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桐沙·卸心防

作品:《若你刀尖悬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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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萧西回到租的小楼。


    诸葛沆站在廊间,挽着裤脚,白鞋被水浸成深色,听到脚步声回望,朝她颓丧地摊手。


    她走过去一看,他的房间简直可以用水漫金山形容。


    地板淌满水,水面上浮着袋子、饮料瓶、笔等杂物,要不是有门槛挡着,就要泄到外面来。


    “怎么回事?”她问。


    “下午出门前启动洗衣机,结果水管炸开了,”诸葛沆悻悻说,“回到家才发现水把屋子淹成这样了。”


    方萧西要去找房东,被拦下。


    他有些狼狈地看着她:“这是我私换的水龙头和管子,违反了合同,追究起来要赔不少,我先收拾一下房间,水排掉,明天再把零件换回去。”


    方萧西帮忙铲水、清理地板、收集垃圾,一直忙到凌晨。


    走前看到湿成一团的被褥,脚步又停下了:“诸葛,你要怎么睡觉?”


    诸葛沆拿毛巾擦着脸,指门边的椅子:“我凑合过一晚。”


    那是一把简易的塑钢折叠椅,坐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更别说要过夜。


    方萧西说:“你来我房间睡吧。”


    诸葛沆垂下眼,无声地看向她。


    方萧西不觉有异,把椅子搬回自己房间,和其他椅子拼凑一起,把诸葛沆推过去比划了下,还差着一截,索性把床让出来,自己从衣柜抱了床被子枕头铺在椅子上,脱鞋睡上去:“诸葛,麻烦你关灯。”


    诸葛沆站在床前:“真让我睡床?”


    方萧西累极了,一沾枕头困意汹涌而至,侧过身轻轻点头:“睡吧。这有什么问题,我又没有洁癖。”


    他静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要不你也睡床上来,椅子高低不平,睡着不舒服吧。”


    她脸埋在被子里,眼睛已经阖上了,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睡着了。


    诸葛沆笑了笑,借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


    走到床沿坐下,双腿敞开,手撑在两侧,微躬背,以专心致志思考的姿势,在微弱月光下看着方萧西。


    毕竟是夏天,门窗一闭,风吹不进来,室内温度渐高。她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手脚藏在被子里,脸颊红扑扑。


    他站起来关掉灯,慢慢走过去,蹲下来,拿还有些湿凉的手背在她脸上轻拭。


    和想象中一样软,温热的体温熨过他肌肤,带起些许绒毛触感。指腹顺着脖子往下划,抵达领口。


    她穿着浅灰色圆领T恤,是挺括的布料,前襟处隆起一点,像一扇拱形窗。


    透过这扇窗,可以窥见绮丽异常的风光——羊脂玉般莹白的肌肤,玲珑有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上压着的细长肩带。


    肩带仿若一种神秘禁忌的指引,延伸至未见天光的领域,领域内山峦微伏,形状美好。


    他呼吸渐沉,垂下眼睛,用食指将衣领挑得更开,其余四指伸进去,勾住肩带。


    正要彻彻底底地拨开,她挥开他的手,翻了个身,声音是半梦半醒间的迷迷糊糊,语气却异常烦躁:“走开,你别烦我!”


    诸葛沆手架在半空,微怔。


    印象中方萧西一贯是可爱柔和的,爱笑,脾气好,说话从来不会让人难堪。


    这样的不耐烦,这样的恶声恶气,是把他认成别人了?


    还是为他留有颜面的警告?


    诸葛沆慢慢站起来,退到窗边,看着她重新陷入沉眠,呼出一口郁气。


    他千挑万选,一眼相中的目标,持筹握算步步为营一个多月,却发现对她的了解仍有限。


    只知道她父母双亡,有个非亲生的哥哥,哥哥挺有钱,但两人关系浅薄,基本无联系。


    如今她形单影只,过得不那么好,这是最好的猎物,只需要一点点示好,一段温柔体贴的陪伴,就足以让她沦陷。


    所以他编织了一张势在必得的网,徐徐图之,温和地,缓慢地收拢。


    起初进展顺利,偏偏今晚屡碰钉子。


    虽不至于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程度,内心仍腾出不少挫败感。


    挫败感来自于他意识到——他至今并没能真正走进她的世界,触及她的内心,掌控她的情绪,让她一举一动可以为他所驱使和牵制。


    前期投入不少精力。


    这样的失手对他来说是耻辱的。


    果真如此吗?


    心底有个声音跳出来,诘问。


    你真的这样想吗?


    她或许喜欢他。


    喜欢和他聊天,喜欢和他散步,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但没有爱上他。


    远远没有。


    方萧西又梦到了杨典。


    梦中回到多年前的美几里,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气。


    她穿一条浅蓝色棉裙,牵着杨典的手,蹦蹦跳跳朝前走。


    走过一栋外墙斑驳的破房子,迎头看见墙上挂着张照片,照片里有两个人,反光下难以看清脸。


    她感到好奇,打算跑近看。


    杨典却箍住她手腕,神色惊恐地拉她离开。


    杨典步子又急又快,她跟不上,被拉扯得踉踉跄跄,不小心踩到一块冰。


    随着“咔嚓”一声,冰迅速融化,消融的水聚成水洼,倒影赫然就是挂墙上的那张照片。


    这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一男一女的合照。


    男人短寸头,眼睛狭长,目光炯炯,嘴唇薄平,整张脸瘦得很有锐感。


    他一手拎着酒,另一只手搭在女人身上。


    女人坐在椅子上,容貌气质淡雅,朝镜头微笑。


    方萧西懵懵地低着头,这两张脸越看越眼熟,终于想起来,他们一个是方致,一个是她姨妈,杨眉。


    她百思不解,姨妈怎么和爸爸坐一起了,还这么亲密。妈妈呢?妈妈又在哪里?


    想到杨典,才惊觉手中空落落,猛抬头,牵着自己的人不见了。


    意识到这点,一瞬间就变了天。


    天色倏暗,雷声隆隆,很快下起瓢泼暴雨,把她浇了个湿透。


    她在雨中飞奔,不断抹着脸上的水,急切地寻找杨典的身影。


    心里有个荒谬可怕的念头,如果今天找不到杨典,她这辈子就要失去她了,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绝不能失去妈妈,今天一定要找到,必须要找到……


    穿过几间宽阔低矮的茅草屋,到处是散落的断瓦残片。荒山矗在远处,雨停了,太阳冷视大地,满目荒凉。


    突然脚底一痛,低头看去,一颗钉子扎入鞋底,正要拔出来,有人背后叫她名字。


    她转头,竟然是程见舟。


    程见舟倚着宽木柱,手上夹一支烟,容色冷淡地看着她。


    她大喜过望:“哥哥!”


    一瘸一拐跑过去,抓住他胳膊哀求,眼泪掉下来:“哥哥,妈妈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程见舟笑一笑,没有回答。


    慢条斯理掸掉烟灰,反手就扣下她手腕,问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