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作品:《枕戈紫禁城

    []


    苏秋雨便被晾在了门口,过了一会,李群越出来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改日再说。”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命小太监来速速送她回去。


    还是方才那掌灯的太监。


    行到外面,夜色深沉,风雪不停。


    那送她回去的小太监倒是如来时一般,一声不吭,只顾埋头掌灯。


    苏秋雨一时神思不属,脑袋已如浆糊一般,麻木地只是跟着。


    长巷里两人皆如游魂一般,跟着一点寒灯摇曳着行走。


    寒风如刀刃一般割在脸上,握着伞的手被雪吹的通红。


    她早就已感觉不到疼了。


    五年前,她家门被灭,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受尽折磨。


    从那时候开始,她似乎就失去了感知疼的能力。


    只是今日寒夜凌厉,风声在紫禁城里呼和来去,大雪纷飞。


    苏秋雨突然无比想念温暖的江南。


    想念爹爹,想念师兄们。


    想的恨不得直接蹲在地上大哭一场。


    恨不得即刻死了,立刻与他们重逢在一处。


    只是如今,她还不能死。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九师兄的一丁点线索,她如何能放弃?


    这几年在这紫禁城里,她一心要为家门报仇,要寻到九师兄的下落。


    这样的信念死死撑着她,让她极少去回想那日的情形。


    地上结了冰,哪知前头掌灯小太监脚地一个不稳,脚下一滑,手中的灯笼都脱了手。


    苏秋雨从混乱中醒过神来,下意识就冲上去。


    小太监便堪堪摔在了她的身上。


    摔得她龇牙咧嘴。


    这砖面冻得像铁一般,若是方才结结实实地摔了,不知要受多重的伤。


    小太监忙爬起身来,拉起地上的苏秋雨,感激地道:“实在多谢姑娘,姑娘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秋雨浑身有些疼,就着小太监的手爬起来,这才发现这个掌灯小太监不过十几岁的年纪,长得周正,面相亲切。


    “我没事,你还好吧。”


    小太监连连行礼道:“奴婢没事,实在多谢姑娘。”


    两人客套了一番,苏秋雨方讷讷地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公如何称呼?”


    小林子低头道:“姑娘叫我小林子就是了。”


    “小林子。”苏秋雨道,“你进宫多久了?”


    小林子道:“十年整了。”


    “十年!”他瞧着这般年轻,居然已经入宫十年了!


    苏秋雨从怀中取了一点银两塞给他道:“今日两次得小林子公公引路,实在感激。”


    哪知小林子却脸瞬间煞白,急忙推走了银两,脚步加快地往前走。


    苏秋雨见他惊慌模样,忙也加快脚步,凑上去道:“你,你怎么走这么快。”


    小林子埋头带路不再理她。


    苏秋雨不放弃,跟在身旁道:“我确实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小林子立时停下脚步,面色都白了几分道:“姑娘方才舍身救我,我感激莫名。只是莫要再多言了,否则只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苏秋雨才知,想来是文元殿的规矩甚大,不许里面的宫人在外头走漏消息。


    她遂道:“我并非要问什么紧要之人,公公能说便告诉我,不能说便只当没听见好吗?”


    小林子没有作声,却也没有反对。


    。


    文元殿里,赵玄亦躺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了。


    手边的香炉里香烟缭缭。


    多日的劳累让他如玉的面色愈发苍白,神思倦怠已极。


    先皇去世前三月,病情危重痛苦,他亲身侍疾,守在床塌边三月有余。


    这一个月丧仪,又是整夜的少曾合眼。


    便是他一向少眠,也是快到强弩之末。


    赵玄亦捂嘴轻咳了两声,便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不想他并不上塌休息,小太监忙又服侍他穿上鞋子。


    赵玄亦行到案边,就着昏黄的烛火,拿起笔来要写字。


    却转头瞧见窗外的雪愈发地大。笔悬了半日,到底又放了下来。


    笔头的墨晕染了纸。


    他发了会呆,搁下了笔,感到这屋子里空寂极了。


    从此以后,这世上当真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一旁李群越瞧见他心神不宁,遂放下墨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可要起驾去奉先殿?”


    说完却见太子殿下冷着脸,并不开口。


    李群越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又是多嘴!


    不想赵玄亦却道:“有什么好去,左右她想要见的,并不是孤。”


    李群越埋着头不敢接话。


    好一会白烛噼啪作响,屋内更暗了。


    赵玄亦坐在桌边,突然就起了身。


    “殿下,奴婢服侍您就寝?”


    赵玄亦摇了摇头,反而掀开了帘子往外头走。


    李群越忙给他披了件极厚的大氅。


    赵玄亦跨过门槛,突然瞧见门帘前的地上一滩水渍,隐约是个小小的蜷缩身体的形状,还有几只小小的湿脚印。


    想是方才有人跪在此处,身上的雪水化了,落了这一地。


    赵玄亦转头问道:“方才有谁来过?”


    李群越也瞧见了地上的水渍,忙回道:“回太子殿下,除了广储司的那名绣娘,再没其他人了。”


    “哦,”他险些忘了,方才的那个绣娘。


    他方才累极,听李群越回说带来了一个绣娘,兴许可以缝补他的东西,他那时一时心动,便也允了。


    此刻摸了摸胸口藏着的那块帕子,冷了神色道:“不必再叫她来了。”


    是方才糊涂了,岂能随便寻个广储司的宫人,来碰他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