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青山来朝

作品:《帝师攻略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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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萧风雨夜,不到天明。


    宗政初策从梦中惊醒,自从宗政言澈离开后他一直浅眠。


    风雨之时尤甚。


    即便是梦,梦亦为噩梦。


    既为噩梦,就是是将这些年的担惊受怕,如履薄冰再重现一遍罢了。


    以及他的孩儿是如何的无助凄寒。


    “父亲,为何要送我去长安?”


    “父亲,长安好冷,宫墙好高,我想回家!”


    “父亲,我想文纯哥哥了……”


    “父亲,我要走了,你怎么不来看我……”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入耳,那时是一个雨夜。


    梦里他又回到青州大军即将兵临镐京城下,满城风雨欲来。


    他为了延续宗政家族的荣耀,出卖了北燕,在西楚换取了一州之地。


    同时,王座上的陛下也用一颗药丸剥夺了他的生气,自此他失去了青年时的健康。


    不过他是知足的,只要能延续荣耀,能陪着言澈慢慢长大,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多疑的陛下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的言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长安。


    他不敢细想,他的言澈那时该是多么无助害怕。


    他的言澈到底做错了什么?


    “父亲……”


    “父亲……”


    宗政初策困在梦中不得脱身,可也只有此时,他才能见到活生生的宗政初策。


    在梦中,他一人苦苦挣扎沉浮,实在苦不堪言。


    然而最终他还是挺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雨夜。


    每次梦醒,他心底的恨与日俱增,如果他要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他又怎能接受有些人过得肆意逍遥,尤其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


    他们楚氏一族也要尝尝他所受的苦楚,


    但还远远不够啊,他更要西楚倾覆,北燕重立。


    窗外风雨未歇,宗政初策起身去案几边倒了一盏茶。


    他从前不喜喝茶,但现在却很喜欢。


    原因无他,只因那点苦涩在舌尖环伺的感觉能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合该是一盏茶,一夜雨,一宿无眠。


    直至更残漏尽,檐外的雨仍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春日多雨,本是好兆头,但过长的雨季便是所有百姓的噩梦。


    春耕不济,一年的收成也就无望。


    索性是睡不着的,宗政初策推开窗户,雨水被风裹挟着扫面而来。


    真是冷啊。


    风雨凄寒,人世薄凉,从来都是如此。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那些人事办得不错,待下次相见,不知又是何种光景了。。


    ……


    春雨连绵,万物都被蒙在一层湿淋淋的青涩。


    西楚王宫中一派歌舞升平,宫人却是一个个如履薄冰。


    今春雨水过多,春耕不济,陛下心情。


    他们日常侍奉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惹怒了陛下性命不保。


    前几日楚云轩都在临仙台上祈福,只因四月,楚云轩才在宫中设宴。


    承文将军过来的时候楚云轩微微抬眸,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的光,他遥遥举着酒盏,“承文来得好快,寡人定要你今夜不醉不归。”


    “陛下抬举了。”承文将军应得快,却不敢抬头。


    “承文,起来。”


    楚云轩走到城承文将军面前,亲自将他扶起,却用极小声地声音说道:“承文啊承文,寡人说过,西楚的江山社稷有什么差池,就要你第一个陪葬。”


    承文将军大惊,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陛下抬爱,臣实实不敢承受!”


    此时,一道惊雷倏然划过殿外的天际,正和应着殿内的歌舞升平。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浮玉山春色更浓,无论是苏元还是苏珏的训练,都颇有成效。


    虽然那日下山采买遇到不明来路的刺杀,但只有那一次。


    之后下山,都是无事。


    沈爷带回了十二楼的消息,一切都好,还有大家向苏珏的问候。


    不过,沈爷没说韩闻瑾写信的事。


    寒食过后便是清明,郑刚他们一大早就准备去祭拜。


    他们已经没了家人,每年这个时节是他们正大光明思念亲人的日子。


    郑刚眼神里透着悲痛,如果没看错,他眼底还有泪光。


    苏珏也要了些白布条和黍稷梗。


    沈爷是知道他是要祭谁的,他抱剑靠在树上,目光却是看着天空出神。


    当年同他并肩过的伙伴怕是已经不在人世,北燕倾覆,他们怎会有活路。


    多思无益,沈爷收好剑,准备去找苏珏。


    他穿过树林,最终看到了空地上的火盆里堆着黍稷梗,还有几坛酒。


    苏珏正将白布系在柳树上,已经系了很多,随风飘动。


    莫名的透着无边的寂寥与空荡。


    苏珏系的认真,并未觉察到沈爷的到来。


    沈爷走近,什么话都没说,也跟着苏珏去系。


    忽然有疾风起,白布从苏珏的指尖悄然飞走,然后落下,一切都悄无声息。


    苏珏神色平静地将白布拾起,一点点拈干净上面的碎土枯枝,神情庄严肃穆,然后又认认真真的重新系上。


    看着苏珏并指捋平白布,如同透过这布在看一个人。


    沈爷本想张口,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不是他该触碰的。


    系完最后一条白布,苏珏静静地看了半晌,面容尽是怀念与哀痛。


    他抬手抚上心口,怀中锦囊收敛的是赵安乐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安乐,又是风起时……”


    沈爷站在苏珏的身后,公子口中的“安乐”,他是知晓的。


    公子曾喜欢过赵安乐,在赵安乐死后,公子还抱着她的尸体举行了婚礼。


    多少年的前尘旧事,沈爷依然记得。


    他还记得,那年雪化春起时,他亲手葬了这位赵安乐姑娘的父母。


    就在沈爷回忆发散之时,苏珏走到火盆后,跪了下来。


    只见苏珏红着眼眶,默默倒酒,大氅边沾上了泥土,他也浑不在意。


    “安乐,你能听到吗,我很想你……”


    苏珏削瘦的手指拢起,捧着黍稷梗一点点烧进火盆里。


    直到火盆里灰烬随风而熄,苏珏也一言未发。


    又跪了半晌,说了些的话,苏珏便起身回去。


    然而,苏珏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


    他转过身去,却见沈爷跪在了地上,双手扣额头,行的是肃穆大礼。


    “也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从一同受训及至北燕国破,整整二十年,物是人非……”


    “当年随先生离宫,做的是假死之状,也不知你们看出来了没有。”


    “我们都是孤儿,身后无家人亲眷,唯有国可倚仗,如今北燕已亡,你们怕是都做了孤魂野鬼……”


    “我也是亡国之人,身无可依”


    “若有来生,希望你们家人圆满,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沈爷絮絮地说了很多,他敛眸倒酒,苏珏的视线落在那满目的白上,


    其实白布很轻,但背后承载的东西很多很重,可以是个人的哀思,也可以承载一国的荣辱沉浮。


    无论是什么,都压抑的近乎窒息。


    良久,苏珏看沈爷居然擦拭了眼角,他转过头装作未曾看见。


    每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