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

作品:《云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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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远捷回屋后,不许任何人打扰,独自一人盘腿静坐在榻上。他修的是心神宁静之法,遇事需心定神静,方得长久。


    直到丑正,忽然间他听到有人推开门,一步一步走近他。


    “不是说了,不许来打搅吗?”冯远捷肃声道。


    “是吗?那是我不恭敬了。当真是抱歉呢。”是个从未听过的女声,语气听起来带了十成十的嘲讽。


    冯远捷睁眼,一把刀已经悬在他的脖间。顺着刀看过去,是个年轻女子右手执刃,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贵府上的暗卫,实在是不中用。”她“啧啧”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代号是一的,竟然在我手中都接不住十招。”


    “流电刀。你是燕家什么人?”冯远捷不愧是昔年位高权重的左仆射,又加封太子太师,如今这般险境亦是十分镇定。


    “冯太师当真好眼力。流电刀尘封十五年重见天日,饮的第一口血便是这般的尊贵,我都替他高兴呢。”


    此女笑得张扬,冯远捷不想与她多辩,只说道:“你杀了老夫,燕家也没法翻案。”


    “但杀了你,我能解气啊。”雁随脸上笑意愈浓,眼睛弯弯道,“我的命换你的命,也不算亏了。下了黄泉,也能亲自看着你进十八层地狱呢。”


    “何必呢?前尘旧事,何必再记挂,不若放手,反而是解脱。”冯远捷声音镇定,甚至还劝告起了雁随。


    “这些话,你留着同阎王说去吧。”雁随满不在乎地道,“怎么,只有大人的命是命,普通士卒举子的命便是蝼蚁吗?他们不配一个公道?”


    雁随手中流电稳稳架在冯远捷脖子上,丝毫不动。


    “老夫行事,只为大祁万世昌盛。”冯远捷从容道。


    “万世昌盛,好一个万世昌盛。”雁随扫了一眼周遭陈设,看着素朴却无不透露着精巧,她睥睨着冯远捷,冷笑一声,“万世昌盛便是大人穿金着银佩玉,宁州百姓几近易子而食,平关十城永世不归,大祁人在北雍过着如同畜生般的日子吗?”


    冯远捷看向雁随,面上如常,说道:“你太年轻,哪里知晓政事险恶。身在朝局,自然是要求大得而不计小失。”


    “好一个舍小求大,数万人的性命,在尊贵的冯大人眼中,居然只是区区一个小。”雁随手中流电擦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细细血痕。


    “罢了,老父今日命殒,就当是为天下人明志。”冯远捷嘴上道貌岸然,手上则是微动,按下身后机关。


    四面八方的暗箭瞬间射向雁随,但她反应极快,一息之间便挡下数只。


    “呲”得一声,流电破开冯远捷胸膛。他还是方才的姿势,盘腿坐在榻上,低下头不可置信般地看向胸口,流电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噗”得一声,流电抽出,冯远捷整个人倒在榻上。雁随已提前侧身避开,因此她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一如来时。


    “当真是虚伪啊。”她俯视着正抽搐着的冯远捷,声音冷峻,“这是你欠南驰军、郑家军还有平关二十三城的,便宜你了。”


    冯远捷勉力呼吸,手中珠串无力脱落:“你到底……是谁?”


    “区区无名之人。”雁随随手在冯远捷绣着仙鹤的袍子上擦了擦流电刀上的血。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想……知道,还……还有谁吗。”


    雁随靠近俯下身,冯远捷嘴唇翕动,说了一个字便断了气。冯远捷临死前微弱的一个字,令她杀气涌上眼眸,雁随心中恨意更胜。


    “来人啊!这是怎么了!”门外响起冯家人的惊呼。


    雁随不多耽搁,扫视了一番,确定未留下任何痕迹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


    冯焕与夫人议至半夜才狠下心来决定,抉出哪个儿子。他忧心忡忡,决定在父亲睡醒时便告诉他,免得心中不舍。


    父亲一贯喜欢清净,因此他的宅院是在冯府最偏僻的地方,鲜少有人拜访。


    冯焕一靠近时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血腥气翻涌,他几乎吐了出来。仔细一看,地上七七八八躺倒的全是父亲的暗卫。


    “不好了不好了!有刺客!”他高声喊道。


    冯府瞬间乱了起来,一群人乌泱泱地奔了过来。他们跨过院内凌乱的尸体,来到冯远捷屋内,发现他满身是血地倒在榻上,早已没了呼吸。


    冯家人群龙无首,不知所措,连一贯爱摆长兄谱的冯敬都惊得跌坐在地上。


    还是冯政反应过来,喊道:“去在宫门前守着!明日宫门一开就禀告皇后娘娘!”


    冯焕握住榻上父亲还带着些许温意的手,想起幼时环在父亲膝头读书的模样,几欲落泪。但他不能,他需得撑起冯氏一族,需做冯氏的顶梁柱。


    ***


    雁随翻身出了冯府,她捂住右臂处方才被暗箭射中的伤处,匆匆赶到了郑家老宅。


    她佯装离开,并让青野几人送她至从州,但待到夜深时,才快马赶回上京。这一路的奔波,若不是她自十几岁便在平关晋城之间来回,怕是当真撑不下去。


    进了院内,她忍住一口气,直接将暗箭拔了出来。箭上带着倒刺,拔出时去了她半条命,但她只是匆匆撒了些药粉,将伤处包上。


    她将流电刀供奉在郑家祠堂一旁的暗格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李绪进京以来,这一路的刺杀已经分明了。


    无论是北山寺的毒蝇草和曼陀罗,还是定州一波山匪一波北雍人,又或者是许州时遭遇的埋伏,甚至还有青河赶回上京时于从州的黑衣人。


    唯一的变数只有她,可到底是谁拦住了消息?又是谁主张召李绪进京?


    雁随脱力地靠在门边,嚼着前两日存着的干粮,心想需赶快行一下步。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命数。


    ***


    冯府整夜的热闹,丝毫未传到襄王府上。


    李绪自听闻雁随离开后,看着无什么异常,面上是一贯的不悲不喜。


    他于房内静坐到子时,方才入睡。第二日晨起时,苍平替他穿着衣服,面上露出些许犹豫。李绪看出他心中纠结,直言道:“有什么直说便是。”


    “外头传,昨日冯老太爷没了。”


    李绪正系蹀躞带的手微顿,他问苍平:“是没了,还是被没的。”


    苍平摇摇头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