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顶着舆论压力，BQ赢下了第五场比赛，正式确定进入季后赛。


    在过去两年，BQ成绩不稳定，一轮游不止一次，有时候侥幸进八强，也终被淘汰。


    人员轮换和教练组配置，和池溟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有更新和变化。


    然而这一次春季赛，宿宁三场连续超神状态正热，微风驯龙高手关键时刻抢夺大龙，很快，BQ顺利进了季后赛胜者组。


    粉丝们忍了三年成绩惨淡，被各种队伍轮流上嘴脸“你们什么冠军”，终于也等到可以自称强队的一天，到处都在开香槟。


    连老解说都感叹“上次看BQ赢得这么顺利都不记得是哪年哪月”。


    对于BQ来说，这是最有希望的一年。


    池溟显然也不打算让BQ的基础建设烂下去，买人和赛训都在处理，青训梯队也在重新选拔。


    他并没有告诉宿宁，出于难以绕开的某种情绪，池溟决定把一切都整顿好再将这个队伍交给现在的小队长。


    队员们有时候半夜睡不着来打两把排位，都能看到池溟搁电脑边上充满激情地处理正事。


    有一瞬间，宿宁的确想过，就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代表身后的俱乐部，赢下一切，赢下S赛的冠军。


    如果现实真的有粉丝设想中那么容易冰释前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中野决裂射辅离婚的传闻，哪有那么多分崩离析的宇宙战舰，哪有那么多的少年气盛从此退出职业赛场的双子星。


    宿宁已经尽量忽视池溟的存在，去接受俱乐部的变化。


    但就像几年前他刚来时对全新的环境难以适应一样，几年以后，他对池溟亦然。


    池溟回来后，教练一直很关注宿宁这边的心理建设，每次训练赛后都会找宿宁单独聊十几分钟。队内心理咨询也时不时来一趟。


    宿宁的回答总是“没有什么问题”。


    教练再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他别的想法。


    直到3月7日，这一天，春季赛即将进入尾声，宿宁提出下名单替补。


    这一场赢和输都已经影响不了BQ的总积分，教练只当他是打累了，想休息休息，放了他去替补席。


    粉丝们在抽奖庆祝战队进了季后赛，队友们在三三两两笑着商量赛后去哪里吃饭宰一顿教练。


    宿宁独自坐在比赛场后台角落的台阶上，工作人员是他的粉丝，看他来得早没吃晚饭，偷偷给他捎了包子。


    年纪轻时人们总愿意相信越是七拐八弯深巷里的包子才最香最正宗，这正是距离比赛场馆十万八千里送来的包子。


    不过宿宁其实吃过一次。


    那时候YUKI战队向他抛出橄榄枝，赛季末各种小动作向他示好，暗示他转会过去。


    气得池溟在游戏里堵了YUKI队长七八回，每次都堵着泉水问，


    “还惦不惦记了？还惦记我们ad？”


    YUKI队长直播被杀得自闭，憋屈地讨饶：“不惦记，不惦记，宿宁生是你BQ的人，谁敢打主意。”


    原本在贴吧阴阳怪气宿宁《身在曹营心在汉，还在BQ就已经红杏出墙，和YUKI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楼主，也在池溟这番操作之下，灰溜溜删帖。


    堵了一晚上YUKI队长，把敢觊觎他们ad的不轨俱乐部打得熄火，池溟简直神清气爽，毫无困意，下楼又跑了几公里，路上碰到包子铺，就顺手买了回来。


    宿宁记得当时那些包子都黏在了店家特色的油墨报纸包装纸上，包子面皮上都印上了字。


    现在，坐在比赛场地台阶上，宿宁翻开油墨报纸包装，去包子上分辨报纸上的字。


    依稀看到“最大电竞赛事……A市举办……到场……祝贺”一类的字眼。


    十年前，宿宁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时，人们视之如洪水猛兽。


    为此，宿宁离家出走，他害怕和别人产生太多的牵绊。如果不是池溟当年一次次冲上来，一定要拉着他走，或许他也不会在BQ留这么久。


    宿宁低头看着手指上沾到的一点油星。


    即使今天没有比赛，虎口依然有轻微的痛意，平放在膝盖上，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偶尔微微的颤动。


    这天晚上比赛结束后，宿宁提前离开了现场。


    BQ正式确定进入季后赛准备阶段的第一天，宿宁向俱乐部提交了退役申请。


    退役申请书当天下午就被摆到了池溟的桌上。


    宿宁下午的排位都打得乱七八糟，心烦意乱，怕池溟来找麻烦，又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然而一整个白天过去了，池溟并没有来训练室。


    如果不是经理信誓旦旦说，池溟已经当着自己的面看完了申请书。宿宁都会怀疑，是不是申请书被谁偷偷扔进了垃圾桶。


    不过池溟不管这事，倒是正合他意。


    晚上的时间，宿宁一般用来复盘和训练，并不直播。今天他却破天荒地开了会儿直播。


    粉丝惊喜之余，难免有了些活泛心思。


    【宁宁怎么突然想起来我们了？是不是终于决定跟BQ分手了？】


    【摄像头开小一点，美貌影响我仔细观察宁神的操作了】


    【世界很大，出去看看！YUKI从宁宁新秀期就开始勾搭宁宁，这么多年了还没放弃，老诚心了！转会期优先考虑我们YUKI好吗！】


    【看看蓝队，队长人帅个高还是铁血宁迷，上赛季成绩不错就差个好ad。上回蓝队经理说愿意给宁神出到3000万，限薪令之后的最高报价了吧？】


    宿宁扯了扯耳机，调整了一下位置，目光落在屏幕上，开视野，清线，单杀敌方英雄。


    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平静，“我会在BQ打到退役。”


    直播间弹幕消停了一会儿。


    粉丝们都已经习惯了他偶尔开口就是暴击粉丝，装作不在意地讨论他局内的操作，背地里只能又开始敲木鱼祈祷BQ新赛季从上到下不犯病，打出好成绩。


    训练室门边。


    池溟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


    徐庭将脸色也不太好看：“之前比赛回来还好好的……哪个龟儿子惹他了？”


    “他不会拿职业生涯开玩笑。”


    徐庭将几乎要跳起来了，看了眼里面，又压低声音：“这还不够儿戏？春季赛才打完，他就准备着夏季退役了？真服气。”


    池溟瞥了瞥徐庭将。


    徐庭将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错了？”


    池溟不答，只是边走进训练室边关了门：“你别进来了。”


    训练室中，宿宁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垂了眼，将直播间关闭，然后不疾不徐地推掉敌方水晶，结束了这把排位。


    池溟抽了张椅子坐下，“怎么不打了？我还差点表现分，就有阿岚卡国服了，带带？”


    宿宁警惕心起。他不怕池溟上来就开门见山劝他别退，就怕池溟来迂回战术。


    “我分满了。”宿宁低头收拾外设包，准备起身直接走人。


    “宁宁。”


    宿宁站住脚步。


    隔了快三年，再次见面以来，池溟第一次喊他。


    “肯定不掉你的分，好不好？”


    宿宁半天不说话。


    池溟一开始的近乡情怯稍稍消散，尽管强烈的愧疚感还是让他没办法和三年前一样叫住宿宁，但是终于还是往下接着请求：“新版本我不太熟，想你来教教我。”


    “不太熟？”


    池溟听到宿宁反问。


    他连忙道：“对，还没来得及看。”


    宿宁忽然笑了声。


    “是作为俱乐部大股东要求我带你公费上分吗？”


    池溟以为他在开玩笑，也轻松了些：“当然不是，我们……”


    “我们是什么关系？”宿宁说。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冷冷的单个音节，毫无干联地吐出来，不带一丝容情。


    池溟顿住。


    宿宁语气说不清是笑还是冷漠：“我走了反而对你更好，至少在BQ，你不会那么讨粉丝嫌。”


    门外，徐庭将听完了他们全程的对话，整得汗流浃背，看到宿宁走出来，完全不敢拦着，默默让开。


    这事儿只要提上日程，就瞒不住粉丝。俱乐部上上下下运营这么多只眼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季后赛开打前，宿宁有意离开BQ的消息，就半真半假传得满天飞。


    刚打了个盹安生了一阵子的联盟立刻又沸腾起来，国内外疯传宿宁自由人的话题。


    池溟这阵子本来就看谁谁不顺眼，逮到条狗从BQ门前过都想对着吠两声，这些话题热搜更是火上浇油。


    话题全被下了之后，粉丝骂骂咧咧：“池溟你是不是手举身份证，举报键都摁烂了，全是用【侵权BQ俱乐部名誉】理由删帖！无耻！”


    宿宁没参与网上的话题，也没有进行任何回应。


    毕竟季后赛还要打，风波闹大只会影响队友们状态。


    但是有人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晚上九点，宿宁手机挂着直播间补直播时长，自己在洗漱刷牙，手机扔在沙发上，他注意不到直播间情况。


    【YUKI.花生赠送了一个宇宙飞船】


    【YUKI.FY 赠送了一个节奏风暴】


    【YUKI.偏偏赠送了一个甜蜜风暴】


    【YUKI.花生：主包这么高冷？不感谢礼物？】


    【YUKI.偏偏：不用感谢，下赛季就是我们队的人了】


    偷偷挂在直播间的池溟：……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人赠送了十个宇宙飞船】


    擦干净脸，宿宁揉了揉被擦红了的眼睑，转身从沙发上捡起手机，一眼看到了弹幕在发疯一样刷屏。


    满屏全是粉丝在喊YUKI宿宁快快连接。


    看完过程，小圆脸主包淡定地将YUKI三个人全都拖入了黑名单。


    半晌，宿宁凭借着顶尖ad的敏锐直觉，沉思后拉黑了那个神秘人。


    虽然这个ID只送了个礼物，全程没敢说过一句话。但是宿宁依然隐隐感觉到了这人的惹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