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共处一室

作品:《卧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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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之上,兰殊的目光,顺着少年的视线朝右边望去,看向了那位已经坐在了矮榻上,掩袖低低轻咳的男子。


    一身淡雅的青袍,身姿羸弱,脸颊间的苍白病态,为他添了一份独有的出尘风姿。


    卢家四郎卢尧辰,太妃留宫照看的外甥,秦陌的结拜义兄,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前世的今日,秦陌入席后,也不许她开口同他说话。


    兰殊还以为是食不言,寝不语,如今才知道,他只是不希望那个人,看见她和他说话。


    开席后,兰殊当真谨遵夫嘱,坐在秦陌身旁,低头执箸,从头到尾没往他那厢流连一眼。


    秦陌当然是顺心的。


    要是昌宁不捣乱,就更好了。


    昌宁小公主笑吟吟坐在了兰殊身旁,怕兰殊头一回入宫不知规矩,一直在旁边好心指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昌宁见兰殊语笑嫣嫣,美人莞尔如春风拂面,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可兄嫂之间,从头到尾,却没有一句交谈。


    昌宁忍不住朝秦陌那厢质问:“表哥还和嫂嫂闹别扭吗?”


    恰在这时,席内乐声休止,她清冽尖细的少女之声,毫不意外地绕上了房梁,引得众人侧了目。


    秦陌一抬首,就对上了李乾晦暗不明的双眸。


    李乾先冷眼瞥了他,再而,恫吓般的,看向了弱不经风的卢尧辰。


    秦陌薄唇紧抿,不得不执箸向前,信手夹了几块鱼脍,递进了兰殊的碗内,“尝尝这个。”


    若不是兰殊的眼儿尖,险些没看见他温情的神色下,眼底闪过的不屑与疏离。


    兰殊微微弯眸,特意贴近了两分,靠在他耳边低语,在外人看来,小夫妻俩儿新婚燕尔,亲密无间。


    然扑在少年耳边的话语,不过一句轻轻软软,而客客气气的,“多谢世子爷。”


    秦陌感觉到了她的配合,舒心合意之余,忍不住朝她探了一眼。


    兰殊拿来一个新碗,将鱼脍放入里面,添上了姜葱蒜末,乖乖拌料。


    秦陌望着她手间搅拌的动作,引臂的姿势柔软优美,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另一副画面。


    豆大的灯火下,满是案牍的桌前,半截红袖闯入他的眼角,一模一样的轻柔动作,正给他拌同样的酱料。


    男人忙了一天没顾上进食,她特意将晚膳送来了书房。


    他不过吃了一口,便将她拽入了怀中,猝不及防啄了口她的樱唇,摩挲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低声笑她,“是因为跟鱼一样滑,所以吃不得同类吗?”


    唇齿间彷佛留下了她口脂上的香气,少年整个人如临大敌,心口忍不住又打起了颤。


    他连忙将目光一收,僵了片刻,闭眸,捏了捏针刺般的太阳穴,不知为何会出现幻觉。


    隐隐间,他又闻到了她身上天生的那点女儿香。


    从她的袖口间溢出,恍若兰芝芳草。


    转眼,兰殊把拌好酱料的鱼脍,夹回了他的碗中。


    那银箸无意间叩击碗边的轻响,勾回了秦陌的心神。


    面对她这样亲密体贴的动作,少年第一时间,先看了眼对面的羸弱义兄。


    继而,在李乾和长公主的双重注目下,他只好同崔兰殊露出一点僵硬的笑意,起箸,尝了一口。


    方才的幻境里,女儿家拌的佐料咸淡适宜,颇为对他的胃口。


    秦陌潜意识以为这玩意差不到哪儿去,直接一口下去,却吃了一嘴的酸甜苦辣,五味陈杂。


    “好吃吗?”


    面对李乾时不时瞥来的探视,秦陌不得不极其昧心的,咽了下去,提了提唇角,笑得人心口发凉,“不错。”


    “那世子爷多吃点?”


    兰殊澄澈无辜的双眸,闪烁着,划过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戏谑,把剩余的鱼脍,尽数添到了他碗中。


    秦陌僵硬了笑容,“你全都给我,是要我给你再夹些吗?”


    兰殊唇角含笑,下颌微扬,又靠近了他的耳畔,端着一副窃窃私语的亲密样,同他慎重道:“不是这样的,世子爷,我吃不得鱼。”


    她温热的气息就这样轻轻扑在了他耳廓边,秦陌蓦然回想起方才幻觉中的那句——是因为跟鱼一样滑,所以吃不得同类吗?


    他垂下冷冰冰的凤眸,视线不由落在了她的脸上。


    少女的芙蓉面尚未从他鬓边离去,入目,是吹弹可破的莹润肌肤,白如美玉。


    看着的确比鱼还要滑的多。


    秦陌心口一滞,连忙将脑海里不该有的杂念晃去,撇过头,低声嫌弃了句:“你事还挺多。”


    兰殊也不着恼,轻声细语道:“我吃了,事会更多的。”


    她再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为了强求他的怜爱,故意吃下过敏之物,在他面前病倒,累得他照顾她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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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散席,秦陌才不急不徐地连灌了三大盏茶水。


    见列坐上席的长公主与李乾俱已离去,他凛下眉眼,朝兰殊斥道:“都说崔氏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不知道你的拌料放咸了吗?”


    便是传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秦陌才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心存故意。


    兰殊的眼眸澄澈,就跟丛林里只会吃素的麋鹿一般,睁大了眼直直望着他,樱唇轻抖了抖,佯作慌乱道:“啊,放咸了吗?”


    她这番模样,少年怎么看,都看不见故意的成分。


    果然刚才那一幕,那个案牍前贴心的可人儿,是幻觉。


    少年轻飘飘瞟了她一眼,冷哼了声,转头离去。


    兰殊规规矩矩跟在他身后,看了眼少年高高束着马尾的后脑勺,漆黑的发梢,随着他大步流星的步子左右摇晃。


    她侧眸,几不可闻地偷笑了一声。


    转眼,长廊的另一头,卢尧辰携了一帮同伴翩翩而来,明眸善睐地朝着秦陌走去。


    兰殊脚尖一顿,识相地没再往前跟上,扭头回了殿内,佯作落下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秦陌的眉眼经年都是一副霜雪覆盖的冷冰冰样,这一刻,却难得有了一丝温柔,虚托了下卢尧辰作揖的手,勾起一抹吝啬的笑容,“四哥的身子骨好了吗?”


    卢尧辰身如修竹,露出一缕无奈的笑容,“这副废躯这辈子是好不全了,现在还能出来走动,我已觉得万幸。就是可惜昨天,没能如约参加你的婚宴......”


    卢尧辰眼含愧怍,秦陌连忙摇了摇头,“生病也不是人能控制的,宴席什么的,来来回回也就那样,素是无趣,四哥不来,刚好少喝几杯,对你的身体也好。”


    卢尧辰不置可否,眼底的愧怍还未散去,他身后一群同伴倒先笑开了声,“世子爷这话可就谦虚了,您娶的可是崔氏第一美人,多少男儿羡慕不来,婚宴怎会无趣呢?”


    “吾等昨晚还想闹洞房的呢,可惜太子殿下念及您和崔家姑娘年纪都还小,脸皮薄不经闹,都不许我们过去。”


    “毕竟是洞房花烛夜,人生头等喜事,要我也不想别人打扰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他们几个都是些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风花雪月惯了,说话也没个遮拦。


    卢尧辰见秦陌抿唇不语,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几人见状噤了声。


    卢尧辰含笑同秦陌提及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