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百魄一生

作品:《再嫁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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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成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哥痛改前非是好,但怎么当着他的面和嫂子恩爱呢!


    妍娘也没好到哪里去,垂着头将脸藏到浓黑的发里,不知如何应对。


    明明说好的,帮她找夫君!


    怎么今夜要一起睡!


    微凉的气息逼近,妍娘本能的继续低头,却被一只手抬起,直面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能从他的眸中看自己容颜靡丽,一头青丝顺滑而下。


    她微微惊诧,不知该怎么动作。


    “做那样的魇梦多久了?”


    昆山玉碎般的声音一开口便碎了氛围,妍娘因为自己的反应有些无地自容,偏头细声道,“三四天吧。”


    贺云州轻叹一声,从她眼下的乌青也知道大约是从山花宴回来之后开始的。


    “魇里有什么?梅花?”


    妍娘从他手中接过束发的绸带,“魇里有梅花,雪原,蜘蛛,燃着烈焰的深渊,还有……”


    “还有一个男人。”


    她是有些不想说的,觉得有些丢脸,但贺云州的目光太过澄澈,仿佛透过眼睛直击她的心中目睹了每一场梦的经过,让她不敢说谎。


    “那个男人说回门的时候见过我,我不记得了。”


    贺云州想起来那日的那股妖气,还有混在人群中那张阴鸷的脸来,心中大略清楚了。


    怨气与欲望并存,妖气因此激荡得凶狠肃杀,但那妖却不杀人,其中必定有更大的阴谋。


    夜色渐晚,妍娘第一次在自己房中这样拘谨,神域凡间,她第一次与人同屋而眠。


    新婚的大红色喜被尚未换下,被烛火照得耀眼。奶娘端着洗漱的水进房门,看见端坐在桌前的贺云州吓了一跳。


    屋内多点了几盏灯,贺云州面色如常坐在屋内,妍娘却不大自在,面色桃粉不敢看别人。


    今夜,是她姑娘的好日子吗?可她看着贺云州不像是来行夫妻之实的,那身素色衣衫微阖的眉眼,看着倒是像道观里打坐的仙人。


    奶娘叹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原以为嫁了个浪荡子,现在转性成了道爷了,哪一个都不好。


    “世子,我们姑娘要洗漱了,请您暂避。”


    奶娘与贺云州一同等在屋外,听着屋内水声淅沥,堵了许多话在心间不知当讲不当讲。越是踟蹰越是心焦,急得满头大汗出来。


    “世子,咱们姑娘自小体弱,还请您照顾她。”最终还是关爱之心占了上风,她大胆起来,恳切为妍娘求情。


    贺云州应了一声,他并不在意。他以为,千万年的相处以来,她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便算是照顾,未曾饿死或是被伤害便是照顾。


    “姑娘来了世子府,越发粘人了。”


    “嗯。”


    “姑娘以前不爱吃甜食,现在却极爱糖渍的果脯。”


    “好。”


    一问一答间,奶娘渐渐失了耐心。她说的何止是粘人和果脯,分明是在斥责贺云州一点没有夫君的样子,冷待她们姑娘了。可这些话却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半声响都没听见。


    屋里人喊了一声,奶娘没好气进去端洗漱好的水。


    妍娘躺下,屋内只剩下一灯银豆闪烁着烛光。好在室内昏沉,妍娘用被子裹紧自己。


    她有些愧疚与紧张,她分明是神君的妻子,却坦然接受与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室。对于贺云州,她总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人和神君何其相似,可又的的确确不同。


    做神君的妻子要自持,要耐住寂寞;可贺云州的妻子,是有人守护的。


    妍娘缓缓闭了眼,闻见一片令人心安的松香气息绕于身旁。那是他布的术法,只要魇中有所变化便能立刻感知。


    烛火微动,深秋的夜风钻井,明明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也能被找到缝隙,悄然无息的渗透进去。


    贺云州守在床边,忽然松香气息微动,暗自浮涌,魇梦开始了。


    魇梦是通过将人的魂魄神思迁入幻境之中,与此同时,被抛下的身体往往也会承受痛苦。可眼前人依旧睡得安稳,只有认真观察才能看到她小指因为忍痛而蜷缩着。


    他本以为妍娘娇贵,入了魇中是会闹腾之人,没想到依旧乖巧。


    相处几千年,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守着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在神域时,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后远远有个人在看他,只是他不在意,将她简单的分为道心之外的物我两忘。


    现在依旧如此,他简单的将一点点的触动归于证道路上的凡尘一梦。


    并指凝神,于眉心处将他的怜悯送进那具正在受苦的身体。


    魇梦之中,妍娘忽觉身体涌来一股暖流,从眉心处源源不断,直至身体的末端都泛出气血充足的粉色。


    她知道,有人在外守着她,安心许多。


    可正是这样的变化,让魇中的男人暴怒。他的状态已经颓然,几次的魇梦轮回将他的魂魄吞噬,留下了大片尸斑,从领口一直延伸到衣衫深处,与冻出的青紫色连城一片。


    “请了人来助你?没用的,哈哈哈哈哈哈,明日之后你就得跟我一起下地狱。”他并不在意魇中的结局,阴恻恻的咆哮出自己预想中的胜利。


    魇梦的崩塌一次比一次早,未等男人扶着树站稳,地面便从远处崩塌而来。


    一样的场景,妍娘不再害怕。她知道这儿有只救人的蜘蛛,会倾尽丝线救起自己。她知道这场魇梦外有人守着她,或许醒来可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期盼着,如同在寂寂黑暗中看到曙光的人。


    这一次不一样,不需要处理指尖生入血肉的茶花。


    可大片梅花落尽的时候,最后的那株梅树上总有那一朵瑟瑟在枝头,无论是怎样的寒风劲雪都吹不落。


    妍娘拽着树枝,看见那朵梅花便生出八条毛绒绒的腿来。


    是那只蜘蛛,正用丝线缚住那朵原本坠落的梅花,徒劳的绑在树上。


    可是丝线用来绑花,那谁来救她?魇中环境恶劣起来,是前几次不曾有的烈风,将深渊中的火吹得燎人。


    梅树已经被烤的焦黑,外侧的树皮碳化蹭的妍娘一脸灰。那只蜘蛛腿上的绒毛已经焦卷起来,却誓死抱着那朵梅花固定在枝头。


    枝头一重,浓重的梅花香气翻滚在热浪里,万云楼一见,妍娘记得这张倾倒众生的脸。


    挥月劈光,那柄梅花剑直直断了缚住梅花的丝线,她看着那只黑色的蜘蛛奋不顾身与那朵梅一跃而下葬身火海。


    山花娘娘笑起来,明明是事遂其愿的事情却掺杂着苦涩。


    她看着那只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