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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辙入了吏部,每日勤勉上值,日子过得也算无波无澜。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万物生。


    京城的小姐们纷纷相约去钟山踏青赏花。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如此春日好光景,太傅府却出了件天大的事。


    陆禹宁有个小姐妹叫李溪珍,父亲与陆太傅师出同门,两个小姑娘家是手帕交,极为要好。


    李溪珍约了陆禹宁来家中小住一晚,第二天一同去钟山上的吉祥禅寺踏青礼佛。


    这天日暮时分,来接陆禹宁的车在太傅府门前停好,梳妆打扮停当的陆禹宁与丫鬟一道上车远去。


    谁知,约莫一个时辰后,太傅府门前又来了一驾马车,着门卫通传来接陆小姐去李府。


    府里人面面相觑,太傅府管事仔细询问一番后,彻底慌了手脚,赶紧报了老爷。


    后来的那辆马车才是李府的马车,


    那前一辆又是从何而来?


    又去往了何处,无人得见,无人知晓。


    听闻掌上明珠失踪,陆太傅寒意顺着脊背爬上。


    他在朝中不曾树敌,只是最近京中拐带少女案频发,侥幸找回的少女也是早已受尽凌/辱,不成人形。拖得越久,禹宁恐是越凶多吉少。


    他派出合府上下所有的侍从四处搜寻,又找了侍卫司相熟之人在城郊山野中查探。


    整整寻了两日,毫无结果,只在前往西郊的一处荒林中,找到了陆禹宁另一位贴身丫鬟惨遭凌虐后遍体鳞伤的尸体。


    被绑不是小事,可是为了护官家小姐的清白名声只能暗中行事。


    听闻这一消息时,傅辙正在侍卫司衙门与关宴上新近结识的友人喝茶叙话。


    上一世傅辙很是清高,交友向来从心所欲。


    然而傅家没落父母双亡时的孤立无援太过真实惨烈,让他认识到在这世间绝无可能有人片尘不染。


    关试后进了吏部任职后,他也开始广结人脉,傅鼐堂堂翰林学士,傅辙三元及第加关试榜首,多的是愿与他结交之人。


    听得这位侍卫司都虞候透露,太傅府有女儿失踪,他惊得站起,碰翻了手边茶盏。


    “哪位小姐?”傅辙问,


    “陆家口风紧得很,不肯说是哪位小姐。”友人答道,“应当是庶小姐,嫡小姐早就报官了吧,还沉得住气暗中查探。”


    傅辙心提到嗓子眼儿。


    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可能是嫡出的女儿,才这般谨慎护着,怕名声被污。


    他匆匆告辞,往陆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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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关宴一见之后,陆禹瑶与傅辙几乎无甚往来。


    接到下人通传「吏部郎傅辙前来拜见时」,陆禹瑶有些不敢置信。


    原本该是令她惊喜开怀的,只是府上近几日除了乱子,禹宁妹妹莫名失踪,她实在心神难安,努力稳了稳,请了傅辙进来。


    进了陆府,傅辙见往来下人奔走如飞,更知不妙,见了陆禹瑶便拱手开门见山问道,


    “陆大小姐,府上可是出事了。”


    陆禹瑶被问中心事,突然泪水涟涟:


    “傅公子,禹宁妹妹前几日出了事,我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焦急万分。”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傅辙。


    见她欲言又止,傅辙一时情急间抓住她手腕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陆禹瑶脸红心跳,使劲稳了稳心神,才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临了嘱咐傅辙切勿外传。


    “陆姑娘放心,在下定当守口如瓶,”傅辙神不守舍地点头。


    傅辙心知自己此番前来实在于理不合、极是不妥,惶急之下竟顾不得礼法了。


    他如坐针毡地饮尽一杯茶,温言劝慰了陆禹瑶几句后,便借口有事急冲冲离去。


    深夜,茫茫山野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草叶飒飒作响。


    傅辙孤身一人策马疾驰,来到西山的荒郊野岭。


    前些时日,京中拐带少女案频发时,有两三个侥幸逃生的少女便是在西山脚下不远处的村落被人寻见的。


    白日里,陆府和侍卫司暗中查探的人也都来探过西山,但是越是人多手杂,恰恰越会让暗处的蛇缩回藏身的洞。


    他乘着漏夜前来,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傅辙从小便勤于习武,耳力极出众。


    他寻了个高处侧耳倾听,许久许久之后,终于依稀听见半山处有风声以外的人声。


    步步循声,渐渐循至山林深处的一处破庙外。


    周围杂草丛生,荒芜一片。


    细细的呜咽越来越近,静寂中如闻鬼声。他提剑在手踏入庙中,庙里各处传来男人粗重的鼾声。


    有一间房门口靠坐着两人,均是一身酒气,其中一人已鼾声如雷,另一个已阖眼昏昏欲睡,还兀自说着浑话:


    “不信这小娘皮能一直撑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狠狠地把她办了。”


    傅辙悄步转到屋后,


    破开窗纸,他看见了那个让他担惊受怕许久的身影,稍稍松下一口气。


    傅辙回身去到破庙院中,悄无声息地结果了守门的两个歹人,又将另外一处兀自酣睡的三人狠狠击晕后,紧紧捆于一处。


    然后,走到那个房间,轻轻推门进去。


    屋内的黑暗浓得拨不开。


    就着透进的月光,傅辙看见了那个被困在漆黑的深渊中,团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小的身影。


    那个身影听见脚步声,颤声道: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立时便自戕。”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握着的半块碎瓷片紧紧抵着脖颈,白嫩细腻的脖颈上已然满是血痕。


    傅辙一时间心痛如绞。


    “阿宁……”


    傅辙轻声唤道。


    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陆禹宁抬眼透过重重水雾去看,看不清来人,也不敢相信,


    “你是谁?”


    可是,她握住瓷片的手不由自主松弛下来,


    “是我,傅辙。”


    傅辙怕惊吓到她,一边柔声说话,一边将脚步放得更轻更缓,


    挪步至近前,这才极快地握住她拿着瓷片的手。


    瓷片已然深深嵌入陆禹宁的掌心,鲜血淋漓,落手之处黏腻一片。


    “傅辙……”


    陆禹宁以为做梦,讷讷地重复。


    “是我,别怕。”


    少女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傅辙走过去轻轻搂住她,手抚上她脸颊时,指缝被大颗大颗滚落的泪水浸满。


    傅辙俯身将人抱起。


    “铮”的一声,陆禹宁不知道紧紧绷了几个昼夜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断,脖颈和手掌上的痛楚微微消减,浓重的疲惫袭来,手上力道一弛软软垂下,瓷片掉落在地,昏沉睡去。


    傅辙不敢在山上久留,生怕夜长梦多。


    他紧紧抱着陆禹宁一路飞奔下山,将她先行安置在傅家西郊的一处别院。


    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