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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乎,我为了不辜负选择了我的法器们,以及这几十年后唯一的名号。


    开始了白天上课,练琴,修习,练功,晚上就带着宝贝们,一路跑去后山开发技能。


    甚至于,我已经自寻了个山头生了闭关修行的念头。


    然而还没等我闭多久便被看不下去的蓝启仁一把薅了出来,用他的话说就是:


    “小小年纪,气力尚且不稳,便妄想登天?”


    “唉……凡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先去把你那心法跟身法练好再说。”


    “既然你想闭关,那法器便由为父暂替你保管,待你出关后再还给你。”


    ……


    我大气不敢出一个得被他训了一顿,随后又被撸了个精光,拎着后脖领,被扔回了我寻的那个山头。


    欲哭无泪地乖乖练心法,然而心里又极为不服地默默念叨着蓝老爹不做人,我那琴跟扇子还没捂热乎呢……


    可是还没几天我便又想开了,主要是我寻的这个风水宝地灵气极为纯净,于修行而言绝对是大大地有利。


    再一个就是还没几天,我隔壁洞里竟然惊喜地刷出了我的学习,不对,罚抄搭子!


    ……


    “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跑过去串门,蓝湛闭着眼睛看也不看我一眼地说:


    “叔父让我来的。”


    “这是我新找的地盘,大哥那不是有地方吗?”


    “兄长也去闭关了。”


    额……


    合着全员闭关是吧……


    我有些无语,左右绕着他看了两圈后试探性地问他说:


    “二哥,你的忘机琴跟避尘……”


    “叔父拿去了。”


    好嘞,心里平衡了!


    就这样,我们俩从罚抄搭子再次晋升为闭关搭子。


    额……其实也不能说是搭子,毕竟我俩没在一个洞里,平时卷修炼卷得也是一句话都不说,除非是有弟子来送饭我才会喊他。


    所以,现在我俩应该说是……


    饭搭子?


    额……但是,我们吃饭也不一起呀,最多就是互相把饭放去对方洞里。


    唉,不管。


    反正就这样,我们俩视对方如空气般地在这个洞里又过了两年,突然有一天,我发现隔壁的气息竟发生了变化。


    “二哥?你也修出来啦!”


    许久不去串门的我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了隔壁,看着蓝湛周围萦绕地灵气,赶忙在他的身边盘腿坐好。


    “调息,稳住,我来帮你。”


    我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冷静道,随即输送灵气,替他将乱窜至体外的灵力压了回去,直至片刻后气息平稳再无异常。


    “多谢。”


    蓝湛回头道。


    我起身拍拍袍子,一脸得意地摆摆手说:


    “好说好说,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出去以后请我吃顿饭就好。”


    蓝湛被我逗得浅笑一声,随后抬起头问:


    “想吃什么?”


    “嗯……”


    我仔细思索一番,突然眼睛晶亮地跟他说:


    “我闭关之前听说,姑苏城里面新开了家淮扬菜,有道清炖狮子头做得一绝,唉,咱们出世以后的第一顿,就去他家吧?”


    “好啊。”


    蓝湛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兴奋地提起袍子坐到了他的身边,他则贴心地挪了挪,给我让出了一小片地方,我们就着缝隙中透出的那点光,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


    “唉……”


    我叹了口气,一旁的蓝湛敏锐地转头问我:


    “怎么了?”


    “没有……”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没想到,我来到这里,不知不觉,已经七年了……


    “可是在怕?”


    蓝湛又问我。


    这次,我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把下巴搭在了手臂上,轻轻歪了歪头问:


    “二哥怕吗?”


    ……


    蓝湛沉默了,侧脸将头埋藏在了更深的阴影里,似是与我一般在思考着。


    “我其实……不是在怕……”


    我又道,自顾自地撑起下巴说:


    “只是有些……迷茫,时间过得太快了,我感觉大哥出世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但没想到,转眼就轮到我们了。”


    蓝湛依旧没说话,但是我看到了那束微弱的光晕,顺着缝隙洒在了他的脸颊上,犹如月光静静地映在了一块洁白的美玉之上。


    在那昏暗的山洞里,我似乎在他那仍有稚色的小脸上看到了与我一般的表情,似无助,又似懵懂。


    我们两个,就像那即将飞出巢穴的幼鸟,踌躇着,盘桓着,一边是对于未来的期待,一边又是对于过去的惊愕,似乎就是在眨眼间,我们学会了飞翔。


    尽管彼时的我们,仍是两只稚气未脱的小雏鸟罢了。


    ……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默了良久的蓝湛突然道,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背,突然微笑着对我说:


    “我是你的兄长,我会护着你,兄长他,也会一直在我们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怔怔地笑了笑,心中的温暖渐渐冲散了对于未来的恐慌,我看着他,看着那缕映在他面上的微光,竟头一次觉得它会那么柔软而温暖。


    在这里,我是有家人的,我有父亲,还有两个哥哥,未来,还会有一个‘二嫂’,我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再也不是……


    那天之后,我们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不约而同地又在这里多待了半年,这才在一日清晨,同时走出了山洞。


    说实话,被关了整整两年,出来之后我竟觉得云深不知处的天都比以前蓝了许多。


    互相示礼,我与蓝湛匆匆拜别,马不停蹄地回去,沐浴,更衣,焚香,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迟到了半年的出世礼。


    那日,蓝氏祠堂中燃起袅袅青烟,云深不知处的钟声响彻云霄,百名子弟千名门生齐聚庙堂,而我们两个,则正正的立在了最中央之处。


    宗祠之上,我与蓝湛并肩而立,共同叩拜祖先,跪谢恩师。


    我看到了长老们及蓝启仁那欣慰而骄傲地目光,感受到了来自同族兄弟们尊敬而崇拜的眼神。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被蓝启仁授予法器。


    时隔两年啊,我终于又拿回了我的宝贝们。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现在的这般状态。


    偷偷地偏头观望身边的蓝湛,竟意外的发现他看似平静的眼眸中也溢满了复杂的喜悦。


    那日,我和蓝湛正式出世,由蓝涣亲自上前为我二人授佩蓝氏卷云纹族徽。


    蓝启仁则以恩师之名,为我取号云卿,为蓝湛取号含光。


    而这年,我十岁,蓝湛十二,蓝涣十五……


    嗯,一切应该都跟书里的差不太多。


    ……


    然而,就在我跟蓝湛第一次脱离大部队,独自以姑苏蓝氏出世弟子的身份夜猎之前,我去了趟龙胆小筑。


    两年没来,院里的龙胆花依旧耀眼,只是院墙边倏得冒出了几簇不规整的杂草。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应该是有人来此照料过,只不过照料的不多而已。


    我挽起袖子,又自己弄了水来,彻彻底底地将屋室打扫了一遍。


    拔去杂草,又浇了水,还修剪了长歪的花枝,在小院里前前后后地忙活了一个下午,到整理干净时竟已近黄昏。


    夕阳照耀在沾满水珠的龙胆花上,透出盈盈霞光,我坐在收拾整洁的小屋内,看着那一应陈设如旧时一般,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番感慨。


    离开前,我摘了一捧花扎好,提着水桶走出小院,路过木廊边那小片龙胆花丛时顺手将桶里的水也浇了上去。


    回屋又走了一遍沐浴、更衣、焚香的流程,我仔细穿将家纹佩在腰间,整理好抹额,带上一身法器赶在日落前捧着那捧新扎好的龙胆花,去看了安睡在外的那个人。


    ……


    “大伯母,从今天起我跟二哥便正式出世了,我父亲为他取号含光,我取号云卿,如你所愿,我们三个会在一起,除恶扬善,逢乱必出,你会,替我们高兴的吧?”


    我望着她孤零零的石碑道,撩起衣袍,坐在了墓前的一块大石上。


    规规矩矩地卸下其余法器,我捧起那把蓝涣为我寻来的名器‘悠然’,替她弹了一曲清心,又跟她说了许多我攒了经年的话。


    跟她讲了蓝湛的变化,又讲了蓝涣的成绩,说了这些年我们因修习而经历的种种,以及我父亲对于我们的教习。


    只是,从始至终,我却刻意地避开了将自己终日关在山门之中,多年都未曾踏出过一步的青蘅君。


    我其实知道,她的心里是有青蘅君的,至死都有,只是他们彼此间隔着的东西太深了,以至于多年以后,他们连句话都无法向对方再说出口。


    只得带着对彼此的心意,将自己关起来,或深埋于这青壤之下。


    ……


    日暮西垂,火红的晚霞将半面山谷映得昏黄,我缓缓地从大石上站起,如幼时在龙胆小筑中那般向她行礼道:


    “大伯母,时候不早了,飞灵该走了,飞灵,改日再来看大伯母。”


    整理好衣袍,我在临走时拿出惊雨,小心地将她墓碑旁生起的杂草尽数斩去,捧起我亲自扎好的龙胆花轻轻地放在了她的石碑前。


    ……


    夜幕降临,我背上悠然,挂好破风跟惊雨,自此踏上了我的下一段旅程,也是我们三人,共同的旅程。


    ……


    又是三年随风而逝,蓝氏双璧还是那个蓝氏双璧,只不过会常常放在姑苏三君子这个称号之后。


    原因无他,不过是三个优秀的姑苏蓝氏兄弟,总结伴同行。


    那为何还会有蓝氏双璧呢?


    额……这个原因就比较多了。


    有人传说,那个小老三灵力高深,变化莫测,上能招风引雷,下能水面崖壁如履平地,悠然一出冰霜三尺,还有那一手舞得出神入化的惊雨扇跟那柄石破天惊的破风剑。


    还有人说,那人生了一副狐狸面相,之所以能有这番神通只因原是狐妖之子,出生时便是含了他母亲的半颗妖丹,甚至有人曾在夜猎时看见过他那似幻影般的步伐,眨眼间便能不见了身影。


    更有人说,他那一双眼睛能摄人心魄,若在他施术时不小心看了便会被其迷惑心智。


    ……总之,就是怎么离谱怎么来。


    不过……这些也只是极少数,大众评论还是一水的雅正端方,谦谦君子,与他那两位兄长泽芜君跟含光君一般,否则也不可能并称姑苏三君。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位君子,好酒,且千杯不醉。


    故而,亦有酒中仙之美名。


    反正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世人只觉得他神秘莫测,总是喜欢把他单拎出来谈论,于是便有了蓝氏双璧与云卿君,亦或是称他酒中仙、狐妖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