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作品:《病美人权臣是如何养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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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风冷冽而肃杀,最后一点斜阳逐渐落下,苍茫大地一片黑暗。


    身后的大营仍然灯火通明,若登高而望,还能望见远方的清水关。


    北胡秋末起兵,分东西二路共进,旬月之间连下十几城,持续近十年的双王之乱还没过去多久,北方更是在三十年前被迫割去云州,如今又遭如此打击,几乎是人心惶惶。


    所幸大雍尚有底蕴,天子一声令下,各方郡守诸侯不乏兵强马壮者,亲领东路大军的北胡单于元猛更是在率重兵而来的敦州牧手下吃了个亏。


    可偏偏是人数众多的西南联军被堵在了清水关下。


    唐靖叼着根野草,没个正形的坐在高高的草垛上。


    这个位置,望得远。


    他呼了呼手,北方的冬天冷得吓人,分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就已经叫人感觉不适了。


    今日那些将军们又折腾了一天,那些个南方来的郡守将军与郑江州因着粮草的事儿闹得不大愉快,叫他说来,继续在这儿耗着,那才叫烧钱!


    只可惜他不过是个代父亲前来勤王的校尉,论职务论资历论名望,在席上都是说不上话的。


    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耷拉下了头,觉得十分不愉快。


    他再抬头时,却见东南方向的火光影影绰绰,忽而一骑如飞,轻巧的跃过营口鹿角,再转眼时,竟已至身前。


    唐靖冷下了眉眼,手已握住身旁长剑,定睛一看后却不由得一愣。


    那人骑着匹黑色骏马,昏暗月光下映照出了一副过于年轻的面容,俊秀、明艳、白皙,若说是哪儿偷跑出来的世家子弟也十分合理。


    “唐靖唐长定?”


    那人抬起头,声音清冽。


    分明此人在下首,但只一开口,就让人莫名有种矮了一头的感觉,是个气势极盛的人物。


    唐靖认出了这人来。


    朔北侯江柔。


    那位从秦州而来,只带了三千兵马的年轻将军。


    他没怎么在大营中见过他,就那么一次惊鸿一瞥,大抵就忘不了这张脸了,听闻他擅自出兵,受了些伤,近来一直在养伤,只听得郑江州几次提及此人,话里话外的不大满意。


    “是,敢问江侯何事?”


    他收起了剑,客气的问道。


    他感到那人的目光打量过他,那位年轻过头的将军只简短的说道:“借人。”


    “……借谁?”


    唐靖突然心感不妙。


    “借你。”


    江柔道,见人被吓得有些不安,这才慢悠悠补了一句,“听闻唐校尉麾下有一百先登死士,悍不畏死,皆为勇士。”


    “敢问江侯是何事?”


    唐靖谨慎的问道,心下有些后悔自己今日没有早些离去,平白招惹上了这位看上去就不大安分的朔北侯。


    江柔遥遥指向东北的方向,往那儿二十里,北胡二王子麾下大将莫折乎倚清水扎营,与关内守军里外呼应。


    “劫营。”


    他不咸不淡说道,随心到仿佛自己不过是在说今儿吃什么一样。


    你疯了?


    唐靖险些脱口而出。


    莫折乎一众在清水河畔的大营有万余人,且都是胡族精锐战士,哪儿是能说劫营就劫营的,真当自个是兵书上的兵神吗?


    他神色变化莫测,最后干巴巴问道:“江侯莫非是在说笑?”


    “不是说笑,”江柔忽而问道,“令尊身体可还安好?”


    唐靖险些没有跟上他的思路,他有些诧异,他父亲常年在南方,整日里忙着郡中诸事,又怎会与西北的将军认识呢?


    “还算康健。”


    他正寻思着如何拒绝,顺便再悄悄与郑江州知会一声,免得这年少气盛的秦州将军想不开,去做点疯事,而眼前的人又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长定,”那人竟笑了,“我此来并非是与你商量,只是来通知你罢了。”


    “你只需回答我,敢还是不敢?”


    二十岁的年轻人,连身形都还带着少年的纤瘦,但举止言谈竟又带着像是常年位高权重的气势,没有留下半分拒绝的余地,可以说是霸道得很。


    唐靖自己都不知哪儿头脑一个发热,他竟没有直接回绝,反而是问道:“江侯是有把握?”


    “我来寻你,自然是已有把握,”江柔道,“我自十五岁领兵以来,至今尚未吃过败仗。”


    ……虽然日后就未必了。


    但起码二十岁的江流光还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那句话若是旁人来说,略显自傲,但若是江流光来说,又不觉有异。


    十八岁封侯,年少成名,鹤兰一战枭首狄王,唐靖从来不敢小觑这年纪极小的朔北侯。


    他心下突然生起一股无名之火,对联军不作为的不甘,对郑公的不满,对近些时日种种的怨气……


    “为何……是我?”


    “唐公治南溏郡,卓有政绩,善于实事,我曾听闻小唐将军之名,乡中称赞急公好义,乐善好施,”江柔很久没有哄人了,他的指尖抚过马儿的鬃毛,又道,“我还听闻校尉有一幼弟,同样勇武非凡,有将领之姿。”


    唐靖嫩脸一红,连连摆手,末了还道:“家弟唐策尚且年幼,担不得担不得……”


    江柔轻笑了起来,语气却丝毫不容人拒绝。


    “唐校尉是同意了?”


    唐靖叹了口气。


    “您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堂堂朔北侯亲自来寻他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校尉,他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指不定会被一个闷棍直接带走。


    除却这些,他心中也确实有一丝说不清的野望。


    那缕野望平日里总是埋得极深,可若给了机会,那丁点儿的野望便会如野火般一发不收拾。


    建功、立业,大丈夫如何能不想?


    江柔说定了唐靖,望着年轻人兴冲冲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长叹一声。


    再见旧人,竟是有些看孩子的心态。


    莫非当真是老了?


    他执起缰绳,方行不远,忽而转头,寒风呼啸而过,吹起鬓角发丝。


    “起风了。”


    他平静的声音飘散的风中。


    月黑风高,正是放火夜。


    三更之时,三百人已集结完毕,其中一百人是唐靖麾下的先登死士,另二百人是江柔从自己营中选出的壮士。


    一眼望过去,个个都是久经沙场,彪悍血性的猛人。


    只是三百人劫营,还是太过骇人听闻。


    傅闲低头为江柔披甲,他有些微恼。


    “你肋下有伤,自己注意些。”


    江柔嗯嗯应声,傅闲觉得他甚是敷衍,他又压低声音问道:“那唐长定是何许人也?能信吗?”


    “他父亲是南溏郡守唐议,虽不显名,却是个难得的忠义之人。”


    江柔只这般解释道。


    上辈子南溏为南方军阀攻破,唐议战死之后,唐氏兄弟流落北方,后来先后事于他麾下,唐靖战死,唐策披甲,皆是难得的将才。


    只是这会儿的小将军还个个稚嫩,不似日后的老辣,倒是叫他颇感新奇。


    “你心里有数便是。”


    傅闲令人将他的长槊抱来。


    江柔看了他一眼,奇道:“你做什么?”


    “拿槊啊!”傅闲也一愣。


    “哪有让军师上战场的说法?”江柔慢吞吞说着,“打架的事儿交给我就是,你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