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苏晴有些迟疑。


    她身处的香江和记忆中略有不同，娱乐业却一样发达，香江电影红遍亚洲，娱乐圈的人工算是高的了。


    表舅张东来就是做灯光师的，丽姐也在林氏片场茶水间工作，连备考警校的表哥张力也偶尔去片场客串下龙虎武师，一家人可说都是圈内人，她要是往娱乐圈发展倒也算是有些便利条件。


    只是，“舅妈，我什么都不懂的。”


    “不懂就学啦！”丽姐是个爽利人，打定主意就不改了，“你又没读过大学，想找个办公室的工作多半是找不到的，出去打工也不过是帮人卖卖货，或是茶楼里做服务员，再不然就是进厂……”


    她脸色微沉，“你要是嫌那些工作累，真跑去做舞小姐，就别想再进我的门！”


    “我没想过。”


    “没想过最好！你还小，千万别被臭嘴芬骗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阿晴，片场里工作很多，就算你做不成明星，混口饭吃总是不难，最要紧是你不要怕吃苦。”


    看苏晴忙不迭点头，丽姐满意地笑了，“乖啦，一会和表舅妈一起返工——刚才那一脚绊得好。”


    苏晴腼腆地笑，看着人畜无害的纯良：“您不觉得我坏心眼？”


    “哪里坏了？要是我和臭八婆打架，你不帮着我才是坏！你这样，舅妈也少担心你在外受欺负。”丽姐打了一场胜仗，心情大好，就连进片场被训了几句也一样笑嘻嘻的。


    拉着苏晴和同事打招呼，个个都夸苏晴一看就是个乖巧的女仔。


    蹲在墙角候场的龙虎武师们打着呼哨：“好靓的女仔！不知有冇男友！要不要拍个拖啊！”


    丽姐笑骂：“一帮衰仔，再口花花的，水都不给你们饮！”


    又护着苏晴，“别怕他们，哪个乱讲话，你就骂回去！有舅妈帮你！”


    苏晴笑笑，过去帮丽姐忙，只当没听到那些话。


    一群男仔却笑嘻嘻闹到她面前来，还推了个个子高高的龙虎武师出来，“你看我大佬怎么样？高高大大的，又俊又壮，适合你啊！”


    苏晴笑眯眯，就是不说话。


    丽姐骂：“臭小子，整天胡天胡地，赚几个钱就在裤兜里蹦达，连家都养不了的家伙，也好意思来泡妞！”


    “泡妞怎么了？谁也没说泡了就立刻娶嘛！丽姐，你看看咱们拍的什么戏？《金装追女仔》耶！没钱还不是一样泡妞！”


    “我呸，等你长了伟仔那张脸再来和我说没钱一样泡妞的话。”


    被骂的武师也不恼，搂着兄弟的肩膀往前推：“我是不行，可我大佬不比伟仔差啊！”


    “别胡闹了！”清冷的声音，和他冷峻的外表倒很相衬。


    只是，苏晴才扫了他一眼，他就勾起一个笑，眼一弯笑出几分狡黠，“像我这样又俊又壮的，也不是什么女仔都追的！”


    “哗——”


    一群男人大笑，推攘着簇拥男人转身。


    “这臭小子！”丽姐笑着骂了声。


    旁边的梅姐也笑：“不过要说俊，峰仔的确是俊，现在虽然还只是龙虎武师，说不定哪天就能坐正当男主角了呢！”


    叫阿峰啊！


    苏晴眨了下眼，嘴角微微勾起。


    丽姐工作的片场是属于林氏电影公司的，一般来说，她平常领的是林氏的一份工资，片场有剧组开工，她跟着的那个组又会多备一份红包。


    这回她介绍苏晴过来，就是打短期工，也就是她现在跟的剧组。


    八十年代的香江娱乐业发达，但体制构建相对有点拉垮，不是那么健全，很多剧组都是熟人带熟人，尤其是幕后制作班底，相互之间都是有交情的，好处不是没有，很多时候，一顿酒的工夫就能拉起个班底，但也不是没有弊病。


    像眼前苏晴这样走后门的应聘方式就是其一，什么表都不用填，能不能入职，一句话的事儿。


    苏晴进片场都没一个小时，就领了一份场务助理的工作。


    工作又多又杂，忙乱到满场飞，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顺的。


    眼看工作人员到位，配角到位，只等男女主角到场就开机了，全场都忙得飞起来，偏这个时候，还能有人闲得来咸猪手。


    “哇——好弹！”


    感觉到屁股上那轻轻一拍，苏晴汗毛都竖起来了。


    转身看着油光粉面的肥佬，她微眯起眼，掩起眼底的犀利与嫌厌。


    肥佬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还乐呵呵的：“真看到本人，就知道那些说你是来叔私生女的都是谎话啦！他长那样怎么能生得出你这样的靓女？”


    说完他冲着苏晴挤眉弄眼，好像自己说的是多招乐的笑话。


    苏晴弯弯嘴角，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正巧那边有人喊：“王导，伟少来了！”


    肥佬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又回头：“有咩事找我，我这个人最喜欢照顾靓妹了！”


    苏晴没应声，目送肥佬钻进人群，高声招呼，迎着当红小生温国伟又是揽肩又是笑的，十足献媚。


    “姓王的？导演？”她还想着怎么打听下那混蛋的底细，旁边就有人笑道：


    “那是剧组副导，王一乐，人送外号肥佬乐，别得罪他哦！别看肥佬口花花，总是笑眯眯的，心里阴着呢！”


    回头看着扛了一个木箱的阿峰，苏晴淡淡道谢。


    不用问，这个阿峰大概是看到刚才那一幕了。


    两人错身别过，苏晴走不过几步，突听身后一声惊呼。


    扭身看，却是阿峰手上的箱子脱手掉落，正砸在王一乐脚上。


    肥佬抱脚叫疼，面黑口恶，把个阿峰骂得狗血淋头。


    阿峰那些兄弟看不过眼，都过来凶人，阿峰却是推开众兄弟，笑呵呵地说对不住，都是他的错。


    王一乐虽凶，也怕横的，借台阶下台，嘴上却还是骂骂咧咧的讨人嫌。


    “那个死肥佬，仗着自己老豆人脉广充二世祖！兄弟们不发威真当咱们是软蛋……峰哥，你刚才就不该挡着我们！”


    阿峰笑拍了下阿成的肩膀，抬头看去，刚才还站在远处看过来的女仔已经不见了。


    他抓了下头，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


    死肥佬爱咸猪手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发什么疯啊！


    “食糖水啦！云姐请大家食糖水……”


    “有这样好事可不能错过。”阿成欢天喜地地跑去食糖水。


    那头正在净场的场务有些蒙，扭头去看正在给温国伟说戏的导演。


    导演刘华是个性子好的，虽然被打断还是给面子笑道：“先食糖水。”


    温国伟不快地哼哼：“人都迟到了，还这么多花样儿……”


    话没说完，就有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嗲声嗲气地道：“我迟到也是为了给大家买糖水嘛！华哥，食糖水啊！华心的。”


    刘华笑着接过，道谢，人却从导演椅上站起身，招呼大家：“大家一起食糖水啊！”


    温国伟没动，刚亲手送了糖水给刘导的林梦云也无意招呼他，坐下身，翘起修长的美腿，她从墨镜后头睨他：“伟少多注重身材，想必是不敢喝糖水喽。”


    “我是真不敢喝！”温国伟冷笑，“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坏心眼在糖水里头下药害我，就是不下药，吐几口口水也够让人恶心了！”


    林梦云脸色一沉，随即又露出娇媚的笑：“也是，伟少你嘴太臭得罪的人太多，这种事还真不好讲了……”


    温国伟的脸更黑了，林梦云却像没看到，照样笑得春花灿烂。


    离远了看真是俊男美女，让人赏心悦目，谁知道那压根就是个修罗场。


    端着黑芝麻糊细品的刘华摇头：“我就知道他们一见面又得吵，听得让人头疼。”


    王一乐赔笑：“闹成这样实在是不妥，要不，我出头请他们一起吃宵夜，您也帮着说和下，省得在片场闹得大家难看。”


    刘华呵呵两声：“只要机器一开，他们两能搂在一起亲嘴，我管他们私底下闹得多凶呢！倒是你，管好自己别给我惹麻烦——怎么不食糖水？你也怕人下药？”


    “怎么会呢？”王一乐笑嘻嘻，“我也想像刘导一样有美女来送，可惜没那福气……”


    话才说完，苏晴就端着托盘过来了：“王导，食糖水。”


    王一乐大乐，冲着刘华挤眉弄眼，逗得刘导直笑。


    “你就是丽姐介绍的那个？这么靓，做场务助理可惜了。”


    苏晴甜笑：“做什么工作无所谓，主要是能跟着刘导学习。”


    “会说话……”刘导笑着点头，顺手把空碗放在托盘上。


    苏晴立刻识趣叫道：“各位同事，都快一点，马上要开拍了！”


    送托盘回茶水间，正好看到阿峰食完糖水出来。


    里头梅姐正在问：“有冇看到我的药？我刚开的清肠药，花了十几块呢！”


    阿峰脚步一顿，在苏晴耳边小声道：“我帮你把装药的纸袋都丢进马桶了……”


    苏晴这才抬头，极认真地看了看阿峰，却仍没有说话。


    既然都看到了，也就不需要再解释什么，至于他会不会说出去？苏晴都奇怪自己为什么半点都不担心。


    苏晴回到现场时，已经开机，刚才还吵得凶的男女主角这会正依偎在一起，轻声细语，浓情蜜意的，极尽缠绵。


    站在摄像机后的王一乐却是脸一阵青一阵白，时不时地摸着肚子，两条腿都夹了起来，不自然地扭来扭去，到最后实在憋不住扭身要走，脚步才动，就发出“噗”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