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雩祭时雨(一)

作品:《在诡异修仙世界被一剑穿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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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随州的半路上,淋淋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水卷了地上的土腥味,用夜风掀开帷帘,悄无声息钻入马车厢中,雨意太薄,待到随州城门前湿气就散了,地上只有零零碎碎几个泥坑。


    一路上,瞎子都在沉默。


    他靠在车厢上,曲着一条腿,竹竿斜斜靠在肩头,他似乎总是在沉思,想着什么别人不愿想的事情,听着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沉思的瞎子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里,惟有雨丝风片、点点滴滴,弄湿了他的肩。


    黑马停下脚步,安静地立在原处,见生回头,轻声道:“记相大人,城门到了。”


    瞎子低低说:“再等等。”


    车前风灯摇晃,天色仍是很暗,细雨变成飘忽不定的水雾,铅云却依然厚重,黯淡的天色看不出时间,只有不远处城楼上的火把散出闪动的光点。


    既然他说了再等等,见生便不再催促。


    暗金的纹印在瞎子身上浮起又落下,像是一条时隐时现、流淌在他体内的河流。他死死攥住手,弓起身体,安静地等待体内的疼痛过去。


    听说你的舍夷法印要破了?


    姬行恶毒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边。


    破了会怎样?


    世间是否还有第二种力量,能够压制他与生俱来背负的诅咒?


    白惜光将一口鲜血咽下去,喉头腥甜。他忽然开口:“苻见生。”


    “我在。”


    帘子被掀起,青年身上明澈的五蕴清气弥散开来,白惜光道:“说点什么。”


    见生:“?”


    “随便说点什么,”他疲惫地说,“说什么都好。”


    车厢里光线很暗,见生钻进来,放下帘子,只能看到瞎子模糊的轮廓。


    黑马一动不动、毫无声息,这是符咒幻化出来的东西,一路过来,似乎与真实的马车也没有什么分别。


    见生跪坐在车前,与他隔开一些距离,想了想,开口道:“您能带我去景平城,我很感激。”


    白惜光:“嗯。”


    话开了头,往后就容易很多,见生继续说下去:“实不相瞒,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真正离开河东道呢。”


    北青罗山那次,是用了阵法转移,就暂且先不算吧。


    “我的运气一向不大好,”他挠挠头,“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小时候父亲带着母亲弟弟去过京城,我在家中一个人呆着,心里十分羡慕。”


    白惜光问:“既然没有雄心壮志,为何还要修行?”


    “因为不甘心。”


    见生笑了一下,在心口比划一下,“有人在我这里捅了一剑,把我丢到冷冰冰的黑房子里。”


    “我那时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既然没有死,我就要走下去,若有一天能走到他面前……”


    白惜光:“若走到他面前,你当如何?”


    见生说:“自然是捅他一剑,把他也丢进冷冰冰的黑房子里去。”


    白惜光笑起来,笑声嘶哑,夹杂了断断续续的轻咳。见生看不到他的脸,但想也知道,瞎子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见生继续道:“不过那人如今很厉害,我怕是还不到跟前就被他戳死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修行、外加赚钱。对了记相大人,完成一个地字令能得多少枚九元丹?”


    “若你只想要九元丹,大概三百余枚。”


    “三百!”


    见生震惊,若是师父一天一颗,岂不是可以吃上小一年。


    白惜光顿了顿,道:“地字令与玄黄二令不同,你确定要同行?”


    见生点头:“是。”


    他又补上一句:“我会见机行事,若是真的应付不来,一定远远逃走,不会给您扯后腿。”


    白惜光叹口气:“苻见生。”


    见生赶紧正襟危坐,每当瞎子这么连名带姓唤自己的名,就是有了安排。


    “带你上路,不仅是受了沈莫鱼之托,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我天生受秽气侵扰,常能看到不可视之物,听见不能闻之音,神思混乱时,会作出一些无法自控的事,”他停一下,接着说,“舍夷法印既是保护我,也是保护我身边的人。”


    他伸出手,精瘦结实的小臂上,暗金纹印刺入肌理、渗入骨血,加诸魂魄,“如今法印效力渐消,你的五蕴清气可以助我清心,所以我才会带你在身边,你可明白?”


    “原来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见生声音轻快:“世间因果相循,从来没有无中生有的好意和恩惠。”


    昏昏的暗中,白惜光再一次想,他会生得什么样子?


    山不见山、水亦为水,这纷繁世间,又会生得什么样子。


    两人絮絮又谈了一会,天色渐渐亮起来,虽然仍是阴云密布,却也有了几线微光。


    白惜光等体内的气息彻底平息下去,才道:“下车,进城罢。”


    “好。”


    见生应一声,当先撩开车帘跳下去,接着就看到文弃儒守在一边,不知站了多久,正对自己笑咪咪地摆手。


    见生:“……”


    白惜光也跳下车,眉头刚要蹙起,文弃儒便飞奔过来:“记相大人,没想到这么快,小生便又与您重逢了!”他转向见生,“这位小哥,相逢即是有缘,您怎么称呼啊?”


    这不是重逢吧,这分明就是你守株待兔啊!


    见生道:“你跟着我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文弃儒委屈地说:“小生不过是仰慕记相大人英姿,想要一起喝喝茶、聊一聊,交个朋友罢了,两位何必如此戒备?”


    白惜光没有看他,径自走到黑马跟前,轻轻拍了拍马头,黑马连同马车一起化为一张符箓,飘飘荡荡落回他的手中。


    竹竿点上地面,白惜光道:“走了。”


    两人走出十来步,就听文弃儒扬声道:“两位若是想要捉那截教喜神,只去容云城是没用的。”


    “廖季的确死在容云城,但事情的起因,却是在别处。”


    见生回头,只见文弃儒双手插在袖中,笑吟吟地看了过来:“小生不才,略有所长,此番钦州之行,不如一起啊。”


    不久之后。


    文弃儒一边啃着薄饼,一边稀里呼噜喝着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