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作品:《谋心

    《谋心》全本免费阅读


    姜浈端坐在座上,向上方瞧去。皇帝坐于正上方,裴瑀坐在皇帝边上,下首座位除了坐有自己,还有那位传说中的懿安长公主。她身着柔然的王妃服制,妆容精致,穿戴华丽,看着同姜浈年龄相仿。眼下她正与自己的贴身侍女说话,面上似是颇有些不悦。席上众人看似是其乐融融,一片和气,实则各人皆有着自己的心思。姜浈收回眼神,以免横生事端,这样的场合对自己而言多少是难捱的。


    裴瑀侧身吩咐了句,随后正厅内传歌舞,丝竹管弦之声奏响。姜浈遂专心看歌舞,至少装作自己有事可做。不过她并未自在许久便感受到来自对面的一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并不友善,带着些许敌意。她只装作不知,专心地看歌舞。


    皇帝坐在台上,注意力并未放在歌舞上。端杯喝茶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向正厅内众人身上扫去,最后落在姜浈身上。他手中茶杯一顿,目光在姜浈发间停留了许久,而后侧身,以只有他同裴瑀能听见的声音道:“文显,那是母后赐予侯府的那套首饰么?”


    裴瑀答是:“圣上好眼力。”


    皇帝轻哼一声:“文显,你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朕还是一清二楚的。”


    “那便恳请圣上成全。”


    皇帝笑了起来:“朕也愿成人之美,不过文显,”他话音一转,笑容又渐渐收了起来,“你答应朕的事要做到。事成之后,朕亲自为你二人牵线。”


    “臣自当尽心竭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皇帝笑笑:“朕自是信你,不要你这些空话。今日不在京城,便是场再平常的家宴不过,没有君臣之别,你不必拘礼。”


    他这话说得极为亲切,但无人敢将此话作真。


    裴瑀颔首谢恩,皇帝淡笑不语,目光又转向坐在侧座的懿安长公主身上。


    “阿姐,近来一切可好?”


    懿安长公主蓦地回过神来,看向坐在自己上手的皇帝,她垂首敛去眸底情绪:“近来一切都好,多谢圣上关心。”


    这话是再疏离客套不过了。皇帝却像没有察觉出来一般,语笑盈盈:“皇姐一切都好,朕便放心了。皇姐也合该感谢燕王为你相看的这桩好婚事。”


    懿安长公主尖尖的手指甲抠进了掌心,让她不免吃痛,她睫毛颤了颤,平静道:“圣上说的是,燕王殿下权势滔天,高瞻远瞩,为江山社稷苦心谋划,是我朝百姓之大幸,得此忠臣,也是圣上之大幸。妾身也颇为圣上高兴。”


    姜浈饶是再想置身事外,也不免为这皇室姐弟你来我往之间的明枪暗箭而感到心惊胆战。她是知道的,当今圣上同这位懿安长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柔然王妃并非一母同出,却不想这二人难得一次见面,说话皆是专戳对方心窝子,暗暗地较着劲。


    皇帝平静地俯视着自己这位皇姐,良久,轻笑出声:“是啊,确是朕之大幸。说起大幸,朕想起一件喜事,在这儿便同皇姐一道分享,也为皇姐添些喜气。”


    懿安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眼下谁人不知自己方落了胎,他却在自己面前虚情假意地提这劳什子喜气!


    饶是心中血气上涌,懿安长公主也只是忍耐着,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愿闻其详,圣上直说便是。”


    “今日这场家宴上有两位朕宗室中的阿姐。懿安是父皇最小的皇女,也是朕的皇姐,而姜家姐姐是郡主,朕私下也理应唤她一声姐姐才是。今日得见二位阿姐,朕心中自是高兴。”


    皇帝一语如平地惊雷,众人面上神情皆五光十色,十分丰富。闻言,懿安长公主也骤变了神色。


    姜浈自是内心惊愕,她下意识去看裴瑀脸色,却见他平静淡定,便知他应是早有预料。姜浈心中有了数,强自镇定下来,心中快速盘算着。她虽并不愿做这来路不明的郡主,但她知此时当庭公然抗旨万万不可行,此举拂了圣上的面子不说,还会引火上身,徒增烦扰。他既在众人面前说了此事,便说明他心意已决,有意向外公布这桩消息。


    她正准备开口时,懿安长公主突然发声:“圣上怕不是记错了,她既然是姜姓,如何能封郡主?如此岂不是混淆皇室血脉,怕是会惹人非议。”


    皇帝不以为意,轻飘飘道:“一来,本朝先祖从未规定只有宗室血脉方能受封郡主;二来,这是母后同燕王的意思,阿姐不必做无谓的争执。”


    姜浈听到燕王这两字时,眼皮跳了跳。但皇帝方才这番话让姜浈变了先前主意,心中换了套说辞。


    “圣上三思,封她为郡主名不正言不顺,怕是会引来朝政动荡,人心不稳。”懿安长公主心中仍不平,继续相劝。


    皇帝面上已流露出不悦之色,加重了语气:“阿姐,朕已拟好了圣旨,你是想要朕难堪吗?”


    懿安长公主忙道不敢。


    皇帝未再理会她,仰头喝尽杯中酒,又侧身同裴瑀说了些什么,之后朗声大笑。他看向姜浈,笑道:“阿姐,你可知方才见你同文显站在一起时,朕心中在想什么?”


    姜浈一点儿也不觉着这声“阿姐”亲切,反而是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强忍不适恭敬答道:“民女不敢揣度圣意。”


    “你同文显站在一起时,朕心想,好一对璧人。”


    “圣上说笑了。”姜浈裴瑀说这话时几乎是异口同声,二人也皆愣了下。


    皇帝笑笑,并未继续调侃他们。他方才这些话说得在场众人心思各异,但毕竟是天子出言调侃,场面氛围松快了不少。


    姜浈垂首,心下暗暗舒了口气,这位年轻帝王当真是心思不定,令人猜不着他心中都想些什么,好在他没再追着自己问话。姜浈将注意力转移到歌舞上,却觉着先前打量着自己的那束视线更为炙热。她并不知这位懿安长公主为何对自己有这样大的敌意,只喝着自己的茶,不曾理会她。


    接下来众人欣赏着歌舞,间或说话。待用过午膳后,皇帝提议裴瑀带着自己在府中逛逛,姜浈自然也是跟着前去。懿安长公主则借口身体不适留在了厅内,未曾同皇帝一行人出屋。


    皇帝也不愿撕破体面,装作体恤阿姐,出言关照了一番方出屋。


    众人皆离开后,懿安长公主失手将手中酒盏摔在了地上,她身旁侍女忙惊呼道:“公主,您留意些。”


    “玉鞍,你说皇帝会不会做主牵线他二人的婚事?本宫当年还未和亲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呢,却看不见本宫对他的一番心意。本宫还以为他对天下女子皆是如此,但今日,我见他看那名女子的眼神竟是我从未见过的。若是父皇在世的时候便为我二人赐了婚,本宫今日又如何要嫁到那穷山恶水之地。本宫的好弟弟当真是狠心啊。”


    这个“他”颇为隐晦,但玉鞍是一直跟在公主身旁的人,自是清楚公主所指何人。


    她变了神色,忙轻声劝道:“公主快快别说了,这话在这儿可说不得。”


    懿安长公主垂首抽泣,任由泪水滚落下来。


    玉鞍将手帕递给她,轻声劝道:“公主莫在这儿哭了,怕是会惹人闲话,让您同圣上姐弟间更生了龃龉隔阂。您可莫忘了尚在宫中的太妃娘娘。圣上也是不易,他当年尚且年幼,朝政大事皆有由燕王把控,这也是无奈之举。”


    懿安长公主经她提醒想起母妃,蓦地止了抽泣,收紧了搭在椅上的手,再抬眼时眼底一片寒色:“你说得对,即便为了母妃,本宫如今也万万不能同皇帝撕破脸。不过,本王对燕王那个老匹夫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得了失心疯不成,当日将本宫送去和亲,今日又主张将那小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