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六寸钢钉，钉入四肢各大关节。


    那些带着铁锈味的钢钉，付青豪小时候在祠堂里还见过。


    上面残留的陈年血渍，黑红暗沉，泛着噬人的冷芒。


    虽然二爷爷的死，跟爷爷没有关系，但爷爷奶奶是利益共同体……


    一想到这些，付青豪脑子里就一团嗡嗡嗡……


    无比恐慌。


    无比混乱。


    “好，二叔，我听你的，我今晚就回去。”


    不能留下帮忙，只能尽量做到不添乱。


    付邵中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青豪，越是难过的时候，越要稳住自己。”


    “人这一辈子，没办法要求和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


    “你们都是付家的未来，不要轻易自暴自弃。”


    这孩子，骨子里其实最纯粹不过。


    今天的事，可能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给他带来巨大的影响和冲击。


    只希望他自己能熬过来。


    付邵中说完，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驱车离开了。


    江如宝给他的那些资料，他要一个个去确认，然后一个个去找那些明面上的替罪羊，劝说他们出来指证母亲和大舅。


    这不是一项小工程。


    想想自己做的这一切，目的是为了名正言顺把母亲和大舅送进去。


    付邵中心里，就止不住地无限拉扯和颤抖。


    做人。


    怎么就这么难呢？


    *


    次日。


    付邵中正在跟下属开例行会议。


    警卫员小武满脸焦急地在门外晃来晃去。


    一看到付邵中看过来，他就拼命打手势。


    动作幅度很大，会议室里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


    还互相用眼神询问：这是出啥大事了？


    付邵中眉头微蹙，朝下面看了一眼，“会议暂停五分钟。”


    说完，他就起身朝外走去。


    “出什么事了？”


    小武不是个不分场合的人，今天也是太着急了，才如此显眼包。


    他凑近付邵中，小声又急促地说：


    “首长，疗养院那边来电话，说老首长刚刚怒气冲冲地把老夫人带走了，还不允许任何人跟着……”


    付邵中闻言一怒，“废物！疗养院里安排了那么多人，还拦不住他们两个老人吗？”


    小武呐呐回道：“老首长带了一支他的私卫过去……”


    那架势，谁敢拦啊？


    付邵中眼皮狠狠一跳，“！！！！！”


    连私卫都出动了？


    要知道， 那些可都是从小就跟在老爷子身边的暗卫。


    只听令于他一人，个个以一当十。


    付邵中想也没想，直接转身朝会议室里的副手招手。


    等人出来，他也不废话，直接交待：“接下来的会议你来主导。”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


    边走边打电话，“老爷子现在人在哪儿？”


    对方回了一个正在不断移动的位置。


    付邵中稍微转动脑子想了想，就明白老爷子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我马上过去跟你们汇合，你们把人看紧了，千万不要让他们俩任何一人出事。”


    ……


    等付邵中飞车杀过去，又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一段长长的石阶。


    到达半山腰的烈士墓园时。


    远远就看见他安排保护母亲的人，跟父亲的私卫，在一个高台下，笔直地站成两排。


    面对面对峙着。


    谁也不让谁。


    而顺着一段台阶往上看，高台上的陵墓前。


    他的父亲和母亲，滚做了一团……


    就在十分钟前。


    付国兴把章玉英按跪在弟弟付国云的墓碑前，手里举着一把枪，顶在她太阳穴上。


    猩红着双眼，不断咆哮怒吼着一句话。


    “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


    章玉英原本服帖的发髻，此时，已经散乱不堪。


    一头凌乱的干枯白发，在空中飞舞。


    衣服上也沾染了很多尘土。


    神情狼狈得不行。


    但她却仍倔强地大吼：“不是我！……不是我！……付国兴，你是不是有病？”


    “你凭什么莫名其妙冤枉我？……有本事，你拿出人证物证来……”


    “你让那些污蔑我的人出来，跟我当面对质……”


    章玉英膝盖生疼，心里恨得不行。


    这男人一大早就疯疯癫癫冲进疗养院，二话不说，拖着她就往外走。


    一路风驰电掣开到了这里。


    逼着她在付国云的墓前磕头认错，承认自己是杀他的凶手。


    笑话！


    无凭无据的。


    她为什么要承认？


    几十年过去，她早把一切蛛丝马迹都抹干净了。


    谁来指认，她都不会承认。


    章玉英心中分析清楚当前的各种利弊，然后死死抓住顶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枪口。


    一双浑浊又带点阴戾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向付国兴。


    “哈哈哈……付国兴，你真是个虚伪又恶心的男人。”


    “你是不是因为叶婉宜回来了，所以，想杀了我给她挪位置啊？”


    “几十年了，你对她，可真是痴心不改啊……”


    她这段时间，虽然变相地被付国兴父子俩软禁在了疗养院里。


    但她经营这么多年，岂会没有一点自己的底牌。


    付国兴在高原小城遇见叶婉宜的事，第二天就有人把消息递给了她。


    章玉英当时那个恨啊！


    叶！婉！宜！


    我当年本来好心放过了你。


    只要你安安分分在国外待着，不闹腾，不作妖。


    我可以当你不存在。


    可几十年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你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


    还有当初那个小贱种，没想到，他的命居然那么大，在那种地狱般的地方还能活下来？


    竟然还生了个女儿？


    竟然还被叶婉宜找到了？


    更没想到……


    偏偏那么巧，她们一回来，就跟付国兴见上了面？


    要说这一切都是巧合，章玉英第一个不信。


    付国兴今天疯魔的表现，更是让章玉英确信，叶婉宜这一次，就是冲着她回来的。


    不然，为啥两人刚见了面，付国兴就回来对她兴师问罪？


    喊打喊杀了？


    可最让章玉英想不通的一点，叶婉宜是怎么知道当年真相的？


    章玉英心里不断琢磨着，可脸上还是无限委屈加愤怒。


    不怕！不怕！


    只要没有证据，她就敢死不承认。


    她拽着枪口，径直往自己眉心上怼。


    还大胆地把保险给打开，一脸挑衅地说：


    “付国兴，有本事你就真的一枪崩了我啊……”


    “最好让世人都看看，你付国兴是个多么冷心冷肺的男人，为了老情人，连亲手杀妻这种事，你都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