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浮生一梦(二)

作品:《无情道师尊向她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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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水潺潺,仙雾渺渺。


    元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穿过往上涌的朦胧湿雾,走到与云轻白面容相同的男人面前。


    男人白衣朴素,木簪束发,容颜清俊,比逍遥剑锋的云华尊者多了抹烟火气和实感。


    他不再如流云,好似随时就能消散。


    元锦伸手捧住他的脸,犹如跨过曾经不可跨过的距离,清晰地在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的名字?”她略有哽咽,希冀地问。


    然而良久无声,身前人甚至连睫羽都未颤动一次。


    垂首立在一旁的宫女察言观色,细心回话:“殿下,您使用的傀儡符,控制国师大人自由的同时,也剥夺了他说话的自由。”


    元锦微怔,脑海里闪过原主的记忆。


    大喻国师云轻□□通玄门奇术,道行和修仙者相比不过尔尔,但在凡人中已是难得。


    他制作的傀儡符可以轻而易举操纵凡人。


    三日前,原主悄悄偷得几百张符箓,全数往云轻白身上使,乱拳打死老师傅,竟当真让她成功操纵云轻白。


    “原来你也叫云轻白。”她愈发移不开眼,但到底试探过此人的行事风格,心存疑虑,于是吩咐宫女,“将解开符咒的符水端来。”


    她要云轻白亲自回答,他究竟是谁。


    原主在定住云轻白后,又偷偷搜刮不少好东西,解符水便是其一。


    宫女习惯了宝锦公主的无常,也不规劝,顺从地去取解符水,留下元锦和云轻白短暂独处。


    元锦尚且不敢做出格的事,只依恋地拥住他的腰,侧头靠上胸膛。


    清淡檀香萦绕鼻尖,耳畔心跳的鼓点逐渐加重,她抬眼,看见云轻白的耳根红如血玉,不知是热气熏得,还是害羞。


    她师父云华尊者绝不会出现害羞的情绪。


    元锦犹疑地推开他,盘旋于口齿间的师父,滚了又滚,终如玉珠滚落。


    “师父?”


    云轻白无法动弹,却在听到这个称呼时窒息一瞬,随后跳跃的、炽热的、鲜活的心脏放佛灌满灵气一样鼓涨酸涩,好似马上就要炸开。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感觉。


    他的心脏应该是死寂的、冰冷的,跳动的频率犹如设定好的机器,不会偏离一丝一毫。


    他甚至开始期待怨鬼毒舌的吐槽,可自从神魂被吸入浮生一梦,他至始至终没有出现。


    甚至除了记忆,神域、修为、神印等等与凡人无关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换言之,他变成了人。


    原因未知。


    若怨鬼在,他应会极亢奋,要求代替他执行任务,体会凡人的贪嗔痴。


    或许,怨鬼是存在的,与他真正的融为一体。


    不然为什么他会渴望碰触元锦,好奇她的温度,并且企图拥抱她。


    只有怨鬼才会滋生欲望。


    他身为神明的手中刀,绝对不会滋生任何七情六欲。


    “殿下。”宫女取来盛解符水的瓷瓶,双手奉上。


    元锦接过打开青花瓷盖,纤纤玉指沾水几下就要洒向云轻白,一颗倒吊的脑袋忽然从天而降:


    “不能解开傀儡符,否则你会死!”


    元锦:?


    眉心猛跳一下便重归平静,元锦默默观察横亘在她与云轻白之间的脑袋。


    她只剩下一颗脑袋,呈半透明状,应是人未消散的魂魄,眉清目秀,可见生前风华。


    而且脑袋上的面容她十分熟悉,正是铜镜照出的自己。


    思绪飞转,元锦很快有了答案。


    “你是贾元锦?”她尝试用神识沟通。


    贾元锦瞬间泪眼汪汪,猛地蹦起来,和她脑门对脑门:“你看得见我!”


    “啊——!”


    她欢快地放声尖叫,放佛拥有弹性的皮球,在地面与屋檐间弹起、回落,反反复复,拖曳的尾光在半空织成复杂的网。


    元锦阖眼,鬓角青筋跳动,最终准备继续之前的动作,然而还未沾到解符水,贾元锦便弹到她手背上:


    “不能解开!他会占卜你为灵女,然后父皇会听信谗言拿你活祭,以庇佑大喻风调雨顺!”


    大喻上下都听过一个传说,天上的神仙爱上一位凡女,于是与之梦中相遇结合,凡女因而受恩露,洗髓换骨,拥有灵体,飞升上界与神仙相会。


    此后,人称凡女为灵女。


    然而灵女无法摆脱天地轮回,每隔百年就会轮回一次,失去爱人的神仙伤心欲绝,淌下泪水,化作滔天洪水差点淹没凡间。


    幸好有英雄找到灵女,将她送回上界,送到神仙身旁,神仙喜得爱人,立时止泪,发誓庇护凡间百年风调雨顺。


    因此送灵女上界之日,凡间总会张灯结彩,锣鼓喧嚣,庆祝神女与灵女重逢。


    无数人欢喜鼓舞将之称为——芳菲节。


    可贾元锦更喜欢将它称为活祭。


    元锦突然灵光一闪,了悟那老皇帝为为何对她的宠爱胜过太子。


    她无视贾元锦的阻挡,继续动作。


    贾元锦急得恨不得咬对方一口,可她仅仅是一道虚无的残魂,连掀起阴风的能力都没有。


    她只能不断提醒:“你会死的!”


    元锦默问:“你觉得最后的占卜结果,真的是云轻白确定的吗?”


    贾元锦着急的尖叫戛然而止:“你......你什么意思?”


    元锦轻嗤一声,指腹擦过瓶身,旋即盖回瓷盖,凝望神色始终波澜不惊的云轻白:“罢了,我也怕。”


    怕师父没有失去记忆,责备她,厌恶她,然后抛弃她。


    宫女见元锦动作,忙伸手拿过瓷瓶,埋头道:“禀殿下,太医刚刚赶到长乐宫,已经为太子殿下包扎完毕,您打算何时诊脉?”


    “你叫他等着。”元锦说。


    “是。”宫女依命去外殿传话。


    而元锦沉默良久,侧眼避开云轻白道:“国师大人,你替本宫更衣梳发。”


    贾元锦:!


    “我,我,我还是清白之身!你不要毁我清誉!”


    元锦直接无视她,云轻白则无法感知此间残存的灵魂。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行动,取下屏风上的华裳,一件一件为元锦穿上。


    指尖触及不妨滑过她的锁骨,柔软温凉的体温似有若无,却宛若燎原烈火,径直烧往四肢百骸。


    那一刻,窗外的鸟鸣,屋檐下随秋风摇动的风铃好似全部拉远,天地间只剩下他与她。


    他头一次感觉,悠久漫长的时光此时短暂得过了头。


    放佛眨眼他便为她穿好衣裳,梳好发髻。


    元锦坐在梳妆镜前,看到铜镜里的人影,被身后之人熟练地挽了个俏皮的双鬟髻,不禁牵起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


    无需再试探身后之人的身份,他就是云轻白。


    元锦仰头,正好对上他乌黑如墨的双瞳,他插华胜的手停顿于半空。


    “......国师大人,往后你照顾本宫起居。”她命令。


    被傀儡符控制的云轻白很快有了动作,他捂住元锦的耳朵,将她的头摆正,对镜梳妆。


    无需言明。


    受符箓控制,他无法拒绝元锦的要求。


    梳完妆,元锦根据原身记忆去往外殿,而贾元锦由于刚才的事,羞答答藏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撩开垂地珠帘,她看见外殿中,洛商端坐太师椅悠闲品茶,而太医毕恭毕敬立在一旁。


    珠帘哗啦,洛商搁置茶盏,随声望去。


    来人粉裙翠钗,额间桃花夭夭,点缀珍珠,娇俏但不乏雍容华贵,竟胜过人间百花。


    洛商一时移不开眼:“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打扮。”


    他的记忆里,元锦不是素裙如仙,便是劲衣飒爽,如此少女娇俏的装扮,他只在梦中见过。


    元锦却在揣度他不曾见过谁?


    原身过往追求华丽奢侈,确实未曾尝试此时的俏丽妆容。


    元锦于主位落座,漫不经心地问:“父皇寿宴未散,皇兄作为太子,理应赶紧回宫整理仪容,再返回贺寿,怎赖到我宫里就不走了?”


    洛商容色不改:“往日皇妹常邀请我逛御花园,可惜我事务繁忙,不得不拒绝。而今终于得了空,皇妹却将我往外赶。”


    说着,他无奈摇头:“皇妹年岁渐长,我倒猜不透皇妹的心思了。”


    而后指示太医:“李太医,还不给公主把脉?父皇最记挂皇妹,还等着消息呢。”


    此话一出,将他留在这儿的缘由解释了七七八八。


    元锦随意仰靠椅背,将右手搭在桌上由太医把脉,行为举止间威严天成。


    她不加掩饰地审视洛商:“皇兄思虑周全,孝顺体贴,兄友弟恭,我等拍马不及。不过,水下冒犯之事,皇兄作何解释?”


    洛商大大方方朝她致歉:“皇妹落水,作为兄长不免急躁了些,因而作出逾越礼法之事,望皇妹见谅。”


    听见逾越礼法四字,诊脉的李太医不禁擦拭额头密汗,将头埋得越来越低,竭力减少存在感。


    不曾想元锦未放过他:“李太医,本宫问你,将浮出水面的溺水之人又拉回水中,是故意为之还是因急躁失误?”


    李太医瑟瑟发抖:“这,这,这......”


    瞧他那可怜劲儿,洛商不由轻笑,解围道:“何必为难他,皇妹有疑问尽管问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元锦挥退李太医,等外殿只剩下她和洛商,质问,“皇兄离席解酒,我怕你出事,于是便做主跟随,哪知跟到一半,与纳兰侓延狭路相逢,皇兄却不见踪影。我特别好奇,皇兄去了哪儿?”


    “而且皇兄早不来,晚不来,偏等到我浮上水面后才来,而且来得那样精准。荷花湖占地百亩,却毫无迟疑径直向我游来,为什么?”


    沉入湖里,元锦的听觉比岸上灵敏戏多,大多数跳下水救人的侍卫太监皆如无头苍蝇般搜救,偏洛商跳入湖中后,没多久就找到她。她不得不多想。


    洛商闻言,不由小指微动,系于上的红线随之颤动,它的另一端向前延长,没进元锦体内。


    “千里姻缘一线牵,或许我与皇妹前世有段姻缘呢?”他提起茶壶为元锦斟茶,“我猜你喜清茶,它是我亲手泡的,你尝尝?”


    茶香四溢,淡淡清苦味令元锦蹙眉:“你猜错了,我喜甜汤,洛师弟。”


    洛师弟的称呼一出,元锦仔细端详洛商的变化,随口补充:“大喻太子行事骄傲,替皇帝以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