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我不想做你的弃妇

作品:《嫁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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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渡口往县衙去,一路只有辚辚的车轮声,因为马车内的陆璘沉默,长喜也眉眼深沉,所以爱闲聊的刘老二也不敢开口说话。


    原本他是个爱热闹、能说会道的人,给县太爷当了这半个月车夫,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长喜没说话,也是因为陆璘的沉默,因为他觉得公子心情可能不好。


    他以前对少夫人知道并不多,因为他在外院,对少夫人见得少,而公子从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少夫人。


    当然,他知道公子不喜欢少夫人,甚至那时他还为公子惋惜,就像全陆府、全京城的人一样。


    公子那样清贵的名门公子,俊朗非凡,又是京中第一才子,新科榜眼,这样的人,却要娶一个乡下姑娘,只因为一个信物。


    他自小陪在公子身边,自然为公子鸣不平,替公子可惜,也会少不了的,有些不喜欢少夫人。


    很久以来,少夫人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的符号。


    但到了今天,他发现少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也知道她为什么去京城,为什么嫁给公子。


    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失去了爷爷,受人欺凌,只能拿着信物,变卖家产,千里迢迢寻去京城,除了嫁给公子,她又能怎么样呢?


    婚事是太老爷订下的,公子若要怪,只能怪太老爷,却不能怪少夫人,但他当然知道,当初公子对少夫人并不好。


    至少……公子不住在少夫人房里,成婚三年,少夫人无所出,最后还和离了。


    唐大娘说是因为陆家对少夫人不好,所以少夫人才会和离,其实京城也这样说,京城的人都说少夫人当然不是和离的,而是被休的,所谓和离,只是陆家替自己找的遮羞布,就是欺负这儿媳妇没娘家而已。


    所有人都这样说,事实呢?长喜现在觉得,事实似乎也差不多。


    公子今天几乎算是被当着面骂,心情不好也在所难免。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四年都已过去,公子大概也不会在安陆这小县城待太久,以后能避就避着吧,长喜想。


    连着几天,陆璘都乘马车出去辖下的乡镇探访查看,如此五六日,遇到放告日,须开堂审案,才在县衙办公。


    一早,县丞杨钊给他送来一张请帖,说道:“三月十二,下官在家中替幼子办满月酒,还望陆大人赏光莅临寒舍,喝几杯薄酒。”


    陆璘答应道:“杨大人喜得麟儿,子孙兴旺,我定会前去讨杯喜酒喝,也沾沾喜气。”


    杨钊说道:“不知陆大人有儿女几个?”


    陆璘浅笑道:“说来惭愧,我膝下还未有子嗣。


    杨钊不由怔住,在心里迅速回忆自己所知的陆璘的资料:二十岁中榜眼,为官七年,如今是二十七了?


    这就算成亲晚,也该有个一男半女了吧?而且据他所知,陆大人肯定是成了亲的……所以这是,不能生?


    他很意外,又很好奇,却偏偏是这种话题,不敢多问。


    可惜,安陆县里的施大夫被称为“女科圣手,对女子不孕、保胎接生都极擅长,却偏偏没有个“男科圣手,要不然他还能找机会推荐给陆大人。


    但眼下,怕惹得陆大人尴尬,杨钊立刻道:“陆大人如此年轻,自是不急,没有儿女牵挂,也好专心仕途。


    陆璘轻笑,没继续说话。


    为了弥补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过错,杨钊很快另起话题:“说起来,咱们城里这施大夫还真有些脾气,我儿的满月酒,我也请了她,是我夫人一力要求的,说这孩子能平安生下,全靠她,结果我让人将请帖送过去,她竟推说没空,说那一日已经定好了要去许村义诊,我这满月酒,倒比不上她去一个穷村子义诊!


    杨钊想迅速换个话题,心里也的确为这事不悦,所以就在这当口说了出来。


    陆璘在案牍中停了一会儿,抬头道:“她今日能为一个穷村子的平民百姓而拒绝杨大人,它日也能为替杨大人诊病而拒绝赵知府的宴请,这证明在她心里,病人比一切都重要,杨大人该感谢我们安陆县内有这样一位济世救人的好大夫。


    杨钊被他的话说动,立刻道:“陆大人说得对,倒是下官气量小了,下官不该怪罪施大夫,该钦佩她才是。


    陆璘不再多说,收好了文书,整了衣冠,前去公堂审案。


    第一桩案,亲兄弟两人,却在分家时为一个柜子打起来,告到县衙,都觉得那柜子该是自己的。


    第二桩案,一人偷了另一家的耕牛,却死活不承认,被判了归还耕牛,还十分理直气壮地要原告还他半个月的草料钱,说是自己喂了牛半个月。


    陆璘按律判了被告十杖。


    到第三桩案,陆璘却看到个熟悉的名字:张大发。


    他知道乡人的名字多有重复,也许每个村都有个“大发或是“富贵,但再看诉状,却当真看到了施柏仁、施菀的名字。


    这张大发,竟是那日在船上唐大娘说起的那个恶人,而他要告的,正是施菀。


    他声称,七年前,大夫施柏仁因医死了自己的儿子,答应将孙女嫁给他,还


    立了婚书,结果施柏仁死了,他孙女施菀竟悄悄卖了房地田产逃去了京城,如今她已回来,所以他请求衙门主持公道,勒令施菀履行婚约,嫁给他。


    与诉状一起递上来的,还有个装了八两银子的钱袋。


    陆璘第一次在乡邻间鸡毛蒜皮的案子里生起那么大的怒气。


    他将那钱袋举起来示众道:“公然贿赂官员,先打二十杖。


    衙役上前按住张大发,先将张大发打了二十杖,打得那张大发哭爹喊娘,等打完二十杖,陆璘才问:“你说这是施柏仁与你签定的婚书,可能证明这字真是施柏仁所写?又是否有证人?婚书可曾上过衙门登记盖印?


    “这确实是施柏仁的字迹,证人……证人我也有,是我侄子,他在德安府做捕快。张大发一边疼得龇牙,一边说道。


    陆璘冷哼:“侄子?此人与你为亲属关系,作不了证。另外据本府所知,你早在施菀离开安陆时就已经续娶,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再提出娶施菀?


    “草民是续娶了,可那施菀也另嫁了啊,她也在京城嫁人了,我们这是互相抵了!我都不说她,难不成她还要来怪我?张大发立刻道:“再说,回头我马上把我续娶的婆娘休了,再娶施菀,不就成了!


    陆璘紧紧盯着他,半晌吐出两个字:“无耻!


    说完便直接宣判道:“施柏仁已去世,婚书死无对证,不能作数;男女双方早已各自婚嫁,互不相干,原告不可再寻衅滋事。说完便吩咐衙役:“带下去!


    张大发不服地喊道:“怎么不能作数,白纸黑字,当然能作数!


    “我要去德安府找我侄子,让他来给我作证!


    “我是在施菀逃去京城后再娶的,就算有错也是她错!


    ……


    陆璘看着他,忍着怒意深深吸了口气。


    待散衙,他回后院房中思虑片刻,没叫长喜陪同,也没叫马车,就自己出了县衙,往雨杉巷而去。


    施菀的院子,就在雨杉巷。


    天气晴好几日,她院前那几棵杏花都开了,正是日落时分,落日余辉洒在那白色微粉的花瓣上,让那□□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美得不可方物。


    他久久站在那里,看得出神。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施菀从药铺后门出来,往这边而来。


    她的院子与馨济堂就隔一条巷子,从馨济堂后门出来便能看到。她走了几步,抬眼就看见他站在自己门前。


    她在原地停留一会儿,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才继续


    往这边走,到他面前,说道:“陆大人。


    陆璘早已收敛神色,朝她道:“我有事同你说。


    施菀回答:“陆大人但说无妨。


    她的院子就在后面,但看她的样子,并不准备请他进去坐着说。


    如今两人只能算没有任何关系的孤男寡女,确定不适合同处一室。


    陆璘便站在她面前,正色道:“今日有人来衙门告状,名为张大发,告的是你和你爷爷,说你爷爷在过世前曾给他写过一封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