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5 永不磨损的双庭

作品:《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柯林斯。”


    当仙德尔从侧房出来,也表示一无所获后,乌鸦就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了。


    一把弯刀,一把五管胡椒盒,几根圣水。


    满桌子弹。


    “但聪明人里往往更容易出叛徒。”


    罗兰摩挲着下巴,翘着腿坐在长凳上。“我倒确实有这种想…”


    乌鸦猛地抬头看过来。


    “开个玩笑,先生。大战之前,放松一下。”


    仙德尔捂着嘴,噗嗤声闷在掌心里。


    费南德斯没工夫搭理他们俩。


    他从手提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口玻璃壶,里面盛着赤红色的液体。


    一根肉粉色的蜡烛。


    两把巴掌大小的,纯银宝剑。


    一块黑面包。


    一小袋盐。


    “这是唯有「圣焰」才能掌握的大仪式。”


    前面说过,和所有仪式者通用的小秘仪不同,大秘仪唯有相符准则、道路的仪式者才能掌握,有强烈的排他性。


    每条道路的大秘仪都不同。


    譬如费南德斯现在正准备的仪式。


    这是罗兰头一次亲眼见。


    ……


    「大仪式:永不磨损的双庭」


    ……


    费南德斯默不作声,先将肉色蜡烛点燃。


    接着,在烛火中掰开黑面包吞下,又将盐洒在赤红色的液体里吞服。


    不知是面包或者那赤红色的液体,他表情变得格外狰狞。


    ‘荷…’


    教士仰了仰头,一口饮光瓶中液体,呵出浊气。


    接着,快步穿过长廊,将其中一把剑插在门板上。


    捧着另一把,双手合十。


    “盐,水,食。”


    “周而复始的,所以刺破玻璃与皮肤。永不熄灭的,破开颅骨令光流入。”


    “如若拜请无形迹的太阳…”


    “至我血肉如焦,灵魄如焚。”


    他折返回正厅,将宝剑贴在眉心,单膝跪地。


    “祂不治愈灾祸。”


    “或辉光变得慈爱。”


    “但世人都知颜色褪至纯白后…”


    “只是璀璨,而非仁慈。”


    逐渐。


    声音在每个人耳畔,变得轰隆作响。


    如积云落雨,雷霆降世。


    整幢大宅开始摇晃起来。


    在罗兰眼中,淡金色的环浪接连从费南德斯身上涌出:他布置了「场」,然后,和奇妙的仪式混合。


    所见之处,无一物不散发着淡淡金色辉光。


    ‘拜请…’


    费南德斯猛然睁眼,突然用力,将那把宝剑刺入脚下地板中!


    漂浮四散的辉光骤然凝固。


    它们被封锁在以正门为边、费南德斯为中心的圆环中,凝固坚实,逐渐形成了一层层固态却不可触摸的金色‘壁垒’。


    罗兰平静地看着,内心却如海浪般起伏激昂。


    这就是大仪式。


    如此的伟力…


    他甚至感觉到一股不同于「秘」的力量,澎湃而炽热无比的力量,降临在他的肩膀,他的脸和大脑里——宛如沸腾明亮的炽热激流,耀眼夺目。


    那几乎无法抵抗。


    “永不磨损的双庭。”


    乌鸦把子弹顶入枪膛,拎起弯刀,看了发怔的罗兰一眼:“现在,你这位愚蠢队长的性命,就和这仪式连接起来了。在他没死之前,这里就是一座不破之城…”


    “你认为他在保护谁?那个女人?还是…”


    罗兰没吭声。


    苍白的烈焰于琥珀瞳中跃动。


    ……


    「名称:永不磨损的双庭」


    「准则:审判」


    「类型:大仪式」


    「仪轨:盐/水/食/义人之血/纯银宝剑(准则)/义人肉烛」


    「祷言:略」


    「以性命为轴,推动仪式。」


    「其一宝剑为心,其二为壁。」


    「注:有什么东西,重要过自己的生命?」


    ……


    义人之血,义人肉烛。


    罗兰不太愿细想这来個材料的来源。


    他看见仙德尔坐到了费南德斯身边,单手扶住对方的肩膀。


    乌鸦则得了准许后,拎着弯刀推门而出。


    这就是一次完整的‘观测、判断、伏击’——由费南德斯举行仪式,保护目标(或…);仙德尔·克拉托弗有限度的缓解伤势以及策应,为乌鸦拖延时间;乌鸦则隐匿在远处,观察后做出判断:


    到底是伏击、转移,还是坚守,请求支援。


    费南德斯没给罗兰安排位置,这一次他只负责保护好自己,以及熟悉整个流程。


    当乌鸦离开后,罗兰才来到费南德斯身边,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胳膊。


    好像…


    没什么不同。


    费南德斯咧嘴:“问吧,罗兰。”


    可以说,这次行动除了异种,就是为了锻炼罗兰和仙德尔。


    雏鸟不会扇动翅膀,他有义务带来风。


    “不是仪式。”罗兰对仙德尔道了谢,由她扶着坐到两人身旁。“我之前就有疑问。费南德斯,执行官从不用隐瞒身份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男人自己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给他解惑的人是伊妮德。


    “‘隐瞒身份,找出目标,致命一击’——类似‘间谍’,是不是?”


    罗兰点头。


    “你的问题就是答案。”


    费南德斯说:“执行官就是干这个的。我们除了剑,也是靶子。至于隐瞒…我想你不必考虑这个问题。即使有,那也不可能选伱——你的长相实在干不了这个。”


    他顿了顿,又语气古怪地看看罗兰,指指周围如浮尘般的辉光:“我还以为你会担心我的身体。”


    「那倒没有。」


    「罗兰是个没良心的骗子。」


    “我觉得你不会那么草率把自己性命交付到一个不信任的人手里。”罗兰回应了他‘担心’的问题,“你信任乌鸦先生。”


    “是啊,如果连他都不可信…”


    执行官。


    是剑,也是靶子…


    “不隐瞒身份的话,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提到家人,罗兰竟从费南德斯眼中看见了名为狂热的情绪——


    他似乎变得极为兴奋。


    “一旦邪教徒袭击了我们的家人,那么,他们就要面对一个俨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审判者!”


    费南德斯脸上的每条肌肉似乎都苏醒了。


    它们相互挤压着,使人不复憨厚。


    他露出满口牙,狞笑:“亲朋好友死去是有价值的,他带走了我们的弱点——从那时起,邪教徒就再也无法击败我们了!”


    “伏击?”


    “太好了!执行官唯独不怕伏击!”


    “只要他们敢站出来,我们就敢举枪挥刀!”


    “我们带来神的审判!”


    说起这个话题,费南德斯双眼中燃起一股惊人的狂热。


    让罗兰有些陌生。


    “费南德斯?”


    一对琥珀平静凝视着他。


    仙德尔重新将手放回他的肩膀,于是,暖意缓和了某种上涌的狂热。


    “谢谢,克拉托弗…”


    他借故咳了几声,大手覆盖在脸上,轻轻吐了口气:“抱歉,罗兰。我有点激动。”


    这已经不仅仅是‘激动’了。


    罗兰指尖冰凉。


    “实际上,执行官都很危险,我想伊妮德大人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普休·柯林斯不会出事。”


    由于「圣焰」之路的‘特殊性’、强悍的正面作战能力以及审判庭执行官的‘凶名’,一般意义上的邪教徒不会伤害他们的家人。


    那没什么意义,还会起到反作用。


    “况且,有人盯着呢。”


    费南德斯静了一阵,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拍了两下罗兰的肩膀。


    的确有人盯着。


    但坦白讲,对于这件事,他有点不满。


    盯着普休·柯林斯的那位还不如自己,也不知伊妮德大人怎么想的…


    ——等等。


    ——莫非…


    ——是自己更适合做老师,更适合作为一个品德高尚的绅士,来教导罗兰?


    ——单说保护者谁都可以,但教人育人这件事,恐怕也只有自己了吧…


    费南德斯思前想后,确信应该是这样。


    ——我真是愚钝,这么久才想明白。


    ——伊妮德大人…


    ——竟如此看重我。


    “费南德斯?”


    罗兰叫了他一声。


    陷入沉思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点了根烟,脸上挂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费南德斯·德温森?”


    “…咳。”教士回过神,看着罗兰,一本正经:“罗兰,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你的。”


    罗兰:……


    仪式会导致人发疯?


    “你不知道我肩负多重的任务。快点,继续问,还有什么问题。”这时候,他巴不得罗兰提问,催促道:


    “问吧,越多越好,越难越好。”


    「问他大蝙蝠的舌头有多长。」


    -我不想挨揍。


    「如果他说不知道,你就告诉他:‘我早晚自己量量’。」


    -闭嘴。


    「快问快问!」


    罗兰被他闹得实在烦,口不择言。


    -我就算量,也会屏蔽你。


    「啊哈!」


    罗兰:……


    某人开始揉太阳穴。


    “罗兰?”


    这下轮到费南德斯不解了。


    问个问题…


    这么让他头疼吗?


    “…费南德斯,我在想。既然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为什么不试试通过帕塞蒂夫人,了解那只异种更详细的情况?这不应该算在‘事前准备工作’里吗?她明显说谎了。”


    罗兰好不容易憋出个问题,视线里全是‘哈哈’。


    “去试试。”费南德斯夹着烟,嗤了一声,“八年间经我手的案件不计其数,愿意配合的少之又少。罗兰,我和乌鸦为什么不愿意再询问那女人,甚至都懒得戳穿她粗陋的谎言…”


    “这个问题,你要先自己去找。”


    “去问问她。”


    教士笑眯眯说道。


    「他今天笑得可真慈祥。」


    -我看这仪式一定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