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抽烟

作品:《飞鸟与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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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笙从宋祈年的学生出租屋回到家时,门口一片漆黑。


    屋内倒是灯火通明,一家三口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喉咙又是一阵痒,她压低声音,咳嗽了数下才缓过来。


    而后打开手电筒。


    用了许多年的老旧手电筒发出微弱光线,依稀可见门口堆满了木板和油漆桶,风一吹,难闻的气味扑了满鼻。


    林笙喉咙又是一阵痒,憋着气走到门口,拿出钥匙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爸,妈,小昊。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宛如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


    那三袋猫粮还是没有送出去,原封不动地被许柚背回了家。


    推开别墅的门。


    “咕噜咕噜”的煨汤声,浓郁的汤香味飘散着,客厅的大摆钟轻轻走着,滴答声作响。


    时针早已过了十一点。


    张妈照旧坐在沙发的一角,撑头阖着眼等她回来。


    五十多岁年纪的人,双鬓的白发这两年越来越多,身上穿旧了的黑色汗衫肩膀破了个口子,边角炸开了线,这都舍不得换。旁边还黏在几根白色头发,在灯光下闪着亮,刺眼至极。


    听到窸窣的动静,张妈迷糊地睁开眼,看清许柚站在玄关处。


    “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不吱声?”


    张妈把她书包拿下来放在沙发上,又踢踏着拖鞋去厨房,好一顿忙活,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甜汤。


    “小柚来来,张妈给你煨了汤,冰糖雪梨的。清热解火,这些天热,你喝一点再去睡觉。”


    勺子碰撞着小碗,清脆的叮当声,张妈还在絮叨,“别又做作业到大老夜,还睡不睡了,非要我跟你哥告状,鬼丫头好赖话不听……”


    许柚埋着头喝汤,味蕾是甜的,眼睛却越来越酸。


    做完、订正了一套理综卷,又强撑着完成其他几科的作业后,许柚才洗完澡躺在床上。


    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久前的那幕,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着。


    眼睛无比干涩,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大脑却毫无睡意。太阳穴连着神经,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呼吸重一些都扯着疼。


    打开一条缝的窗户吹进点风,热意冲撞着房间里空调的冷气,直扑扑地袭向床上的人。


    许柚身上热出了汗,她却在这种温度下,渐渐入睡。


    时隔许久,她又入了梦魇。


    在梦里,是她两次撞见宋祈年抽烟的场景。


    第一次是在他们初遇不久。


    她还在病床上躺着,无意间撞见少年靠在墙壁上,低头敛着睫,烟雾自他指尖散开,动作有些生疏,衬得少年愈发冷感。


    他似有所感般地抬头。


    见她醒了,果断掐灭烟扔进垃圾桶,淡笑了一下,“抱歉。”


    第二次是高一开学不久。


    宋祈年莫名旷了两天的课,人也联系不到,学校急得差点报警处理,结果当天晚自习才见着人影。


    吴元海又气又怒,逮着他好一顿批评。


    许柚是在晚自习放学后的篮球场上撞见他的。


    静谧的夏夜中,连风都潮湿闷热,还带着海的淡淡咸味。


    漆黑的篮球场上,忽而传出“咚咚”的闷响,一声又一声,砸地的力道十分重,还透着极深的戾气。


    “咚、咚、咚……”


    “砰!!!”


    玻璃框被篮球猛地砸出巨响,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晴空忽然炸裂出一声惊雷。


    许柚肩膀吓得一颤。


    可她却莫名地没有逃走,而是朝篮球场走去,窥见了那一幕。


    少年站在篮球框下,背影颓丧寂寥,篮球早被他扔的不知所踪。他就这么站了足足有十分钟,许柚也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十分钟,才见到他动了动身子。


    他娴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打火机,质感冰凉,指节轻擦一声便打开了机盖,深蓝色的火焰蹭地一下燃烧起来。


    点燃了他指间的一根烟。


    一点猩红在黑夜里,如亮光一般夺目,许柚看着那点猩红逐渐靠近少年的唇,吐出烟圈,模糊脸颊。


    不知看了多久,少年侧过身,眼皮掀了掀,嗓音淡淡:“还没看够?”


    许柚发麻的脚才恢复了知觉。


    “祁哥。”她喊了声,走了过去。


    许柚以为他因为挨了批评心情烦躁,宽慰他:“吴叔他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一连消失两天,他很担心你的,怕你出事。”


    少年自始至终耷拉着眼皮,没看她,没有应声,漠然地继续抽着烟。


    好像挨不挨批,于他而言,无所谓。


    “你这两天去哪里了,学校和你的出租屋,我都没见着你人影,我差点以为你——”许柚顿了下,担心的话在嘴边滚了几个来回,才轻轻吐出,“我也很担心你的。”


    少女的心事,藏得再好,总会无意间透露。


    池塘青蛙的“呱呱”声骤然停歇,乐此不疲地叮咬着手臂小腿上的蚊虫也蓦地消失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


    唯有吹来的一阵晚风,裹挟着少女的青涩与害羞。


    少年手一顿,终于有了点动静,他偏过头来看她。


    狭长深邃的眼眸,不笑时显得冷淡薄情,笑了的时候又衬得多情温柔,让人心甘情愿地陷入其中。


    宋祈年就生了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


    他眼中的冷漠消褪不少,身上竖起的倒刺也逐渐收敛回来。仿佛刚才那个恨不得将篮球生生嵌入地面、妄图一球将玻璃框砸碎的人,不是他。


    过了半晌。


    他走到乒乓球台,单肩拽着书包背上,另一只手点燃一根烟咬着,“走了。”


    身后的脚步声却是朝反方向而去。


    宋祈年烦躁地啧了一声,那句“到底走不走”还没说出口,远处的黑暗里,朝他奔来一个身影。


    “祁哥,你的篮球!”


    女孩儿气喘吁吁,双手捧着他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篮球,边跑边举高给他看,笑得很乖、很听话。小鹿眼宛如藏着星辰大海,可那星辰大海却又是少年一个人的模样。


    “我帮你找到了,给。”


    宋祈年喉头滚动,泻出一个轻沉的音:“嗯。”


    他半阖着眼皮,咬在嘴里的烟还没抽,就被一只纤白的手给夺了过去。


    “怎么?”他淡淡挑眉。


    “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的。”许柚一本正经地劝。


    少年轻轻颔首,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忽然轻笑一声,嗓音很欠打:“你不抽烟,也没见你比我肩膀高。”


    许柚:“……”


    “那你以后能别抽了吗?”她抿抿唇,决定退后一步。


    “看我心情。”


    少年走姿散漫,话说得狂妄嚣张。


    回去的路上,许柚怕宋祈年还在心烦,小嘴不停叭叭地东拉西扯。说西街的狗追着谁跑;东街的老鼠跟猫一样大,大人们叫它南方鼠;还说些老掉牙的冷笑话。


    宋祈年神色恹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


    过了会儿,实在受不了了,少年揉着耳朵尖,“别说了,耳朵要起茧子了。”


    许柚猛地闭嘴。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记忆中好像是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灯罩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许柚离开前,鼓起所有的勇气,小心翼翼地红着脸问他一句:“我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