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 110 章
作品:《她谋(重生)》 《她谋(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林清瑜醒来,发现自己在床榻之上,微微愣神。
有些记不清,昨夜她是趴在桌子上睡的,还是躺回了床上。
用过早饭,在盼儿的“威逼恐吓”之下,林清瑜将今日的药喝了,正愁眉苦脸,抬头瞥见要出门的春娘和公羊濮。
向二人问了几句田间的情况,又问了些长工的事情。
春娘不疑有他,据实相告。“这些长工都是顶顶好的,纵使不待在云县到别处去也饿不死,而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规律。”
都是孟渊训练出来的上等将士,能不规律吗?
林清瑜腹诽。
她身上带着伤,不便再去田间。如今一切步入正轨,尚山的开荒也已经完成,眼下并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林清瑜让春娘将所有长工的契书都翻出来看了一遍。
她亲自动手,将这些人的契书全部誊抄了一份,整理成册。
抱着算盘敲了两日,才数明白,一共有多少人,分别是什么年岁。
林清瑜看着面前的册子,回想起前世丁执的青州军,常年戍守边关,和北方蛮族交战,是如今邺朝唯一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军队了。
青州军中,年十六到三十的青壮力,也不过八千。而孟渊在田间安插的士兵,全都是这个年纪,已有六千四百余人。
难怪……
有这样的兵马在手,何愁江山不在手。
这一回,她来了云县,改变林清风命运的同时,也改变了孟渊这些将士的命运,他们不会再无缘无故死去,那孟渊何时起兵?
林清瑜坐在院子里,静静地想着。
重活一世,她信心满满,以为自己是那天下棋局的执棋手。
而此时她方才意识到,她不过是棋盘上一枚小小的棋子。
身处其中,全然不知。
“阿瑜在想什么?”又是一声熟悉的问候。
林清瑜抿唇,唯恐再说漏嘴。
孟渊轻声笑了笑,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见他从隔壁院子过来,林清瑜问他:“谢承之醒了?”
“嗯,醒了。”孟渊坐在她身侧的石凳上,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今日下午谢承之方才醒来,林清瑜都怀疑,这人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毕竟前世的谢承之一个风寒就要了命。
谢承之前世的死没有任何疑点,她嫁于谢安之后,在谢府后院,听王如桂和还未离去的含墨说尽了侮辱之语。一字字一句句都将谢承之的死怪在了她的身上,若不是她在西北,谢承之便不会去西北,便不会在回程的路上感染风寒,就此一命呜呼。
林清瑜始终觉得莫名其妙。
又不是她强迫谢承之去西北找她的,更何况,谢承之去西北,她也没与他见面,留下一份退婚婚书就走了,话都没说一句。
死者为大的道德枷锁,对林清瑜来说并不存在。
“阿瑜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孟渊见她关心一句谢承之之后便不再说话,有些耐不住沉默,主动开口问她。
“有。”林清瑜点头,“只是我问了,殿下会说实话吗?”
“先说来听听,阿瑜想知道什么?”孟渊并未直接答应下来。
“想知道殿下准备何时起兵。”
“噗——”
一口茶水直接喷出,孟渊一脸惊讶。
林清瑜忙不迭地站起身,捏帕子擦拭着衣角的茶水,眉眼间满是嫌弃之色。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难道她不能问?
他和谢承之都将她拉入这局棋中,还不许她问个问题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云县承租田亩的是她林清瑜,参与其中为她作保的是林清风,而田亩间待着的六千名长工尽是孟渊麾下,这六千人又不是傻的。
将来孟渊起兵,这些人追随孟渊而去,空留她在云县,她总要早做准备,免得有朝一日掉了脑袋,还毫不知情。
孟渊擦去嘴角的茶水,冷静下来,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阿瑜说话,可真直白啊。”
林清瑜挑眉,看着孟渊擦拭她的石凳,将石凳上的茶水抹去,她也没有走近落座,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如今我与殿下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帮着殿下躲过了钱英的搜查,殿下该不会连这样的小事都不愿同我说吧。”
这可不是小事。
孟渊垂眼,沉默良久。
林清瑜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殿下也不知道何时起兵?难道你与谢承之都没有个计划吗?”
孟渊笑了,“起兵谋反,哪有提前做计划的?”
“这……”林清瑜撇了撇嘴。
倒是说得在理。
自古以来那些起兵的,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的,概是一时激愤,还未有提前就详细计划好的。
见孟渊挑眉轻笑,林清瑜一眼看出他是在嘲笑她无知,颇有些不忿,嘴硬道:“怎么没有提前做计划的?起兵谋反怎么就不能挑一个黄道吉日了?”
“还有殿下准备走哪条路去京城,一路上要拿下哪些城池,又会遭遇哪些守城的官员,这些官员是会支持你还是会负隅顽抗?若是支持你,殿下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可要征兵纳粮?征多少兵纳多少粮?若是反抗,殿下又该如何打下这些地方?还有京城,京畿有禁军驻守,殿下又准备如何应对呢?”
孟渊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初时并不在意,可渐渐地面色凝重。听林清瑜一桩桩一件件详细说来,十分有“计划”的样子,全然不似闺阁女儿家。
“阿瑜也曾领兵打过仗?”他神色认真。
“自是没有。”
孟渊:“那阿瑜怎么对这打仗的事情如此了解。”
“自是书上看来的。”林清瑜眼神闪躲。
书上看来的是其次,主要还是前世在青州军中待了许久,还有追随临淄王之时,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起兵谋反,最重要的便是能打胜仗,赢不了,说什么都是白费。
林清瑜又想起一事儿,看向孟渊,“你是皇长子,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要求当今陛下归还你太子之位,并不会有什么阻力,那些守城的将士们除了杨氏一脉外,中立的或者追随皇室的大多都会支持你,并不会拼命拦你。”
“毕竟这也算是天子的‘家事’,皇位谁来坐都一样,他们不必将性命搭进去。”
眸中的欣赏之色慢慢褪去,孟渊神情冷凝,让人不寒而栗,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阿瑜可知,你方才所说的话,诛九族都够了。”
林清瑜一愣,不敢去看孟渊的眼睛,当机立断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是草民以下犯上,妄议天家之事,还请殿下宽恕。”
后背伤口不可避免地被撕扯,林清瑜丝毫不敢喊疼,额头止不住地渗出冷汗。
是她口无遮拦,孟渊待她如亲友,她竟真敢什么都说。
方才之言,但凡传出去一个字,便是孟渊都保不住她。
孟渊,也不会保她。
林清瑜匍匐在地,心中懊悔不已。不论是要起兵谋反的孟渊,还是不受宠的襄王孟渊,都不是她能随意编排的,也不是她能毫无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皇室当她是亲友,可她若是当皇室是亲友,比那山猪都要蠢钝!
最是无情帝王家。谢承之如今能得孟渊青眼,那是谢太傅用命换来的,她有什么?
借她的手给那些将士身份,这样的功劳比起其他帮孟渊攻城略地的将军来说,聊胜于无。
若是要送林家青云直上,她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不过是个玩笑,阿瑜怎么就被吓到了。”孟渊伸出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按着林清瑜的肩膀,让她坐在身侧的石凳上,孟渊认真道:“是我的错,吓着你了。”
“不敢。”林清瑜抽回手,瑟缩着身子。
孟渊见状,颇有些无奈,张口想解释一二,想说方才他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她与旁人不同,这些话只要她想说随时可以说。
可最后,还是闭嘴,沉默不语。
林宅后院只剩聒噪的蝉鸣,二人相对无言。
孟渊耐不住,打破沉默,轻声道:“不日我将回襄州一趟,承之如今重伤在身,不便赶路,我会将御医留下替他疗伤,还请阿瑜照拂一二。若有事,可命公羊濮去襄州城寻我。”
“草民领命。”林清瑜答。
“阿瑜,你不必……”孟渊看着态度恭敬的人儿,心里闷闷的。
好似每次逗弄林清瑜,心里不爽快的都是他。
她总有成百上千种办法,惹他不快,偏偏他还不能发作,不然她定能说出更过分的话、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让他更加不快。
明明说的话做的事,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