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遣悲怀

作品:《顶流探案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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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五年四月末,仲夏将至。晚风一过,荷塘漾出阵阵清香,吹进山南道西部某座画楼的厢房。


    铃兰敞开窗,月光放肆地洒在临窗的桌案上,桌旁燃着一根蜡烛,她借着烛光端详手中的地图。


    此为大唐本月的版图。


    她在长安与剑南道治所梓州之间连了线,中点落在山南西道,其中便含着她落脚的画楼。


    她瞧着地图,细细思索着。


    从长安到这里需七日,而今元邈已是顶流,身边没有侍从,路上必会遇阻,稍微耽搁些时间,但近几日该到了。


    夏风和柔,不经意间吹熄了蜡烛,蝉鸣连绵,仿佛悠扬的催眠曲,铃兰趴在窗口睡着了。


    醒来时东方既白,听到窗外马蹄踏声阵阵传来,声音越来越响。


    马蹄声在客栈楼下戛然而止,扬蹄嘶鸣声随之而来,那些马匹停在她的客栈外面。


    再过了一会儿,铃兰厢房的门响了两下。


    “裴娘子,外面有位郎君,说是来接您回去的。”客栈的伙计道。


    铃兰略一琢磨,外面的人或许是元邈,又或者是剑南道的追兵,若是后者她可不能出去,毕竟她在高家灭门惨案当日失踪,任谁都会怀疑她是罪魁。


    现在她是以裴椒的名字在此处下榻,除去元邈等少数知情人,剑南道的人应该不知她这个身份。


    谨慎起见,铃兰问了一句:“他可有说他打哪儿来的?”


    门外答:“从哪里来的不知,但说是接您回蒲州。”


    蒲州?铃兰想到温怜生与她临别前,曾说元邈将调任蒲州长史。


    这么说,外面的人应该是元邈。难道他将任蒲州长史之事已成定局,历史真在她面前改写了?


    她跟着伙计下了楼,在楼梯处看到一位白衣翩跹的公子,站姿英挺像是练家子,相貌气质应该出自武将之家。


    擦身经过时,却被那公子拦了路。


    “裴娘子,在下河东军李光颜之子李宴元,受家父故人所托,特地接您回蒲州。”


    铃兰听到李光颜的名字愣了一下,李光颜三月时刚剿灭成德叛军,风头鼎盛,大唐如今谁不知其名号。


    而李光颜原先在郭子仪的军队内,在朝中与裴度关系交好,她记得史书上说,元和十年时,裴度在奏折上唯独夸赞了李光颜。


    所以李光颜是友方,这李宴元也是友方。


    铃兰跟着李宴元出了客栈,李宴元替她备好一匹快马,外面守着几十人的护送队伍。


    临走前,她又犹豫了,向李宴元询问:“能否容我等等元御史?”


    父亲大捷,李宴元无心在路途耽搁,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他再过几个月便会去蒲州,你可以去那边再等他。”


    虽然事情走到这步,看上去元邈似乎真的会改同州而去蒲州,但铃兰内心仍不肯死心。


    万一皇上还是要送元邈去同州呢?任过同州的官员后,他下一步便是回长安做中书舍人了,也不会再去蒲州。


    这样的话,他们两个永远也不会再见了,约定好“回长安后才能听”的答复,他再也听不到了。


    铃兰心有不甘,虽说她是个炮灰,但这炮灰的方式像是被老天爷戏耍了一通。


    和喜欢的人眼见着即将互通心意,却因为告白的回复没有传递到,而直接奔赴BE结局。


    她不甘心。


    *


    元邈这一路上走得有些艰难,不知最近发生何事,这路上总遇到拦路的人,却并非是山贼。


    山贼是劫财,这些拦路人是送财,倒像是财神。


    这让他倍感莫名。


    但雇佣的两位侍从每当看到此情此景,都在旁边窃笑,对他说,“郎君,收下这些礼物吧,应该不是害人的。”


    元邈却觉得无功不受禄,一一回绝了。


    他们一行今日终于抵达山南道,便在路旁边的客栈下榻,刚进入客栈,见到楼下坐着几位黄衣打扮的人。


    那些人看着年纪三十多,却操着一口孩童似的声音,元邈一听便知他们是宫内的宦官。


    元邈收回视线,转头问门口的伙计,“还有几间上房。”


    伙计说:“上房没有了,都被皇宫来的那几位订走了”


    元邈想起兄长贬谪的始末,不愿意主动挑衅,退而求其次问:“那次等的客房呢?”


    那些宦官转头,见他退避,反而主动贴上去招惹。


    其中一位宦官嚷嚷道:“元御史,次等的厢房也被预订了,劝你还是换一间客栈吧。”黄衣宦官拦道。


    一侧的奴仆都看不下去,大骂道:“你们.....欺人太甚。”


    此处动静过大,吸引来客栈的掌柜。


    掌柜走来时,听到客栈内有客人窃窃私语,说光临客栈的客人是近日大名鼎鼎的元邈。


    这等贵客光临此地,那简直是蓬荜生辉。


    掌柜的心里小算盘打起,若是招待好了元邈,他的追随者以后免不了到这间小破客栈乘兴游乐。


    于是,掌柜做起了和事佬,在门口拦住元邈。


    “元御史莫要动怒,上房还剩有一间。小的在楼上本来有一间房,可以清扫出来给您。”


    “还有一间?”一道声音从高处传来。


    元邈抬起头,望向高处,见说话之人是许久未见的穆椋。


    穆椋先前坐在房间里,独酌一碗闷酒,被外面的动静吵得头疼,这才推开门查看。


    他亦是想不到楼下站着的是勾起他恼火的元邈。


    他扶着栏杆下楼,旁边眼尖的小宦官赶快上前,搀在另一侧,说道:“这里的台阶滑,少监喝了酒,小心滑到。”


    穆椋笑了笑,“你倒是有心了。”


    等他下了楼,见到元邈时,方才那点心头愉悦荡然无存。


    瞪着比他稍高一些的元邈,心里更是不悦,语气颇为不善:“你还有脸去剑南道?”


    元邈不解,笑道:“为何不?去接铃兰回家,有何不可?”


    穆椋说道:“高家十五日前,全家上下一百来口被灭门。你还不知此事?”


    元邈愣了愣,笑容凝固,偏头问随从:“真有这事?”


    这事早已传遍大唐,随从路上总听元邈提起铃兰,知道他们感情深厚,不想元邈伤心,便刻意隐瞒了此事。


    但此时再也瞒不住了。


    随从道:“确有此事。半月前,四时会的墨琴闯入高家婚宴,将高家百余人屠杀殆尽,又放了一把大火,所有人尸骨都烧得干净。”


    元邈问道:“没有人生还?”


    随从知他想问的是新娘铃兰,仍坦言:“现场遗留下的东西里有新娘的婚服。”


    穆椋插嘴:“四时会的墨琴认领了杀人的事,说是杀光了四时会的叛徒。铃兰是贵妃的人,你该是知道的。”


    元邈恍惚一瞬,久久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