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作品:《云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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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我们不走官道吗?”雁随俯下身,轻轻叩响马车外壁。


    燕州辖内的燕山,横穿整个燕州,故此燕州境内官道多绕开燕山,免得山路崎岖难行。


    “上次官道也并不安稳,不若走燕山内,反而出其不意。”马车内传来李绪不急不缓的声音。


    雁随回头,见统领禁卫军的冯炽并未觉得诧异,因此也不多言。


    她抽了一鞭子赶到前面,同青河说道:“我同你一起。”


    青河愣愣地点了点头,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李绪的马车后又收回眼神。


    行至半山腰,青河突然发现一直在他前方几步之遥的雁随消失了。


    他有些慌张,连忙掉转马头。


    “殿下,沈小娘子不见了。”


    车厢内的李绪信手翻过一页书,平静地道了声:“知道了。”


    青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见正在驾马车的苍平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正常回到前面去。


    青河只得驱马前行,满腔好奇尽数压下。


    一柱香过后,李绪叫停了车队。


    “就地歇息片刻吧。”


    苍平扶着李绪下了马,李绪面上精神不错,看着比前几日恢复了不少。


    “去牵一匹马来。”


    “是。”苍平有些疑虑。


    “主子,马牵来了。”


    李绪从苍平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正在一旁休息的冯炽,连忙上前拦住李绪:“殿下这是?”


    “不过见春意盎然,骑马松快松快罢了。”李绪骑在马上扯着缰绳,垂下眸子看向冯炽。


    “可您……”


    “冯将军放心,不过略走几步,半个时辰后本王自是回来。”他又朝着苍平说道,“你和青河同我一起。”


    苍平另寻了一匹马翻身坐上,三人并不疾行,而是缓缓驱马慢走。


    冯炽亲信上前,问他:“大人,可要跟上?”


    “派两个机灵点的远远跟着。”冯炽吩咐道,毕竟,他也不知这个襄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燕山上的风带些冷意,李绪并未着披风,因此风吹来时他轻轻咳了一声。


    “主子,”苍平上前,问道,“要不还是回去吧?”


    李绪并未作答,眼神看向远处,问道:“来平关时可是走的这条道?”


    苍平环顾四周,回忆了片刻说道:“应是的,当时燕州出了乱子,但老王爷执意走燕山上而非绕路。”


    这桩乱子便是指十五年前南驰军于燕山莫名失踪,疑似叛国的旧事。但又因彼时修远帝并未决断,所以这桩案子也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去这边。”李绪指了指一条小道,便拍马而去,苍平和青河只得跟在他身后。


    山风中,李绪远远地便见到一个人影,坐在一个小小的坟冢前。


    是雁随。


    李绪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追来的苍平,轻声对他们说道:“在这等着。”


    便独自上了前。


    青河心中疑惑,只得小声地问苍平:“这是什么地方。”


    苍平回答:“老王爷为南驰军立的衣冠冢。”


    ***


    雁随抱着膝盖在坟前静坐了很久,她呆呆地看向眼前的无字碑失了神。


    “阿随。”


    她缓缓抬头,看向李绪:“是你啊。”


    李绪拱手作了个揖,起身道:“这碑是十五年前,我父母过燕山时立的。”


    燕山正是传闻中南驰军全军失踪之地,十五年前李惇同崔其菀带着李绪过燕山时,亲手立下了衣冠冢,又立下无字碑——无名无姓无人祭奠。


    “原来是殿下父母立的衣冠冢。”她的语气有些疲惫,“我说师父怎么只跟我说了个大概方位,让我来替她祭拜一番。”


    “殿下可知这是立给谁的?”


    李绪低下头看向坟冢,柔声答道:“给南驰军的。”


    雁随并未作答,只是看了眼墓碑——原是如此,连个字都没有。


    只听见李绪接着说道:“南驰军之案,至今未得定论。”


    “一到这我便觉得心痛,”雁随抬眸,平日里一双灵动的眼里现下氤氲着一丝雾气,“殿下,我究竟是谁?”


    李绪忍住想抚上那双泪眼的冲动,只是温柔地说道:“许州将至,很快便能知道了。”


    “说来说去,我只是个无名之人罢了。”


    李绪席地坐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人出生时亦无姓名,到底名字不过是个区分罢了,没什么特殊之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幼时长辈兄姊唤我乳名,大些称呼改成了名,及冠后又称字,这些并不是我所抉择的。”


    雁随偏头,平视着李绪:“多谢殿下宽慰,现今心中倒是明朗了许多。”


    李绪微微摇头,说道:“我也不过是俗人一个,这么多年亦是糊涂过去。”


    “师父常说,难得糊涂。”雁随摩挲着手边残星剑,说道,“她常说,''若是阿崧糊涂些,便也不至于只会出气进气,说不了半句话了。''”


    “做人便是这般,许多烦恼。”李绪应道,“有权的望更有权,没权的盼自己有权。”


    雁随指了指被惊起的林间飞鸟,悠悠说道:“那便下辈子做只飞鸟罢。”


    二人没有再多言,只听见阵阵山风。


    “回去吧,”雁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我还是好奇,殿下的乳名是什么?”


    “……”正起身的李绪面上一红,纠结了半刻小声说道,“囡囡。”


    雁随有些耳背:“什么?”


    李绪只得清了清嗓子,用略大一点的声音赧然说道:“囡囡。”


    而他瞧见了雁随眼里的促狭,听见她用意味深长的腔调说了句:“原来是囡囡啊。”


    ***


    不远处的林内,冯炽派来的两个禁卫军正相互推搡着,争着谁骑着谁偷看襄王,一时间声音过大,竟惊起了飞鸟。


    雀鸟扑腾扑腾地飞起,临了还在他俩的头上拉了几坨鸟屎。


    “都怪你!”


    “还不是你!让你驮着我我才能看清些。”


    两人压低声音相互推卸责任,有个眼尖的瞅见他们起身,连忙拽住另外一人扯到树后。


    “快躲起来!”


    他们眼瞧着李绪和雁随离开坟冢,随后又传来古怪的哨声。


    他们听见身后有一匹马哒哒地跑来,路过他们时哼哧哼哧的打了个响鼻,马尾甩了甩他们后哒哒地跑远了。


    见着他们亲眼离开,两人连忙上前查看墓碑。


    “怎么是个无字的,这可怎么和大人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