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半阕词

作品:《商户子(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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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客的堂屋里,宋辰安静等着。


    他面容沉静,可心里却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为了避免和那些世家之人碰上,他足等了五日才寻到机会求访纪文君。他不确定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但他必须试一试。


    忽而,有脚步声传来。


    宋辰安循声望去,一位文雅女子正朝他走来。


    那女子瞧着三十出头的模样,面容普通,但气质温文,行走间尽显名士的潇洒恣意。


    他见礼道:“宋辰安见过纪文君。”


    “小郎不必客气。”纪凌摆摆手,脸上满是亲和的笑意,“听侍从说,小郎想让我品词?”


    “正是。”宋辰安将准备好的半阕词递给对方,“这是依纪文君所作上阕,对的下阕,还请纪文君品鉴。”


    纪凌饶有兴味地接过,只一眼,她的目光便凝住了。


    手中的半阕词,乍一看和薛锦所作极为相似,可细看下来,却又完全不同。其格局之大,思想之深,绝不是薛锦那份可比的。


    她创作这首《千秋岁引》,本就是想诉尽世事兴衰,潮起潮落,这份下阕绝妙地呼应了她的上阕,并对此做了更深的探讨,实在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纪凌越品,眼神越亮。她想,不会有比这份更合适的下阕了。


    她抬眸看向宋辰安,眼神激动,“这词,可是小郎你作的?”


    “这词不是我作的。”宋辰安摇头。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或者长姐冒充这半阕词的作者,有没有那份才情是做不了假的,若是被拆穿,只会适得其反。


    “那是何人所作?”纪凌又问。


    “这词,是我梦中所得。”宋辰安说得认真。


    他也没打算提薛锦,且不说此时的薛锦尚未完成这下阕,便是已经完成,他也是不能提及的。毕竟,别人的作品,别人的辉煌,与他何干呢?


    纪文君可不会因为他的“搬运”而欣赏他。他必须让这词跟他沾点关系。


    况且,前尘一大梦,说是梦中所得,倒也不算胡言。


    “梦?”纪凌讶异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肃然。


    时人对梦很是敬畏,认为那是上天的指示。不仅有人专修梦道,还有专门解梦的梦师。


    “是,梦中所得。”宋辰安重复道。


    他看向纪凌,明媚的小脸上有着难言的认真与肃穆,“在梦中,我看到一幅巨大的画卷不断展开,变化。”


    “那上面,王朝崛起又覆灭,家族兴盛又没落;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市井之中,都逃不开变化二字。繁荣与衰落交替上演,由衰至盛,盛极而衰,循环往复。”


    “最后,画卷上剩下的便是这半阕词。”


    宋辰安停顿一瞬,继续道:“自古以来,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世事兴衰的规律始终存在。渺小如我们,能做的就是适应它,依它而变化,坚守内心,坚定向前。”


    少年郎音色清润,侃侃而谈,于安静的堂屋显得掷地有声。


    纪凌听着,面色动容,神情郑重。眼前之人,年纪轻轻,又身为男子,能有这样的见地,着实难得。


    她出声叹道:“小郎高才,纪凌佩服。”


    “不敢不敢,是辰安卖弄了。”宋辰安急急回道,神色羞赧。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方才的言论不过是他借用了后来人对《千秋岁引》的注解分析,并非是他原创。


    真正有高才的是写出这半阕词的薛锦。


    前世也正因此,薛锦名声大噪,从一众谋士里脱颖而出,入了萧霁禾的眼,成为她日后的左膀右臂。


    而他亦觉得有此胸襟见识之人,定是个人物,哪怕薛锦其人时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小郎不必谦虚。”纪凌笑道,“在离阳城许久,倒是难得碰到小郎这样的妙人。”说罢,她重又低头细细品味着手中的半阕词。


    见对方这模样,宋辰安知道他这步棋走对了。


    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他斟酌着开口,“其实,今日前来拜访纪文君,除了请君品词外,还有一事相求。”


    “哦?”纪凌抬头,“小郎请讲。”


    “听闻纪文君不日便要启程去邺康,不知我可否与君同行?”宋辰安神情诚恳。


    “这等小事,何至相求?”纪凌满不在乎道,“只要小郎不嫌弃,那便同行。”


    “多谢纪文君!”宋辰安喜道。


    “恕我冒昧问一句,小郎一男子,孤身一人前往邺康,所为何事?”纪凌好奇道。


    “为了寻我长姐。”宋辰安敛眸,声音低落了下去,“半年前,长姐随本家之人去了邺康。可近来,我噩梦连连,全是关于长姐的。”


    “梦师说,长姐被小人算计,若处理不当,会有灾祸临身。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想去邺康寻她。”


    “原是如此。”纪凌道,“小郎放心,我定然将你安全地带至邺康。”说罢,她又道:“若无意外,我会在邺康待上一段时间。到那时,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小郎尽管开口。”


    听到这话,宋辰安心中大定。


    他所做这些,本就是为了谋得纪文君的帮助。如今对方愿意主动开口,于他而言,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当即起身,行大礼道:“纪文君大义,辰安无以为报。”


    “小郎无需如此。”纪凌同样起身,“不过小事罢了。”


    “对了,三日后我便会动身前往邺康,小郎可早做准备。”


    宋辰安应是,又一番感谢后,告辞离去。


    待宋辰安走后,纪凌迫不及待地带着那半阕词去找裴煜。


    “十四君!”未及进屋,纪凌便扬声喊道,“给你看样好东西。”她将裴煜引为知己,料想对方也一定会很欣赏这半阕词。


    屋里,裴煜的自弈之局已然结束。她品着茶,神情闲适,“看样子,方才的小郎给了纪文君不小的惊喜啊。”


    “那小郎确是位妙人呢。”纪凌将词递给裴煜,“你且好好看看。”


    裴煜接过,目光一扫,漆黑的眸子霎时闪过异彩。


    在裴煜看的当口,纪凌也没闲着,她口中赞叹不断,“先前看了那么多下阕,也就薛锦那份好些。如今看了这份,才知何为神来之笔,我是自愧弗如啊。”


    “如何?是不是极好的?”


    “是极好的。”裴煜笑道。


    她看着手中这份极为熟悉的半阕词,眸底是浓厚的兴味。


    那日薛锦将写好的下阕给她评鉴,待人走后,她一时兴起,依着薛锦的原作写了份改版的。如今那份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半阕词,就在她案头放着。


    她可以确定,无人知晓此事。


    所以…这天下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竟有人能写出和她一字不差的下阕?


    她问:“这词,是那小郎写的?”


    纪凌摇头,“说来也是桩奇事,这词并非那小郎所作,却是他梦中所得。”


    “梦中所得?”裴煜微愣,随即轻笑道,“有趣。”


    “可不是嘛。”纪凌又道,“我看那小郎似与梦道有缘,颇具灵性。”说罢,她将宋辰安因梦前往邺康寻姐之事告诉了裴煜。


    “哦?那小郎要与我们同行。”裴煜语气玩味,“真是叫人期待啊。”


    “我们?”纪凌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