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翻涌，虚空之上时不时地闪过雷光。


    雷光将苍白的雷光映在李如意的脸上，他淋着雨，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雾蒙蒙一片，璃阳街头升起了朦胧。


    先生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这世间永远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脸色变化。


    “如意莫怕，先生会带如意走过这一段往复！”


    李如意痛苦的摇了摇头，“先生不要，我不想先生死。”


    “娘亲和道长都死了，如意已经没有长辈了......”


    先生脸上带着宁静的笑容，“这世间苍生，都要面对身旁之人的死去，此为人间自然。”


    “没什么好不舍的，如意见到了这么多人的死去，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李如意话语凝噎：“我能面对自己的生死。”


    “可我无法面对先生和道长死去。”


    从娘亲消失之后，是先生和道长带着如意长大。


    亦或者说，从小到大的时间里，两位长辈占据了李如意懂事起的大部分记忆。


    娘亲是执念，先生和道长是依靠。


    只是如今，他却要面对自己的依靠消失......


    先生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意为何要以自己的命，救这尘世间呢？”


    ......


    轰！


    阴阳镜的往复画卷之中，又一道雷鸣响起。


    世人茫然的仰着头，看着虚空之上的那面镜子，听着那少年与老人的话语，神色恍惚。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有人问。


    “为什么说......他用自己的命，救了这尘世间？”


    方才的一幕之中，那个道长也是这么说，如今的老人也是这么说。


    似乎，他们都在说一件事：那个少年救了世间？


    世人不解，只是茫然的看着。


    只闻虚空之上的镜子之中，那老人继续对着少年开口：“这世间苍生被困于无生劫下，你以命为价，补全天地，让小小世间不再有剑暮，也不再会面临阴阳颠倒。”


    “你让世人走出无生劫，未曾想过自己。”


    “这又是为了什么？”


    轰！


    长雷鸣响，惊传世宇！


    人们恍然顿悟，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有人浑浑噩噩的低头，环顾周围。


    有人喜极而泣，“无生劫去了？我们不会死了？”


    有人恍惚抬手，“这世间不再有剑暮......”


    “不再有阴阳颠倒......”


    一位妇人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紧了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孩子，孩子。你能活下去了，你不会死了。”


    “往后天地，再无无生劫！”


    “是他，救了我们......”


    “他以命救了我们......原来如此。”


    “难怪那面镜子重现天地，原来被它以命补全了......”


    “只是他自己死了......”


    “李如意！他叫李如意。”


    “上一次的亡魂归来，也是因为他......”


    世人陷入了无与伦比的复杂，一因绝望之中浮现出了生机，二因对那少年的感激之情，三因好奇那少年的身份。


    为何，他要救这世间？


    他便不怕死吗？


    ......


    李如意听着先生的问题，茫然反问，“这不是先生的布局吗？”


    “先生要世人活，如意便如先生之意！”


    先生布局十载，为的不就是这吗？


    先生的布局很大，以他为棋，欲救苍生。而他反正也是要死的，死前能帮先生也没什么不好。


    先生凝望着李如意，“只是因为如此吗？”


    李如意低下了头，想了很久。


    “还有......”


    “我也想要他们能活下去。”


    “如意或许见不到这世间的生生不息，但如意也想要朋友和亲人都能活下去。”


    这世间不好，可尘间很好。


    先生轻轻点头，“你一直记着吾的教导，以正心求世，此也是先生一直想要教你的。”


    “可你自己的求生意愿太小，这不好.......”


    先生站了起来，仰望着这往复之中的天地，“世事无极，总有无限风景。”


    “世间迎来新生，世事更迭，老人死去，新人降生。”


    “苍生和希望得以延续.......”


    “你曾问我，救这世间，是否便是吾之布局。”


    “如今......”先生回过头：“吾可与你说。”


    “救世，与救你......”


    “...皆是吾的布局！”


    正如道长所言，吃桃和与桃灵为友，从不冲突。


    或许一开始，他的布局之中，只想要救这天下之人。


    可是却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布局变了，他想要在救下世人的同时，也让如意走向那新的天地。


    曾经，半月山很大，大到有无边无际的亡魂。半月山叶很小，小到目之所及都是少年跌跌撞撞也从未忘却两位道长的教导。


    徐羡渔、往生盘、如今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布局！


    而今，已然到了收棋之时。


    “先生......”


    每当此时，李如意的话语，便似乎少了许多。一些话，他却不知如何说。


    先生在为他重燃九盏灵台之时便已耗尽生机，如今却也到了末时。


    先生笑了笑，拉起了李如意。


    “如意，这也是先生为你上的最后一课！”


    “师弟教你诚意正心，先生教你......”


    “...平天下！”


    轰！


    先生一挥手，无边的浩然之力疯狂的涌入了李如意的体内，而后又卷起李如意走向远方.......


    “待天下太平，为吾上一香！”


    “如今的世间，大患犹在，还需你去断了......”


    李如意被先生强行送远而去，双目通红。他撕心裂肺，高声呼唤：


    “先生，你到底是谁？”


    他只知先生是先生，却从不知道他是谁。


    先生展颜一笑，在璃阳街头负手而立，气势滔天。


    “吾姓古，早已忘了名讳，只有道号‘道文’！”


    “然这世间之人，称我为.......”


    “...文贤！”


    轰！


    李如意双目一阵涣散，看着渐渐远去的先生，泪流满面。


    原来如此！


    文阁五贤，文、道、理、知、书......


    他只见过理贤，知贤，书贤。却从不曾见过文贤和道贤两位。


    可原来，两位贤者，竟然从小在他的身旁。


    道长是道贤，传他诚意正心。


    先生是文贤，传他平天下......


    长风卷起云涌，李如意痛苦的望着渐渐远去的先生，而后消失在了第三次往复之中。


    先生负手而立，转头看向了此方天地，一身浩然之气......


    “吾以人为棋，终是胜天半子！”


    回过头，他目光之中带着期待，渐渐地笑了起来。


    “如意莫怕，先生...”


    “一直在！”


    轰！


    阴阳镜又一转...


    往生盘，第四次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