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内现在的人越来越少，不少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城去了。


    政策松动之后。


    大家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的努力调回去。


    如今倒是只剩下白老、卓远一家，以及另外一对中年夫妻了。


    剩下的这些人也并非不想走，要么是没有门道，要么是京城里还有人不让他们回。


    白老、卓家几人属于后者.


    那对中年夫妻属于前者。


    却不管怎样也都是苦命人，在这里的人，除了个别奇葩外，其余基本上也都是互相体谅，能力之内照顾的。


    这次出事的就是那对中年夫妻的妻子。


    她怀孕了…


    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寻常的女人生孩子，都可以说是很不容易。


    更不要说，他们这些生活在牛棚里的人，本身就是自身难保的情况下！


    也得亏最近两年，整个向阳公社的日子都跟着好过了，牛棚这边的生活条件也跟着水涨船高，大家基本都能吃饱了。


    可这也不能生孩子呀！


    叶晓娇好久都没来了，没想到这一过来，就遇到了如此刺激的事。


    那女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且不知道什么原因，直接昏厥过去了。


    这会儿，白老正在帮忙把脉呢。


    一众人乱糟糟的，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就连叶晓娇和方子淮过来，也只能简单招呼一下。


    “情况不太妙，最好还是送医院！”


    白老收回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只是个中医，不是神医，更不是妇产科大夫，像这样的事情还真做不到。


    再说了，这余家媳妇儿似乎是胎位不正的样子，眼看着有生的迹象，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医院做剖腹产手术。


    可这话却让所有人都犯了难。


    他们如今这样的身份，连出村一趟都格外麻烦。


    进医院，人家收吗？


    叶晓娇一看这情况，连指责都顾不上了，顿时道：“先给她收拾收拾，我去开车。”


    然后又对方子淮说道：“你去找我爹，开了证明直接送到医院。”


    这样兵分两路，节约时间。


    叶晓娇只让卓妈和余叔跟着一起去了，让白老、卓远父子俩都留在了家里，毕竟都是大男人，跟着也没啥用。


    再者，那么多知青出去，从某种方面上来说是违规的。


    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是出什么事，连叶阔天都是要一并负连带责任的。


    见叶晓娇说得有道理，大家也就不自觉地遵守。


    那余龙胜是个大老粗，原本正慌乱无措呢，这会儿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儿似的，几乎是无条件下意思地跟着照做。


    这会儿，他真是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不，他甚至想直接杀了自己算了！


    最开始得知老婆怀孕之后，就不应该妥协同意她生下来。


    哪怕她再哭、再闹也坚决不能答应。


    实在是，两人自从结婚之后，到如今都15年了，始终没能怀上。


    久而久之，两人都已经彻底绝望歇了心思，却万万没想到，在这种环境下孩子它来了！


    夫妻俩在最初的欣喜若狂之后，便是抱头痛哭。


    余龙胜最开始坚决要把孩子给打掉，趁着月份还小，对老婆身体的伤害也没那么大。


    可妻子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甚至还以死相逼。


    两人一度争执不下。


    他们都很清楚，倘若不要这个孩子了，那么他们这辈子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亲生骨肉了。


    这一次，就已经是老天给的莫大机会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政策松动，且向阳村的日子也好过了，他们牛棚里的日子也没那么煎熬了。


    两人犹豫再三，又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还是决定把这个孩子给留下了。


    在整个孕期，余夫人的情况还好，再加上身边还有白老这样一位大夫，也给他们增加了不少的底气。


    基本上，住在牛棚里的大家，也都会竭尽所能地去呵护这位孕妇。


    整个孕期也算是勉强的安全度过了。


    如今孩子也才刚八个多月，距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呢，没想到余夫人好端端的，忽然就腹痛难忍，接着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幕，也幸好叶晓娇今天正好过去。


    否则就算是卓远偷偷去找她，这一来一往的，恐怕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对此时的孕妇来说，每多耽误一分钟，就意味着多一分的危险！


    叶晓娇很快开着方子淮的车过来。


    方家距离这边更近，也能更快一些。


    再者，方子淮的这个是小汽车，可比拖拉机舒服多了，且速度更快。


    一路飞驰，自不必多言。


    到达县城医院后，直接送进抢救室。


    如此，所有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叶晓娇也才感觉到了疲惫，不过心头却是格外安宁的。


    不管今天结果怎样，至少叶晓娇觉得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了。


    半个小时后，里面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倒是方子淮拿着开的证明过来了。


    余龙胜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至少180的大块头，此时他整个人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用双手捂住脸，正在低低的哭泣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话在此时，算是格外贴切。


    卓母和叶晓娇面面相觑，但最终也都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任何话都是苍白且无力的。


    眼下唯独希望产妇和孩子都能没事吧！


    叶晓娇觉得自己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她和方子淮到楼下办理完毕手续之后，就去外面买了点吃的。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这个店国营饭店处于即将打烊状态。


    叶晓娇赶紧买了点剩饭，虽说卖相不怎样，但味道很不错，且都是热乎的。


    叶晓娇带过去让卓母吃了一点。


    余龙胜摆摆手：“我吃不下，你们吃吧。”


    这会儿，他的情绪才勉强好了一些，只不过一双眼睛泛着骇人的赤红。


    叶晓娇表示理解，不过却还是让方子淮去接了点热水。


    “好歹喝两口吧。婶子和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都不会有事的。等他们出来，你也好忙碌。”


    余龙胜果然被说动了，他犹豫了下，勉强喝了两口。


    又是两个小时后，眼看着都快半夜了。


    那始终紧闭着的手术室门，才终于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