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2.希望

作品:《何年致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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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年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机连带包一起落在店里了,怀里只有陈致的大衣。


    她犹豫片刻,掏了掏口袋,想看有没有现金。


    有个GUCCI钱夹,装着几张信用卡,和少量备用现钞。她取来一张付款,将零钱塞回去时,被一张硬卡纸卡住。


    她只能抽出卡纸,再放钱。瞥到纸上图案,手上动作一僵。


    是她送他的生日贺卡和书签,他裁去空白,贴到卡纸上,贴了层膜,以做保护。


    这么多年……他居然还留着么?


    甚至,妥善地收在钱包里,除了毛边,连细小折痕都没有。


    许年无法找到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这是他的无意之举,也做不到淡然处之。


    她的心里像山间起了大雾,白茫而潮湿,每个边角、间隙,都遭到了细小水分子的入侵,看不清自己所想。


    直到有其他顾客来收银台。


    她回到原地,陈致还在那儿站着。


    他手里的纸被血浸透了。


    许年静了静,说:“抱歉,我没,没带手机,用你的钱付,付了。”


    “没关系。”


    他们在附近的石椅上坐下,表面冰凉,倒唤回许年几分神志。


    她还没来得及把药递给陈致,他先主动伸出了手,让她帮他上药的意思。


    虽说他伤的是左手,右手还能动,但是……算了,本来就是因为她受的伤。


    她拧开生理盐水瓶,正要拿棉签蘸,他说:“省得麻烦,直接倒吧。”


    伤口不深,破的是最外一层皮,只是血流得多,看着可怖。


    生理盐水滴上去的那刻,她分明看到,他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停下来。


    “没事”到嘴边绕了一圈,出口的话变成了:“好痛,要不你给我吹吹?”


    好了,陈致,你真该听听你的语气,你彻底沦为你以前最讨厌的,装可怜搏同情的男人了。


    她白他,说:“别,别装。”


    还是换成棉签,不厌其烦地换了一支又一支,动作很轻,又细致。


    陈致一直注视着她,想替她勾鬓边碎发,手已经抬起,想到脏,到底没碰她。


    她一无所觉。


    他忽地说:“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应该替你高兴,但我又担心,你再也不会回头看,哪怕一眼。”


    她始终垂着眼,答:“走路回,回头容易摔。”


    四两拨千斤地把球踢开。


    陈致被堵得憋了口气,呼出后才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可你,我,不是好端端地在,在往前走吗?为,为什么要回头?”


    河流不会,它的目的地是大海;落叶不会,它的归宿是化尘化土。人更加没必要。


    他苦笑一声,声音很轻很轻,快被风吹走似的:“我倒想像你这样洒脱。”


    许年想到昨晚见到的那个女人,又想到刚刚见到的他钱夹里的东西。


    她洒脱吗?一点也不。但对她来说,比起流连过去,最重要的是当下的,未来的自己的生活。


    清理完创口,再涂碘伏消毒,涂了层药和生长因子,贴上无菌敷料,才算完事。


    “这里有,有祛疤膏,到时你记得涂。”


    他左手食指被包成了茧,耷拉着,有些颓:“我一个大男人,没必要。”


    “这,这样的手,留疤不,不好看。”


    她说得就像不希望一盏瓷破碎,一朵花凋零,顶多是惋惜——艺术家般的手,不该留疤。


    陈致穿上衣服,“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还,还能开车吗?”


    “问题应该不大。”


    “我,我来吧,免得一,一车两命。”


    他淡笑一下,“行,第一次让女生给我开车,倒也新奇。”


    许年没作声,回店里取了包,又跟师傅交代几声,陈致拉开驾驶座门,等她上车。


    他倒真是绅士。


    她坐上去,先兀自研究了会儿。


    她在江城有一辆代步车,三菱的,平时上下班开,回阳溪前卖了。但没开过迈巴赫这么高档的车,不熟悉操作。


    他坐上副驾,教她。


    许年很快上手,车驶上大路,不过车速不快。


    按照陈致填的地址,车停在一栋居民楼下。


    地方比较偏,新建没两年的楼盘,到处有装修的动静。


    许年跟着陈致进了电梯,轿厢上贴满各种广告,又见他按了楼层。


    这是要去拜访谁吗?


    她猜不到,干脆直接问。


    “一个,”他目视前方,“我们的旧相识。”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约莫和他们差不多年纪。


    居然是她。


    昨晚和陈致在一起的人。


    许年没反应过来,听到她打招呼:“陈先生,你们先进来吧。”


    普通的房子,许年环顾一圈,却莫名觉得眼熟,待目光落到沙发上那人时,她想起来了。


    这是林政的家,视频里,他实施家庭暴力的地方。


    林政留着青色胡茬,体型壮实了很多,得有两个许年那么重。他脸色黑沉,指间夹着一根烟,没抽,就那么燃着。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赵雯雯倒了两杯热水,端给他们,又搬来两条椅子。


    许年说:“谢谢。”


    陈致率先坐下,翘着二郎腿,受伤的那只手搭在膝上,冷眼看着林政,“签了吗?”


    他面前摆着两份离婚协议书。


    烟灰积得太长,断裂,掉落在上面。


    旁边的郭律师说:“都签了。”


    陈致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她来了,说吧。”


    林政猛地拍桌而起,双眼瞪着,“陈致,我现在是惹你不起,但你让我跟一臭娘们道什么歉?”


    “你做过的事,才过了几年,就忘了?”陈致嗤笑,语气冷嘲热讽,“贵人多忘事呐。”


    “就为了她,你这么搞我?”


    “对,”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就为了她。”


    许年心口一紧。


    说不上来的感觉,裹挟了她遍身,一时之间,她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林政胸口起伏半晌,终究狠下心,往前迈了一步,在许年面前跪下,咬着牙说:“对不起,我不是人,是畜生,我当初不该那么对你,对不起!”


    陈致说:“然后呢?”


    林政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一个巴掌,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比一个重。


    “对不起,我是畜生,对不起……”


    许年完全愣怔住了。


    陈政微偏过头,终于得以问出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解气吗?”


    “你……”


    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她心情很复杂,按理,她是极憎恶林政的,但她从没设想过,得到他这种恶人的道歉。


    更想不到,过去这么久了,陈致会用这种方式,帮她出气。


    “林政,”陈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我们之间的梁子,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扯进来,当时你就该想到,会有亲手射出的子弹正中自己眉心的一天。”


    林政咬牙切齿,两拳紧握,却发作不出来。


    “也不指望你真心悔过,但你记住,不管她从今往后和我什么关系,都不是你可以侮辱的人。不然你就试试,我还能有什么法子整你。”


    现在的陈致,许年觉得陌生极了。


    她发觉,他的好脾气,原来是分人的。他这副口吻、姿态,不凶也不厉,偏偏叫人寒彻心骨。就像,从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