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美人转醒

作品:《血凤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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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心智还是孩童的时候,阿赫无聊之时,也会过来和他聊聊天,说死后的极乐之境,说佛家的六道轮回,说八热地狱和八寒地狱,百里赫曾自嘲:“不知道我会进第几层地狱。”


    他虽心智不全十几年,但不是真的少年人。


    纵然当时的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的他也多多少少能知道一点。


    还是那句话,阿赫的所作所为,他没有资格阻拦和评判,他能做的,只是尽力为做自己能做的,只希望,阿赫余生,能平安康健,以及,死后能少受点罪。


    很可笑的做法。


    若是问阿赫,他必定不承认的,还要对所谓的轮回之说嗤之以鼻。


    但他岂会不知阿赫心中之悲,幼年被万千宠爱,又天资聪颖,母亲温柔,父亲慈爱,转瞬之间,为亲者所叛,少年惶惶,坠于地狱深渊,千般恨,万般苦;到如今而立之年,高处不胜寒,冷眼看尽人世悲欢凉薄。


    风雨半生,流离失所,所亲所爱之人捅过来的刀,又深又狠,回首望去,竟是满目疮痍,再无一片净土。


    独自一人背负了太多太多,如何能一身清白的继续前行?


    他深知自己罪孽满身,只活当前一世。那些过往和神宫这么些年,都是他心中无法摆脱的魔障。


    他本该和他一起的,他是哥哥,却没有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他失去神志十几年,阿赫颠沛流离独自一人,他却还要靠着阿赫的庇佑才能活下来,他能说什么?这十几年的时光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噩梦,他醒了,却对本该他们一起扛的苦难一无所知,甚至他还要成为阿赫的拖累。


    满腔的疑问和本性中那一点点的责难都化成了飞灰。


    愧疚几乎要淹没了他。


    他要给阿赫赎罪的。


    百里赫看着百里溪,不得不说,与常年和死亡为伍的他不同,百里赫其实是极适合出家的,身上的温柔慈和,清雅如莲,靠近他都会觉得心中平和,琉璃色的眸子里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


    不像他。


    身上尽是杀伐阴暗之气,妖异血腥,令人见之齿寒。


    世有双生花,一株二艳,并蒂而存。一光一暗,一幽一明,光者如云中白鹤水中青莲,暗者如黑暗泥沼九幽地狱。


    “随你。”百里赫甩袖而去,带翻了床头插花的瓶子。


    百里赫在院子中,不见人影。


    转眼又是十来日。


    百里赫终于踏出了院门,径直向杜月钲的院子走去。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美人,看了许久,心想,不知道你醒来,要怎样的骂我。


    终于,还是开始动手了。


    陆明渊和杜煜川等人,见百里赫没开口赶人,便也厚着脸皮留在了这里。


    尤其陆明渊,纵然知道百里赫善蛊,但他在看见百里赫拿出一条外形极为诡异、一看就不像是好东西的双头蛊,拇指粗的蛇身就往杜月钲的伤口处钻,直至钻进了里面,皮肤上鼓起了一块,然后再也不见踪影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理不适。


    更别说杜煜川了。


    要不是百里溪提前和他们说了,百里赫可能是用蛊来救人,他现在就想把那条双头蛇和那个拿蛊的人一起赶出去。


    好半天没动静,杜煜川正要说话,却见杜月钲的手腕的伤口,鼓起一条痕迹,那双头蛊从中探出一个头来,伤口却慢慢愈合了。


    杜煜川闭了嘴。


    刘御医说,割伤杜月钲手脚筋的兵器上涂了药,所以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愈合。他们用了这么大力气,也才制止伤口的恶化,腐肉隔几天就要剔除一次,眼下,就这么好了?


    陆明渊早就见识过神宫的手段,往杜月钲的身体里中蛊,倒也不惊讶,他只在乎,能不能治好杜月钲。


    何况,这双头蛊,他在书中见到过。上面的确是说可以愈合伤口,对人体的损伤也极大,时刻吸取人的精气,只有喂养好了,那蛊才会消停,否则能把人吸干。但是只要那蛊不受伤,以一个正常人,还是足够喂饱它。


    看百里赫这样子,显然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功效。


    百里赫端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血水,掰开杜月钲的下巴,给她灌了进去。接着拿出一支短笛,吹起了诡异的曲调,那调子好像有其他的别的什么掺杂其中,百里赫周身隐隐还有内力浮动,总之,那调子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心头烦躁,头痛不已。


    杜煜川有些反胃。


    他分明看见,那碗猩红色的血水里,有些虫子在蠕动。


    难怪在大乾要禁止用蛊。人们都说,蛊毒是邪术,此话不假。


    却见百里赫吹了一会儿,杜月钲就有了反应。她的喉头开始发出微弱的呻/吟,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红色,脸颊也微微发烫。


    这是杜月钲这将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对外界有反应。


    杜煜川瞬间顾不得想那许多,只盯着杜月钲。


    百里赫的曲调一声比一声高亢诡异,尖锐刺耳,而随着这曲子,杜月钲身体一个抖动,呛出一口黑血,陆明渊忙把她扶起来,以免她被血呛到。


    杜月钲吐出来的黑血中,赫然就有一些小虫子,慢慢的扭曲着,直到不动了。


    杜煜川猜测,应该是刚刚喝下去的那碗血水。


    杜月钲吐完了,眼睫动了动,陆明渊大喜,这是要醒了?!


    杜月钲不负众望,挣扎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见屋内光线好像有些刺眼,杜煜川忙去把窗户关上了,左右屋内都是会武功的,也不影响什么。


    百里赫看似游刃有余,见她吐出血来,便放下笛子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你醒了?”


    杜月钲被之前塞进去的稻草划伤了嗓子,说话的时候只有气音:“多谢。”眼睛却还是半睁,像是连睁开眼睛都有些费劲。


    “饿。”杜月钲靠在陆明渊的手臂上,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好,好,我马上去准备吃的。”杜煜川转身之后,才擦了脸上的泪。


    百里赫看了半晌,问道:“你恨我吗?”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今日终于问出来了。


    他一直觉得,杜月钲对他,好像没有恨。


    他反思己身,若是有人像他对她那样,对待自己,他必要把那人活剐了,杜月钲,怎么会不恨他呢?


    “不恨。”微弱的气音再次响起来。


    “是啊,你不恨我。”百里赫自嘲的笑了笑:“你恨昀息,却不恨我。甚至我在你身上也没有感觉到厌恶。”


    “你这个人,看似循规蹈矩,实则离经叛道。”


    “无怪乎司仪景最疼爱你这个徒弟。你和他一样,看似处处与人为善,实则谁也不放在眼里,谁也别想让你弯腰屈膝。这一点,我们的骨子里头是一样的。”


    “什么皇权神权,什么伦理纲常,什么君臣父子,你其实都不在乎。”


    “就是杜冉今天跪在你面前,你也能面不改色的杀了他。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别说什么百年国祚,忠君爱国,若是那个人拦了你的路,你也照杀不误。是也不是?”


    杜月钲面色平静,对他的话没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