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剩余的人召在一起，裴元绍直截了当说道：“弟兄们，俺实话说吧。”


    “武关，怕是守不住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情绪都低沉了下去，不过倒没有意外之色，显然大家都有所察觉。


    毕竟魏军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能够守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奇迹，同时也说明裴元绍在军中的威望，才让这些守军誓死追随，宁死不退。


    只是打到现在，裴元绍将实话直接说了出来，还是让大家有些难受。


    “将军……”


    副将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被裴元绍抬手打断。


    “俺知道，仗打到这个份上，俺说这样的话，会影响士气。”


    “不过，俺想说的是，俺已经决定了，誓与武关共存亡！”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


    什么意思？


    副将也是大急，连忙劝道：“将军不可！”


    “趁敌军此时退却，将军大可撤退，这一战我们已经尽力，相信传回襄阳，陛下也不会怪罪，将军为何言死？”


    裴元绍起身而立，看向关外正在整顿兵马的魏军。


    “不能撤啊，咱们现在撤的话，魏军长驱直入，骑兵半日就能插入宛城背后。”


    “若让魏军得逞，则南阳危矣！”


    “到时候宛城的关将军进退两难，那时叶县曹仁再出兵的话，到时候宛城岂不腹背皆敌？”


    “固然，现在撤退，咱们或许可以保得一命。”


    “但是准备不足的宛城，将要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俺更担心的，是魏军的目的，说不定是襄阳！”


    这一番分析，充分展示了裴元绍的进步。


    裴元绍身姿笔挺，目光坚韧。


    “俺老裴不过黄巾出身，幸亏遇到了公子，这才当上了将军。”


    “公子让俺守武关的时候，俺就曾经说过，‘人在关在，人亡关也在！’而现在，就是俺兑现诺言的时刻了！”


    “你们想走的，可以走了，老孔说得没错，现在走，没有人能怪你们。”


    副将猛然起身，眼中闪烁着泪花与决绝，“将军，此战，我愿跟随将军，死守武关！”


    “我最早就跟随着将军，我的性命都是将军给的，要不是将军，我早就横尸荒野了。”


    “这一战，我不走，我要和将军一起，与这武关共存亡！”


    又有一名老卒坚定地说道。


    其余守军情绪激昂，一个个挺身而出，抛开了对死亡的恐惧，异口同声地呐喊着：“不错，我们誓死追随将军，誓与武关共存亡，绝不让魏军奸计得逞！”


    随着众将士响应，一时间，城上充斥着钢铁般的坚定与不屈的意志。


    裴元绍环顾四周，看着同袍们那视死如归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力量。


    他用力捶打着石墙，声音沙哑而坚定：“好！好兄弟，多余的话俺就不说了，俺有一个计划，来！大家听一下。”


    ……


    夜幕降临，武关城头一片死寂。


    魏军再度发动攻城，然而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却是门洞大开的武关。


    这一幕，让魏军士兵反而狐疑不定，不敢擅自做主，在武关门前驻足不前。


    不多时，郭嘉和夏侯惇赶到。


    “奉孝。”


    “什么情况？”


    面对大开的城门，夏侯惇也惊疑不定。


    倒是郭嘉微微一笑，松了口气道：“疑兵之策罢了，这个裴元绍，又一次让我意外。”


    “不出预料，他应该已经逃了，故意打开城门，就是想让我们疑惑，好拖延些逃跑的时间罢了。”


    “元让，教骑兵准备，过关后立刻插入宛城后方，争取将关羽给堵在宛城之中！”


    虽说攻克武关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大半天，但不管怎样，郭嘉还是想要尝试一下，万一关羽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反正以骑兵的机动能力，就算关羽已经有所准备，无法钞截后路的情况下，也能从容撤退。


    只要武关在手，关羽在宛城就只能防守，而不敢进攻。


    到时候曹仁大军压境，掌握主动权的，一样是魏军而非汉军。


    听了郭嘉的话，夏侯惇也是颔首表示认同，一边下令让骑兵率先过关，一边叹息道：


    “是啊，这个裴元绍，不过黄巾出身，一个莽夫罢了，竟然给我们添了这么大麻烦。”


    “不得不说，是我们小觑了他啊。”


    “听说他曾在张明身边担任过亲卫，难道张明真有如此魔力，能将一个不学无术的黄巾贼，变成一个独当一面的将才？”


    听到“张明”二字，郭嘉心中如同压了一座大山一般。


    当年襄阳的那一番明争暗斗，自己被张明各种算计利用，成了郭嘉一直以来的心病。


    不过看着眼前的武关，郭嘉相信，这是自己重拾信心的开端！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在他心中生起，城内突然火光通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原本寂静无声的城墙上，有不少汉军从一具具尸体下爬了出来。


    他们浑身浴血，却无所畏惧。


    “关城门！”


    “放火，杀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郭嘉吓了一跳。


    幸好一旁夏侯惇反应及时，拉着郭嘉就往关外跑，而他们本就在门口，所以看得更加清楚。


    为首一名壮汉，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二人刚刚还在感慨的裴元绍。


    就在夏侯惇火急火燎地带着郭嘉从城门冲出去的时候，裴元绍带着百余人也已经奋力的关闭了城门。


    六目相对，郭嘉和夏侯惇分明从裴元绍眼中看到了一缕可惜。


    不过那大门，却重重的关上了。


    而随着大门一起，被关在武关内的魏军，还有将近三千，并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准备率先通过武关的骑兵！


    如果不是武关太小，恐怕被关进去的人还会更多。


    这一刻，郭嘉终于明白裴元绍的目的了。


    “疯了，他疯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以身为饵，甘愿以死拖延时间呢？”


    “他到底，图什么！？”


    关内的火焰愈发炽盛，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在这惨烈的叫声中，有着一道雄浑的声音。


    “公子，俺老裴终于用你教俺的火攻，给魏军好好上了一课！”


    “弟兄们，杀吧，让魏军看看，咱们汉军的勇气！！”


    “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


    当所有一切声音终了之时，整个武关，彻底成了一片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