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清白之年

作品:《招惹春光

    []


    第六章


    除夕夜出了这档子事,江老爷子有些措手不及。


    体现在着急忙慌地给大门挂了锁,叮嘱江涣自己回家,却忘了问他有没有带钥匙。


    祝惊初站在江家门前,看一眼身旁的江涣,答案显而易见。


    她学着陆蔓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小江,这么丢三落四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自然,她也知道江涣不会搭腔,于是话头一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嘛,我有个好办法——”


    她狡黠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前方的围墙上。


    但这事儿只她赞成不行,她碰了碰江涣的胳膊,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江涣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他转过脸,薄唇紧抿,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瞳却像是会说话。


    “……”


    祝惊初从他眼里,明明白白看到了“拒绝”两个字。


    “好吧,不翻墙。”她耸耸肩,可空中断断续续绽开几簇烟花,她实在有些心痒痒:“那你跟我来。”


    说着,她下意识伸手拽了下江涣,却忘了他怀里还兜着一堆模型机零部件,这一拽,就叮铃哐啷掉了些东西下去。


    江涣蹙眉。


    祝惊初反应很快,忙蹲下身捡拾。


    刚才在广场时被吓到了,这会儿她才注意到,模型机的手感很好。


    金属质地的机身,触感冰凉,重量有些坠手,和杂货店里那些玩具塑料飞机截然不同,看着不像是在小小的宁市能随便买到的东西。


    突然,她好奇地“咦”了声:“飞机也有滚轮吗?”


    她只在电视上见过飞行在高空中的飞机,在她的认知里,就像轮船不需要翅膀,飞机自然也用不上在地上行驶的轮胎。


    江涣意料之外地开口,纠正了她的说法:“起落架。”


    “啊?”祝惊初有些懵。


    他抬手指了指她正拿着端详的部位。


    祝惊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叫起落架。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物归原主,却眼尖地瞥到了一抹白,夹在滚轮里侧,和金属架连接的地方。


    不留神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这是什么?”


    她抬手就去取,江涣慢她一步,阻止不及,下一秒,她展开了卷起来的白色纸张。


    //


    纸张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简笔画。


    线条简洁明朗,却足够生动地勾勒出一家三口的轮廓。


    只一晃眼,没来得及看得更清楚,那张纸就被人一把抽走。


    江涣身上再次散发出熟悉的,生人勿进的气息。


    “我不是故意的……”祝惊初声音细小。


    她还不懂什么叫做“冒犯”,但也知道,自己这样大概和偷看别人日记一样,是不好的行为。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猜测:“江涣,这个,你想送上去吗?”


    她指了指天空,记得陆蔓说过,人死了,就会去天堂。


    想必江涣也是想在这么热闹的节日里,把这幅图送给远在天边的江爸爸,让他也过上团圆年。


    否则,这张纸就不会夹在飞机上了。


    可惜现在……飞机坏了。


    江涣低着头,动作轻柔而细致地擦去边角的脏污,然后默默将那张纸重新卷好。


    祝惊初带着将功折过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是的话,我有个办法,把它送上去。”


    苍茫夜色里,她看见男孩的眼亮了亮,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确信,他对这个提议感兴趣。


    祝惊初再度打开一直拎在身边的百宝箱般的塑料袋,她很庆幸今晚买了这一袋子烟花,着实派上了些大用场。


    省去挑拣的过程,她精准地抽出刚才没放成的那支冲天炮。


    “这个能飞可高了,如果我外公在的话,我骑在他脖子上,能放得更高。”


    她已经习惯了江涣的不爱说话,话痨的毛病发作起来,一个人也能自言自语好半天。


    把引线勾出来,再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万事俱备,她朝江涣摊开手,问他要那张纸。


    江涣静静地看着她的掌心,没有把东西递过去。


    祝惊初刚想问怎么了,忽然意识到什么,试探着把冲天炮和打火机往前推了推:“你来?”


    江涣抿了抿唇,几秒后,终于伸手接了过来。


    他生长的那座城市被人们誉为“国际化大都市”,自他有记忆起,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顶多每逢年节,母亲会买些小烟花棒哄他开心。


    他没点过这样粗壮的烟花,却并不觉得害怕。


    把纸条绑在烟花顶端,他站上台阶,摁下了打火机。


    她刚才说的话他听进去了,站得高,才会放得更高。


    火苗蹿起的瞬间,小小一束火光映照着他的五官,好看得像一幅年画。


    一、二、三……祝惊初嘴上帮着倒计时,眼睛看的却不是烟花,而是江涣。


    第一颗烟花冲出去的时候,强大的冲力就将那卷纸条推向了高空。


    她没说错,烟花能飞得很高,连带他的那张纸也消失在了苍茫夜幕。


    江涣仰着脖子,久久凝望夜空。


    “江叔叔肯定能收到的!”祝惊初信誓旦旦,又挑拣了几支烟花棒,跳上台阶分给江涣,“这些给你玩儿。”


    这次,江涣轻轻摇头,算是拒绝。


    祝惊初也不在意,江涣不玩儿,她就放给他看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塑料袋里的东西全部清空,祝惊初自觉完成了一项繁重的任务,拍了拍手,捡了两张燃放烟花后的空纸壳,放在台阶上垫屁股。


    “江涣,你不累吗?”她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儿困了。”


    可是江爷爷还没回来,她不太想把江涣一个人留在这儿,孤零零的,有点可怜。


    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你坐下来好不好?我想靠着你眯一会儿。”


    怕他不乐意,她在食指和拇指间比出一小段距离:“真的,就这么一会会儿。”


    江涣侧目看了她一眼,好在到底是在她身边坐下了。


    ——虽然坐得十分端正,身板笔直,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不方便让她靠。


    祝惊初心宽得很,自己挪挪屁股紧挨着江涣,然后抱着他一只胳膊,美滋滋地把头放上了他肩膀。


    江涣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条件反射地要抽出手,却在下一秒,生生忍住了动作。


    //


    零点密集的爆竹声后,整个宁市渐渐归于安静,偶有爆竹声,响起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寒冬腊月的天气,不知道是不是靠着江涣的缘故,祝惊初竟真的酣睡过去。


    还是找来的陆蔓摇醒了她。


    “你这死孩子!”陆蔓一巴掌拍上她后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