前几天一样，还坐在外间的工作台前，低头看着文件。


    听到开门的动静，沈之弥转过头，立刻精神起来。


    “你回来啦！”


    他站起身，三步并两步扑过来。


    秦恻早习惯了他这动作，退都没退，伸手稳稳把人拖住。


    怎么还在忙？


    这句话在嘴里转了两圈，变成了：“怎么那么开心？”


    沈之弥没说话，抱着他笑。


    秦恻看了眼工作台，叹了口气：“你还要熬多少天？”


    “很快就不用忙了。”沈之弥说。


    秦恻挑眉：“找到合适的公司了？”


    明明想要瞒着，沈之弥还是忍不住分享的欲望，重重点了下头。


    秦恻愣了一下，心里顿时也有点高兴。


    沈之弥要是再这样辛苦下去，他可能就要忍不住帮沈之弥找公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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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怕


    虽说拿到了屠月给的合约模板, 但细则还要商量。


    等到具体签订合约，估计也要等下个月了。


    在那之前，娱乐圈有个重大的庆典开幕——金杏奖颁奖典礼开始了。


    近年来娱乐圈的各种奖项层出不穷, 但金杏奖依旧是国内电影界最顶尖的奖项, 含金量奇高，几乎不存在什么掺水的可能。


    因此每年这个时候, 金杏奖的颁奖典礼都备受瞩目。


    《江晚》上个月公映，刚好赶上了这次的颁奖典礼。


    沈之弥特地请了假，和剧组一起飞往颁奖地点所在的B市。


    周虹也有电影入围了, 和沈之弥同一趟飞机, 还是邻座。


    “酸死我了。”周虹说，“没想到啊, 你竟然能让屠姐亲自请着进她的工作室！”


    “周姐你想进, 屠姐肯定欢迎。”沈之弥笑着说。


    周虹「哼」了一声，她现在公司呆得好好的，当然不可能进。


    况且她已经混到了这个地位，再进屠月的工作室也没必要。


    但是周虹想了想, 还是觉得很羡慕。


    “可恶！”周虹伸手捏住沈之弥的脸就rua。


    被捏了好一会儿沈之弥才把脸夺回来：“幸亏我没整容，这要整了, 假体都给你揉出来了。”


    这话戳中了周虹笑点, 她「哈哈哈」笑了一通。


    笑完她才看向沈之弥：“不过说真的, 我还真没想到屠姐会主动邀请你。自从她工作室开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拉人。”


    沈之弥笑着，心里也觉得有些奇异。


    “之前我还担心她找你麻烦, 也不光是因为齐煜的事。”周虹凑了过来, 做出聊八卦的样子。


    沈之弥也凑近了点。


    周虹说：“屠姐刚入圈的时候, 和你们秦家还有点摩擦。”


    “嗯？”沈之弥惊讶。


    一是因为周虹说的事, 另外则是「你们秦家」这个说法，仿佛他也变成了秦家人似的。


    “你入圈晚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了解一点。”周虹露出嫌弃的表情，“秦家那个老秦总和你家那位不一样，听说人挺花，手段还强硬，年轻的时候祸祸了不少艺人。”


    沈之弥讶然，怪不得秦恻那么不待见他爹。


    “屠姐长那么好看，当初也被盯上了，好像闹得不太愉快。”周虹直起了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和沈之弥这个秦家人聊秦家的八卦。


    沈之弥倒没觉得有什么，秦恻对他爹的嫌弃简直溢于言表。


    屠月和秦家应该也不可能真有什么不愉快。


    否则秦恻就算不怎么涉足娱乐圈，想封杀一个艺人也太容易了，不会让屠月发展得那么好。


    下了飞机，沈之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颁奖典礼还没开始，就已经讨论了起来。


    每年的金杏奖前后一两个星期，都是讨论的热潮。


    《江晚》入围的消息不是秘密，得知沈之弥也和剧组一起去了颁奖典礼，沈之弥的粉丝快高兴死了。


    “家人们弥弥真去了！”


    “我靠太惊喜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弥弥第一次拍电影就能参加金杏奖，崽儿你怎么那么棒！”


    “完了我现在就忍不住想搞抽奖了，也不抽别的，就抽几个人看《江晚》吧，弥弥在里面演的超级厉害！”


    沈之弥前段时间只拍了一部电视剧，后来便开始拍电影。


    粉丝们心里都没底。


    直到《江晚》上映。


    《江晚》这部电影比较小众，电影院里排得也不是很密。


    原本很多粉丝只是抱着支持沈之弥的心情去看，看完后却被整个电影吸引。


    甚至到最后，才突然间意识到，那个投江身死的阴郁男生是沈之弥。


    这会儿看到沈之弥参加金杏奖，凡是看过《江晚》的粉丝都出奇的激动。


    “《江晚》冲鸭！弥弥演得真的特别好！推荐大家都去看！”


    “讲真《江晚》真的惊艳死我，属于那种我平时不会看的电影，但看完真的沉浸在里面出不来。特别是弥弥演的那个角色，有时候看得我都起鸡皮疙瘩……”


    沈之弥的粉丝在狂欢，这些说辞却惹怒了其他一些艺人的粉丝.


    有些艺人好几年依旧摸不到金杏奖的边。沈之弥这个刚进电影圈的，竟然获得了入场资格，实在太惹眼了。


    当晚就有人在匿名论坛开贴。


    “某粉丝超话有人看了没有？运气好攀上了《江晚》剧组，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笑死，这才刚放出个消息，看某家粉丝的样子，仿佛蒸煮早拿了影帝了。”


    “哈哈哈真的好搞笑，沈之弥的粉丝是不是以为金杏奖是其他野鸡奖？想拿就能拿？脸可真大！金杏奖可是他老公花钱都买不到的啊。”


    “前排科普，大部分演员第一次参加金杏奖都是陪跑，有人陪跑了一辈子呢看，大可不必如此兴奋……”


    这栋楼看得沈之弥的粉丝忿忿不平，但也知道这些人也没说错。


    和其他参加颁奖典礼的艺人相比，沈之弥的资历还是太薄弱了。


    他们仅仅是知道沈之弥能够参加典礼，就已经很高兴了，也没期待沈之弥真的能拿奖。


    现在要是跳太高，最后沈之弥没拿奖反而难看，于是粉丝只能删掉之前一些激动的言论，偃旗息鼓等着颁奖典礼开始。


    沈之弥下了飞机去做造型，晚上来到了颁奖场地外。


    他这次的造型做得依旧很好看，无论什么时候，沈之弥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亏待自己。


    周虹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依依不舍地问：“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红毯？”


    “我敢和你一起吗？”沈之弥哭笑不得。


    他和周虹位置差得也太远了，又不是一个剧组。


    今天他要是和周虹一起走了，明天就会有媒体讽刺他蹭周虹的热度。


    周虹心里也明白，她叹息一声：“那好吧，我先走，你快点过来哈。”


    沈之弥笑着点头。


    又等一会儿，他才走上去。


    走红毯入场的过程全程直播，他一上去，蹲等在屏幕前的粉丝立刻激动起来。


    “啊啊啊弥弥今晚好好看！”


    “艹！今天的沈之弥直接戳进了我心里，疯了疯了！”


    沈之弥很清楚，自己不适合在红毯上停留太久，他只在几个固定的点上停了一下，便很快走过了红毯。


    他的身影消失，粉丝们失落，一些黑子又开始嘲讽。


    “哈哈哈总共走了有两分钟吗？”


    “精心做了这样的造型，红毯上却只停留了几秒，真是世纪笑话。”


    沈之弥的粉丝快气死了，又不好和人吵，只能想办法把这些言论压下去。


    那边沈之弥入了场，找到了《江晚》剧组。


    看到沈之弥，导演笑眯了眼：“你这算是我们剧组的颜值担当了，去前面坐着，和小许一起当门面。”


    沈之弥笑道：“我可不敢和影帝坐在一起。”


    金杏奖的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观看直播的观众也多了起来。


    除了艺人的粉丝外，一些单纯关注奖项的影视圈人士也涌入直播。


    主持人正在对入围的几部影片进行介绍，弹幕上也跟着讨论这次的最佳影片会是哪一部电影。


    和其他奖项相比，金杏奖对演员的要求非常高。


    像最佳新人奖这类判断标准模糊的奖项，金杏奖是没有的。


    甚至连最佳女演员和最佳男演员，这两个奖项都没有分开设立。


    金杏奖对于演员来讲，只有两个主要奖项，一个是最佳演员，也就是最佳主角奖，另一个则是最佳配角。


    周虹的高光时刻，就是连续拿了两次金杏奖的最佳主角。


    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娱乐圈奖项相比，这两个奖干脆到有些单调，但含金量却奇高，每次的争夺也非常激烈，基本没人能压准。


    慢慢一些有名电影人的评论出现在弹幕上：


    “几部影片都看过了，有一说一，沈之弥上这个奖项有点可惜了。”


    一些黑子的尾巴还没翘起来，就见这位影评人又道：“如果是其他奖项，沈之弥至少能拿个最佳新人。”


    颁奖典礼上，导演也对沈之弥说了同样的话：


    “可惜金杏没这个奖项。”


    沈之弥倒没觉得有什么。


    越是正规的奖项，越是没有这种模棱两可的奖项。


    况且算上上辈子的经历，他完全算不上新人，让他上去领这个奖，他都觉得脸热。


    《江晚》的势头很猛，直接斩获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


    去年刚拿过奖的许影帝，又靠着这部电影拿到了最佳主角提名。


    更让人意外的是，沈之弥被提名了最佳配角。


    他饰演的角色一出现在屏幕上，立刻好几只手伸过来拍他的肩膀。


    这会儿，即使沈之弥的粉丝告诉自己要冷静，也压不住了。


    “提名了提名了！卧槽卧槽真的没想到弥弥能挤进来！”


    “获得提名我就满足了啊啊啊，至少弥弥的实力被证明了，没人能再说弥弥是跟着剧组混进来的了！”


    “家人们我好想哭啊，弥弥有秦总这个老公还拼命演戏，演得还都是一些配角。现在虽然只是提名，但总感觉弥弥的努力被人看到了！”


    粉丝们哭着大叫自己满足了。


    很快，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这次的最佳配角，会是哪位演员呢？”


    主持人身后的大屏幕开始闪烁。


    沈之弥的粉丝已经稍稍安静了下来。


    这次沈之弥能参加金杏奖并获得提名，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她们倒也没异想天开到沈之弥第一次过来就能拿奖。


    先前震惊的黑子也反应过来，酸溜溜地说道：


    “只是提个名而已，就激动成这样，要是哪天沈之弥真破天荒得奖了，还不得疯。”


    下一秒，屏幕上的画面骤然定格。


    一个满身阴郁的高挑身影站在长长的跨江大桥上，路灯照在这人身上，暖黄色的灯光却仿佛被黑暗吸入。


    身影抬了下头，半边侧脸闯进灯光里，才让人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的大男孩。


    他的眼睛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低哑的腔调被夜风吹来：“你看过夜晚的江面吗？很黑，一点波澜都没有，什么都能吞进去。”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台词，却听的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镜头拉远，一个身影直直从桥上掉了下去，江面激起点水花，很快又归于平静。


    聚光灯骤然打在了沈之弥身上。


    沈之弥的粉丝真的疯了。


    这一瞬间，满屏的弹幕铺天盖地袭了过来，静态的文字带了声音，让人连主持人说的什么都听不清。


    “啊啊啊我在做梦！”


    “沈之弥得奖了？沈之弥得奖了！是沈之弥吧？灯光师没打错地方吧！”


    “前面那个黑子别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预言家，人现在已经疯了！”


    ……


    秦恻很意外，他竟然是从别人嘴里得知沈之弥获奖的消息的。


    当天晚上他谈完生意。


    一位熟络的合作伙伴看了眼手机，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啊，秦总！”


    秦恻转头，以为这人是在恭喜他谈成了一单生意。


    没想到合作伙伴给他亮了一下手机屏幕：“沈先生得奖了，他第一次参加金杏奖就直接拿到了奖项，可不容易。别的演员可都是陪跑好几次呢！”


    秦恻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


    仅在手机屏幕上短暂看了一眼，他便牢牢记住了沈之弥站在领奖台上的开心模样。


    其他人也跟了上来，纷纷恭喜他几句。


    秦恻寒暄完，坐进车子，忙打开手机搜了一下金杏奖的颁奖典礼。


    这一搜他才发现沈之弥的超话里早疯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今天的心情（尖叫）（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


    秦恻又无语又好笑，心想这什么和什么啊。


    他点进金杏奖官微的直播，却发现这会儿沈之弥已经发表完获奖感言，下台了。


    直播还没结束，在播放其他奖项的颁发情况，连回放都看不了。


    搜了一圈，秦恻只能去网上找其他粉丝发布的录屏。


    录屏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到，沈之弥上台接过奖杯时，明显非常高兴。


    秦恻甚至还从这家伙脸上，看到了一丝压着的得意。


    看来沈之弥在外面还是要点脸的，要是在他面前，指不定要怎么翘着尾巴得意呢。


    秦恻看着看着，忍不住也跟着笑。


    他平时并不关注这些奖项，但看着沈之弥拿奖，又听别人讨论金杏奖的含金量有多高，秦恻心里竟然也生出了一点骄傲。


    他关掉弹幕，专心看着沈之弥。


    沈之弥获奖感言说得很流畅，一丝错也挑不出来。看样子，不像是第一次领奖的新人，俨然是一位成熟的艺人。


    随着沈之弥的感谢，镜头逐一扫过台下的导演、经纪人……


    最后沈之弥说：“还要感谢我的家人……”


    镜头没动。


    秦恻嘴角的笑容微顿，胸腔里涌动的惊喜和骄傲也跟着滞了滞。


    他手指不小心点到了弹幕开关，粉丝的评论涌了出来。


    “咦，好可惜，秦总不在啊！”


    “秦总要是在场就好了！”


    “没关系，秦总肯定守在手机前看直播——”


    秦恻关了弹幕，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连直播都错过了，看的还是回放。


    他又点开了其他的录屏，上面放着《江晚》里沈之弥的镜头。


    秦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之弥，漂亮但阴郁，像是开在尸体上，即将腐烂的靡丽花朵。


    这会儿秦恻又意识到，沈之弥的电影上映了，他竟然不知道。


    沈之弥也没告诉他，无论是电影上映的事，还是颁奖典礼的事。


    网上的粉丝还在狂欢，为了沈之弥的新电影，也为了沈之弥的得奖。


    秦恻觉得挺意外，他应该是……沈之弥最亲近的人吧？却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


    最初的视频又重播了一遍，沈之弥站在领奖台上笑得很开心。


    再看到这一幕，秦恻还是感到愉悦。


    但最初的惊喜过去，他又觉得可惜。


    似乎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沈之弥的第一次得奖，他竟然不在。


    时间的车轮不断往前走。


    就像看直播，错过了就没办法退回去重新参与。


    直播还能有回放，但沈之弥的第一次得奖，他好像没有办法倒回去参与。


    不过……他今晚也的确有事。


    金杏奖的颁奖典礼持续到半夜。


    秦恻立刻就想订机票过去，但时间已经太晚了，沈之弥也需要好好休息。


    秦恻回到公司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他打开微信，看到沈之弥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金灿灿的奖杯的照片。


    秦恻笑了笑，问：什么时候回来？


    唱歌「好」听：上午的飞机，下午就回！


    发完了消息，秦恻又往上划了划。


    沈之弥的确没给他提过电影上映的事，以及这次的颁奖典礼。


    从前他对沈之弥的动向掌握很清楚。


    一是因为沈之弥还没和维意解约，另外则是他怕秦二爷两个儿子对沈之弥下手，特地找人盯着沈之弥那边。


    后来就把人手撤走了，对沈之弥的了解变少了。


    盯着消息页面看了一会儿，秦恻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沈之弥的工作范畴。


    说不让他插手工作，这种也算吗？


    ……范围也太大了点吧？


    沈之弥下了飞机和周虹一起先回了剧组。


    秦恻下班后干脆去了剧组一趟。


    微信的聊天页面上，沈之弥还在发着消息。


    唱歌「好」听：奖杯我放在哪里好呢？


    唱歌「好」听：卧室还是客厅里？放卧室那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


    秦恻笑着回复：拿个绳子拴起来，挂你脖子上。


    唱歌「好」听：……


    唱歌「好」听：【对方不想理你并朝你竖了个中指】


    秦恻挑眉，胆那么大了？


    沈之弥又发了几张表情包，说是导演找，离开了。


    秦恻盯着聊天页面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收了手机。


    现在剧组停留的地点在市区，很快就到了地方。


    秦恻下了车往拍摄场地走。


    这会儿剧组还没收工，能看到搬着道具的人忙里忙外。


    这段时间秦恻过来的不算频繁，但很多人也眼熟他了。


    有个道具小哥立刻打招呼：“秦总来接沈老师啊？”


    “嗯。”秦恻点了下头。


    道具小哥一边领着秦恻进去，一边说：“沈老师今天得了奖，张导也挺高兴，原本说要一起庆祝一下，但沈老师拒绝了，说是要先回家。”


    秦恻勾了勾嘴角。


    看来这位秦总今天心情不错啊，道具小哥心想。


    他带着秦恻进入拍摄场地，突然觉得身边似乎一冷。


    再抬头看过去，就见秦恻站在门边，脸上那股浅淡的笑容全然褪去，冷得有些吓人。


    秦恻黑眸沉沉看着里面，冷声问：“她怎么在这？”


    道具小哥一懵，硬是没弄懂秦恻这是问谁。


    他在周围看了一圈，锁定了摄影机对着的场地。


    场地里张导正在给沈之弥、屠月两人讲戏，没一会儿屠月离开了，沈之弥接着开拍。


    道具小哥以为秦恻这是在吃醋，忙解释：“那是屠姐，老演员了。张导特地请来的，屠姐还特地邀请沈老师去她的工作室，两人算是……”


    秦恻打断了他的话，几乎一字一顿问：“沈之弥要去她的公司？”


    沈之弥又拍了一场，才从场地里下来。


    他卸了妆出来，没在剧组见到秦恻。


    “不是说了要过来吗？”沈之弥嘟囔了一声。


    他打开手机和秦恻发了个消息，秦恻没回。


    沈之弥估计这人又是临时有工作。


    秦恻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工作，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秦恻。


    要是消息发过去，只得到一个「没空」，或是「再等四十分钟」，那也太难受了吧？


    不过沈之弥多少也习惯了，他没再等，自己回了家。


    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家里的灯关着，看起来秦恻应该还没回来。


    沈之弥走到厨房，一些晚饭还保着温。


    他拿了点东西吃掉，又看了眼手机，秦恻还没回复他的消息。


    正纳闷着，院子外车灯亮了一下，紧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沈之弥转头，就见秦恻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他面色冷肃，手里拿着几份文件。


    沈之弥看看他的表情：“出什么事了？”


    秦恻没回话，伸手把一沓文件递给沈之弥。


    他一凑近，沈之弥便闻到了一股浅淡的烟味。


    沈之弥顿了顿，接过文件。


    秦恻坐进沙发里，嗓音低哑：“这是几个有名的娱乐公司，在里面选一个吧。”


    沈之弥翻看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全是一些大型公司的合约模板，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周虹所在的公司。


    匆匆看了一眼，沈之弥便知道这些合约的等级都不低。在这些公司里，也算是最顶级的艺人合约了。


    沈之弥合上手中的文件，抿了下唇：“怎么突然说这个？”


    秦恻这种算得上强硬的语气，让他不太舒服。


    “这几份要是不喜欢，明天还有几份给你选。要是想进顾氏的公司也可以，我和那边谈。”秦恻说。


    沈之弥抬头看他，得奖的喜悦还没分享出去，就慢慢淡了下来。


    “你今天去剧组了？发生什么了？”他问。


    秦恻沉默两秒，摸出支烟点上。


    似叹气般吐出一口烟雾，秦恻道：“这些合约，你不喜欢的地方都可以改。“你别这样。”沈之弥说。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侧头躲过飘来的烟草味，


    沈之弥低头看了看文件，把这些东西放回到茶几上。


    “你这样我有点怕。”沈之弥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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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发烧


    沈之弥是认真的。


    这些合约全部来自圈里最顶尖的公司, 普通艺人想进都进不了。


    就算进了，恐怕也要熬上好几年，才能升级到最顶级的合约。而有些人, 可能一辈子也摸不到。


    这样的东西, 秦恻一晚上拿给他好几份。


    看到这些合约，沈之弥并没有任何被宠着的开心, 也没有得意。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


    就像在综艺上，曾家夫妻找秦恒的麻烦，但秦恻一个电话就把这件让所有艺人都苦恼的事情, 处理得妥妥帖帖。


    那个时候沈之弥也感觉到害怕。


    仿佛他是只兔子, 秦恻一不开心，张嘴就能把他咬死。


    听到沈之弥这句话, 秦恻整个人一窒。


    他有些不可置信,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和沈之弥是这种关系，沈之弥依旧在怕他。


    秦恻张张口想说什么，脸上竟然露出了点苦笑。


    沈之弥也感觉, 以他和秦恻的关系，这话说出来……可能不太合适。


    他看看窗外, 低声问：“为什么啊？我都找好公司了。”


    “我不想让你进屠月的公司, 不想让你和这个人有任何联系。”秦恻说。


    沈之弥叹了口气：“理由, 你至少给我个理由。合约谈得好好的, 总不能因为你不开心，我就什么都放弃了。”


    秦恻抬头看着沈之弥。


    他靠在沙发里, 身上的那种冰冷的怒气淡去, 浮上的反而是更沉重, 更无奈的东西。


    吸了口烟, 秦恻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


    他哑声问：“我说了理由，我全部说出来，你会为了我放弃签约吗？”


    沈之弥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恻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


    他按灭烟头，伸手把茶几上几份合约都拿过来，“这些东西，明明我就可以给你更好的，为什么非要进别人的公司？”


    “就那么，防着我吗？”秦恻一份份翻着这些文件，“一直到现在，你是不是还会觉得，我会做什么来对付你？”


    “不是，我……”沈之弥想反驳，想解释，却发现说什么好像都很苍白。


    因为他的确是在防着秦恻。


    秦恻看看他，又垂眸笑了一下：“昨天，你……第一次参加颁奖典礼，那么重要的事都没有告诉我。所以现在你让我怎么……”


    “你们是在吵架吗？”


    清脆的童音响起。


    沈之弥和秦恻抬头看过去。


    秦恒穿着睡衣，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往下看。


    “没事。”沈之弥下意识开口安慰小孩。


    他转头去看秦恻。


    秦恻没有看他，低头收拾好文件，站起了身。


    沈之弥从右边楼梯上去，走到秦恒面前。


    秦恻从左边上去，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你们吵架了吗？”秦恒问。


    “没有。”沈之弥说。


    他嘴角扯出个弧度，问秦恒：“怎么还没睡？”


    秦恒没说话，低着头情绪不是很高。


    沈之弥以为他被吓到了，送他回房间：“去睡吧，明天还要去上学。”


    秦恒点点头，回房间前看了沈之弥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晚上沈之弥没有锁门，但是没人趁他睡着了偷偷溜进来。


    第二天早上，沈之弥洗漱完走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


    沈之弥不清楚这个点秦恻是不是已经去公司了。


    他朝书房看了一眼，缓步走到这扇紧闭着的厚重房门外。


    沈之弥抬手做出敲门的姿势，顿了两秒，又收回手，没有敲下去。


    他可能给不了秦恻想要的答案。


    仅仅因为秦恻不喜欢某个人，就让他放弃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沈之弥做不到。


    或许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这样选，的确很让人生气。


    但对他来说，他不敢放弃自己在工作上的自主权。


    他也不想一次次拒绝秦恻，一次次和秦恻起冲突，所以……不让秦恻插手他的工作，是沈之弥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虽然……昨天他第一次知道，秦恻除了愤怒之外，竟然会露出那么伤心的表情。


    走出别墅，沈之弥回头看了一眼。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住在这栋房子里，以这栋房子为中心生活。


    他来到之后护着的孩子，是秦恻的儿子。


    最亲近的长辈张妈，也是秦恻家里的佣人。


    甚至连他的粉丝，基本上也全是他和秦恻的cp粉。


    就算他和秦恻闹脾气，能躲的地方，也只有剧组而已。


    沈之弥见过很多感情破裂的例子，路明的事也还摆在他面前。


    如果是不够喜欢，可能分开也只是平平淡淡。


    恰恰因为在一起时爱得足够用力，反而很难做到好聚好散。


    沈之弥和秦恻从来没有说过喜欢。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和秦恻走多远，只是在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撑着，连偶尔的不满都不敢表露出来。


    有时候沈之弥想，可能他没有秦恻，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他现在的事业，是他自己一个人打拼来的。


    现在，他要将自己唯一完全拥有的一点东西，也朝秦恻敞开吗？


    仅仅倚仗着，秦恻对自己的那点喜欢。


    ……连工作都比不上的喜欢。


    秦恻会为了他推掉工作，为了他妥协吗？


    沈之弥没问过，因为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否则……秦恻怎么会让他在那个陌生的办公室，一个人等上两个半小时？


    秦恻和沈之弥都没再提这件事。


    也算不上冷战，似乎只是默契避开彼此之间这道尖锐的刺。


    只是秦恻待在公司的时间更多了点，沈之弥陪着秦恒的时间更多了点。


    晚上又帮赵琦处理了点工作，沈之弥打开主卧的房门走出来。


    下意识朝左边的房间看了一眼，书房的房门紧紧闭着。


    沈之弥驻足看了一会儿。


    他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书房这扇门都是紧闭着的。


    无论秦恻在还是不在。


    整栋别墅里只有这扇门最特殊，材质特殊，颜色的特殊，一直关着的表现也很特殊。


    沈之弥收回视线，朝右边的儿童房走过去。


    秦恒这两天兴致不太高，今天睡得也很早，沈之弥有点担心。


    儿童房的门没锁。


    沈之弥放轻了动作推开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屋内小夜灯开着，秦恒应该已经睡熟了。


    看了两眼，沈之弥准备把脑袋缩回去，回房睡觉。


    但他又有些不放心，轻手轻脚走进了儿童房。


    儿童房的布置很简洁，地板上铺着地毯，靠墙一个书架和书桌。


    沈之弥走到床边，蹲下身看着床上睡着的小孩。


    秦恒把脸埋在被子里，看起来睡得很香。


    沈之弥蹲在床前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秦恒的脑袋。


    但手伸过去，沈之弥却愣了一下。


    隔着头发都能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滚烫。


    沈之弥连忙把被子掀开，床上的秦恒脸烧得通红。


    秦恒房间里装着实时测温器，沈之弥抬头去看墙上的机器，却见到机器显示屏和报警器的一根连接线断在了地上。


    沈之弥连忙跑出秦恒房间。


    这个点张妈已经睡了，沈之弥也弄不清温度计放在哪儿。


    他跟没头苍蝇一样转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个温度铁定发烧了，于是又跑上楼。


    这次沈之弥没有犹豫，敲响了书房的房门。


    他敲得很急，很快房门便打开。


    秦恻看起来还没睡，手里拿着那本有点旧的硬皮卡通画册。


    “怎么了？”秦恻问。


    “秦恒发烧了。”沈之弥有点焦急，“去医院还是叫医生到家里来？”


    秦恻皱眉。


    他伸长手臂把画册放进去，带上书房的门快步往儿童房走。


    秦恒烧得不轻。


    秦恻摸了一下就立刻拨通了个电话。


    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过来，沈之弥拧了个湿毛巾给秦恒擦身体。


    秦恻在一旁帮忙。


    他换了个新的湿毛巾递给沈之弥：“好好的，怎么突然烧那么厉害？”


    说这话时，这个男人这会儿意外显出了点焦灼，眉头紧皱着，显出点浓重的忧心。


    沈之弥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最近换季，小孩子估计着凉了。”


    沈之弥也有点后怕，果然这种仪器监测就是不靠谱，掉了根线立刻不管用了。


    他要不是突然想到秦恒跑过来看看，烧到早上这小子怕不是要傻了。


    医生来得很快，没几分钟，下面门铃就响了。


    秦恻下去开门。


    楼梯上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张妈也醒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沈之弥转头看了一眼，秦恻竟然叫来了三个医生。


    沈之弥松了口气，连忙让开位置。


    几位医生挤过来，儿童房顿时有些拥挤。


    沈之弥站在门边，看着几位医生拿着测温枪量了体温，带着听诊器轮流听了一遍。


    这阵仗看起来比去医院也差不了多少了。


    又有两位医生打扮的人进了客厅，手里各拎着两个箱子，看起来像是什么便携的医疗仪器。


    这两人过来之后，扎了下秦恒的胳膊，左右各抽了一管血，放进了仪器里。


    沈之弥看得有点愣。


    秦恒只是发个烧而已，没想到弄得那么大阵仗。


    “秦恒有遗传病？”沈之弥问。


    “没有。”秦恻还皱着眉，“多查查放心。”


    沈之弥去看张妈。


    张妈对这阵仗倒是见怪不怪，也没有过于担心，只是熟门熟路地去给几位医生倒水。


    没一会儿，仪器里打出了单子。


    五位医生，后面来的两位给秦恒擦身体，物理降温。


    另三位拿着检测单，凑在一起讨论着，现场模拟出一个专家会诊。


    秦恻站在门边一本正经地听着。


    沈之弥坐在二楼客厅的小沙发上，心情由紧张，逐渐变为……滑稽。


    因为他听到那三位专家，一脸严肃地讨论了半天，然后下了一个结论——扁桃体发炎导致的发烧。


    这场景仿佛几个大学生再讨论一道十以内的加减乘除。


    秦恻还站在那里，表情依旧维持着刚刚的严肃。


    沈之弥喝了口茶，朝他招了下手。


    秦恻以为他有什么事，走过来，侧头听他要说什么。


    沈之弥伸手递给他一杯热水。


    “结果不是出来了吗？你站那烧也不可能立刻退下去。”沈之弥说。


    秦恻犹豫了两秒，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沈之弥看了一眼，发现秦恻一只手已经不自觉握成了拳。


    他有点惊讶。


    秦恻对秦恒的态度其实并不算亲近。


    他会花钱让秦恒学商业知识，却又把秦恒的事情都全权交给陈助理。


    沈之弥本以为，秦恒生病了，秦恻也只是把医生叫来而已，没想到他会那么紧张。


    “前段时间秦恒也发了次烧。”沈之弥说。


    “嗯？”秦恻抬头。


    沈之弥轻咳了一声：“我就叫了一个医生过来，打了个退烧针就完事儿了。”


    秦恻：“……”


    “和今天你这架势一比，我那简单得跟谋杀似的。”沈之弥说。


    秦恻低头笑了一声，逐渐放松下来。


    医生走过来对秦恻说了下情况。


    秦恒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了，后面只要喉咙的感染控制住就没问题。


    秦恻点了下头，又看向沈之弥，问：“你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嗯？”沈之弥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还真不太清楚。


    看了他一眼，秦恻又把医生叫了过来。


    没一会儿，沈之弥被三个听诊器听了一通，两只手臂上各留下两只针眼。


    沈之弥胳膊夹着棉球，心情复杂。


    过了几分钟，他的体检单也出来了，生龙活虎非常健康。


    单子上的指标当然不会有医院体检那么详细，沈之弥瞟了一眼，发现测的项目，很多都是肿瘤标志物和一些癌症因子。


    秦恒的烧退了下来，秦恻下楼去送医生。


    沈之弥还坐在沙发上，觑着体检单，表情奇特。


    张妈过来收茶杯，一看就笑了。


    “怎么那么大费周章地，一个孩子五个人看。”沈之弥说。


    张妈「嗐」了一声：“小恻一直这个样子，他妈生病走的。”


    “啊？”沈之弥还是第一次听说。


    张妈看了眼楼下，确定秦恻没回来，这才低声道：“癌症，年纪轻轻就走了，好像一开始症状就是发烧。”


    “怪不得。”沈之弥想到刚刚秦恻紧张的样子。


    “小恻当时跟着他妈，被吓到了，现在家里人一有个头疼脑热，就恨不得把医院搬过来。”张妈顺手擦了下茶几，“估计因为这个，他开了家私立医院，还给那些实验室投了很多钱，听说现在已经有新药研究出来了。”


    沈之弥这倒知道。


    秦恻接手秦氏之后，资助了很多医疗实验室。


    但他却不知道是这个原因。


    没一会儿，楼下传来秦恻的脚步声，张妈也没再提这个，端着托盘下了楼。


    秦恻上楼。


    沈之弥把袖子撸了下来。


    “你去休息吧。”沈之弥说，“我去看着秦恒。”


    秦恒屋里的温度监控器坏了，现在虽然烧退了，沈之弥怕他晚上再发烧。


    “你还要拍戏，没问题吗？”秦恻问。


    “嗯，没事，明天戏份不多。”沈之弥说。


    话说到这里，好像突然没了话题。


    闹哄哄一场后，别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有厨房传来点水声，是张妈在洗杯子。


    “那……”沈之弥抿了下唇，指了指秦恒的房间，“我进去了？”


    “嗯。”


    秦恻点头。


    看着沈之弥进了秦恒的房间，又关上了门，他才抬脚往书房走。


    第二天一早，秦恒很早醒了过来。


    他一动，沈之弥迷迷糊糊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醒了？还难受吗？”沈之弥支起身体看秦恒。


    秦恒摇摇头：“你怎么在这啊？”


    他喉咙肿着，说话声音有点嘶哑。


    “因为昨天晚上你发烧了。”沈之弥坐起身体，拿起水杯递给秦恒，“要不要喝水？”


    秦恒点了下头。


    他喝了点水，坐在床头发了会儿呆，下床要去洗漱。


    “你乱跑什么？”沈之弥问。


    秦恒说：“要去上学。”


    “上什么学，今天请假。”沈之弥伸手把秦恒捞过来。


    昨天晚上都烧到四十度了，现在还想着要去上学，沈之弥对这小孩都有点敬佩了。


    秦恒坐在床上一时没动。


    沈之弥以为秦恒还要挣扎着去学校，谁料小孩愣了一会儿，跟着他一起躺下了。


    沈之弥摸摸秦恒的脑袋：“今天好好休息，有不舒服就找张妈，爸爸下午早点回来陪你。”


    秦恒点了点头。


    沈之弥今天的戏份的确很少，上午就拍完了。


    他在剧组看了一圈，没见到屠月。


    从昨天开始，屠月便说自己临时有事离开了剧组，拍戏的档期又往后推了。


    沈之弥心里有点怀疑屠月和秦家有什么关系，但又不确定。


    他惦记着秦恒，本来准备回家，临时却收到了秦恻的消息。


    五块钱：去吃午饭？


    沈之弥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回道：好。


    出了剧组，沈之弥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才看到秦恻的车。


    这还是秦恻第一次把车停在那么远的地方，仿佛刻意要避开某些讨厌的人。


    “去哪里吃饭？”沈之弥问。


    “听说附近有个地方，做的水煮鱼很好吃。”秦恻说。


    沈之弥点点头。


    他喜欢吃水煮鱼，之前录综艺的时候，每次节目组提供这道菜，他都会特地嘱咐秦恻拿一碗上来。


    跟着秦恻去了沈之弥才知道，这家店在一个新开的情侣商业街里。


    今天是个工作日，但依旧能看到零零散散牵着手走过的人。


    店里人也不多。


    点了一份招牌水煮鱼后，沈之弥又点了两道不辣的菜，他记得秦恻不喜欢吃辣。


    两人边吃边聊，很默契地都没有碰屠月相关的话题。


    一直到吃完东西走出去，沈之弥都在想，秦恻把他带出来吃顿饭是为什么？


    想了好久，沈之弥感觉，这好像是秦恻的示好、示弱。


    仿佛在说，不妥协就不妥协吧，他认了。


    沈之弥侧头看秦恻，秦恻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区别。但身上仿佛还压着什么，沉甸甸地很压抑。


    沈之弥抬手指向商业街对面：“我们要不要换个方向走？”


    “好。”秦恻说。


    沈之弥低头看了一眼，秦恻牵住了他的手。


    明明和自己吵架的人妥协了，沈之弥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开心。


    秦恻其实是个情绪很直白的人，有不高兴就发脾气，想怼人就怼人，所以沈之弥才觉得，这人不光是脸，性格也像个张扬的男大学生。


    沈之弥还记得那天吵的那一架。


    比起吵架的内容，他脑海里最深刻的，竟然是秦恻那种……有些难过的表情。


    那还是他第一次在秦恻脸上看到那种低落的情绪。


    沈之弥觉得自己有毛病。


    他既不敢对秦恻妥协，又不舍得看秦恻难过。


    走着走着，侧前方竟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隧道。


    “嗯？这是没修好吗？”沈之弥问。


    “应该不是。”秦恻说。


    “进去看看？”沈之弥有点好奇，走进去了才发现这应该是这条街道设置的小心机。


    隧道很矮，也挺窄，虽然只有十几米，但中间打了个弯，看起来挺黑。


    “这要是迎面也走来两个人，还不得吓死。”沈之弥说。


    秦恻笑了一声。


    沈之弥侧头去看秦恻的表情，但隧道里光线太暗了，他看不清楚。


    沈之弥觉得有点神奇。


    从前他看过很多爱情电影，也旁观过朋友谈恋爱。


    沈之弥一直怀疑，人真的能压着心里的委屈和不快，继续和某个人相处吗？


    曾经沈之弥觉得自己肯定不会。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即使有很不高兴的事，但听到喜欢的人笑了一声，还是会觉得开心。


    不高兴是真的，但心里的喜欢克制不住地涌上来，几乎能淹没一切。


    摸黑走了一会儿，终于走到一个弯道前。


    弯道后就是出口，有隐隐光亮传了过来。


    沈之弥看见靠近他这边的墙壁上，用夜光涂料写了一行字——


    一起探险的人，要互相回答对方一个问题，才能通关。


    这设计还真是别出心裁。


    恰巧放在这个位置，四周都是黑暗，很容易让人说出心里的秘密。走两步又是出口，就算答案问出来不合人心意，也不至于怀着尴尬在黑暗里走太久。


    秦恻也看到了这行字。


    见沈之弥停下来，他问：“要玩吗？”


    “玩吧。”沈之弥说，他又补了一句，“来都来了。”


    “想问什么？”秦恻问。


    那可多了去了，沈之弥想。


    想问秦恻为什么不同意他去屠月的工作室，和屠月到底有什么矛盾？还想问秦恻为什么那么喜欢加班？


    还有其他很多很多。


    想了一会儿，沈之弥还是避开这些尖锐的问题，没舍得戳破现在的气氛。


    他想到了秦恻书房里的那本画册，问：“嗯……你用的那个微信头像，有什么意义？”


    沈之弥转头去看秦恻。


    出口的亮光隐隐传来，让他能看清秦恻的侧脸。


    秦恻有些惊讶，很快又垂眸，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吧，这个问题也不能问？


    沈之弥不由捏了下手指。


    秦恻回答的还算干脆：“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的一本画册。”


    “哦。”


    答案没有出乎沈之弥预料。


    转瞬他又觉得亏了，这头像他不早就查过了嘛！只有一个问题，他怎么浪费在这个上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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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家长会


    问都问了, 也不能反悔。


    “那到你了。”沈之弥说。


    秦恻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要演戏？”


    这个问题挺平和，却是秦恻一直想问的。


    沈之弥爱演, 演得又很好。有很多时候, 秦恻根本分不清这人的情绪是真实的，还是演出来的。


    即使在沈之弥最粘人的时候、抱着他说心疼的时候, 高兴之余，秦恻也会抽出根神经，害怕又紧张地想, 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演出来的吧？


    他有时想问, 却怕一开口就真的戳破了。


    忐忑和患得患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下了。


    在最开心的时候都带着恐惧, 在失落的时候, 就给所有东西都笼上了灰色。


    “选择演戏，当然是因为喜欢啊。”沈之弥说。


    说完他又觉得太笼统了，问秦恻：“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立人设？”


    秦恻迟疑了一下, 点头。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远，沈之弥想了一会儿。


    “最开始是因为名声太臭了, 接不到戏。马上要吃不上饭了, 所以洗白一下。”


    沈之弥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想到了自己刚穿过来, 银行卡里只有两万块的惨状。


    秦恻有些惊讶。


    他知道沈之弥曾经名声不太好，但没想到, 到了这种地步。


    “演了一下, 拿到了个乌黎这个角色, 就不准备演了。后来……”


    沈之弥抬头看了秦恻一眼：“你那时候不是说出车祸了吗？秦二爷天天来家里抢孩子, 我想争取秦恒的抚养权。说我们感情好，应该更好争取一点，所以我就接着演。”


    “因为秦恒？”秦恻问。


    沈之弥点头：“再后来你就知道了，演太好了，骑虎难下，只能兜着。”


    秦恻沉默。


    他早就有了点猜测，沈之弥那么聪明，如果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肯定不会让自己落入现在这种境地。


    但秦恻还是没料到，沈之弥竟然是为了秦恒。


    他心情有点复杂。


    沈之弥明显对事业很看重，秦恻本以为他不会让任何人影响他的工作，但没想到，从一开始沈之弥就为秦恒这个孩子打破了准则。


    秦恻也听出来了，如果不是为了秦恒，沈之弥就不会立人设，后面也不会和他续约。


    这个人根本不会留在秦家。


    沈之弥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亏了。


    秦恻不愧是奸商，这哪是问一个问题，明明是问了三个。


    “不行。”沈之弥拉住秦恻。


    “嗯？”秦恻看他。


    沈之弥轻咳一声：“你问了那么多个，我也要再问一个。”


    “好，问吧。”秦恻说。


    沈之弥在满脑子的疑惑里艰难抉择，终于又拎出一个他很在意，又不算太尖锐的问题。


    “为什么会在意五块钱？”


    问完沈之弥又觉得这问题好难回答，没有五块钱，可能也是一块钱。


    “就……有没有特殊的原因？”沈之弥补充。


    他抬头看秦恻，本以为秦恻又会说那句「五百万也是五块钱堆出来的」。


    但沈之弥没想到，秦恻竟然真的点了下头。


    “有。”秦恻说。


    好奇心立刻涌了上来。


    沈之弥祈祷这会儿后面千万别有人进来，要是打断了，他可能气得要打人了。


    “什么原因？”沈之弥催促。


    他观察着秦恻，发现这会儿的秦恻表情很奇特。


    似乎在回忆，又在思考的瞬间，撕破了外壳，露出一点堪称稚嫩的不舍和无措。


    但是只一瞬间，秦恻又恢复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


    那点无措，像是沈之弥一厢情愿地猜测。


    秦恻「啧」了一声，说：“也不是什么特殊原因。小时候没钱，把最喜欢的东西卖掉。卖了很多份，最高的一份才卖了五块钱。”


    沈之弥一愣，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秦恻竟然也有没钱的时候？


    他不是秦家早就定下来的继承人吗？秦恒这个继承人卡里的钱都有八位数，秦恻怎么会穷到把最喜欢的东西卖掉，还只卖了五块钱？


    一直到回了家，沈之弥脑子里还在转悠着这些问题。


    他看着微信列表里「五块钱」这三个字，突然感觉这个备注有点沉重。


    他对「五块钱」的记忆全来自奶茶店。


    当时看到秦恻拿出收款码，他一边震惊一边觉得好笑，后来加到备注上，也只是为了调侃。


    可现在，沈之弥却在想，幸亏秦恻聊天时看不到这个备注。


    秦恒坐在客厅里，玩高铁模型。


    沈之弥看了一会儿，问：“秦小恒，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东西？”秦恒问。


    沈之弥点头。


    秦恒指了指面前的高铁模型。


    沈之弥笑了笑，继续问他：“那如果让你把这个东西卖给别人，你会卖多少钱？”


    秦恒眉头皱了起来，有点不开心。


    他说：“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卖。”


    沈之弥嘴角笑容顿了顿。


    是啊。


    最喜欢的东西，本该是多少钱都比不上的。


    可如果有一天，出于无奈，真拿着换了钱。


    那就算只换了区区五块钱，这些钱也会变得无比珍贵，因为是最喜欢的东西换来的。


    沈之弥点开秦恻的名片，想修改一下备注。


    他按着退格把这三个字一个个删除。


    等删完了，却又想不到换成什么新的备注。


    最后沈之弥一个字都没有填。


    晚上，秦恻有工作，又出去了。


    从前看秦恻加班，沈之弥总有种唏嘘和不能理解。


    现在沈之弥懂了点。


    可能钱对秦恻来说，真的很重要。


    学校那边只请了一天假，明天秦恒还要去上学。


    沈之弥不放心秦恒的身体，待在儿童房里陪秦恒。


    房间里温度检测仪的连接线已经修好了。


    沈之弥凑过去看了一眼，这类仪器有防止熊孩子拔电源线的设置，要想弄坏还挺不容易。


    看了一会儿，沈之弥转头问秦恒：“连接线什么时候断的啊？”


    秦恒正在收拾书包，闻言动作顿了顿，说：“几天前就断了，我觉得没什么事，就没告诉张妈。”


    沈之弥点点头。


    他还以为这线是秦恒自己弄断的。


    沈之弥小时候就干过类似的蠢事，生病了偷偷把药扔掉，就为了第二天早上发烧不用去上学。


    但想想秦恒一贯的作风，沈之弥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那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叫我。”沈之弥说。


    秦恒点点头。


    沈之弥走出儿童房，关门前，他又嘱咐了一句：“有事情要告诉爸爸知道了吗？”


    秦恒迟疑了一下，点头。


    秦恒的确有点事情。


    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之弥。


    第二天早上，秦恒下了车，进了学校。


    他昨天请假了，老师多关心了几句。


    秦恒背着书包走进教室，自己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早读课还没开始，教室里有些吵闹。


    秦恒把昨天的作业本拿出来，又把书包放进书桌里。


    他低头的一瞬间，一些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传进了他耳朵里。


    “他真的没有爸爸妈妈啊？”


    “怪不得都是一个叫助理的人来送他，开家长会也是。”


    “我爸爸也有助理，但我爸爸晚上会来接我放学……”


    “我看电视了，他不是有两个爸爸吗？”


    “但他不是亲生的，听李照说，他以前在孤儿院。”


    “不是亲生的，那不就是假儿子吗？”


    秦恒直起身，拿起自己的作业，去每一组里收作业。


    窃窃私语声小了点，依旧如影随形。


    “班长，李照的作业没交。”有个小组长说。


    秦恒走到转学生李照的课桌前：“交作业。”


    李照的课桌上什么都没有。


    秦恒没有多说什么，记下李照的名字。


    李照突然说：“班长，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收养的吗？”


    秦恒抬起头。


    李照踢着桌子笑：“因为我和曾旭鹏是邻居，他告诉我的！”


    秦恒绕过李照往前走。


    后面传来男孩天真又残忍的笑声：“曾旭鹏说孤儿院的好孩子很小就被收养了，那么大了才被收养的，都是没人要的！”


    晚上秦恒放了学。


    他在别墅里看了一眼，沈之弥还没回来。


    张妈在厨房里做饭，家里静悄悄的。


    秦恒自己走到二楼的小客厅，拿出书本写作业。


    这次他写写停停，花了很长时间。


    房间里仪器的线是被他拔掉的。


    那天晚上发烧，也是他特地洗了冷水澡。


    秦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他只是……不太想去上学。


    老师上课讲的东西他都会，他没必要去上学。


    但是昨天早上看到沈之弥陪着自己睡了一晚，大早上又要去拍戏，秦恒就后悔了。


    他不该让沈之弥那么辛苦。


    门外车灯亮了一下，秦恒从栏杆上探头往下看，是沈之弥回来了。


    沈之弥在门口换鞋，也看到了秦恒。


    “写完作业了吗？”他笑着问。


    “马上！”秦恒立刻埋头去写。


    沈之弥上了楼，有些惊讶：“今天怎么写那么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秦恒摇头。


    他快速把作业写完，和沈之弥下去一起吃晚饭，又看了个电影。


    心情好了点，秦恒想，他要是可以不用去上学就更好了。


    他白天可以自己学习，还可以跟着沈之弥去剧组。


    但他又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太对。


    “来给我看看嗓子。”沈之弥说。


    秦恒张嘴「啊」了一声。


    “好像没多大事了。”沈之弥说。


    但这小孩怎么有点蔫。


    沈之弥有些愧疚，这段时间他忙着拍戏，就算在A市本地，晚上回来秦恒也都已经睡了。


    他忙得厉害的时候，连周末和秦恒视频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吗？”沈之弥给秦恒剥了个枇杷。


    秦恒迟疑了一会儿，摇头：“没有。”


    沈之弥盯着他看，狐疑：“那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男孩子也行。”


    秦恒：“……”


    小孩的表情瞬间无语，沈之弥笑得手里的水果差点飞出去。


    “那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沈之弥问他。


    秦恒想了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问题，同学们说得没有错，他的确是收养的，平时也的确是陈助理在送，他在孤儿院……的确也没人愿意收养。


    大家说得都是实话，只是他听着不舒服，还有点害怕。


    秦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和沈之弥怎么说。


    也怕万一说了，占据了沈之弥的时间，他就更不惹人喜欢了。


    沈之弥不太放心，第二天亲自送了一趟秦恒。


    秦恒学校，家长是不准去教室的，沈之弥也只是把秦恒送到老师手里，又问了一下。


    这一问老师倒是告诉他，过几天要开家长会。


    晚上沈之弥回了景区那边拍摄，没能回家。


    他抽时间给秦恒拨了个视频。


    小孩乍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区别，但沈之弥总觉得秦恒不太高兴。


    “过几天我去给你开家长会好不好？”沈之弥问。


    时间当然抽不开，但他可以请假，提前请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恒有点惊喜：“真的吗？你可以过来吗？”


    上学期他开家长会，是陈助理过去的。


    还有同学把陈助理认成他爸爸，秦恒只能一遍遍解释。


    “当然可以去。”


    终于见到秦恒兴奋的模样，沈之弥笑眯了眼睛。


    但秦恒想了想，又说：“还是不用了？”


    他听陈助理说，沈之弥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了。


    大明星出门都要小心，否则会很危险。


    开家长会的时候，学校的人很多，沈之弥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沈之弥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绝了，非常惊讶。


    “秦小恒你不爱我了吗！”他佯装愤怒。


    秦恒忙道：“不是……”


    沈之弥想了想，问：“那你是不是想让秦恻去？”


    秦恒呆了一下。


    父亲会给他开家长会？


    秦恒第一个想法是，不可能。秦恻怎么会有空帮他开家长会呢？


    但紧接着那丝希冀便不受控制地升了起来。


    他是被秦恻收养的，如果秦恻去开家长会，如果同学看到了秦恻……会不会就不再认为他是秦恻的「假儿子」。


    而且、而且秦恻之前也没背过他。


    沈之弥不是也让父亲背他了吗？


    秦恒捏紧了手指，有点紧张地问：“可以……让父亲来吗？”


    果然是想让秦恻过去啊！


    看着秦恒期待的模样，沈之弥有些心疼，还有些吃醋。


    但他知道秦恒其实一直想和秦恻亲近，也一直很喜欢、很崇拜秦恻。


    “那我帮你问问。”沈之弥说，“看他有没有时间去。”


    秦恒点头，对几天后的家长会期待起来。


    挂断视频，沈之弥却有点愁。


    他也不知道秦恻会不会答应。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沈之弥会找陈助理问一下当天秦恻有没有空。


    秦恻要是没有时间，这件事他不会和秦恻提。


    但是秦恒明显很期待这次家长会，所以沈之弥决定直接和秦恻说。


    他看了眼日历，家长会定在十天后的早上，时常只有半个小时。现在告诉秦恻，就算原定时间有冲突，应该也能调节。


    沈之弥打开微信，没找到「五块钱」，还有点愣。


    他盯着红色卡通头像旁「秦恻」这两个字看了一会儿，点进去发了条消息。


    沈之弥：秦恒开家长会，你能去吗？


    没想到秦恻那边回的很快。


    秦恻：时间？


    沈之弥：十七号早上九点，是周六，只需要半个小时。


    说完沈之弥有点忐忑。


    他正想再说两句，秦恻那边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秦恻：好，我安排一下。


    沈之弥一呆，看着手机屏幕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也是……秦恻周末偶尔也会休息。


    过了半晌，沈之弥还是不放心，又确认了一下。


    沈之弥：那我不去了哈？交给你了。


    秦恻：好，你安心拍戏。


    沈之弥没想到秦恻答应得那么干脆。


    他又想到秦恒发烧的那一晚，秦恻紧张过头的表现。


    这父子俩看起来不亲近，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对方的嘛！


    沈之弥惊讶之余，有点说不出的高兴。


    他盯着秦恻的头像看了一会儿。


    得知秦恻会在意五块钱的原因后，沈之弥有点浅浅的绝望。


    他其实有些介意秦恻对工作的态度，即使努力克制，偶尔也想和工作比一比，看秦恻更在意他还是工作。


    这点比较的心思有点好笑。


    但秦恻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实在太多了，他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没人想被喜欢的人晾在办公室。


    可他越了解，越发现，在秦恻心里，自己好像真的比不上工作。


    现在比不上，以后也比不上。


    可能一直到五年后他们的合约结束，秦恻还是每天忙着加班，他还是不敢让秦恻插手自己的事业。


    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现在，看到秦恻愿意抽出时间去参加秦恒的家长会，沈之弥又看到了一点希望。


    盯着手腕上的表看了一会儿，沈之弥觉得，既然从不给人买礼物的秦恻都会送他礼物。


    也许以后，秦恻也会为了他推掉工作吧！


    沈之弥第二天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秦恒。


    秦恒重重松了口气，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每天早上去上学，都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只要秦恻去学校开了家长会，只要大家都见到了他父亲，可能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因为这个念头，这两天秦恒一直很兴奋。


    家长会前还有一次小考。


    从前他对考试不怎么上心，因为都是他会的题目，所以考前从来都没有复习过。


    但是这次，秦恒特地认真看了书。


    考试的时候答完题，还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任何失误。


    为了能在家长会上表现得好一点，秦恒连李照每天早上的挑衅都不在意了。


    是被收养的又怎么样？


    他的亲生父母不要他，但沈之弥很喜欢他，秦恻也愿意抽出时间来帮他开家长会！


    每天认真忙碌着，一时之间，秦恒觉得学校里别人的窃窃私语都没什么了。


    但临近家长会，秦恒又开始忐忑起来。


    家长会前一天，他特地起得早了一点，在客厅遇到了还没去上班的秦恻。


    “父亲。”秦恒叫了一声。


    “什么事？”秦恻正要出门，站在玄关转头看他。


    秦恒突然有些害怕。


    沈之弥不会逗他吧……会不会秦恻根本不知道他的家长会？


    “学校有家长会，爸爸……”秦恒磕磕绊绊地说。


    “我知道。”秦恻点头，他看了眼时间，“你爸爸在景区拍戏，应该不能参加你的家长会，所以他和我说了一下。”


    秦恒顿时放下了心。


    沈之弥给秦恻说了就好。


    秦恻挺忙，说完这句话就去上班了。


    沈之弥还记得这件事，心里也有点没底。


    他晚上又给秦恻发了条消息，提醒他别忘了秦恒的家长会。


    发完消息，沈之弥翻了下聊天记录。


    这段时间，他和秦恻的聊天记录少了很多。


    频率倒是没有降低。


    但偶尔聊两句，很快又怕触碰到让对方不高兴的话题，于是默契的假装有事，结束聊天。


    秦恻没有再拿出那些合约，催促他换公司。


    沈之弥和屠月的商谈也暂时停下，没有再继续。


    发了消息后，秦恻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沈之弥躺在床上等消息，直到半夜秦恻回了一条「安排好了」，他这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早上，沈之弥顶着个黑眼圈爬起来。


    他画好了妆，拍了两场戏。


    中途等待的时候，却接到了陈助理的电话。


    沈之弥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接通电话。


    陈助理的声音有些焦急：“沈先生，小恒今天闹别扭，不愿意去学校。”


    “什么？”沈之弥以为自己幻听了。


    秦恒会不愿意上学？


    “怎么回事？你让秦恒听电话。”沈之弥说。


    陈助理那边似乎敲了两下门。


    沈之弥模模糊糊听到张妈的声音：“小恒快出来，你爸爸给你打电话呢！”


    “秦恒呢？”沈之弥立刻问。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备用钥匙还被他拿进去了，现在我和张妈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沈之弥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这消息放在别的小孩身上，沈之弥会觉得挺正常。


    但这是秦恒。


    秦恒很乖，乖到和所有孩子都不一样。


    别的小孩会苦恼，会任性，但他像个小大人一样，从来不让大人操心。


    可这样的秦恒，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沈之弥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紧，疼得难受。


    一点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越来越清晰。


    沈之弥听到自己艰难地问：“秦恻呢？”


    “董事长今天要去隔壁省谈生意，昨天的飞机。”陈助理又解释，“他走前特地交代我今天要去给秦恒开家长会，但没想到今早秦恒突然发脾气……”


    拿着手机，沈之弥突然想笑。


    又是助理。


    怪不得秦恻答应那么痛快，原来他一开始就安排好了，只是让助理过去而已。


    秦恻会弯下腰背秦恒，会在秦恒发烧时担忧地一连叫来五个医生。


    沈之弥以为他至少会有改变，没想到，秦恻能做到的极致，也只是「特地」交代一下陈助理而已。


    愤怒和心疼瞬间涌了上来。


    沈之弥按了按眼睛：“我马上回去。”


    “沈先生你时间来得及吗？要不要找人来开锁？”陈助理问。


    “别吓到秦恒。”沈之弥说，“你们找人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点，等我回去再说。”


    沈之弥没敢挂断电话。


    他回到剧组，张导朝他招手：“快，小沈，就等你上场了。”


    “抱歉，导演，今天我得请个假。”沈之弥说。


    张导皱眉：“请假？怎么那么突然？咱们剧组不准临时请假。小沈你是主角，你这一请假，整个剧组都得跟你一起闲着。”


    “抱歉。”沈之弥知道这时候请假不合适，他朝导演鞠了一躬，“家里真的有事。”


    “不能拍完今天的戏份再走？”张导脸色有点不好：“作为一个演员，小沈，你这样可不行。”


    “对不起张导，我必须回去。”沈之弥说。


    张导看了他一眼，朝沈之弥摆摆手。


    沈之弥边走边卸妆，上了车立刻往市区开。


    这里离秦家有点远，路上又有些堵车，沈之弥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怎么样了？”沈之弥几乎是跑进客厅，“秦恒还没出来吗？”


    陈助理苦涩摇头。


    沈之弥三步并两步上了楼。


    他放缓脚步，压下喘息，走到儿童房门前，轻轻叫了一声：“秦恒？秦小恒你在里面吗？”


    房间里没回应。


    “爸爸回来了，给爸爸开门好不好？”沈之弥低声说。


    房间里依旧没回应。


    沈之弥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了很低很轻微的啜泣。


    他蹲下身，能看到下面门缝里透出的光被阴影分割。


    沈之弥干脆跪在地板上往里看，透过缝隙看到秦恒的一片衣角。


    小孩蜷缩在门板后，在哭。


    沈之弥深吸口气，忍下眼眶的酸涩：“秦小恒，中午了，该吃饭了。”


    “张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酸菜鱼。”


    门后没有回应，抽噎声响起，又被强压下。


    “没关系。”又过了一会儿，沈之弥躺在了地板上，“爸爸在这里陪着你。你不开门，那爸爸晚上躺在这里，和你一起睡。”


    沈之弥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说完这句话，又愣了几秒。


    门内传出点声响，「咔嚓」一声，锁被打开。


    沈之弥坐起身。


    秦恒半跪在门后，满脸都是泪水。


    小孩抽噎着问：“爸爸，我、我是假儿子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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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