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云气异兽图》

作品:《雪地微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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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绥在那天喝完酒吹着冷风回家,然后就发烧了。


    一年到头都没生过病的陆绥,一生病就头疼发高烧,太阳穴突突地痛,吞了几片药就沉沉睡去。


    一晚上混沌的梦断断续续,醒来之后,量了体温,39度烧没退。


    带着试探的目的发了个朋友圈,仅一人可见,因为他不想要别人多余的关心。


    【将尽月:退烧了吗。】


    姜既月看到了这条消息,给他发去了消息,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正处于风暴中心。


    【joker:没。】


    目的达成了,也不说别的话,很是高冷。


    【将尽月:好好睡觉吧,晚安。】


    她也没什么想继续。


    【joker:嗯。】


    他盯着屏幕许久,也就打下了一个字。


    陆绥还在为她的不辞而别生气,姜既月毫不知情。


    本来以为三两天不见面是她的欲擒故纵,合着只有他一个人自作多情了,这人就没有心,好像不发出点动静就跟死水一样,听不见回音,陆绥想到这里心脏气得直痛。


    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空洞,哪怕是生着病,也要联系秘书把那个碍眼的热搜给撤下来。


    这是他离开家后,第一次打电话给父亲的秘书。


    双眼猩红,嘴唇很干泛着白,这通电话仿佛花费了他的全身力气。


    唯一一次的妥协,折碎了他的傲骨。


    在看到这句晚安时,一切变得无足轻重。


    放下手机,他很听话得睡去。


    姜既月怔怔地望着手机上的那个字,发着呆。


    他不是一向身体都很好吗?零下十度也只穿一条裤子,怎么这么突然就发烧了,还烧得这么高。


    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担忧,她给陆绥点了一份外卖蔬菜粥,还有退烧贴,还特地计算好他起床的时间。


    陆绥这样脆弱的一面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眼中的他好像从来不会向外界示弱,哪怕是一个人在寒冷的极北之地求学,她都没有收到过一句类似抱怨的话。人是打碎牙血还往肚子里咽的那种,哪怕碎片划伤口腔,他也决计不会吐出鲜血。


    即使她知道那是在逞强,但他也从未对她吐露过什么负面情绪。


    这也是她最难过的一点,程序化的一问一答像个机器人。


    Ai都比他有感情。


    如果连基本的情绪价值都提供不了那谈恋爱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单身。


    陆绥今天很反常的发了这个朋友圈就是为了让她看到,结果自己傲在那儿。


    “叮──”


    门铃声响了,陆绥也刚好起床,捏了捏鼻梁骨,还没完全清醒,就取了外卖。


    单子上赫然写着:南城小月子进贡的白玉翡翠粥一碗。


    陆绥噗嗤笑出了声,感觉浑身上下都好过了。


    “算她有心。”


    之前的郁闷全被这碗粥一笔勾销。


    —


    姜既月今早起得很晚,实在是因为昨天戴着耳塞眼罩关掉所有电子设备,睡得太香了。


    小老头也没催她早起,只不过端坐在那里气呼呼地盯着她。


    “大小姐,这都几点了,我都要吃晚饭了。”


    “也才下午两点,你们老年人吃饭都这么早的吗?”


    嘟囔着,才没过几天她都敢呛嘴了。


    沈老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去给我取点生漆。”


    本来还想教这小丫头点本事,现在倒好挑起徒弟挑起师父的刺了。


    姜既月一个人拿着工具来到了那片树林。


    现在的农村不是以前,互联网早就通遍大街小巷,那位阿姨就因为发了一个视频,一下子成了“大网红”,全村就连狗都听到了,自然也就知道姜既月的那些事。


    “你说老沈家孙女可真是不孝啊,这么多年都没来家看过。”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老沈家还有孙女啊?”大妈们的语气总有种故弄玄虚之感。


    这放到古代去说书一定能赚到盆满钵满:“那个沈家早年还不是哪老头的,听说是外来的,沈老太公收下的义子,在外面还有妻子和孩子呢。”


    “自从沈老太公去世后,那宅子不就成他的了,一个外地人。”说话时还唾沫星子飞溅。


    “我看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孙女一来就和我家的吵架,凶的很。”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稍微润色一下也就变了味儿。


    手里还拿着红绿黄相间的鞋底,颜色很是抢眼,那大妈头也不抬说着:“那闺女刚来的时候娇滴滴的咯,一看就是惯大的,都没下过地,你看这网上还说她假冒千金,拜金的嘞。”


    “你说是不是啊,阿香妈。”


    “是的嘞,那天我找她算去医院的账,她眼睛都要给我白到地上去了。”


    寻找认同感是在偏僻村子里最容易的事,引起别人的共鸣也是小山村面对外来人的同仇敌忾。


    脸颊因风土变得粗糙肌黄的女人愤慨道:“穿得跟个妖怪一样,也不知道哪个男人会要她。”


    最后的最后,这句总结性的发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且赞同。


    有些还想补充的,因为这句话俨然停住。


    在她们看来,也许和男性结婚会是女性唯一的价值。


    或许有少数不这么认为,但一时间难以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在这个黄土黑瓦的古镇里,多半是纳鞋底的女人和老人,因为男人和年轻人早早地出去打工赚钱了,只剩下她们被遗忘在时代的洪流里,挣扎着,乐此不疲。


    无意间放大的嗓门,姜既月想不听到都难,刚开始听到别人在议论自己还有些郁闷,直到那最后一句话,她并不气愤,反倒是觉得可怜。


    一种无能为力感油然而生,时代的进步网络的快速发展好像并没有提高她们的认知,反倒体现出局限性。


    姜既月没有出声,默默走开了。


    热搜昨天已经被撤了,但是她的微博评论区仍然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打卡。


    墙倒众人推从古至今亦是这样,那些人更是夹枪带棒,言语间充满戾气。


    但是还是有些让人暖心的评论就比如:


    用户3729196383:博主很好,被狗咬不是你的错。


    用户3729196383:会说话吗?不会说可以帮你报个手语班。


    用户3729196383:已经截图取证,请你务必保持生物多样性。


    用户3729196383:你抓周拿的是键盘吗?


    以一人之躯抵万军,虽说回的慢,但胜在杀伤力十足。


    有几条甚至给姜既月看笑了。


    她并不知道对面的陆绥键盘都快抡冒烟了,额头还贴着姜既月特意给他准备的儿童退热贴,滑稽中带着诡异的可爱。


    敲击键盘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具像化愤怒。


    那些侮辱姜既月的评论,她一贯不理,只是淡淡扫过挤眼,却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一句看似安慰实则落井下石的话。


    “哭了吗?”


    她直接回道:“我的睫毛膏很贵,沾不了眼泪。”


    算是变相回应了这场闹剧。


    她懒得对这些人解释。


    况且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很穷,恰恰相反,她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