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07

作品:《今日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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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的上午比较轻松,排练完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解散以后张团长单独把许朝今留下谈话。


    许朝今有些忐忑,以为是自己曲子练得不好。


    “小许啊,你在咱们乐团工作多久了?”


    许朝今不明所以,还是回答:“快有两年了。”


    许朝今从京北音乐学院毕业以后就一直在西音乐团演奏小提琴,薪水不算多,胜在工作内容是她喜欢的。


    “别紧张,就是聊聊天,”张团长寒暄了半天才进入正题,“和赞助商吃饭那个事,也怪我考虑不周全,我听说,你和王总发生了点不愉快是不是?”


    “是,”许朝今猜到些什么,陈述事实,“团长,他说了很冒犯我的话,我……”


    这几个赞助商什么德行张团长也概清楚,但为了赞助,还得和稀泥。


    “是是是,王总也和我说了,一个劲儿的道歉,说那天喝醉了,说了些胡话。希望你不要介意,这不,刚刚还打电话说,让我一定转达,你不接受的话,还要亲自来和你道歉。”


    见面前人没反应,张团长试探着开口:“小许,这件事,要不就这么算了?”


    许朝今不说话了。


    轻飘飘的道歉,也是,被冒犯的不是张团长,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赞助商闹翻。


    她只是在想,如果那天不是正好碰到蒋城聿,王总还会和她道歉吗,是不是该怪她不识抬举。


    “好,”僵持下去也没什么好处,许朝今心里不舒服也只能答应,接着提条件,“但团长,这次赞助我不想再跟进了。”


    许朝今愿意息事宁人再好不过,条件也不算为难,张团长笑眯眯地保证,说没问题。


    下午,和同事调好班,许朝今整理好心情以后才走进疗养院的大门。


    楼道里用人造光源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工作日的下午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落寞。


    导诊台的护士眼尖,很快发现许朝今,笑着打招呼:“许小姐,你来看你爷爷啊?”


    许朝今来得勤,人又长得漂亮,护士们基本上都记得她。


    “嗯,”许朝今低头,在登记册上了签了名字,“我爷爷在休息吗?”


    “输液呢,应该快输完了,你先去看他吧,完了按铃叫我就行。”护士翻完表格,和许朝今说话。


    进病房的时候有私人护工坐在许爷爷的床头,正在削苹果。


    老爷子很高兴,咳嗽了两声,让护工先离开,又伸手招呼许朝今:“岁岁来了。”


    “您小心,”许朝今赶紧俯身,帮忙把枕头放在爷爷身后,“别碰着了。”


    许爷爷一连应了几声好,精神难得好,说要给许朝今削苹果吃,果皮从水果刀缝隙里被推出来,问孙女:“岁岁,家里都好吧。”


    许朝今点头,手伸进包的夹层,是蒋嘉茂被媒体拍到的那张照片,她洗了出来,想当做退婚的证据。


    指尖沁出的汗已经把照片弄皱,许朝今犹豫了会儿,鼓起勇气:“爷爷,我不想……”


    我不想和蒋嘉茂结婚了。


    许朝今的话还没说完,许爷爷把水果刀放到一边,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脸上显出不正常的红润。


    护工听见动静,急忙把准备好的热水端过来,又用专门的手法按摩着。


    许朝今急得想去叫医生,许爷爷又咳嗽了几声,任由护工搀着,制止:“不用叫他们来,岁岁。”


    “叫他们来也是做一大堆检查,别说医生,院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爷子说起来表情有点嫌弃,握着许朝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


    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杀伐果断。


    后来许朝今的父母意外去世,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很大打击,再加上年轻时的旧伤复发,许爷爷身体一蹶不振,常年在医院里疗养。


    许朝今低头,发现这个曾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手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皮肤已经不再有弹性,用些力气就会深陷下去。


    许朝今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来,眼睛已经湿润了。


    许爷爷挥手,让想起来刚才的话题:“对了,岁岁,你刚刚要和爷爷说什么来着?”


    “没,”许朝今把相片露出来的一角塞进包里,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我也想不起来了,应该不重要,忘了就忘了。”


    “人老了不都是这样。”


    老爷子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也看得开,反过来安慰孙女,他看出许朝今的迟疑,表情严肃了许多。


    “岁岁,你告诉爷爷,是不是蒋家那个小子对你不好。爷爷身体不中用了,但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他们家要个说法去。”


    “没有,挺好的,没什么事,”许朝今笑了笑,“爷爷,我想起来了,我是想说,我不想吃苹果,想吃橘子。”


    “好,爷爷给岁岁剥个橘子。”


    “诶,”剥好以后,许爷爷说着也感慨起来,眼里有泪花,“他们家是明事理的,家风也正,爷爷老了,帮不上你什么,你成了家,我就算哪天闭上眼,下去对你爸爸妈妈也有个交代。”


    “胡说,”许朝今急忙反驳,“爷爷,您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长命百岁。”


    “好,听岁岁的。”


    走出医院,许朝今没有立马打车,在街边的长椅呆坐着,她哪儿都不想去,幸好乐团已经请了假,许致康夫妇也不会在意她在哪儿。


    直到天色晚下来,压得许朝今心里难受,她才回过神,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爷爷年纪这么大了,又身体不好,许朝今实在不忍让爷爷为她再操心。


    真的要和蒋嘉茂结婚吗?


    她心思不在看路上面,汽车的喇叭声响起,许朝今抬头,才发现这儿是个岔路口,有辆车要从这里汇入主干道,现在被她堵住了。


    是辆黑色的迈巴赫,借着月光,许朝今能看清连号的车牌,给车主人的矜贵身份做注脚。


    许朝今连忙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车辆还是没有移动,她以为是空间不够,又往旁边退了几步。


    车辆还是没有动静,过了几秒,彻底熄火,许朝今怔了下,走到车边。


    主驾驶的玻璃突然降下来,是蒋城聿。


    许朝今惊讶了下,问好:“蒋叔叔好。”


    蒋城聿嗯了声,看着她的脸,神情也意外:“怎么在这里?”


    许朝今伸手把发丝拢好:“我来看我爷爷。”


    “看完了?”得到许朝今肯定的回答蒋城聿才继续,“上车,送你回去。”


    许朝今连忙拒绝。


    “没关系的,蒋叔叔,您忙您的就好,我可以打车回去。”


    她很感激蒋城聿在会所给她解围,就更不能麻烦他。


    “不算麻烦。”


    蒋城聿抬眸,看见许朝今忐忑的神情,温声解释:“很晚了,既然遇到,总不好叫你自己回去。”


    慢条斯理的语气,礼数周全。


    在会所那天也是,蒋城聿扶她的时候尽量避免用手掌去碰,混乱中先询问她需不需要看医生,他身上始终有一种贵公子的风度。


    只要蒋城聿愿意,他能让任何人觉得如沐春风。


    “好,谢谢,”许朝今不好意思再拒绝,手不自觉捏着包的带子,道谢,“麻烦您了。”


    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是蒋嘉茂的,许朝今接都不想接,直接挂断。


    许朝今按灭手机,听见蒋城聿发问:“地址?”


    “南郊别墅。”


    蒋城聿伸出手,指尖在车载导航的电子屏幕上轻点,许朝今以为他嫌远,连忙说:“是不是有点远,您有事的话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蒋城聿没有抱怨路途,转了个话题:“许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西音乐团拉小提琴。”


    许朝今没想到蒋城聿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老老实实回答。


    “挺好的,”蒋城聿不意外这个回答,“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