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作品:《云开夕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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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屋正中,桑挽晴坐在椅子上,父亲母亲和丫鬟连翘,三个人把桑挽晴团团围住。


    桑挽晴喝一口安胎的大补汤,抬头看一眼三个人。


    父亲面色不善,母亲满眼心痛,连翘撅起嘴巴生气,脑袋上缠着白布。


    小丫头不会缠,快把整个脑袋包住,桑挽晴看了忍不住露出笑意,惹来连翘的控诉:


    “老爷夫人,我都这样了,你们看小姐还笑我!”


    母亲拍拍连翘的手表示安慰,转向桑挽晴:“晴儿,这次你又要搞什么?”


    桑挽晴一口气喝完一整碗,把碗放在桌上,先安慰小丫鬟,“连翘,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打晕实属无奈,这样吧,你最喜欢的那支凤头钗,我送给你了,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连翘立刻高兴起来,“真的真的?那小姐再砸我一下可不可以送我珍珠耳环呀?快快快,再来一下嘛。”


    连翘是桑挽晴奶娘的女儿,实际上跟半个主子一样,桑挽晴向来疼她,主动递上糕点,连翘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好吃啊!小姐你也吃。”


    桑挽晴没理会小丫鬟,摸着肚子说,“要不是月份太大,真应该打掉,一个没有爹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受苦来的。”


    见女儿提到孩子,父亲母亲又心疼起来。算了,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非要做到不可,只要她开心,什么都依着她吧。


    “报官的事,事先没跟爹娘商量,原谅女儿不孝,女儿实在是怕爹娘不同意,不得已而为之。”


    老两口哪舍得怪桑挽晴,她经历这么多之后,他们疼她还来不及。


    “娘也想让坏人得到应有惩罚,娘只是怕,怕这样一来,”母亲觑一眼桑挽晴,“你的名声……”


    “现如今,女儿哪还有名声。”


    桑挽晴想笑一下,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的微笑。


    父亲母亲看了只觉得她笑得比哭都难看。


    “这件事闹这么大,整个荣城谁不知道,就算我不报官,难道他们就不议论了?”桑挽晴咬牙道,“那我又何必忍气吞声,便宜那个人?”


    父亲母亲被女儿说服,父亲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晴儿说的没错,就该这么办,爹爹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让那个混蛋死在狱中。”


    “不,”桑挽晴反对,“我要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该判几年就是几年,我不要爹娘因为我违法。”


    “那如果县太爷查出他在其他案子上犯了杀人罪,判了死刑呢?”母亲想了想,似乎意有所指。


    “那就判死刑,这是他应得的。”


    “他若真死了,晴儿会后悔吗?”父亲问。


    桑挽晴面色一白,一时未出声。


    “不后悔,我盼望他死了才好。”


    父亲和母亲从她的停顿中明白了一切。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在心底暗暗叹气。


    “、儿,一会县太爷升堂宣判,我看你别出席了,孩子还有一个多月出生,好好在家安胎,可受不得惊吓。”父亲吩咐道。


    “好。”桑挽晴点头。


    “我和你娘会把证据交给县太爷,”父亲看了看母亲,“我们会叫下人告诉你结果的,你在家等着便是,莫要再乱跑。”


    “好。”桑挽晴再次答应,“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安心出庭作证吧。”


    在桑挽晴的催促下,父亲母亲去了县衙,留下连翘伺候小姐。连翘只顾着吃,顾不上和桑挽晴说话,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


    一旦静下来,人就容易胡思乱想,桑挽晴呆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父亲那句话,“若他真死了,你会后悔吗?”


    这句话从一只耳朵里钻进去,另一只耳朵里钻出来,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响啊响。


    一开始声音很小,后来变大,等到最后振聋发聩般让桑挽晴除了它别的都听不到。


    桑挽晴感觉心脏紧缩成一团,浑身发冷,叫连翘拿来毯子,紧紧裹住身体,还是冷得很。


    阴暗潮湿的监牢里,戚夕比桑挽晴更冷。


    监牢常年不见阳光,戚夕蜷缩在墙角,头埋进双臂中,看不见面貌,蜘蛛网挂在他枯草一般的头发上。


    破破烂烂的衣服裹不住他的躯体,胳膊肘膝盖等处露着肉,透过遍布全身的干涸的血迹,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曾经的健壮。


    他的身躯毫无疑问很高大,即使缩起来也是一团庞然大物,不难想象以前站直的英姿。


    没错,以前他站得直,以后他永远不可能再站直。


    他的左腿被人打断了。


    接得不及时,留下后遗症,左腿永远比右腿矮一截。


    他还没死,不过看起来和一个死人也差不多,身上的伤虽然经过处理,但在监牢这种地方难免沾染些秽物,有些伤口外翻,流出黄色脓水。


    这样重的伤势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会得破伤风死掉,戚夕全凭一身强悍内力在撑。


    他不想死,不能死。


    他还没有见到桑挽晴解释清楚真相,他死不瞑目。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钥匙哗啦啦的响声,一个差役走进监牢。


    本来躺着的戚夕犹如豹子般从墙角跃起,一下扑到监牢门口,抓住栏杆叫嚷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五官模糊不清,只见一双透亮的眸子,亮得就像一柄利剑。


    眼里燃烧着一团火焰,只要火焰不熄,仍然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迥异于普通罪犯的麻木冷漠,戚夕的眼神充满生气,似乎不管处于多大的逆境中,这个人都不会被打倒。


    “放我出去!我要见县太爷!”


    戚夕摇晃着铁围栏。


    若是没受伤的话,围栏经不住他几掌,眼下戚夕喊了几声,得到差役几棍的回馈后,左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同一间牢房里的人对此见怪不怪。


    一般来讲大家刚进来的时候都会喊几声“放我出去”、“冤枉”之类的词,待得久了便习惯这个地方,只有戚夕不肯放弃,非要挨几下才能消停。


    戚夕的结义兄弟王虎走过来,扶起戚夕,为他拂去头上的蜘蛛网,看他伤口再一次撕裂,从兜里掏出一卷崭新纱布和一瓶药,为戚夕重新包扎。


    “别折腾了,我说你也不累。”同为犯人的王虎真是服了大哥的固执。


    “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要见晴儿。”


    王虎用力一勒绷带,戚夕疼得嘶了一声,不解地道:“你干嘛?”


    “我叫你别痴心妄想,是桑挽晴报官把你弄进来,你还在想什么哪?平常挺聪明个人,遇见女人怎么变这样了?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你偏不明白。”


    戚夕眼中充满痛苦,“明白什么?”


    “你还问我?”王虎惊讶,“大哥,我的戚大哥,我的戚爷爷,我拜托你想想,就算让你出去,你还能和桑挽晴重归旧好吗?我早说了你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像咱们这种黑的,就别沾人家白的!”


    “我可以和晴儿解释清楚我可以……”


    王虎打断戚夕的话,今天已经是宣判日,他不得不点醒好大哥,说话不再客气,“你解释个屁,《风陵集序》是你拿的吧?”


    “……”


    “桑挽晴是你拐走的吧?”


    “……”


    “那你还怎么解释,你解释得清吗?你想证明你对桑挽晴是真心?别笑掉人大牙,谁信啊?”


    戚夕震惊地看着王虎,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些。


    王虎知道戚夕向来足智多谋,可见他不是没想过这些,是不愿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