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从唐宋诗人开始(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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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昏倒在别人家院子之事,少女似乎丝毫不显在意,只对屋内外的陈设兴趣盎然。


    “这是你家吗?”扫视一圈院落并发现没什么看头后,她跨进门槛,四处张望屋内布局与摆设,然后发现,依然没什么看头。


    与其说没有看头,不如说过于简陋。


    屋内摆着一张旧桌,两把木椅,靠里的四足矮床贴墙而设。床头一具栅足书案,案上放着摊开的书卷,案足亦堆放书卷,旁边立架上除少数杂物,仍以书籍为多。


    看得出房屋主人对书的喜爱。


    但作为生活之所,未免太简单了。少女掂量着,这个屋子的主人好像不太有钱。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西面笔墨纸砚铺展开来的书案,少女信步走去,往那纸上瞧,隐约识得几字,但连缀起来则完全不懂。


    “你在写信呀?”还写得文绉绉咧。


    见她往纸上瞄,杜甫慌忙趋前将文墨盖住:“咳,这不是信,这是……”


    他面露窘迫之色,怕少女对他生出别样评价,但女子只是用好奇而清澈的眼神望着他,他忽又心生惭愧。


    “……这是干谒的赋文。”


    “干谒?”少女迷惑,“是什么东西?”


    她果真甚么也不懂。与少女四目相对,杜甫宽容温和地笑道:“娘子从何处来?未请教娘子家姓。”


    少女咳嗽两嗓,咧起笑,照葫芦画瓢道:“我姓林,单名,不对,名字叫无求。是外地人,你不用知道得太细。”


    不报祖籍,却将闺名直接道出。杜甫心底泛疑,却莞尔:“无求么?是个好名字,想必你的父母希望你一生无忧,无求于人。”


    “也许吧,干谒是甚么东西?”少女穷追不舍。


    杜甫只得无奈相告:“……干谒,乃将自己的诗赋文章呈予朝中身份显赫者,以求青睐的方式,你适才所见赋文,便是欲呈京兆尹。”


    “获得青睐?为甚么?”


    “为了求官。”杜甫淡然一笑,望着她稚嫩的脸庞,那上面没有任何多余感情,干净如白纸。


    “原来如此,”林无求半懂不懂,“那你很厉害呀。”


    “厉害么,”杜甫扯动唇角,语里难得带了分自嘲,“津津自夸,谀辞媚上的诗文,娘子亦以为厉害?”


    林无求滞住。


    “当今干谒的诗文,不过投位高者喜好的献媚之作,求官求仕的文章,哪里写得出下笔之人胸中沟壑。”


    杜甫卷好纸稿,轻轻搁在案旁,未再给予少女观览的机会,“……扯远了。娘子若身体无碍,便早些归家罢,你的父母想必正在为你担心。”


    不再纠结她为何昏倒于自己院中,仅当作贪玩偷跑出来的小娘子,杜甫轻描淡写,仍是宽容和善的语气。


    “我父母才不担心我,”林无求脱口而出,“因为他们根本不在这世上。”


    她可没撒谎。林无求盯住杜甫的脸,看他一瞬流露的讶异,以及随之而来的低郁、为难,还有她试图寻找的一抹心疼。


    “杜先生,”适才喊“杜叔叔”遭周大娘嘲笑,林无求及时改口,“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


    “我能给你干活!”


    “……林娘子……”


    “我只需要一张床,其余什么也不用,不管饭也行!”决定主动出击的林无求飞快打着算盘,“让我待在你身边就成。”


    “娘子,”杜甫叹了口气,闭目再睁,眼光专注谨慎,“到底所求何物?”


    “嗯?”


    “杜某身无长物,娘子要的,究竟是甚么?”


    林无求震惊,不会吧,她暴露了。


    “我不要甚么啊。”


    “那么,娘子可否回答在下,因何出现于在下家中,又为何想要待在我身边?”


    “……”


    那是长辈看待撒谎小孩时的眼神,是年龄与阅历积累下的敏锐,是少年人与中年人之间难以逾越的差距。


    见少女半句话也吐不出,杜甫心肠软下来,不欲继续为难:“待明日周大娘将衣裳送来,娘子便请离去罢,你的亲友定然在牵挂你。今夜我将另一间卧房收拾出来,你便住——”


    “……因为,我喜欢,”少女忽而忸忸怩怩,仿佛难以启齿地小声道,“喜欢你的诗……所以才来找你。”


    杜甫微愣:“我的诗?”


    “对。”林无求低着头,目光上瞟,偷偷观察他。


    “娘子原来读过我的诗。”


    语气含带迟疑,却也缓和下来,林无求毫不犹豫颔首:“读过,我尤其喜欢你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渺茫期冀瞬时化为齑粉,她未能望清对方眼底的失望。


    杜甫语气终于显得冷淡:“只恐娘子错爱,那句诗,非杜某所写。”


    草!


    *


    是夜,林无求躺在榻上,一宿未眠。


    “这床板也太硬了……啧。”


    她当然不肯承认是内心的挫败感导致,只把原因归结于杜甫家的床太糟糕。


    杜甫把主屋西侧的一间卧房腾出来让她休息,他说那原是为妻儿准备的卧房,可惜近两载长安水旱相继,物价暴涨,八月以来更霖雨成灾,生活日困,去岁好容易将妻儿从洛阳接来同住,仅住了几个月便又不得已将她们送去亲戚家。


    林无求心情沮丧,甚至些许烦躁。


    不是说杜甫是个沉郁顿挫的大好人吗?


    不是说他看不得黎民百姓受苦么?


    她都“双亲俱亡”了,还要怎么受苦。


    那句诗,难道她背串了?不可能,是杜甫写的呀。莫非年纪更大时写的?


    抓耳挠撒一夜的林无求于第二日早晨收到周大娘送来的干净衣裳,不得不说,自己的衣裳果然面料舒适,赏心悦目。


    本欲厚着脸皮再次哀求对方让她留下,但一对上男人的眼睛,林无求便喉咙发紧,无法张口。


    因为自尊么,她不清楚。


    她能开第一次口,却开不了第二次。


    就像她曾经哀求一个被她唤作父亲的男人回家,可家里最终也只剩下她和母亲。


    “等等。”


    离去前,杜甫忍不住叫住她,将几枚铜钱和一包装好的粮食塞入她手:“这是今晨新鲜的胡饼,虽称不上佳肴,总能充饥。”


    递来的食物残留热意,可以想象男人清晨出门采买,返家后又赶于少女临行前封装妥善的场景。


    林无求盯着手中铜板,抬头问他:“这是对你而言重要的东西么?”


    “这,”杜甫一时莫名,然依旧宽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一路上比我更需要它,于我……这些自然算不得甚么。”


    “那我要个屁。”林无求狠狠道,把钱和食物往桌案用力一搁,大步流星走掉。


    身后传来呼喊与追赶的脚步声,她头也未回。


    *


    “居然施舍我钱,当我乞丐吗!”


    林无求边走边骂,浑身散发戾气,引得过路行人皆向她顾望。


    半个时辰后,林无求垂头丧气地倚墙蹲下,茫然不知该往何处。


    其实那几个胡饼闻起来怪香的,虽然饿不死,但吃了也无妨。林无求开始思绪发散,为何要如此有骨气,要脸有什么用。


    空洞目光逡巡过人潮不息的街市。


    杜甫昨日对她讲,城南一带乃山林胜地,许多贵族显宦在附近修建园亭,山水池苑从曲江直延伸到终南山。坐落于长安城东南角的曲江为朝廷每岁设宴款待新科进士之所,漫步江畔,可览尽长安繁华鼎盛。


    他说得那样令人心驰神往,可他自己的住处却矮旧简陋,与曲江池畔朱阁绣户的高门大第如同两个世界。


    “让开让开!快让开!”


    吵嚷声中,披甲执戈的卫士破开层层布衣,于街中心拓出一条宽敞的行道,沿街摊贩为求闪避,果蔬掉落而不及拾,鲜红的石榴在卫士践踏下汁液迸溅,宛然盛放在土地上颓靡艳丽的花。


    旁边两人窃窃私语议论:“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由金吾卫开道,沿街守卫。”


    “听闻今日杨相国于芙蓉苑设宴,款待虢国夫人姐妹,瞧这仪仗架势怕是虢国夫人的车架。”


    林无求伸长耳朵偷听。


    “来了来了,快看!”


    众人举目,林无求亦随声眺望,但见数百人的仪仗之中,十来匹金络高头骏马款款徐行,马饰繁复精美,其上坐着身着窄袖胡服的绯袍仕女,个个神态庄重谦恭。


    其后一架金碧辉煌的车舆,车轮硕大,四壁及顶盖饰以金翠,间以珠玉,日光照耀下灿灿生辉。风吹帘动,隐约可见车内之人梳着堕马髻,姿态慵懒,从始至终未露面容,却留予人无尽遐想。


    足足一炷香后,马车与仪仗方行远,街市恢复如初,众人又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