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钱丹整个人表现得十分冷静，而越是如此，对面的洪大就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来。


    人和动物一样，对于极致的危险，总会有种莫名的畏惧感。


    这一刻的洪大就是如此。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眼看着四下无人，洪大也终于不装了，直接阴恻恻地问道。


    钱丹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我要离婚，离开这个家，但不要净身出户。”


    对于一个离婚的女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


    但这里是洪家，是与狼窝等同存在的地方。


    钱丹想要离开这里，并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这其中的难度不亚于脱层皮。


    她需要抓住全家人的把柄，从而驱使他们给自己做事。


    这点非常重要！


    洪大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算什么事？


    又不是自己老婆。


    但转念一想，他差不多也就明白了。


    自家那个老娘，当然不会允许这种在她看起来很“丢人”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任劳任怨的二弟妹。


    信不信，现在走到她老人家面前说离婚，她能直接把人给打出来，还能追着骂三条街！


    “好，我帮你！”


    洪大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钱丹在听到他最终答应之后，也是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个家里面最难搞的非自己这个大伯哥莫属。


    洪大是长子，在传统的老太太面前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有时候说一句话，比别人说两句都顶用。


    搞定完这些，钱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她的丈夫洪二。


    那是个传统又暴躁的男人，虽说并没有出轨，平时干活也并没有偷懒，就连从前都是在家里拿高工分的那个。


    甚至在别人眼里，他甚至算是个好男人。


    面对不孕的妻子，始终没有做抛弃的事情。


    偶尔，还要被同村的男人们暗讽几句，独自承受着别人口中的那句：以后老了都没人给你送终。


    在那些接受着传统思想熏陶的农村男人们的心中，能找到这样的，那不知道是钱丹多大的福气呢！


    以至于就连平时挨打之类的事，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女人嘛，尤其是农村的女人们，有几个不挨打的。


    当陋习遍地就是，似乎也就意味着，它成为了一种习惯，下意识被人认为是正常的，以至于会觉得理所当然。


    想到这些，钱丹的心头就会涌上一阵极致滔天的恨意来。


    她恨那些，在自己被打时全程冷漠，事后还说风凉话的人。


    她也从未祈求过那些人帮自己一把，只是并不愿意在事后，还没狠狠伤害一番罢了。


    “咱们离婚吧。”


    入夜后，夫妻两人被分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小角落里。


    在洪二往简易铺盖上那样一趟，就准备睡觉了。


    只不过，他今天还真有点不太困。


    平时在家里做农活习惯了，就算不是农忙季，他也会侍弄家里的在杂七杂八的活儿，一天到晚，也是不得闲。


    如今反倒是在这医院里面，显得有些无事可做了。


    尤其在大嫂主动包揽了所有活儿之后，就更加显得其他大家的无聊。


    就在洪二准备发会呆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耳畔传来了妻子的声音，且直接就来了这样一句“王炸”。


    在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觉了呢，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过去。


    两人都是多年的老夫妻，哪怕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彼此的一个目光示意，也就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于是，钱丹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神色冷淡且自在，仿佛在说明天早晨吃什么那样随意。


    洪二这次真的听清楚了。


    他在沉默了一阵子后，忽然问道：“你发烧了？”


    在这个极为传统的男人心中，觉得离婚这样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说胡话。


    但这些也在钱丹的意料之中。


    她脸上甚至连失望都没有多少，反倒是极致的平淡，那是早就在无尽岁月之中被消磨了一切的最后反应罢了。


    “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明天上午就去办证吧。”


    钱丹在留下这一句话后，转身就睡觉去了。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吵架之类的，深更半夜的打扰别人休息，没素质。


    今天说白了，也就是给他打个防疫针罢了，一切等明天再说就是了，只是…


    钱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到底也把心头的所有异样给压了下去。


    算了，等明天再说吧。


    果然——


    又如钱丹所料，等翌日醒来之后，洪老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照旧该干啥干啥。


    也不是他装死。


    而是，在洪老二的心里，压根儿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觉得那不过是女人的夜半发疯罢了，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复归于平静罢了。


    钱丹的眼底闪过浓浓的失望，后又不由得自嘲起来。


    果然在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报了那该死的希望啊！


    这也绝对是最后了。


    钱丹很快就整理好了思绪，走到洪老二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一直以来不能生的那个人是你，对吧？”


    洪老二！！


    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满脸震惊地看向自家老婆。


    在对上她那笃定的目光之后，洪老二忽然就失去了狡辩的心思，只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他给了那医生一包烟，才让他帮忙说谎的呀。


    按理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钱丹不可能再查出来的。


    钱丹呵呵，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苍凉感来。


    “你最好答应离婚，否则信不信，我能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


    洪老二！！


    “你敢！”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敢。”


    钱丹对上他威胁的目光浑然不惧，一字一顿定定说道。


    洪老二气得简直要暴走，还想再说些什么。


    钱丹却懒得理会他，径直走进病房直接来到了洪老太太的面前，开口说道：“娘，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