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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大哥哥你看,有好多好多船!”


    我兴奋地指着那些络绎不绝的船只,回头去叫立在我身后的蓝涣。


    他浅笑着向我走来,熟练地将我给抱了起来:


    “小心莫要跌下去。”


    他柔声道。


    后面的蓝湛也走了过来,小小的一只站在了一旁,抬眼望着那人流涌动的街道,与过往迎来送往的各路船只。


    “忘机是想吃那家的桂花糕?”


    蓝涣突然道。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果然就发现,蓝湛的目光将将从街边那一家卖桂花糖糕的小铺子上转了回来。


    “那我们一会儿停船了就去吧!”


    我提议道。


    转头却见蓝湛突然红了耳尖,有些懊恼地看向了一边。


    我跟蓝涣在一旁笑着,对面的船只上,却有几个卖酒的阿姊稀奇地向我们招了招手:


    “啊呀,是哪家的娃娃呀,长勒真是亲人哟。”


    苏白软语飘过耳畔,似是在我心中激起一抹淡淡的涟漪。


    我赶忙把着蓝涣的肩膀回头看,却见一位脸色极白,头上缠着布巾的船家女正向我们这边招着手。


    “谢谢姊姊。”


    蓝涣放下我,同样用着苏白腔回礼道。


    突然间,我便想起了书中魏婴招惹枇杷女的桥段,扯着袖子绕到了蓝湛身边问他:


    “二哥哥也会说这种话嘛?好好听啊。”


    ……


    蓝湛以沉默回答我的提问。


    一个人转过身去不想理我,反倒是身旁的蓝涣回头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顶道:


    “怎么不会,忘机的苏白话说得很好听呢。”


    一边的蓝湛瞬间双耳通红,赌气似得直接躲回船仓之中,再也不想理我们一点。


    我跟蓝涣捉弄得逞,偷偷在他背后坏笑不止。


    没一会儿,小船靠岸,我由于腿短手短的缘故,被两个哥哥一前一后地托上了岸边。


    小街之上人流涌动,时而会有小贩跳着扁担从我们的身旁匆匆而过。


    我上前拽了拽蓝湛的袖子,向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冒着蒸腾水汽的小摊道:


    “二哥哥,桂花糕。”


    蓝湛低头不语,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只等着蓝涣带我们两个小萝卜头一起过去。


    将将出锅的米糕淋上那金光灿灿的桂花糖浆,甜糯的气息随着盈盈而上的蒸气萦绕在空气之中。


    我学着身边两人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那清甜软糯的米糕,看着两岸过路的行人走走停停,竟觉得宁静而惬意。


    云深不知处固然是好的,可是比起这繁华的人间烟火气,确是多了几分冷清与孤寒。


    我一路跟着两个哥哥走走停停,饮了清甜可口的马蹄甜水,尝了色泽红艳的血糯甜饭,又吃了咸香酥松的酒酿饼。


    三个人跟‘报复社会’似得吃得校服都小了两圈儿。


    拍拍圆鼓鼓的肚皮,临回去了,又提了整整一小篓红艳透亮的杨梅。


    也是那天吧,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使得蓝大高歌,蓝二偷鸡的,俗称忘羡定情物的神饮‘天子笑’。


    起初闻到酒香时我还不太相信,毕竟在我心里,那可是让咱们雅正端方的蓝家兄弟仅一口便能‘六亲不认’。


    使得双双斩获【姑苏一杯疯】及【姑苏一杯倒】美名的‘神饮’,怎么可能闻着有一股子浓浓的米酒香气?


    然而,当我真正见到时,却着实沉默了……


    那大大的三个字默默地提醒起我,所谓的烈酒蒸馏技术,最早只能追溯至金。


    且多发展于边外少数民族部落,而大众所理解的白酒,亦是到了近代才有的说法。


    这个时候居于中原的汉民族,多以酿造酒为主,所发现的蒸馏器具则是用于炼制丹药。


    所以此时的酒,即便被赋予‘烈酒’之称,但以酿造酒的度数最多不过十二三度。


    可能,用材更好的清酒能再烈一些?


    不过,清酒那种好东西都是特供,普通民间置酒哪有那条件啊,基本都是带着酒渣,味道或清甜或香浓的浊酒。


    额……这也难怪李白可以千杯不倒……


    这一认识着实是震惊我上下五千年,试想,两个有为青年竟是被那一口十二度的稻米酒浊酒醉得昏天黑地,偷鸡摸狗,甚至高呼:


    “弟弟不要消沉!”


    “走,哥哥带你去找魏公子!”


    等至理名言……


    额……


    当时的我,其实还挺无助的……


    但没过一会儿,我自己就想通了,甚至在暗处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


    啊哈哈哈哈哈,虽比不过李白,但依照我曾经的酒量打败蓝氏这帮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此看来以后姑苏酒王的称号恐怕是非我蓝家阿芷莫属啦。


    哎呀,也不知道,我这个姑苏酒王跟日后的夷陵老祖比起来究竟谁能更厉害一些呢?


    想到此,我不由得开始眉眼乱飞,然而将将飞到一半便被一道声音喝止:


    “蓝芷,方才讲得心法你可有听啊?”


    啊这……


    原来……外出已是昨日之事,而今我已然又回到了蓝老头面前,独自盘腿面对着他参悟心法。


    完蛋了,男女心法有异不可混练,故而我学心法修习都是蓝老头独自带我,而我怎就偏偏在这时走了神呢???


    心虚地咬咬唇角,面对这种情况抵死不言才是傻到了家的行为。


    “孩儿走神了,请父亲责罚。”


    我乖乖地低头请罚,蓝老头同样也不多废话,拿出戒尺便在我的左掌上狠狠地打了三下。


    我痛得眼泪花子直往外冒,但还是咬着牙忍下来继续听讲。


    “回去把练气心法抄三遍,明日交给我。”


    “是。”


    到此为止,我目前人生为数不多的抄罚便有一次奉献给了天子笑,我在心中暗暗感叹,以后等认识了羡羡得让他请我多喝几坛。


    ……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我来此也有了一年半的时光,还是因着怕死的原因,我没日没夜地苦修苦练到此时我的修为已迈入筑基之期。


    然而因为不想再出风头,从而引得我们仨再经历一次致暗时刻所以我故意压制自身,生等着蓝湛也突破之后才释放真实修为。


    然而流言确是半点不少,但也没一开始那般离谱,不外乎是所谓‘神童’也不过如此,蓝二公子与我一同修炼不还是比我要快嘛?


    对此我表示随便,只要传言不会比‘狐仙之子’更离大谱的就行,我们仨不会跟着倒霉就阔以。


    但该说不说,那一个月虽痛苦但也着实有成效,我们三个似乎也是从那时起全方位地进步了一大截。


    要不是说不愧是他蓝老头呢,虽说固执又迂腐但却引得仙门百家敬重无比,纷纷将家中之子送来姑苏听学。


    但那都是后话,即便蓝老头他已经因为不少优秀的师兄而小有名气,但此时显然还没到书里写的那个地步。


    更多则是说他刻板又严厉,或者在他的前面加一‘蓝氏主事人’这样的前缀。


    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我今年四岁了,而蓝湛也早已过了六岁生辰……


    说起来,按照书中所示,蓝湛的母亲亡于他六岁之年,而如今就像是预言应验一般,龙胆小筑中的那位却是毫无预兆地病了起来……


    我原以为她英年早逝是因思虑成疾,因着年少时的过往,因着不得自由的苦闷,因着见不到孩子的悲戚。


    所以自我第一次寻机踏入龙胆小筑之后便会每日照例去看她,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


    即便是在那被‘痛苦折磨’的一个月里,我仍是会抠着时间,尽我最大可能的跑过去找她。


    虽然,那时是在向她诉苦……


    但是,我心里却总是想着,她见不到自己的儿子那我便多去陪陪她给她说我们‘兄弟’之间的过往相处,陪她看开遍一屋的龙胆花,窝在她的怀里静静地听她曾唱给蓝涣跟蓝湛的歌。


    我知道,她是将我当做了自己孩子的载体,蓝涣日渐长大心智亦愈发沉稳,而蓝湛又是个逗半天也憋不出半个字的小冰山。


    唯有我,也只有我会在她逗我时甜甜地冲她笑,又会在她拿着糕点喂我时掰去一半分给她。


    我以为,我以为我这样陪着她会与之前有所不同,我以为她能因为我的陪伴而释怀哪怕半分,我以为她能活下去,我以为她至少能看到蓝涣成年,蓝湛长大。


    可一切终究都是我以为罢了,她最后还是病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