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

作品:《万人嫌她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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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珠从伞面倾斜,尹云观的身影快步消失在漫漫雨雾中。


    尹书韫擦拭着嘴角回室内,魏仲余还没走,他看到尹书韫不断擦拭唇角的动作,问,“嘴角怎么了?”


    “不小心沾到脏东西。”尹书韫淡然道。


    魏仲余站到她身旁,伸出手指,按在尹书韫的唇角,小幅度地抹拭。平日里杀伐果断的魏司马,动作变得十分轻柔,仿佛怕只要重一些,尹书韫柔软的嘴角会被他擦破。


    尹书韫的唇角感受到冰冷的触觉,魏仲余的手很冷,指腹上的薄茧在她唇边轻蹭。


    尹书韫退后一步,“玉笄已经送到了,魏大人还有什么其他事么?”


    “确实还有一件事,”魏仲余垂眼看尹书韫,“你让我帮你看水兵阵法的事,我可能不能去。”


    尹书韫抬眼,看向魏仲余。


    她说,“好。”


    魏仲余目不转睛地盯着尹书韫,“世子并不挽留我,难道已经找到更好的老师?”


    “在作战阵法上,我想不到有谁能比魏司马更有能耐,”尹书韫说,“我知道魏司马这话是想和崇王府割席,去者必然去,我又有什么可挽留的?”


    尹书韫神色淡然,魏仲余抬起手,忍不住掐了下她冷然的脸庞,“我要走了,你也不着急,世子真是没把我放在心上。”


    尹书韫挥开魏仲余的手,蹙起眉,“魏大人!”


    魏仲余反握住尹书韫的手指,“我来崇王府是想和你告别,圣上派我南下剿匪,大概十天左右,等我回来后,再帮世子讲阵法之事。”


    尹书韫顿住,但还是抽回自己的手,“魏大人一路平安。”


    “此次南下,世子有什么想要的,”魏仲余说,“我沿途路过街市,可以带回来。”


    “没有什么喜欢的,比起南下的风俗礼,”尹书韫说,“我对魏大人府上的巫药更感兴趣。”


    说到巫药,魏仲余想起上个月半的事,“我会在这个月半之前回来。”


    窗外雨更大,风吹开窗户,露出屋檐下鲜艳欲滴的花骨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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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都城热闹非凡,魏司马南下后,异国的使臣带着觐礼浩浩汤汤地涌入都城。


    息国的亲王亲至都城,前来商议要事,都城的守卫比平时多上三倍,息国的仪仗队长而整齐,有序地迈入紫禁城。


    因息国事宜,崇王被圣上召进宫磋议,尹书韫随崇王一同入宫。


    圣上于朝风亭接受朝臣进谏,崇王和尹书韫到的时候,朝风亭中已伫有十几个百官,这些大臣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崇王坐到朝风亭中,偶尔说上几句。


    尹书韫站在崇王身后,并不言语。


    圣上着明黄常服,红光满面,衣襟半开,手上套有三四串佛珠,从外表看,是一位潇洒而仁和的君主,他的束发一丝不苟,头上的白发被宫人摘得一干二净,又可见其严谨。


    看着这样的圣上,尹书韫只会想起河东难以承受的税责。


    以及被刺杀过十几次、终究死于刀下的崇王世子。


    圣上也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圣人,但综合从政绩来看,确实是一位明君。


    有这样的君主在,没有野心的崇王曾经是绝对不会有异心的——尹书韫抬头看圣上和崇王谈笑间亲稔,两人在朝臣走后聊起幼时两兄弟的事,仿佛两人还是宫中不知人间险恶的皇子。


    多么和谐的画面,尹书韫心想,谁能想到这两人之间横亘着如此深厚的仇恨。


    圣上拉着崇王的手,夸赞起一直默不作声的尹书韫,“你这儿子养得好,仪表堂堂,让朕想起前朝的一位探花郎。”


    “犬子病了十几年才摆脱旧疾,近日刚恢复太学课程,”崇王谦虚道,“文上、武上,比不上其余皇室子弟。”


    “你就别自谦了,朕看礼允像极了年轻的你,锋利却藏拙,前几日母后召女眷进宫,几个小丫头,倒是都在谈论你的儿子,”圣上笑道,“起码你不用愁他的婚事。”


    崇王说,“礼允还小,病也好没多久,暂时没想着婚事。”


    圣上缓慢摇头,“得思寻着了,再不思寻就晚了。就拿朕那三儿子来说,三年前朕就给他和丞相府千金搭线,朕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一直不应下婚事,丞相府又不敢忤逆朕的意思,两边都拖着。朕年少时得一个情圣的名头,朕的儿子,倒成了木头。”


    崇王附和着点头。


    崇王依旧在朝风亭商议息国的事,尹书韫被宫人牵引到金镜堂。


    刚才他们言语间聊到太后患病的事,宫中的小辈们都在为太后抄写祈求康健的佛经,崇王让尹书韫也表心意,这才来金镜堂。


    金镜堂中宁静,间或传来门外竹子被风吹动竹叶的声响。


    宣纸被展开,尹书韫执笔,堂内只剩下经书翻动以及宣纸上笔墨细细簌簌的停落声。


    尹书韫屏气宁声,内心思索许多事,直到宣纸上的日光被遮罩、背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站在她背后,尹书韫没有转头,她闻到熟悉的檀香。


    今日的檀香中,又添了几分龙涎香。


    “三皇子。”尹书韫开口道。


    身侧伸过来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握住她的手背,“这里写错了。”


    宣纸上留下笔痕,尹书韫不着痕迹地抽开自己的手。


    “三殿下也来为太后抄经书?”尹书韫问。


    “今早已经抄好三卷,”陈奂辞垂眼看尹书韫,“明日再接着抄。”


    陈奂辞手上执有经书。


    “殿下刚下课?”尹书韫问。


    “是,刚从太儒那里离开,听闻你入宫,”陈奂辞说,“便来了。”


    陈奂辞坐到她身旁,也翻开经书誊写。


    宣纸上落下‘不恒其德,或承其羞;不恒其德,无所容也’两行字。


    “《彖传》?”尹书韫问,“太学最近在考究这些,这些书殿下不应该早就学过了么?”


    “世子知道第三十四卦么?”陈奂辞问。


    “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十四卦,下乾上震相叠。”尹书韫回忆起近日看的书,“是大壮卦。”


    “世子知道我患有心疾,太儒说,心中有晦是因为我违背第三十四卦,没能真正地做到君子以非礼弗履,故日日抄写。”陈奂辞说。


    尹书韫淡然嘲讽道,“若三皇子这样的品性都算不上非礼弗履,这世上怕是没有礼行之人。”


    正胡说着,门外传来崇王朗声喊她的声音。


    尹书韫开口应声,推了一把陈奂辞,“三殿下,我的父亲要来了,你快躲起来。”


    没等陈奂辞有所反应,她继续说,“我可不希望让父王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如果真的让他看到,他以后估计不会让我再进宫。”


    金镜堂中只有经书,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角落,尹书韫拽住他的手腕,指向桌子下方,“殿下,你躲在这里。”


    陈奂辞垂眼看尹书韫,眼中有无奈,“世子...”


    “快躲,这地方我上次待过,难道殿下觉得屈尊么?”尹书韫问。


    “未曾如此想过。”陈奂辞轻轻地捏了捏尹书韫的手指。


    崇王踏入金镜堂中,见尹书韫垂首抄书,堂中只有她一个人。


    “礼允,我先回府,送你娘亲去和善阁看眼睛。”崇王说。


    “好,”尹书韫说,“等我抄完经书后便回府。”


    “明日息国和我朝要进行比赛,你也许会被选上,”崇王问,“可有信心?”


    尹书韫点头,“我会尽力。”


    崇王环顾四周,“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