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大雪

作品:《小太后年方二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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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石牢阴暗湿冷,越往里光线越弱,待到最深处的走廊,稍远一些,便只能看清犯人轮廓了。


    陈烽索性点燃了火把。


    隔着一道狱门,只见一名男子身穿囚服,脸朝下趴在稻草上,许是怕冷,腰际搭了条破烂草席,只能看到脊背往上的部分。


    那枯瘦脊背鞭痕透血,随着呼吸虚弱起伏,显然刚受刑不久。


    陈烽露出嘲讽的笑,声音听来却关切,“李将军,您怎么样了?”


    那人没应声,似是睡着了。


    陈烽开锁进门,“李将军?”


    对方手指弹动了一下,用嘶哑气音问,“谁?”


    陈烽更加放心,“您好歹也曾跟随先帝征战四方,他们怎么能下这样狠的手啊。”


    李蹊深深叹息,手肘发力刚想坐起身,陈烽身后守卫却一拥而上,用力扣住他的手脚。


    土布包压上去的瞬间,压手腕的守卫却发出一声惨叫。


    李蹊不知哪来的气力,反手一扳,竟将守卫手肘拧地脱了臼,又一记鞭腿,踹向床尾之人的胸膛。


    草席应声而裂,陈烽面色大变,连连后退,“捉住他!”


    可对方身法利落,下手极狠,陈烽甚至都没看清守卫们是如何倒地的,一袋土包就已朝他飞砸了过来。


    他身后便是牢栏,躲闪不迭,被土包正中心口,火把脱手而出,就要落到铺地的干草上。


    砰。


    火把被对方稳稳接住,光亮随即落在他脸上,也照清了那人的五官。


    陈烽这才看清,对方哪里是李蹊,分明是个身手极佳的年轻人。


    他脸色瞬间煞白,“本官奉太后之命来处决李蹊,你是何人,为何在他的牢房里!”


    胸口闷痛一沉,压得他差点吐血。


    云渐踩在了他胸前的土袋上,“什么?”


    陈烽痛得发抖,还在嘴硬,“我是奉太后的命令,你不想死就收手!”


    云渐听得冷笑一声,脚上力气加重,“那就巧了。”


    “我也是。”


    陈烽瞳孔骤然缩紧。


    甬道外传来杂乱脚步声,随即便是许多耀眼火把,将低窄监牢照的亮如白昼,其中一人高声道,“世子当心,可别把他踩死了。”


    听到这声,陈烽心一下就凉了大半截,扭头果然看到沈顾,江澄就立在他旁边,两人身后乌乌压压,站满了锁甲卫和沈顾的府兵。


    “太后之命,”沈顾上前,看陈烽的眼神像是看死人,“陈指挥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很有长进。”


    陈烽铁青着脸,对诓了他的江澄破口大骂。


    沈顾揉揉耳朵,调侃江澄,“可真难听啊,他被押着,我懒怠挪动,不如江指挥先躲远些?”


    江澄垂首,“小沈大人说笑。”


    “那就让他住这间房罢,沈顾笑笑地看向云渐,“世子,您得让贤了。”


    *


    半个时辰后。


    另一处地牢的门响起吱呀声响,被缓缓推开。


    里面锁着个小黄门,正是节宴上叫破军机的阿南。


    他抬起头,良久才分辨出这次来人的模样,神色震动了一下。


    禁锢住他的木架和锁链发出铮铮声响,让他的声音几不可辨,“你们回来了?”


    他常年在御前,自然见过云渐,也知他此次随先太子出征的事。


    云渐没理他,只吩咐逐溪,“点灯。”


    监牢内所有的灯盏都被点亮,阿南不适地眯起眼,哑声道,“小人叫破军机,只因当日情势危急,一时失态,你们若不信,小人唯有一死。”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云渐在对面石椅上坐下,淡声道,“逐溪,去烧油。”


    逐溪应声下去,云渐这才正眼看他,“这话想必你已说过很多遍,不必再说一次了。”


    看他如此轻描淡写,阿南心里反而打起了鼓。


    云渐从袖中取出一物,随手抛到他面前的地上。


    阿南盯着陈烽的牙牌,眼睛遽然一睁。


    “想必你还不知,姓陈的意图谋害李蹊,杀人灭口,被沈顾逮个正着,刚刚受不过刑,全都招了。”


    他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说了什么?”


    一泼热气突然随着牢门推开涌进,裹挟着浓烈的油香,逐溪领着几个人回来了。


    他们双手都被厚毛皮包裹得严实,抬着一桶滚油和一盆热碳。


    阿南喉咙滚了一下,“你…我…只是一时情急说漏嘴,你们便拷打至今,又叫他人随意攀诬,即便我是个下人,就该受这种折辱吗?”


    “一时情急,”云渐冷笑,“你当然不会改口,毕竟这是能争辩自己无辜的唯一说辞。”


    阿南咬牙,“本就如此啊世子。”


    “只可惜,我不是来审讯你的。”云渐靠着椅背,神色淡漠,“我今日来,只为泄愤。”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上前,解开锁链把他按在刑椅上,双手腰背连同大腿都死死捆牢,又扯下他一只鞋,薅起裤腿。


    整桶热油被抬到他脚边,炙烫的热气蒸得他肌肉发紧,阿南本能往后缩,瞪向云渐。


    然后他听到对方问,“你听说过两脚羊吗。”


    也不知因热油还是因自己,他额头上开始冒出密密匝匝的冷汗。


    云渐声音仍旧平铺直述,却令人脊背发凉,“那不是羊,是被羯兵当作军粮的人。从羯兵进犯以来,已经有数不清的人死在他们釜中了——包括孤叶城的百姓和王师中被俘的兵卒。”


    “你觉得亲眼看过这般景象的我,是会放过造成这一切的罪人,还是,”他终于抬起锋利的眼,“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他身上的肉,一寸一寸细细烹了?”


    滚油的炙气已经烫伤了阿南腿部的皮肤,他不住哆嗦,“可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会这样!”


    云渐充耳不闻,“先炸他的右腿。”


    手下人应是,抓住阿南的脚踝便往滚油里按。


    呲啦——


    脚底沾到桶面,即刻窜出大大小小的燎泡,油花四溅白气缭绕,阿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察觉到按着他的手又要往下,不顾一切地嘶喊起来,“不要不要!饶了我!我不是罪魁祸首我是被人指使的,我全都招,求求你啊啊啊啊!!!”


    嘶喊间,他感觉小腿已经整个浸在滚油中,皮肉发出滋滋声响,那拚命的痛直钻进骨头。


    可云渐竟连他招认也不许,“堵住他的嘴,给我炸透了!”


    阿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甩头躲开对面塞他嘴巴的手,“是陈家让我干的,是陈烁说等冯太后上位就让我取代李玄让我家封侯拜相,你要炸就去炸他们我只是传句话啊饶了我吧!”


    听到冯太后三个字,云渐沉冷的眉心倏然一动。


    阿南还在叫嚷,胸口突然被人狠击一掌,闷痛之下戛然而止,终于恢复了神智。


    他冷汗透背,浑身痉挛地不成样子,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这才看清自己小腿皮肉还在油桶之上,唯有右脚传来燎烧痛楚,提示他刚刚是因精神崩溃产生的幻觉。


    阿南面色灰败,眼球布满血丝,战战抬头。


    云渐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高声问,“供状可写好了?”


    一名书佐出现在监牢门口,手中拿着纸笔,“是,俱已记全。”


    云渐呵了口气,浓黑的眼睫垂下去,像用力磨过脆而利的锋刃,“拿过去,给他画押。”


    *


    云渐离开地牢时,尚在凌晨,逐溪从后面追了上来,“少主公!”


    他语气不安,“您去哪?”


    云渐摆摆手,“回去坐牢。”


    逐溪一把拉住他,“少主公,您…会不会有事?”


    云渐转过身,“我有事,是应当的。”


    逐溪瞳孔挣动了一下,还欲说什么,被他截住,“上头查失期案尚需时日,我最近不会怎样,安心做好交代给你的事。”


    逐溪神色稍定,垂目点头。


    “此案之后,若我出不来,你便回舅父那里吧。”


    “少主公!”


    云渐按住他的手腕,朝不远处等候的典靖司锁甲卫走去。


    夜间风雪似乎更大了,刮到人脸上像刀片在割,直逼北方的凛冬之感。


    江澄道,“太后此刻正在江暖阁,云世子,请吧。”


    云渐解开玉带钩,拽下鞶带,脱了玄衣外裳,丢给逐溪,“好。”


    *


    江暖阁坐落在甘露殿东北方向,紧挨着皇宫中轴旁通往城渠的玉带桥,站在楼阁高处俯瞰,可将大内景色都净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