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作品:《缠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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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满家出了大事,还是丑事,消息自然要尽可能锁紧。


    只有心腹下人悄悄去通报了孙家那边,说江夫人有事提前离席了,满老爷和几位公子都还留在府中祝寿。


    江夫人一辈子心软温和,唯独这次雷厉风行了一把。


    孙逢兰想要跟着,被江夫人拦住了。


    娴枝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不久,只灌了几口热汤药,浑身发抖,一阵寒一阵热,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满府。


    祠堂门大开,江夫人坐在她面前,目光不再和善慈祥,如同蛇毒淬过的利剑,恨不得将她钉死在地上。


    “你说你有了满珩的遗腹子,我欢天喜地,巴不得将府中最好的吃穿用度全都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巴高望上的蠢材,为了贪图钱财,将我们满家耍得团团转!好啊,贺娴枝,我真是我真是小瞧你了!”


    她一边说,着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滚落。高妈妈为她顺着气,“我就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大夫人,您还真该感谢孙家小姐替我们查明了真相,不然她就算肚子里有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满家的……白白替人做了嫁衣,成了糊涂鬼。”


    “住嘴!”


    一声怒喝响起,薛夫人走了进来,狠狠瞪高妈妈一眼,“这些话主子说也就算了,一个奴才,是你说得的吗?”


    见她来,江夫人总算有了依靠。薛夫人额上还挂着赶路急出来的汗,宽慰了她几句,居高临下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娴枝,“我听说,曼兰和那个姨娘当年找你找的急,并没有将你的身家底细仔细探查。你且告诉我,你亲娘是哪个?”


    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娴枝木木地抬起头,他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还想遮掩!”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有什么可遮掩的?娴枝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我出生起就未见过她,还当她早就死了。”


    薛夫人眯着眼看她,似乎在思忖这些话的可信度。片刻,她冷哼了一声,“哼,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倒是不假。你们母女二人都是该遭天谴的骗子,将好好的人家扰得妻离子散、家宅不宁。”


    江夫人更不解,又听薛夫人冷冷道:“你可知她亲娘是谁?就是当年那个寒烟!”


    娴枝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面色不改,江夫人却大吃一惊,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是她?!”


    这是一桩已经过去十几年的陈年旧事,哪怕在鹊城,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才知晓。当年孙家老爷宠妻灭妾,大夫人被一个贱籍出身的外室逼死寻了短见,所以孙家主事的一直都是老迈的景阳郡主,直到齐眉过了门,才交由她管。


    最蹊跷的是,这个外室跟的还不止孙家老爷一个,据说还有位从京城来的位高权重的贵人,一路追着她到了鹊城,为她与孙家老爷大闹了一场,大夫人这才走上绝路。


    一个勾栏瓦舍出来的女子,竟能将让几个贵人都为她神魂颠倒,几乎家破人亡,自然令人心生忌惮。


    “原来你是她的女儿……”


    江夫人喃喃低语,“好……是我作的孽,我将满珩好好一个爷们儿托付给你,可你也是个招人恨的贱人,当年是孙家,如今竟轮到了我们满家……”


    她越说越心碎绝望,薛夫人连忙上前安抚,“曼兰,不要着急。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就将她除去名分,一封休书赶出满家,绝了今后的祸。”


    江夫人无措地点点头。


    薛夫人望着娴枝,“无论你有什么目的,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大的灾祸,我们就权当做个良心人,再给你一晚时间,从前给你的也不收回,赶紧收拾好东西滚回去,离开鹊城,永远不得再回来!”


    娴枝麻木地点点头,忍着痛站直了,与江夫人平视,语气平静,“江夫人,你当年让我进你们满家的时候,没有同我说过,满珩他不喜欢女子。守一辈子活寡,这对女人是多大的伤害,你也是女人,如何不懂?我的确是欺骗了你们满家人,这是我的错,我认。可是,你也不清白。”


    “……混账,你这个混账!”


    江夫人也说不出更多恶毒的话来了。太有教养,有时也占不到嘴皮子上的威风。


    娴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阵,脑袋实在疼得厉害,转身往外走。


    没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


    再醒来时,眼中映出杏蕊涕泪横流的一张脸。


    “大娘子,你终于醒了!”


    “我如今已经不是你们家的大娘子了。”


    娴枝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已经嘶哑的不像样。她环视周围一圈,问道:“我怎么还在满府?大夫人没有吩咐将我扔出去吗?”


    杏蕊眼神有些躲闪,抹了把眼泪,小声道:“大夫人说让你在这再睡一晚再走。”


    娴枝“嗯”了声,伸手替杏蕊擦了擦眼泪。她的确是个忠仆,虽然二人相处只有短短一年,但对自己无处不呵护用心。


    只可惜,自己不是个好主子。


    “我比你大些,你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杏蕊继续自顾自地哭着,娴枝觉得有些烦了,便让她退下,望着床上的帷顶出神。


    金丝绣线织出来的二龙戏珠,她从前没有好好品赏过,竟是这么气派精美。


    消息是在孙府捅破的,以满老爷的性格,江夫人大概率会先瞒着他一段时间,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公子应该也都不知道。


    她能赌的,就是满胥今夜还会来她房中。


    自荐枕席有多轻贱,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如今贺琮的病等不起,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法子去向他要挟一笔钱来。


    她已经不是满家的大娘子。能从满胥那里敲来多少钱,还未可知……


    *


    满家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孙府也没好过多少。


    府门一见,景阳郡主便认出了娴枝亲娘是谁。当年那个将孙家闹得翻了天的女子,她早就恨之入骨,转头就去找了薛夫人说了这些事,让她去告诉江夫人,切莫手软。


    “祸根孽胎,是万万留不得的。”


    这话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了。但薛夫人忌惮着人命关天,没有将景阳郡主的本意传达过去。


    孙府的宾客人多眼杂,有些消息灵通的女眷已经听说了此事。但男女分席而坐,又碍着满老爷视清誉如命,男客席这边倒是没几个知道的。


    还是骥风过来告诉满彧,“公子,我听说……女眷那边出了些事。”


    满彧望他一眼,偏耳过去,听他将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


    事发突然,哪想得到孙逢兰会在这种场合突然发难,谁也没个对策,那位贺大娘子恐怕凶多吉少。


    “……她要走?”


    他握着酒盅的手太过用力,“啪”一声碎了。


    席上好几人都侧目过来,满老爷蹙起眉头,“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碎瓷片扎进手心,一手的鲜血。他起来躬身道歉,“刚才听诸位兄长谈论,过于入神,不小心捏碎了酒杯,实在抱歉,晚辈先下去处理一下。”


    行至无人僻静处,他拧眉望向疾风,“究竟怎么回事,这事怎么会捅到人前?”


    骥风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家主子。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是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性子,这种反应还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那是女子间互相记恨算计,问他,他能答出来个什么。


    “公子,你手上这么多血,可见割得深了,还是先处理一下。我去要个药箱。”


    满彧从袖中掏出贺娴枝给他的那个瓷瓶,往嘴里扔了几粒,“不必,你接着说。”


    骥风只得止住脚步,“公子,当初查出来她生母身份时我就提醒过你,这个女子不简单。她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一盘棋都敢下,最后阴沟里翻船,自己栽得不轻。您难不成还想帮她?”


    “她人现在在哪里?回去了?那些人有没有为难她?”


    见自己提醒果然无用,骥风愤愤地哼了一声,“回去?若是能回贺家,那倒是她的福分。我知道咱们大夫人一向待人仁慈,可是景阳郡主那边……一向视她亲娘如眼中钉、肉中刺,这下她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