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作品:《月出照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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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弦迷惘一瞬:“这是什么?”


    楚潇迷惘回视。


    她知道这是什么,但她想不明白为何白澄会有此物。


    稍微停滞,她解释道:“……这是花楼的打赏凭据,一般只有生意红火的花楼才会有。”


    “若你喜欢哪个姑娘,可以给她打赏,姑娘们会优先挑选打赏多的客人,与之共度良宵。”


    宋弦打量着那厚沉的一叠,不禁挑眉:“这么多?”


    白澄那家伙,似乎所费不赀。


    他在富得流油的山寨里当家,却衣衫褴褛、家徒四壁,莫非是把钱都花到姑娘身上了?


    一侧的楚潇掂着手上的红纸,清明的思绪乱成了麻。


    宋弦不知道,可她却清楚内情——白澄是女子,她去花楼做什么?


    怔愣间,忽然想起在凉州的时候,曾听游商们说过,关外许多花楼行事大胆,不仅有姑娘舞姬,还有小生堂倌。


    ……莫非白澄是去找男倌的?


    楚潇心中疑虑,将手里的红纸逐一翻了个遍。


    这些花票,录识了不少名姓,男倌、舞姬无所不备,林林总总十余号人。


    她心觉有异,渐渐拧起了眉。


    宋弦思度着白澄的轻浮言行,心道他确实像那种流连娼门的酒色之徒。


    然而觑着楚潇的面色,不知是疑还是怒,实在算不上好,一时不敢多说什么。


    楚潇静立片刻,从手中取出面额大的几张,其余一应收回原处。


    “走吧,我们先回去。”


    二人沿着黝暗山道,缓行回了平房,李南山与白无霜早已歇下。


    此后一夜无话。


    *


    “砰!”“砰!”“砰!”


    “快起来!”


    “什么新人啊,竟然让我们等?”


    “真是猖狂,还不赶紧起来!”


    夹杂着不知哪地的脏话,粗暴的敲门声猝然震响。


    楚潇被惊醒,抬起头才听明白是陈管事手下的山匪来了。


    “马上,马上!”


    外侧的白无霜挣扎着起来,有气无力地应了两句。


    屏风内的楚潇仓促收拾,翻出简便的妆盒擦脸描眉,涂抹出那副黑瘦模样。


    白无霜打起精神拾掇齐整,去与敲门的山匪们支应。


    “各位大哥,实在对不住,新来第一天不懂规矩,起得迟了。”


    门前刀疤贯耳的山匪啐了一口。


    另一位断眉山匪没好气道:“今晨称钱,咱们帮着陈管事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倒是好睡!”


    “称钱?”


    李南山也走了出去,被门外的朝晖刺得睁不开眼:“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用称来称钱。”


    楚潇的声音从里传出。


    宋弦原本守在屏风前,闻声转头,见她出来才侧开了身。


    楚潇朝他颔首,上前解释道:“雪山寨守粮为生,每月都要从粮商那里收取大量的过路钱。”


    “为保买卖持久,粮寨也会协助粮商运货出山。”


    “寨匪运粮论重,记好账,月末可以到库房称取对应的铜钱或银条。”


    李南山恍然大悟,啧啧叹道:“那是要分多少钱啊?我第一次听说用称的……”


    “第一次听说?”


    两位山匪看着他的寒酸布衣,下意识紧了紧背上鼓囊囊的包裹。


    断眉显出几分轻蔑:“你以前是跟谁混的?都没带过你见世面吗?”


    ……跟谁混的?


    李南山默默看向宋弦。


    宋弦:……


    宋弦默默移开了头。


    楚潇来到门边上,不动声色瞥了眼他们的厚实背囊,又想起白澄床铺底下的大沓花票。


    眸里细光微闪,楚潇提出一抹笑,扬声奉承道:“雪山寨号称边疆‘小关隘’,万贯赀财手中过,各位大哥的眼界,自然要比我们的广得多了。”


    刀疤耳受用地哼了声:“无事,以后都是自家兄弟,跟着我们混就好。”


    “当真?那可得请大哥们多多关照了!”


    楚潇搓着手上前,憧憬地探眼看向他们身后:“大哥们雄姿威武,想来今日称钱,其他弟兄们一定羡慕不已吧?”


    “那还用说!”


    两名山匪得意地抖了抖包裹,刀疤耳昂首道:“咱哥俩可是山寨里数一数二的那份!”


    “除了二当家,谁人敢说排在我们俩的前头?”


    楚潇与宋弦交换了个视线,后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适时问道:“二当家?”


    宋弦放缓了声,似在疑惑:“他衣着如此简朴,我们还以为他入不支出呢。”


    刀疤耳摆手:“哪里的话,二当家近乎全年无休,每日都去运粮。”


    “每个月末,他都是称钱最多的那位,就连胡狗孝敬山寨的奇货,也大多是分给他的。”


    “今日,陈管事刚往二当家的院里送了足足一麻袋的银钱货物呢!”


    闻此,楚潇抿了抿唇。


    原先看着白澄过得潦倒,还以为她是受了苛待,没想到她并不缺银钱收入。


    难道真是因为她沉溺温柔乡,把家底挥霍干净了?


    先前她说不能背叛大当家,这二事之间可有什么关联?


    楚潇早有心理准备,但白无霜这时才发现自己受了骗。


    “她那么有钱?那她成日里穿一身破布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不悦,小声嘀咕:“亏我还想日后寄钱给她补贴呢……”


    “你年轻,你不懂。”


    那两位山匪朝他挤眉弄眼道:“寨里人人都知道的,二当家赚的银钱都花去满春院了!”


    满春院。


    宋弦望向楚潇,见她下意识摸了摸收在袖袋里的红纸,想起花票上明写着的,确实是满春院。


    一边的李南山皱眉:“什么满春院?这名字听着就好不正经。”


    “花楼吗?”


    白无霜久混市井,立即猜出,不可置信地嚷道:“不可能!”


    刀疤耳心直口快:“真的,我们好多伙计都在那儿撞见过他!”


    白无霜如遭雷击。


    白澄自幼出类拔萃,是他可望不可即的高山旗帜。


    这样的人怎么会去那种下九流之所?


    他懵了几息,拉过楚潇:“你说,她不可能去花楼的对不对?”


    楚潇见他面色青白,似乎受了大打击,只得委婉道:“凭往日的了解,我也是不大相信的。”


    ——但若加上花票,就不得不再思忖了。


    旁侧的宋弦只听见她说不信,暗自憋闷。


    人证物证俱在,凭她的才智,竟还是选择信任他。


    啧。


    宋弦不由得撇了撇唇角。


    李南山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恍然明白了什么,有心要帮自家将军赢下这一局。


    “楚潇,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语重心长道:“那么多人都瞧见他去花楼了,这还能有假?”


    “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说不定内里早就坏透了。”


    “你说,去花楼的,能是什么好人啊?”


    楚潇缄默一瞬。


    李南山见她似在思索,以为自己的游说起了作用,真让楚掌柜与将军的情敌离了心。


    他难掩得意,喜滋滋望向将军:这回该表扬我了吧?


    殊不知一转头,宋弦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眼里全是杀意悚然的刀子,似乎恨不得全扎到他身上。


    李南山虎躯一震:怎么是这幅反应?


    另一边的白无霜十分不乐意。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不是好人了?”


    白澄一手将他带大,虽然极为严苛不讲情理,但也尽足了兄姐的义务,是白家少有的靠谱之人。


    即使她真去逛花楼了,也断然容不得李南山这个外人品头论足。


    他提声驳斥道:“去花楼就能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