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伊凡雷帝杀子》

作品:《雪地微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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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绥回到家洗澡时,发现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那是她用力一拽留下的。


    笑容逐渐散去,望向镜中的自己。


    一手拭去水雾,热气使得部分毛细血管扩张,皮肤充血,在锁骨处,红痕扩散,白皙的肩头尤为明显。


    “下手真重。”嘴上虽是这么说,压抑不住内心微微发烫的愉悦。


    他回忆着刚刚的场景,紧咬下唇。


    这种暴烈的快乐,


    不亚于火焰和炸药的亲吻,在最得意的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想自己始终都渴望着这样的爱


    粗暴、专横、野蛮。


    到死也要将骨灰混在一起,难舍难分。


    今晚下雨转暴雨,向窗外望去,被细雨笼罩得深幽的天色,讳莫如深。


    还没把黑发吹干,许久未剪,湿漉漉硬质的发梢,会戳到眼睛。


    他不紧不慢地喂起了鱼。


    浴巾松松垮垮地系着,灯光下水珠带着晶莹的闪。


    说来奇怪,他对野外钓的鱼不惜用上十八般武艺,对自己家鱼缸里的这两条倒是格外仁慈。


    看两尾鱼嬉戏时脸上还会不时流露出微笑。


    走进了房间,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书,重新打开细细地看。这次的他没有了过往的烦躁郁闷,只是带着不深的酒窝。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


    细雨如丝,密集的毫无顾忌地下着,黑雨伞承受着没有节奏变化的敲打,风的肆虐使地这些雨丝成了害人的尖刀。


    这份伤残,难以摆脱冬天。


    她把伞扔下了,强劲的风吹烂了这座牢笼,这副枷锁,这处炼狱。


    那块石碑上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江春雪之墓」。


    不是谁人之妻,未写何人之母。


    她干干净净的来,也孑然一身地走。


    姜既月慢慢地蹲下,因为这样可以仔细地看清妈妈的脸。


    是她放在员工手册上的那张笑脸。


    还没有变得瘦削,面容盈润,笑眼盈盈,就和昨夜梦中的那般温柔恬静,眉眼带着机敏和锐利,正目视前方仿佛在说:“加油吧我的女儿,在努力一点就能赶上妈妈了。”


    膝盖跪在那块大理石上,眼神空洞,雨滴在地面绽开的烟花,冰冷刺骨。


    也许她应该害怕,这样阴冷潮湿的墓地。


    但她此刻只觉得温暖,轻轻擦拭着石碑上的雨水。


    “妈妈,我很听话,一直在好好吃饭、锻炼,就是偶尔熬夜,你会原谅我的吧。”她的脸是冰冷的,还像往常那样撒娇。


    生生地忍住了眼泪:“可是你没遵守约定。”


    洁白的床单,蓝色的帘子,消毒水的味道,杂乱的导管,诡异的电扇,吵闹的人。


    她的眼睛就这么轻轻地闭上,唇边有浅浅的笑,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梦不会醒,就像是水消失在水里。


    暮色慢慢的跌落,从此她不再如期而至,结束了薄如蝉翼的生命。


    妈妈是个胆小的人,但她同样很勇敢,胰腺癌晚期她能忍受吃什么吐什么的痛苦,能忍受形销骨立和脱落的头发,但她不想自己被限制在这小小一方病床,不想做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人。


    在姜既月的印象里,妈妈很能干很聪明,一手创办了引以为傲的公司,培养了骄傲的她。


    囚不住她的,哪怕是这一方小小的盒子。


    他们都站在后面。


    姜且之撑着伞,他的脸上是少见的沉稳。


    姜既月想到:那时的他还是个刚初中毕业的小毛孩,眼神中确实坚定,因为世界上只有自己能保护姐姐了。


    姜汝城未曾抬头,将自己隔绝雨伞这一方净土之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崔艳琳脸上却是带着极大的痛苦,隐没在黑色墨镜之下。


    姜既月看着他们两人,眼神中只剩下嘲讽。


    放在两年前,她可能不会让他们靠近半步,现在看着这些戴面具的人也别有一番滋味。


    “你们不应该愧疚吗?”话冷冷地掷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她黑色的高跟鞋已经被雨水泡发,鼓胀的麻木的。


    对上了姜且之的眼神,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总归是黏腻的。


    “妈妈,我和姐姐先走了,等哪天天晴就来看你。”姜且之把那个曲奇端端正正地摆在石碑前,饼干吸水会变得胀大,碎渣成了糊状物。


    她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偷吃,那是化疗结束后的奖励,吐出来的也是糊状的。


    姜既月把盖子盖上,起身时站不稳晃了晃,被姜且之扶住,送上了车。


    汽车灯后的雨丝,坠落的轨迹分明。


    姜汝城早早就坐车走了,没有半分留恋,甚至对那个曾经的枕边人也没多说一句话,全程就只是一个需要他穿黑西装打领带的仪式。


    大雨天只剩下崔艳琳一人,她没有和姜汝城一起走。


    空旷寂静的墓地只有她一人,她才摘下墨镜。


    那是一双红肿的眼。


    喉咙里没有半点声响,声嘶力竭:“春雪,对不起。我透过你的眼睛观察时,看到不同的景色,用你的身体行走时,走出了不一样的路。”


    她的眼神中满是愧疚。


    —


    他们两个人到了姜家的别墅。


    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石英路,边上是修剪地规规矩矩没有一丝杂叶的巨松。


    饭菜是四个人甚至多人的,饭桌却是安静的。


    还是同样的落座顺序。姜既月和姜且之坐在一头,崔艳琳和姜汝城分坐两头。


    滚动的圆桌之上达成一种巧妙的平衡。


    所有人都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姜汝城率先打破平衡,他拣了一筷子牛肉在崔艳琳的碗里。


    她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一点也没有寻常夫妻的熟稔。


    晚饭结束后,她就回房间了,不想继续在那样逼仄的空间呼吸下去。


    一睡下去便起不来身,直到一股浓重刺鼻的气味唤醒了她。


    姜且之万般担忧地将她唤醒:“姐姐,你快醒醒。”


    “你发高烧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崔姨。


    其实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