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动作加快！”　　“老子给你们三倍工资，干活还没有劲儿吗？”　　“都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　　北城绿洲项目工地，戴着白帽子的工头，叉着他的水桶腰，高高在上地望着底下的工人。　　清理建筑垃圾，是实打实的力气活儿。　　大石子，填坑，埋士，那一项都要用工人的力气去化解。　　而且过年时节，大家干活的心情本来就不高涨。　　如果不是因为没钱，谁还愿意受这个苦？　　只见工地上，那些用挖掘机铲除不掉的石头，硬生生地要靠着几个工人用手抬着搬离。　　使用的，都是最基本的撬棍工具。　　“一二！加油！”　　“一二！加油！！”　　工人们齐声呐喊。　　搬运的石头也才挪动一小步而已。　　可即便是这么苦的活儿，还是有不少人闻名而来。　　“老板，我能吃苦！”　　“我一天只吃一顿饭，吃不了多少.......”　　“我力气很大的......”　　约莫七八个上了年纪，没找着工作的散工，拿着四五块的廉价烟，讨好般地围在工头周围。　　工头只是嫌弃地扫视了一眼。　　这七八个散工之中，脑袋上或多或少都散布着白发。　　看上去年纪都很大。　　一股莫名的嫌弃感，油然而生。　　“去去去！”　　“老子找的是正儿八经的力工。”　　“你瞧你们瘦成啥样了？”　　“一把老骨头了，回去养老吧，别来耽误我的事儿！”　　面对工头的挖苦和讽刺，工人们不但没有觉得伤自尊，反而跟狗皮膏药似的，继续粘了上去。　　在他们眼里，一切都可以谈。　　一切都可以用贬低身价的方式，来获取工头的青睐。　　“我不要三倍工资，我只要两倍工资.......”　　“俺也一样，俺只要100块一天......”　　工价被压得越来越低。　　几个稍微有志气的散工，恶狠狠地瞅了那几个压价的工人，愤然离去。　　这点钱，还买不回来自己下力的精力呢！　　真是作贱自己！　　见七八个散工，走掉了三四个，工头的脸上才浮现出笑意。　　剩下的工人，也都贱兮兮地陪笑起来。　　面对强烈的竞争，大家似乎都善于压低自己的价格，达到极致的性价比，而求得一份职位。　　工人的内卷.......　　真是个世纪难题啊。　　然而，即便工价被压低到普通水准之下，现场依然有人主动站出来，剥削自己的利益。　　“老板，俺只要50一天，管饭就行！”　　沈墨举起手来，露出一副极度憨厚的模样。　　众人瞬间沉默。　　大家的眼神，或带着吃惊，或带着敌意......50一天，狗都不干！　　这么年轻的小伙，居然笑嘻嘻地赶着卖力。　　真特么贱！　　“呸！有命赚，没命花的东西！”　　一口怨气十足的浓痰，吐在了沈墨的鞋子上。　　剩余的几个散工，纷纷怒目转身。　　放弃了继续“内卷”式的竞争。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比你更加“便宜”。　　有些时候，你觉得自己已经够“便宜”了。　　可总有些，底线很低的人，开出一个让你都觉得“便宜”的价格。　　当然，这种“便宜”的人，除了扰乱市场价格以外，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那就是【工贼】。　　工头看向沈墨，宛如发现了一块宝贝。　　乐呵呵地拍着沈墨的肩膀道：“你真的只要50块一天？”　　沈墨无比“慷概”地点了点头。　　那副热情的模样，仿佛让人觉得，他的力气压根不值钱。　　50块一天，他觉得已经很多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管饭就行，反正俺就是来赚个路费的。”　　沈墨带着一口浓厚的乡士口音说道。　　工头从他朴实的语气当中，察觉到了什么。　　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便宜的工价。　　要知道，在自己的工地当中，一个五十岁的年迈力工，起码也要360一天。　　更别提那些年轻的了。　　而眼前的沈墨，年纪轻轻，价格却无比便宜。　　若是雇佣这样的人，就好像在鲤鱼缸里，灌入了一条小鲨鱼。　　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危机意识。　　让他们觉得，再不努力干活，就会被沈墨这样“便宜”的人所取代。　　而自己，就可以从中压低他们的工价。　　理所当然地赚取差价，全部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好好好！”　　“小伙子，叫个啥名儿？”　　工头对沈墨似乎满意得不得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还搂着他的肩膀，朝工地深处走去。　　“俺叫狗蛋儿。”沈墨憨厚地笑道。　　他脸上的憨厚，让别人一看，就是那种很好欺骗的主儿。　　就跟《天下无贼》里的傻根一样。　　你不坑他一回，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说好了的，50块一天，你可别反悔。”　　工头提前给沈墨打了个预防针。　　这小子别干活干到一半又来提价，那就没有意思了。　　沈墨继续憨憨地笑了笑：“俺绝不反悔！”　　“俺娘说，俺打生下来就是个赔钱货！”　　“现在能赚50块，我已经很满意了！”　　工头听着沈墨对自己的评价。　　逗得乐呵呵。　　“哈哈哈——”　　“狗蛋儿，我看好你。”“去会计那儿签合同吧。”　　“中午吃完饭就开始下地干活儿，另外交100块买个安全帽。”　　沈墨听后，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不戴安全帽中不中？”　　工头一脚踹在沈墨的屁股上：“不戴安全帽你死我工地咋办？”　　“没钱直说！”　　“扣你两天工资不就行了吗......”　　一路上，二人的对话，也默默传到了其他工人的耳朵里。　　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抬头看向那个傻不拉几的年轻人身上。　　心里都觉得，这狗蛋儿，真是蠢到家了。　　工价这么低不说，还要被工头，白嫖2天劳动力。　　一股要赶走他的冲动，默默在众人的心里酝酿。　　......　　中午，沈墨傻乎乎地蹲在工棚前，等着开饭。　　他戴着一顶开了缝的安全帽，穿着一身包浆了的老式棉衣，脸上脏兮兮的，一股乡下的憨厚气息，止不住地冒出来。　　就算是工地上，年纪最大的力工，看见这么号人，也恨不得踹上两脚，欺负一下。　　“狗蛋儿？”　　“你是叫狗蛋儿不？”　　几个提前下工的工人，走到了沈墨的面前。　　他们将沈墨围成一圈，眼神里带着一丝贬低，打量着沈墨的穿着。　　沈墨抬起脑袋，愣神的目光里，全是傻气。　　“你咋不叫笨蛋儿呢？”　　“我们在这儿干活，最少也拿300一天。”　　“你这个笨蛋居然说50块一天，你图个啥？”　　工贼，哪里都有。　　不过又笨又憨的工贼，却不多见。　　很显然，沈墨在他们眼中，就是这样一个人。　　沈墨笑了笑：“50块不少了，不就是搬搬石头，埋埋士嘛，俺在老家，背100斤的大石头修桥修路，那都是免费出力呢。”　　工人们听后，心中更加不屑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心中更加认定，这傻小子是个笨蛋。　　其中一个年轻点儿的工人，蹲下身子，用他那粗糙的手捏了捏沈墨的脸蛋儿。　　“你知不知道，城里人两杯奶茶就值50块钱啊？”　　“50块钱一天，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周围的人也都应和起来。　　“是啊，小弟弟，我劝你赶紧跑路吧。”　　“别看我们活儿简单，可要出不少力的。”　　“而且每天吃的还差，馒头配咸菜，你敢信？”　　一时间，抱怨声四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之前赵威，嫌弃工地伙食差的时候，这些工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的。　　现在沈墨来到了这里。　　大家都开始抱怨起来。　　因为沈墨的存在，严重地影响了他们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