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全对上了!!(含加更)

作品:《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

    皇宫。


    忽然一下得了这么个法子, 萧徽当真是兴奋得不得了。


    而在禁足期间,突然见到萧徽的景泰帝:“……”


    他好不容易,让人算出了个时间, 禁足时间不长不短,又能赶在除夕之前解禁。


    结果这混账家伙,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往外跑。


    还往他眼皮子底下跑!


    这下,他想装看不见都不成。


    景泰帝几乎都能想到, 今日萧徽进宫的消息一传出去,明日他桌案上,就要多一摞御史台参人的奏折。


    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脸又黑又臭:“萧大人可还记得,自己仍在禁足中?”


    萧徽哪里会在乎这些?


    他脑子里全都是跟银针一样的东西, 或者一剂药方煮出来一锅放在城门口, 那些隐匿于人群中的国之蛆虫,便只能如搁浅的鱼,赤条条地摊在泥地上,曝晒在烈阳下。


    他心情颇好, 满脸神秘地说:“皇上若听了我这个消息,怕是就不这么想了。”


    景泰帝:?


    萧徽:“这绝对是不逊于千里眼的大宝贝。”


    景泰帝惊讶:“什么?”


    萧徽心满意足。


    嘿嘿。


    他就说吧!


    他的不讲理,还能被人逮住细处深究。


    他小徒弟的不讲理,那是真的不讲理!


    萧徽得意地把狄昭昭说的那一套, 都拿出来给景泰帝听。


    相比狄昭昭单纯直白, 小脸期待地眼巴巴问“有没有啊”这种话。


    经验丰富的萧徽,已经十分灵活地开始给景泰帝描绘美好的未来了——俗称画大饼。


    他口才好,还文采斐然,即使许多人都因他的行事作风骂他混账,但不能否认, 这厮当年也是状元郎。


    景泰帝听得头皮都微微发麻,胸膛中仿佛有激流在回荡。


    关注过狄昭昭的景泰帝,和许多长辈都想的差不多。


    期待着小孩日后长大,能出落成雍朝的良才美玉,成为国之栋梁。


    景泰帝甚至已经想好,日后要如何发挥小孩这种才能了。


    于百姓,当得青天朗日之世道。若有一位清正判官巍然屹立,百姓定会信社稷,信朝廷,信这朗朗乾坤。


    于朝廷,亦能震慑佞臣,牵制各方,以稳国之根基,成为擎天之栋梁。


    亦能成就一番君臣佳话。


    但是此刻,居然又忽然冒出来这种全新的良策!


    眼瞧着景泰帝神情不对,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忽悠过头了。


    萧徽语势一收,难得“良心发现”地结束画大饼,回归实情:“就是此物吧,还没制作出来,需要皇上您……”


    景泰帝:“……”


    他心中咯噔一声,澎湃的情绪戛然而止,好像下楼梯忽然踩了个空,心里嗖得空落落了一下。


    哪有人上表陈情,说得如此慷慨激昂,结果话锋一转,竟然只是畅想?


    只有萧放之这个混不吝的家伙胆敢如此了!


    他强忍住拿手边折子砸过去的冲动,问:“也就是说,你说的这东西,目前只是空想?连头绪也无?”


    这话萧徽就不爱听了,他满脸不赞成道:“怎么能是空想?您难道不觉得有道理吗?”


    这话一说,仔细想想,尽管只是想法,但还真没法反驳。


    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是逻辑是非常连贯且合理的!


    从变红的绿豆汤,到银簪试毒,再到景泰帝也关注过的琉璃制作……最后到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东西,能和乌香中的原材料,或者主料罂粟发生类似的反应?


    定然是有的。


    景泰帝召来的太医都说,万物相生相克,乌香能使人体起这般强烈的反应,还能上瘾,想要与一物有类似反应,多半也并非不行。


    看得见、想得通、似乎真实到未来都在眼前活灵活现地上演……却摸不着,用不到。


    这感觉似曾相识到可怕。


    上一个千里眼的饼还没吃到。


    又来一个清治乌香的大饼。


    偏偏这饼画得诱人极了,不论是有识人之明、用人之才,以助收复北燕五城;还是从他起,雍朝根除乌香这一祸患,都是能名留青史的功绩!


    若能成,谁不赞他一句福泽后世,当为千古名君?


    即使千百年后,再论起数位帝王,何忧他无一席之地?


    就是如此飘香十里、勾得人垂涎欲滴!


    偏偏……


    这狄家父子……


    见景泰帝一脸难言,萧徽心里打鼓,是不是他讨要的人力物力太多了?


    萧徽干脆话头一转,夸起了他的小徒弟。


    他爹都弄了个伯爵之位,总不能到他家昭哥儿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吧?


    虽然不是武将这边的,年纪又太小,但是弄几个京城的大宅子也是不错的。


    要是能在颖悟伯府旁边,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景泰帝一眼看穿他的想法:“颖悟伯府旁边,不就与你所住之地,在一条街上?”


    萧徽顿时脸一苦,哭诉起自己为国尽忠一辈子,如今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家寡人,不过是想要唯一的小弟子能住得近些……


    一点不带要面子的。


    明明身为朝中大员,愣是说得自己比天桥下流浪的汉子都可怜,就好像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样凄惨。


    景泰帝手边的奏折,终究还是没留住。


    啪地一下砸出去。


    ***


    梁公公给端来茶点,贴心安抚道:“皇上消消气,您何必与萧大人置气?萧大人性子洒脱,浑然无事,您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儿时朕怎没看出他是这副面皮?”


    梁公公默然。


    总归是儿时还在萧府住着,没这般硬气自在?


    他只笑着用手法给景泰帝背后舒缓顺气:“您上次不还夸萧大人行事犀利,不畏世俗与强权,是能做实事的社稷之臣吗?”


    连梁公公都在心里补了一句,就是气人了些。


    “算了,不提他。”


    景泰帝对此案,也是有所耳闻,派人询问了些情况,即使有心理准备,不免也感到咋舌:


    “你说,类似的案子不少,吸食乌香出事的人也不罕见,为何此前就无一人提出这种想法?”


    “竟被一个小儿想出来了。”


    梁才恰到好处地恭维了一句:“这也不正说明皇上您有识人之明吗?”


    景泰帝笑骂了两句。


    吃过茶点,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萧徽方才站的地方,忽然道:“今年宫宴,皇后已经开始筹备?”


    “回皇上的话,筹备着,与往年一样,预备在泰和宫办。”梁才躬身应道。


    景泰帝道:“既如此,与皇后交代一声,莫忘了颖悟伯一家,这可是为咱们雍朝省下至少三成战马的功臣。”


    听到颖悟伯一家,梁公公心中了然。


    狄昭昭怕是被皇上记在心上了。


    前有放大之用的冰镜,后有查验吸食乌香之法,亦有勘破案件,洞悉真相之能,皇上这是又起爱才之心了。


    ***


    狄昭昭还不知道,他突然冒出来的奇异想法,为祖父解决了一大困扰,这会儿还在担心呢,忧心忡忡地想师父会不会被骂。


    他坐在门槛上,小手托着下巴,无心看书,看着门口,忧愁地叹了一小口气。


    “唉~”


    “师父真是让人操心啊。”


    相比之下,他就乖多了。


    从来不让人烦恼忧心!


    殊不知稽查寺的官员,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慌乱得好像被一铲子铲掉老窝的蚂蚁。


    在六部五寺二十四衙门中,稽查寺是资历最浅,却极其强势的部门。


    从先皇时期才设立的部门,就为了打击日益风靡的乌香。


    上至朝中官员,下至平民百姓,但凡与乌香沾边,都在稽查寺的管辖范围之内。


    官员若乌香成瘾,被稽查寺揪出来,不仅革除官职与功名,还终身不得再入仕。


    若以官员之权利,行扩散贩卖乌香之事,便是牵连两族之重罪。


    百姓若被发现吸食乌香、坑害他人,或贩卖乌香,轻则看押管束,重则打入牢中。


    当书生坠楼案发生起,稽查寺就盯上了这起乌香案。


    明年就是考绩小年,年底的业绩,有一个就是一个。


    在狄昭昭安心寻线索查案时。


    便不断有稽查寺的官员前来,询问此案何时能结?为何还不定罪,如此清晰明了的案子,拖延着迟迟不结,莫不是有意掩护背后的乌香链。


    某些人在稽查寺待久了,官威都大了,扣帽子是一把好手。


    狄松实起初不为所动,当听到这话都不禁怒了,一拍桌子,沉声道:“若想要我结案,那你们稽查寺就先找出奚诚乌香从何处购买,何人所贩!”


    “你们稽查寺有本事确凿死者吸食乌香的证据,我当场给你们定案!”


    狄松实一怒,当真让稽查寺的人有些发憷。


    稽查寺的官员双手空空而归,气都还没顺呢,通过各方消息,得知了萧徽进宫提及的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正直的官员自然无妨,甚至欢喜能有此物以助他们办差。


    而某些人,却心慌地赶忙找人连夜商议,又写了密信,叫人快马送去通知一直送着孝敬的地方官员。


    甚至有些心慌地盘算着最近这段时间抓的人,要是此物真的制作出来,皇上过问此事,又该如何应对?


    若消息传扬出去,曾经被捉拿来顶罪的人,又会不会愤而上京城揭发检举?


    萧徽特地没避开耳目,大摇大摆地进宫,也有此意。


    不管能不能成,先把消息宣扬出去!


    他小徒弟提出的“查验吸食乌香之法”,绝对不仅是查验乌香而已。


    许多在背地里以此谋利的官员,会不会害怕查到手下人,最后牵扯出自己?还有些收受贿赂包庇的官员,又要谨慎思量,这点钱财,值不值得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冬日暖阳中。


    安静的京城表面静如平湖,平静的湖面下,却涌动着惊涛般的暗流。


    不知多少官员火急火燎地忙碌起来,暗骂萧徽狄昭昭这对师徒,师徒一脉,剑出偏锋,坑人不讲道理!!


    唯有狄昭昭还在托腮忧愁。


    没等到师父回家的小孩,小小地叹息着:“怎么大人都这么不听话?还是我最乖了。”


    很乖的小孩。


    躺在小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许愿:“我这么乖,是不是该奖励我一朵……”


    差点秃噜嘴说成一朵小红花,狄昭昭忽然睁眼坐起来,哒哒哒跑到他的小宝箱前,翻出他的小红花印章。


    美滋滋地给自己小手上盖了一个。


    躺下来的小孩,看着自己左手手背上颜色鲜艳的小红花,高兴得眼睛笑成月牙。


    又闭上眼睛,重新许愿:“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个灿烂明媚的大晴天呢?”


    “呼~~”


    没一会儿,小床上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


    照例想赖床的小孩,睁眼发现屋外好像亮堂堂的。


    小孩惊喜的睁大眼,欢呼:“真的出太阳啦!!”


    都顾不得赖床。


    掀开他的小被子,套上鞋子,就哒哒哒地往门口跑。


    “哇——”


    狄昭昭小脸欣喜。


    然后被一下提溜起来。


    “呀!”狄昭昭惊呼一声,下意识蹬了蹬腿。


    狄先裕臭着脸:“大冬天的,衣服也不穿,袜子也不穿,就往门口跑!”


    狄昭昭缩缩脖子,小声:“今天出太阳了,也不冷嘛。”


    咸鱼瞅他一眼:“那以后出太阳的天气,你都早早起来,不在被窝里赖床,可好?”


    狄昭昭震声:“那可不行!”


    在爹爹注视下。


    小孩心虚地低头,小声道:“好嘛,是我不对。”


    才刚刚被狄先裕用被褥裹起来,暖意上来,小孩就“啊咻——”一声,小脑袋用力一点,打了个喷嚏。


    狄昭昭顿时更心虚了。


    他有点不确定的小眼神看狄先裕,小声问:“我要是说,是有人骂我,所以我才打喷嚏的,爹爹你会信吗?”


    “呵。”狄先裕笑一声,瞅他:“你说我会信吗?”


    被用被子裹成一个圆球,动弹不得的小昭昭,小声祈求:“那爹爹不告诉娘好不好?”


    狄先裕一边给小孩安排穿衣服,洗漱,一边感受着小孩挨挨蹭蹭地黏糊撒娇,满耳朵都是软乎的“好不好~好不好?”


    他好笑地问:“你就这么怕你娘,不怕我?”


    狄昭昭小手抓着衣服,又小脸皱巴道:“我不想喝姜汤啊。”


    闻言,狄先裕拍拍胸脯:“你放心,这种小事,我肯定……”


    狄昭昭一听,就兴奋得红了脸,眼眸亮晶晶地看爹爹。


    然后就听到爹爹毫不犹豫的说,“……我肯定是向着你娘啦!”


    狄昭昭小脸一下垮下来,不情不愿拉长了小嗓儿:“啊——”


    “你还好意思啊?”狄先裕拿出种种吓人的苦药,还有感染风寒难受的例子来说事。


    小孩换好了衣服,牵着爹爹的手往外走。


    昨天还自信满满,说自己很乖巧的小孩。


    今早就被爹娘训,皱巴着小脸喝姜汤。


    姜很浓的那种!


    小脸苦得不行,辣得小舌头都一吐一吐的。


    顾筠摸着他的额头,心中担忧,素指点着他的小脑门:“看你还敢不敢了?”


    狄昭昭乖巧认错:“不敢了。”


    他乖乖地昂着小脑袋,让娘摸他额头。


    乌溜溜的眼睛倒映着担心的娘亲,稚嫩的嗓音软声安慰:“娘,你别担心,我身体可好了。”


    他小手捧着喝空了的汤碗,高举给顾筠看,“娘你看,我把姜汤都喝光了!”


    小孩其实已经不那么苦了,但还是苦着小脸告状:“超辣的!”


    顾筠见他吃了教训,还有这副精神头十足的小模样,心微微落了地:“那给你上一碟蜜枣,如何?”


    “好呀!”狄昭昭声音一下清脆了,小脸都瞬间亮了。


    狄昭昭小手捧着蜜枣碟,还在桌下偷偷快乐地晃悠小脚,幸福得眯起眼。


    然后就听狄先裕问:“知道今天要去看成绩,心情还这么好,看来你考得不错?”


    狄昭昭吃惊:“去干什么?”


    狄先裕看他:“静思学堂今日毕堂,发放考卷,公布成绩,你忘了?那你今儿一早高兴个什么?”


    狄昭昭确实忘了!!


    他本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考完就扔在脑后了。


    小孩挠挠头:“可我今天有事诶,可以不去吗?”


    说到底,胸口前的划痕,也只是一个推测。并没有铁证可以说明,当时真的有个凶手在场,且死者是被谋害的。


    现阶段,和乌香只能算是并存的两条可疑思路,


    即使推测再合理,在没有侦破案件之前,也只是推测。


    君不见多少案子,最后的结果都出人意料,不是推测中可能性最大的那个。


    狄昭昭看今儿天气好,还打算再去细细勘验一遍现场。


    他这挠挠小脑袋,又回避去看成绩的模样。


    却让狄先裕莫名感觉熟悉。


    这不是他小时候考砸了,最常用的伎俩吗?


    狐疑地看向儿子:“你不会考得不好,心虚不敢去看吧?”


    狄昭昭顿时怒了:“才没有!”


    他站起来,气哼哼地说:“亏我还跟学堂里新认识的小哥哥说,我即使考了倒数,爹爹你也会夸我的,骗人!”


    大人果然都是大骗子!


    亏他还这么信任爹爹!


    咸鱼:“……”


    他小时候考砸了,都没这小屁孩理直气壮。


    那不是之前,看昭哥儿成日就知道吃和睡,再就是缠着人讲故事吗?


    想着不给傻乎乎的小猪崽压力,他才那么说的!


    没想到昭哥儿记得那么清楚。


    狄先裕面对气呼呼的小孩,还有媳妇不赞同的眼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咸鱼也不好当啊!


    最后,狄昭昭欢呼雀跃地出门,还朝爹爹挥手:“爹爹你记得啊,除了帮我看成绩之外,还帮我看看张建白有没有拿第一。”


    他要去现场找线索啦!


    难得在冬天,遇到这么好的艳阳天。


    得珍惜!


    狄先裕忐忑啊,这么多年了,他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回当年开蒙的学堂,给儿子看成绩。


    虽然他爹和崽师父都夸,但毕竟还小,万一考砸了呢?


    咸鱼心里又心虚,又直打鼓。莫名有种比自己去看成绩都紧张的感觉。


    静思学堂。


    学子们知道今日出成绩,有的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想得知结果,早早到来。有的很抗拒,别别扭扭地踩着点来,都还不往张榜的地方走。


    当榜单被张贴出来的那一刻。


    不论学业如何,都还是第一时间围拢了上去。


    其中还有人玩笑起哄,说这次榜首是依旧被稳稳霸占,还是被张建白冲榜成功。


    常年霸占头名的这人,叫做齐峥,是京城齐家的三房嫡孙,也是自幼聪慧,颇为受到家族重视。因为学业优异,难免有些少年傲气。


    这会儿听着众人起哄的声音,他很是自信地说着谦词:“我此次答得平稳,当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都是少年人,谁没点心气儿?


    这话岂不是说,只要我正常发挥,你们谁都别想超了我去?


    张建白暗自气红了脸,只道:“我这次也答得不错。”


    上次他比过了,就差在经义上。


    后来回去下了苦功,这次的经义题,他全都有把握!


    火花味就有点起来了。


    两个少年人谁都不服谁,暗自秉着气,去瞧踩着梯子正扶着左上角,想要将榜纸贴上去的那个书童。


    当书童踩着木梯子下来,被他身体挡住的榜头那一溜,一下露了出来。


    榜首之位,赫然写着的名字,既不是齐峥,也不是张建白。


    两人都瞬间一愣。


    又不敢相信地仔细去看榜首,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狄昭昭。


    齐峥:“狄昭昭是谁?”


    张建白:“狄昭昭是谁?”


    两个老对手,此刻默契到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扫向周围的学子。


    却忽然听见周围看榜的学子,纷纷发出难以置信的悲呼。


    “我名次虽差不多,但怎么会有三门乙等?”


    “我也是,我策论从未得过丙等,不会是这榜誊写的时候,誊错了?”


    “我爹娘要是看到我得了丙等,这个冬假,非得抓着我一直写文章不可!怎么会这样。”


    ……


    亦没有人承认自己是榜首这个名叫“狄昭昭”的学生。


    张建白和齐峥,又不约而同地跟着张榜的书童,来到旁边矮墙处。


    这里与学子们的身高差不多,是张贴优秀文章、诗词的地方。


    果然看到了狄昭昭的答卷和文章。


    等看到答卷上的内容,就迈不动腿了。


    驻足把答卷上的经论、诗赋、策论全都看完,两个小少年沉默了,他们的文章诗赋,确实不如此篇诗词灵巧盎然,亦不如策论犀利又磅礴。


    听到熟悉的朋友哀嚎,悲呼,甚至想要去找夫子。


    他们拉住朋友,给他们指布告矮墙上的狄昭昭答卷。


    别说夫子了,连他们看了,都觉得自己的文章,拿甲等有些羞愧。


    听他们这么说,一群人呼啦啦地围过来。


    悲愤地瞪大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竟然害他们这么惨!


    更有人只扫了一眼,就悲呼:“谁?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叫狄昭昭,给我出来!!”


    你丫的平时隐藏实力,然后毕堂考冷不丁给家中长辈一个惊喜是吧?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狄先裕就是这个时候,走进了学堂。


    他隐约听到里头好像有人在悲呼。


    但没在意。


    考试看名次嘛,尤其是马上要过年了,这种事他熟得很!


    他被人拦了下来,问他是何人?


    狄先裕把小孩给他的考牌递过去,说自己是狄昭昭的父亲,来帮小孩看成绩、拿批改过的考卷。


    门房放他进去,还给他指了方向。


    门房的嗓子很好,气息也足,一声笑言“你家小郎君狄昭昭定考得不错,敢让您自个儿来看……”的贺喜声,就这么传到了里头。


    当日狄昭昭能拐弯跑几步就撞人,这距离就不远。


    狄先裕一走进来,就看到一堆小萝卜头,双眼悲愤地齐刷刷转头看他,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他吓得脚步一顿。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这时忽然听到人堆里有声音钻出来:“狄昭昭呢?他怎么不来?”


    咸鱼:??


    按照他的经验,考得不好的学渣,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招恨啊。


    不对,他就没有这样被一群人齐刷刷悲愤以对的经验!


    他心里似乎有羊驼飞奔,面上却淡定自若:“他有事,就没来。”


    笑话,他还能怕这群小屁孩不成?


    这时看着狄先裕的眉眼,忽然有人小声说:“狄昭昭,不会就是那日那个,穿着绛红色大氅,裹得跟糖葫芦一样喜庆圆溜的小孩吧?”


    虽然一个俊朗,一个可爱,但眉眼间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张建白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可他不是说,自己考倒数他爹爹也会夸他吗?”


    “原来狄昭昭是他。”


    立马有当日就坐在狄昭昭身边,传授他考试经验的学子直呼上当受骗,悲愤:“嘴上说着考倒数,竟然考了第一,可恶!”


    “可恶!”


    “可恶!”


    ……


    太可恶了!


    那装得可爱无害的小屁孩,竟然还没来!


    肯定是心虚不敢来了吧?


    悲愤连成一片,很快变成了悲愤的池塘,小水塘里,有一群悲愤的小青蛙,气得直呱呱,还蹦跶。


    狄先裕听到什么“考倒数爹爹也会夸我”就知道是家里那个臭小子了。


    他飞快往榜首的位置一看,哦吼!!!


    真的是第一!!


    臭小子居然还跟他谦虚。


    狄先裕顿时跟打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膨胀了。


    他走路的动作都嚣张了许多,嚣张地在一群小萝卜头怒瞪的眼神中穿过,美滋滋地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怒瞪版)”的感觉。


    连走去教舍找夫子的动作,都心虚尽散,很是昂扬。


    他,狄先裕,回来啦!!


    回来炫崽啦!!


    ***


    狄昭昭一点也不知道,有一群京城的小少年,已经恶狠狠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正兴奋地看着超棒的光线,调整好天虹灯,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查看。


    狄松实站在围线外,见他在仔细看死者后退足迹起点处的几对脚印,问道:“这脚印能看出身高、特征吗?”


    大理寺的差役已经梳理了好几遍人际关系,若能有身高,说不定能锁定到具体的人。


    或者是身高体型异于普通书生的强壮高大,也能排除书生的嫌疑,转而去追查会不会是因为吸食乌香借钱欠款,前来追债的人?


    狄昭昭仔细看看,摇了摇头:“这个脚印不太行。”


    他本来就不太擅长直接看身高,勉强依靠血迹等信息辅助,才能看判断出凶手的身高特征。


    而这个脚印又浅,只靠一层薄灰显现,几乎只有轮廓,想要判断出身高,几乎天方夜谭。


    从窗口处一寸寸细细地找。


    连狄昭昭这种精力充沛的小孩都觉得累了,还是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痕迹。


    狄昭昭站起来休息,转转小脑袋活动脖子,又接过祖父递来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喝起来,解渴后舒服地眯了眯眼。


    见小孩情绪不佳,祖父安慰:“要不要先歇歇?”


    狄昭昭点点头,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在回字型客栈的中间,既能看到天井上的亮堂天空,也能看到天井下正晾晒衣服、捧着书来回踱步背诵的学子。


    狄昭昭昂着头问祖父:“他们不回家过年吗?”


    狄松实目光透着感慨,当年他也是这芸芸考生中的一员,他感慨道:“若是北方考生,为了保险起见,只要家中财力允许,都会提前来京城备考。”


    “为何?”


    “北方冬日长,若与南方考生一同在春闱前出发,那时有地方还未化冻,坐不得船,行程缓慢,即使化冻了,也依旧严寒,路上奔波本就疲惫,易感风寒。”


    许多书生体弱,即使没有天气影响,长途奔波都容易生病,更不用说在天寒地冻时赶路,短时间内从严寒处走到已经开春的京城。


    狄昭昭忽然问:“那奚诚不是穷吗?怎么也有钱提前来京城?”


    狄松实笑道:“哪有举子真的穷苦的?朝廷尚且发放禄银,只是他清正些,家中又有生病的老母,这才显得拮据,赶考的钱总归是有的。”


    狄昭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道:“如果他没死,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官吧?”


    护着一方百姓,为百姓撑起一片天,请到京城的好郎中,甚至请到太医为母亲治病,与贫贱时相知相识的妻子,携手共享荣华。


    而如今一朝梦碎,还不知消息传回家乡,于苦盼的妻子与老母,又是何等噩耗?


    狄松实哑然。


    他初上任时,也有这样的悲悯,但逐渐见得多了,见遍了黑暗与龌龊,这份悲悯也就逐渐淡了。


    他轻抚小孩的头,提醒道:“案子未定,昭哥儿莫要在心中提前定案。”他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带着偏颇查案,乃是大忌。”


    狄昭昭眨眨眼。


    想到自己曾听过的故事,尤其是那等判官以自己意愿偏向一人,最后成了冤案的故事。


    小孩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了!”


    他才不要成为那样讨人厌、还胡乱判案的昏判官。


    收敛了心神,抛弃掉脑海里“我要找出凶手痕迹”这种想法后,狄昭昭再看向屋内,此前有些没注意到的细节,忽然映入眼帘。


    尤其是站在走廊,朝屋内看,能看到床底阴影与光线交界处,好像有一小团黑点。


    “这是什么?”


    狄昭昭凑近、蹲下,歪着头往床底下看。


    然后看到了一小团,也就比绿豆小一点点的小团黏土,静静地躺在床底下。


    黄色的、微黏。


    狄昭昭喊人把光打过来,要绿光!


    狄昭昭最爱用绿光看灰尘,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周围一层灰,比绿豆还小的那团黄土上,也盖着一层薄灰,但是比地上的,要薄许多。


    看着像是新落的。


    狄昭昭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有没有可能是案发当天滚落的?


    他再仔仔细细看床底的痕迹,发现这一小团黏土,像是先砸在床底偏窗户一侧的位置,然后似乎是滚了到了床底深处。


    因为太轻,太小,几乎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狄昭昭钻到床底,拿圆钝头的小竹镊,轻轻把它夹起来。


    等钻出来的时候,有点灰扑扑,变成小花猫的狄昭昭,兴奋地举着放物证的小木盒:“祖父你看!!”


    同样正在查看现场的狄松实,直起腰,接过木盒,放在眼前端详。


    “泥?”


    狄昭昭肯定:“一路过来,附近的泥都是灰黑色的,没有这种黄泥!”


    他还用小手指着小团黄泥上的灰:“祖父你看这个灰,不像是在床底呆了很多天的。”


    狄松实肃了眉眼:“询问客栈掌柜和友人都说,奚诚因为三年前的遭遇,怕受凉,极少出门,更少出远门,当不会凭空染上这种附近没有的黄泥。”


    他把掌柜招来问,这种黄土,他客栈中可有在使用?


    掌柜仔细看了看,说没有,还说:“这好像是种花的土,还是那种需要精心照料的娇弱名贵花,我这小客栈,哪里会用这种土?”


    “花土?”


    狄昭昭精神振奋,物证就是这样,越是大众,越是无用。但若少见,或者有特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只是狄昭昭振奋,连周围差役都跟着围过来看。


    狄松实思索片刻,把木盒交给游寺丞:“请个花匠看看,若属实,让他带着把京城内花鸟集市,或者会出现这种土的地方,都问问看。”


    游寺丞面色发愁:“我手下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


    狄松实曾经也有这个苦恼,每每找另外几名寺丞借人,如今他也不为难下属,自己点了几个人。


    又一批人去寻找花泥的线索了。


    其实这会儿,游寺丞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这若说划痕,起码还能锁定凶器,这花泥找到了又能如何?


    还不知京城有多少家售卖此花泥的,又有多少人家专门买了这种泥回去养花。


    不仅游寺丞,一连折腾了几日,也没什么进展,已经有不少差役开始重新猜想,会不会就是吸食乌香,失足坠楼了?根本没有什么其它的凶手。


    却恰恰在这个好像山穷水尽的时候。


    前往京城南边的两队差役,相遇了。


    一队正好从混杂的花鸟集市出来,手里握着好几家的花泥。


    一队正好从街道口转弯过来。


    “你们怎么也在此处?”


    “我们来查这家小铁匠铺,第一轮大些的铁匠铺查完了,现在第二轮排查这种私人开的小铺。”有差役指着不远处的铁匠铺。


    两队差役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警惕与慎重。


    连询问都更显得耐心细致了许多,对上有些敷衍怕惹上事的铁匠,连审讯技巧都偷偷用上了。


    令人振奋的消息很快传回来,花鸟集市出口不远处的铁匠铺里,铁匠说,确实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就前些天,来买过短刀。


    新打的短刀,很锋利,切大果子、分割猪肉用的那种。


    大小,长短,新打的,所有特征都对上了!


    竟真的全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