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童话

作品:《九零之兽语者[刑侦]

    夏木繁带着队员来到新樟镇。


    围绕那间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杂物间,重案七组五人开始分头行动。


    龚卫国与冯晓玉一组,询问西山别院客房部、餐饮部员工,详细了解萧振伟的衣着打扮,是否有人在4月12日晚至4月14日之间发现异常。


    虞敬与孙羡兵一组,找到4月14日负责杂物间的装修工人,询问细节。


    夏木繁则带着煤灰来到杂物间外围树林,寻找更多证据。


    煤灰上次来的时间短,只逮住一只野猫问了几句,现在时间充足,它立马开始四处奔跑,一会树上窜、一会地上跑,刺溜一下就没影子了。


    夏木繁则继续用金灿灿的小米哄灰喜鹊们下来,试图了解更多情报。


    虽说春天虫子多,但灰喜鹊们难得遇到个能对话的人类,也挺稀罕,不一会儿就聚了一堆,叽叽喳喳地边啄小米边聊天。


    “这屋子飘出焦糊臭味的时候,你们看到什么了没?”


    【那个时候天都黑透了,我们都进窝里睡觉了。】


    【看到个奇怪的人,眼睛熏得发红,趴在树下大喘气。】


    夏木繁眼前忽然闪过一幕。


    ——诚如顾少歧所说,萧振伟焚尸必定不敢敞开门窗,他躲在屋里,把尸体挂进汽油桶,点燃木柴,等着尸体慢慢烘烤,那个时间一定会心生恐惧。烟气熏烤,眼睛受不住,冲出屋子时恐怕已经目不视物,只能趴在树边喘气。


    如果是这样,那萧振伟或许会在树林里留下点什么。


    夏木繁蹲下来,轻声询问林子里的小鸟:“那个奇怪的人,就是你们上次说的烟鬼,是不是?”


    【是呀。】


    “他有没有在林子里丢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


    一说到这个话题,鸟儿们都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那晚发生的事情。


    【他眼睛发红、脸和手都是黑的,像个鬼一样。】


    【他衣服领子被树枝挂住。】


    【结果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嗷呜一声喊,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叫,有鬼!有鬼!】


    夏木繁听在耳里,心跳渐渐加快,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然后呢?那件衣服呢?”


    鸟儿们记性其实并不好,不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搞笑,所以大家都还记得。


    【衣服刺啦一声就扯破了。】


    【他双手在半空乱动,以为自己被鬼抓住。】


    【他把衣服甩了,头也


    不回地跑了。】


    夏木繁问:“衣服呢?”


    一只鸟儿飞到窝里叼着一根浅棕色布条交到夏木繁手心。


    【衣服撕烂了。】


    【我捡了根垫鸟窝。】


    夏木繁戴上手套郑重其事将布条收好装进证物袋中:“布条在哪里捡的?”


    那只鸟儿飞到槐树底下蹲在树枝上啾啾叫了两声。


    【这儿。】


    【布条就挂在树枝上。】


    夏木繁再问:“只有一根布条吗?其它的呢?”


    【就这一根被我捡了。】


    【衣服掉地上被野猫抢走。】


    野猫?


    夏木繁立马叫来煤灰


    萧振伟搬动沈奕彤尸体时一定会与她近距离接触。沈奕彤是长头发极有可能会有一些头发、皮屑掉落在那件外套上。


    如果能够在衣服上找到属于沈奕彤的DNA那就是铁证!


    另一边同事们也有发现。


    调查镇医院眼科医生他称4月13日一大早接到蔡院长电话让他到医院来。在院长办公室他见到了萧振伟当时他眼睛通红火辣辣地痛几乎不能视物头发、眉毛都快烧焦了。


    萧振伟在镇上很有权威眼科医生也没敢多问开了些滴眼睛的药水和治疗烧烫伤的药就离开了。


    装修工人称他们进杂物间的时候吓了一跳墙、地都发黑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焦糊臭味开着门窗散了半天才散干净。


    清扫房间时他们发现地面有一些白色粉末不过并没有在意垃圾都用小车装上送到西山垃圾场。


    不过西山垃圾场很大每天都有垃圾车来往时间过去大半个月。不论是萧振伟焚尸后打包的骨灰还是装修工人清扫的杂物都寻找不到了。


    西山别院的服务员清楚描述了萧振伟那晚出现时的穿着。


    棕色薄呢夹克、深蓝色衬衣、黑色裤子、皮鞋。


    可是在萧振伟家中却找不到那件棕色夹克。


    当夏木繁出示那根“她从树枝上取下来的”棕色布条时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确定是萧振伟的夹克吗?真的是他的衣服在树枝上勾下的?”


    夏木繁抿了抿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追查到底。天高月黑萧振伟焚尸后难免恐惧衣服被树枝勾破之后有可能掉落在这里。我让煤灰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件衣服。”


    龚卫国叹气:“唉过去那么久衣服只


    怕早就不见了。”


    话音刚落,煤灰“喵呜”一声奔了过来。


    【夏夏,好消息!】


    【衣服找到了。】


    夏木繁霍地站起,眼睛变得极亮:“在哪里?”


    龚卫国还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在哪里?”


    孙羡兵、虞敬却立马兴奋起来:“煤灰肯定找到了,快快快!跟上它。”


    五个人跟在煤灰身后,穿过杂树林,来到一栋废弃的夯土农房之前。


    土砖早已破败不堪,门、窗破破烂烂。


    打开老堂屋角落一个掉漆的柜子,一只生产不久的母猫警惕地盯着眼前人类。它将几只吃奶的小猫揽进怀里,龇牙咧嘴地低吼了一声。


    母猫的身子底下,正垫着一件脏得根本看不出来颜色的衣服。


    五双眼睛全都看着这件衣服。


    冯晓玉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这件?”


    孙羡兵激动得说话开始结巴:“就,就是这件吧?”


    虞敬有些拿不住:“棕色?”


    龚卫国尝试着伸出手,却被母猫一爪子抓过来差点被挠伤,只得悻悻然道:“这猫真厉害。”


    夏木繁无比确定,就是这件衣服!


    虽然沾了鲜血、灰尘、泥土、猫毛,但就是这件衣服没错。


    她拿出一整袋鱼干放在母猫身边,再回过头对煤灰说:“借用一下你的小垫子可以吗?回头我给你买新的。”


    煤灰蹲在一旁,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行吧,回家就给我买!要漂亮的。】


    夏木繁飞快地跑回车上,将给煤灰用的棉垫子拿了过来,送到母猫面前:“和你交换一下,可以吗?”


    母猫嗅了嗅,愉悦地同意了交换。


    它底下垫着的旧衣服早就脏得不行,这个棉垫子又漂亮又干净,还透着股阳光的气息,比脏衣服强多了。


    就这样,夏木繁用煤灰的棉垫子换回来一件破破烂烂的旧夹克。


    夹克上到处都是咬痕、血渍、猫毛。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屏住了呼吸。


    希望老天保佑,在这件衣服上能够找到沈奕彤的毛发或皮屑!


    将衣服、布条送到技术科之后,很快就有了初步结果。


    ——布条纤维与衣服内衬一致。


    ——衣服上找到了五根沾附在衣领、肩部的人类头发。


    DNA检测还需要时间,夏木繁焦灼地等待着。


    所有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着。


    五月天气渐热。


    刑侦大队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灿烂,红得似火。


    夏木繁接到沈鸿云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沈鸿云的声音苍老而疲惫:“夏警官,请你们来家里一趟,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难道又有了新证据?


    夏木繁忙道:“好,我们马上过来。”


    新樟镇中学,教师家属区。


    中学这两年盖了一栋新教学楼,也建了新的家属楼楼,不过沈鸿云依然住在最早一批六十年代盖的老家属楼里。


    墙脚已经斑驳不堪,爬山虎顺着山墙往上攀,将一栋五层砖混房墙面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油漆掉落的木窗。


    沈鸿云家住一楼,带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桂花树,还有几株月季花,红砖铺地,缝隙间冒出繁盛的杂草。


    周鸾凤已经出院,不过右边身体依然不太灵活。她将夏木繁等人迎进屋,有心想要起身端茶倒水,夏木繁忙阻止:“您别忙,我们不渴。”


    周鸾凤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沈鸿云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一段时间不见,沈老师更老了。


    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眼角发红,眼神略显浑浊。


    他将杂志往茶几上轻轻一放,声音发哑:“夏警官,我们家彤彤,已经不在了吧?”


    夏木繁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倒是龚卫国反应快,温和地安慰道:“沈老师,我们正在努力寻找,您先别着急。”


    沈鸿云摆了摆手,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悲伤:“你们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彤彤已经不在了。”


    周鸾凤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本杂志上,眼神温柔。


    夏木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一本《作文世界》。


    沈鸿云说:“我是语文老师,年年都订这本杂志,哪怕现在退休了、不用上课了,我还是习惯性地订阅。今年的五月刊刚到,我在里面看到了一篇童话,是彤彤写的。”


    啊?


    沈奕彤投稿了《作文世界》?


    她写了什么?


    沈鸿云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这本杂志,用颤抖的声音缓缓将沈奕彤的这篇童话念了出来。


    “少女与恶龙。沈奕彤”


    刚念了这几个字,泪水便顺着沈鸿云的面颊流淌下来。


    在沈奕彤的笔下,描绘了一个美丽的小镇,镇上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和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镇上来了三条恶龙。


    恶龙将镇子变得阴森恐怖少女也被恶龙囚禁失去自由。


    少女不断向上天祈祷希望能够把恶龙赶出小镇。终于有一天她听到了来自神的声音。


    “以你为祭杀死恶龙你愿意吗?”


    “我愿意。”


    “用月桂树做成的箭


    少女毫不犹豫地折下月桂树树枝削成三支利箭。


    她将利箭刺入胸膛。


    鲜血染红了利箭也点燃了镇上勇士的怒火。


    勇士弯弓搭箭向恶龙射去。


    恶龙咆哮死去小镇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与和平。


    念完这个故事所有人都被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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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撼到久久没有说话。


    沈奕彤……她是主动赴死?


    她若不死恶龙难除?


    沈鸿云轻轻抚摸着杂志上“沈奕彤”那三个字喃喃道:“彤彤一直都不快乐我以为她是因为孤单所以一直想要让她结婚。只要结了婚有了家人孩子她有了更多爱她的人就能够快乐起来。可是我错了。”


    “她被恶龙囚禁我却一无所知。我无能啊……”


    泪水纷纷而下滴落在衣襟之上。


    “我听说了萧振伟、乌通被警察抓走他们应该就是彤彤所说的恶龙之二吧?”


    说到这里沈鸿云抬头看着夏木繁:“是他们对不对?是他们欺负了彤彤逼着她做不愿意的事情新樟镇成了他们作恶的地盘!彤彤为了扳倒他们所以她死了是不是?”


    老人的眼神里的悲哀似海一样深压得夏木繁透不过气来。


    脑中灵光一现夏木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身体前倾急切询问:“沈奕彤为什么投这篇童话?她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如果她以鲜血为引、以生命为祭那她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些什么。”


    冯晓玉被这个童话所感想到沈奕彤秀外慧中却被鲁成济那个糟老头子胁迫成为地下情人;想到沈奕彤那卑微的梦想她不求财、不求官只求获得自由换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冯晓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泪。


    听到夏木繁的话冯晓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了!文件袋!”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些。


    据方媛媛所说沈奕彤拿到了鲁成济的某些把柄想要以此摆脱他的胁迫。


    乌通说鲁成济掐死沈奕彤之后从


    她身边拿走一个文件袋,那里面应该装的就是鲁成济的罪证。


    罪证是否有备份?


    沈奕彤在童话故事里是不是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夏木繁细细回想童话中所说,缓缓重复着:“月桂树做成的箭,扎进胸膛,鲜血流入大地……”


    周鸾凤突然“啊!”了一声。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大家勉强能够听得清楚:“彤彤小时候,把铁盒子埋在桂花树下,说是她的秘密花园。”——


    月桂树削成三支利箭,浸着少女鲜血,便能杀死恶龙。


    挖开泥土,果然找到一个铁制的饼干盒子。


    盒子里有两卷胶卷。


    一个日记本。


    一封信。


    夏木繁展开信,字体纤秀中带着傲然风骨。


    字如其人。


    这是沈奕彤的绝笔信。


    “爸,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离你们而去。不过你们别难过,我死得其所。”


    看到这一句,夏木繁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泪眼模糊中,夏木繁看到了沈奕彤挣扎的人生。


    沈奕彤一分配到镇政府,就被鲁成济书记看中。有权有势的男人,想要毁一个少女的清白,有很多办法。沈奕彤想过死,但她舍不下父母。沈奕彤想过逃,但鲁成济手里有她的不雅照。鲁成济甚至威胁她,如果她敢跑,他就拿她唯一的好朋友方媛媛开刀。


    善良的人总有软肋,沈奕彤只能每天在痛苦中苟活着。


    在一次约会中,沈奕彤趁着鲁成济熟睡,在他公文包里发现一个账本,里面详细记录着他与萧振伟、乌通、蔡院长之间的每一笔金钱交易。


    沈奕彤将帐本藏了起来,想要交换自己的自由。


    鲁成济很痛快地同意了,可是他却嚣张地说:“我告诉你,就算你把帐本交给派出所、公安局,我依然没有事。只要不死,我多的是门路,最多坐几个月牢,照样出来逍遥快活。可是你呢?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你爸妈是当老师的吧?知识分子最要面子,你想让他们没脸见人吗?”


    那一刻,沈奕彤呆住了。


    原来,这就是普通人和当权者之间的区别。


    她渴望的自由,不过是摆脱鲁成济,换个城市开始新生活。


    而鲁成济口中的自由,却能将法律踩在脚底下,即使犯罪依然可以逍遥快活。


    那一刻,面对鲁成济这条恶龙,沈奕彤想要成为屠龙者。


    铁盒中装的胶卷,拍的是鲁成济贪污、行贿、受贿的帐本。


    日记本是鲁成济胁迫她、威胁她的记录。


    沈奕彤在信中最后写道。


    “我没有什么力量,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唯有以我鲜血为引、以生命为祭。自古杀人偿命,鲁成济杀我,法律总不能再放过他吧?”


    擦拭泪水,夏木繁将信交给沈鸿云。


    泪水洗礼过的眉眼,锐气更盛。


    夏木繁深吸一口气,看着队友:“开始屠龙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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