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桐沙·胃痉挛

作品:《若你刀尖悬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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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典去世后的暑假,方萧西踏上回桐沙的高铁。


    高铁缓缓溜过铁轨,方萧西从睡梦中醒来。


    过道座有个小朋友竖着书,大声读辛弃疾的诗,念到“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时,车厢响起播报,桐沙东站到了。


    她脱掉开衫,搭在臂弯里,拎起小行李箱,顺着人流走向车门。


    刚跨出踏板,前方人群耸动,有人惊呼:“快来人啊!有医生吗,这人晕了!没呼吸了呀!救命!”


    方萧西在安全教育课上接受过CPR培训,当即丢下箱子,匆匆跑过去。


    拨开人群,发现已经有人跪地按压胸廓。


    男人按完一轮,接过乘务员拿来除颤仪,熟稔地拉开衣物,贴电极板,充电除颤,然后继续一头汗地继续做心肺复苏。


    晕倒的妇女终于恢复意识,虚弱地□□,被客运值班员七手八脚送上担架抬走。


    救人者在掌声雷动中站起来,目光掠过方萧西时一顿,眉毛挑了挑:“西西。”


    彭和楚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穿浅青色西装,衣兜里插着两只钢笔,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讲话却还是那样不着调:“哟,现在长这么漂亮啦,难怪我一眼就从人群中瞧见你,咱们多久没见了?”


    方萧西认真想了想:“两年多。”


    “不止。”


    “三年。”


    “差不多。放假了?读大几了?”


    “大一,这个暑假过完大二了。”


    “哦,这么快。”彭和楚帮她把箱子拎上电梯,“上次见你还是个小丫头,你和——”


    他顿了顿,“你和同学们相处还愉快吧?”


    “她们人都很好。”


    方萧西问,“你从哪里回来?”


    “渡山,北海综合医院,我替主任去那儿参加个会。”


    彭和楚单手松松领带,抻抻衣襟,很不自在似的,“要不是出门代表医院和科室形象,打死我死也不穿这玩意儿,勒得慌。”


    “这么远,为什么不坐飞机?”


    彭和楚笑道:“我恐高,恐飞,小时候飞机失事纪录片看多了留下的后遗症。”


    走出高铁站,短短半年,这里又大变样了,方萧西仰头看指示牌找路。


    彭和楚问:“这里离市区挺远的,你怎么回去?”


    “坐公交。”


    “那多麻烦。”


    “还好,城乡线有直达的车了,不用转乘。”


    方萧西说,“两个小时就到了。”


    彭和楚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我还是送你吧,走高速,顺路的事儿,不过要先去一趟卫生院,我有点事要办。”


    方萧西表示没问题,笑嘻嘻:“谢谢,我请你吃饭。”


    彭和楚接了个电话,短促对护士交代几句后手机塞回兜里,说:“行啊,但地点我来定,怎么样?”


    方萧西点头。


    他砸砸嘴:“哎呀,最近嘴里没味儿,想尝尝野生大黄鱼,咱们去向山记搓一顿吧。”


    向山记是米其林三星中餐厅,以珍稀海鲜河鲜闻名,两人去怎么也得花上四位数。


    方萧西愣住了。


    彭和楚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进退两难的模样,忍俊不禁,拉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引她往停车场走:“行了,我开玩笑的,我从来不坑小孩儿。”


    方萧西跟着他上车,系上安全带,方才扭头认真说:“现在兼职赚的钱要交房租,暂时请不了那么贵的。等以后工作了我一定请。你先记账上,好不好?”


    “房租?”彭和楚抹开方向盘,侧目看她一眼,“你从阅云台搬出来了?”


    “嗯,房子找好了,今天就住进去。”


    “那我要送你去哪儿,还回不回阅云台了?”


    “回的。”方萧西说,“我拿点东西。”


    “重吗,要不要我帮你搬?”


    “不用。”方萧西看向窗外连绵的荒芜田垄,过会儿轻声说,“妈妈的遗物,很少。”


    彭和楚沉默着没再说话,开车来到乡下卫生院。卫生院距高铁站不远,就是路途颠簸。


    城建局规划了一条新路,刚开始动工,这条沙土路是临时开辟的,大货车来来往往,尘土飞扬。


    方萧西刚下车,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彭和楚赶紧把她带入卫生院小食堂,掌勺大叔一见他就笑:“彭主任,今天穿得这么帅,打算约会还是相亲去?”


    “别瞎说,我单身。”


    “彭主任可得抓紧啊,眼看着四十了还不成家,这像什么话嘛。没有老婆孩子,赚这么多钱有啥用。”


    彭和楚从消毒柜里拿出餐盘,睨了眼大叔:“谢谢您,我今年三十八。”


    “那可不就奔四了。”


    一位短发阿姨系上围裙走出后厨:“老雄你少说两句吧,万一气得彭老师再也不来了,大家有个伤筋动骨的,谁给人看病去?没有病人,单位哪儿来的钱养你。”


    “别给我戴高帽啊,我那点本事在大拿面前不够看的。再说了……”


    彭和楚抽了双筷子,合上柜门,“我可不敢不来,下乡是硬任务,由不得我。”


    短发阿姨打量方萧西:“这姑娘是你带的学生?”


    “朋友的妹妹。”彭和楚看小食堂比平时多几倍的人,还有不少熟面孔,“今天又有义诊?”


    “可不是,好多专家主任下来。”


    小食堂是半自助形式的大锅饭,卖相不怎样,方萧西要了跺脚鱼头和地三鲜,味道竟出奇好。


    她破天荒吃了两碗饭,喝下阿姨送的冰酸奶,刚放下筷子,胃开始隐隐作痛,手脚发凉。


    彭和楚看她脸色发白,问:“怎么了?”


    “肚子难受,恶心,有点想吐。”


    “胃,还是肚子?”


    方萧西指了指痛处。


    “是胃。”


    恰好下乡医生中有消化内科专家,是比彭和楚高几届的同校师兄,联系到人,便带她去义诊地点——村上文化大礼堂看病。


    师兄三两句询问症状,快速下了诊断:“胃痉挛,小问题,喝点热水躺会儿。”


    他带的学生贴心给方萧西倒一杯热水,方萧西接过,慢慢小口地喝。


    彭和楚双手撑在桌上:“只是胃痉挛?要不要去拍个片,做胃镜?有没有可能是胰腺、胆道的问题?至少测个淀粉酶吧?还有心前区疼痛辐射也——”


    “你干消化还是我干消化?”师兄打断,一脸厌嫌地拨开他,“走开,别挡后面人的道。”


    彭和楚难得羞赧:“隔行如隔山嘛。”


    师兄笑骂:“你隔的哪是山,是太平洋啊!你们科室每次就属你发的会诊最离谱,心里没点数?”


    社区工作人员告诉方萧西礼堂东边有间休息室,里面有张折叠椅,可以去那儿躺一躺。


    方萧西躺了半个小时,四肢回暖,胃也不痛了,只是略有些烧心,她又去接了杯热水,喝下后好多了。


    等走出休息室,彭和楚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看见一张接诊台前乱作一团,主动上去帮忙。


    给老人量血压、登记信息、填量表,安抚队伍末端此起彼伏的吵嚷。


    彭和楚办完事回来,看她忙前忙后,耐着性子等半天,看看表,几次三番催促该走了。


    方萧西嘴里说着马上马上,依然东奔西跑,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再出现手里多了好几把蒲扇,分发给汗流浃背的老大爷们。


    他无奈摇头,左右下午无事,正好前阵子跟着正骨老教授学过几招,索性搬了张小方桌,桌前竖一小牌子,写上免费正骨,排队的人果然络绎不绝。


    直到夕阳映进木雕门,沸腾的礼堂才渐渐冷下来。


    方萧西帮忙把桌椅搬回仓库,地扫了,这才叫趴桌上睡着的彭和楚。


    彭和楚揉着发僵的胳膊,抬头见她灰头土脸,眼眸亮晶晶的模样,笑了:“你是真有干劲啊,不累吗?大学里高低也是个劳动委员吧。我都吃不消干一下午活。”


    “那是因为彭叔叔老了。”


    “叔叔?”彭和楚掏耳朵,“我听错了吧?西西你喊的哥哥吧?”


    方萧西慢吞吞说:“看吧,年纪大了,听力也不行了。”


    “啧,跟谁学的挤兑人的本事?”


    彭和楚撇高眉毛,单手叉腰,指着休息室,“去,自个儿把你行李箱拎出来,我不高兴帮忙了!”


    彭和楚车停在一位熟识的农户家里,门口拴着条骨瘦嶙峋的狗,趴地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