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捧着碗，手指摩擦着碗沿。


    一点开心，一点遗憾，一点惆怅，一点茫然......


    开心于，对他而言这片漆黑的世界里，徐羡渔的出现，如同一抹朝阳，照入了他的世界。


    遗憾于，他无法看到徐羡渔的模样。


    惆怅于，徐羡渔说她也是进来问剑的。可李如意心中却似乎明白，不是如此！


    茫然于，这一切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阴阳坠？


    只是他如今双目失明，看不到徐羡渔脸上的神情......


    对他而言，似乎眼下一切都不重要了起来。


    “只不过......”徐羡渔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我听悬空寺的那只猴子说你也在这里，便顺带来找你了！”


    侧过头去，徐羡渔望着呆呆面朝街头的李如意。


    李如意痴痴的听着，而后张了张嘴，“找了我很久吗？”


    徐羡渔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将近半载......


    徐羡渔的点头，李如意看不到，却能知道。


    沉默许久之后，李如意忽然开口：


    “如果可以，别去找这里的另一个自己问剑了！”


    轻轻的话语，仿佛带着李如意在这镜中半载余时光太‘听’到的东西。


    缥缈，而又苦涩。


    徐羡渔秀眉皱起，转过头凝望着李如意，“为何？”


    天下皆知，进入玉梳台的这面镜子之中或许可以找到存在于这片幻境之中的另一个自己。


    若能杀了另一个自己，可得天地福泽！


    与幻境之中的自己问剑，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可是李如意却说，不要去找另一个自己问剑！


    “你......知道了些什么吗？”徐羡渔望着李如意，轻声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那落寞的模样落在了徐羡渔的眼中，徐羡渔沉思了片刻，“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李如意心中起了涟漪，转过头去，面对着身旁的女孩。


    微风徐来，卷起了李如意的满头长发。


    他缓缓的开口：“他们都说，玉梳台的这面镜子里，一切都是幻象.......”


    徐羡渔点了点头，想起李如意看不到，便立刻开口：“对。”


    “可是...”李如意听着街头那些嘈杂的声响，神色平静，“如果我们将镜中的另一个走向不同人生的自己.......”


    “这天地有可能是假的，可尘间万相却是真的。”


    “杀了另一个自己，那属于这片天地的他的......亲朋好友们是否会感到悲伤.......”


    徐羡渔恍惚的望着李如意，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是因为这个？”


    李如意点头......


    又是沉默许久，徐羡渔忽然笑了起来。


    “好，我不去找另一个自己问剑就是了。”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那平静的神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让你如此恐惧......


    以至于不愿说出真相，却还是不愿让我去问剑？


    李如意听到徐羡渔答应，默默的低下了头去。


    并非是想要欺骗徐羡渔，而是那个猜测，他真的不敢说......


    只要徐羡渔不去找这幻境之中的徐羡渔问剑，就好了。


    “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下厨！”徐羡渔站了起来，低头对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疑惑的抬头，似乎想要看到徐羡渔的神情。


    徐羡渔开口，“你应该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


    “那你等我一下。”


    声音刚落下，在李如意的耳中，徐羡渔的脚步声便汇入了人潮。


    那脚步声走了很远，李如意却依旧能听到。


    沉默之中，李如意开口呢喃了起来：


    “羡渔...姑娘......”


    ......


    夜幕沉沉，徐羡渔回到了药房。


    然后就奔袭到了后院的厨房之中，忙碌了起来。


    不知为何，自徐羡渔来了之后，李如意便似乎回到了当初和徐羡渔一同求剑之路的感觉。


    宁静之中，带着无边的心安。


    哪怕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却似乎又什么都能看到了。


    “羡渔姑娘，你在做什么？”李如意闻着香味，按耐不住摸索着走到了药房的后院。


    徐羡渔神色尴尬的看着锅里糊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又转头看了看一旁买回来的熟食。


    沉默片刻，徐羡渔平静开口道：


    “烧鸡！”


    李如意一愣，“药房的厨灶能做烧鸡吗？”


    徐羡渔脸色难看，瞪着李如意，“你不是眼瞎了吗？怎么还能走到厨房来？”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眼瞎都快半年了，早就习惯了听风声吹来回荡在周围一切之上带来的距离。”


    “一般情况，都能走动！”


    徐羡渔狐疑地瞥了李如意一眼，然后摆手道：“你先出去，等我叫你！”


    李如意似乎听出了徐羡渔忽如其来的不满，疑惑地起身离开。


    等李如意离开之后，徐羡渔恼怒地盯着锅中。


    想了想，将锅中的糊状物铲出，又重新烧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徐羡渔黑着脸，端着一盘烧鸡走出了厨房，将烧鸡放到了前厅的桌子上。


    “羡渔姑娘，我们吃什么？”李如意凑了上来。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烧鸡！”


    李如意一愣，“还有呢？”


    “没了！”


    “只有烧鸡？”


    “只有烧鸡！”


    “可是烧鸡方才不就做好了吗？”


    “嗯......回锅烧鸡！”


    烧鸡还能回锅？李如意茫然。


    徐羡渔猛地踢了李如意一脚，脸色不善，“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话？”


    弄了半天，能吃的只有买的现成烧鸡。


    徐羡渔可气坏了！


    原本还想装一装‘贤妻良母’，结果什么都没做成。


    想着，徐羡渔忽然一愣，红了脸！转头看向李如意见李如意没有发现，顿时松了一口气。


    “哦！”


    李如意摸索着去洗了手，然后回来坐到了桌前，抬手摸到了烧鸡，吃了起来。


    而后......


    “羡渔姑娘做的烧鸡真好吃，就跟街头那家熟食铺大姐做的一样香！”李如意开口。


    徐羡渔眯起了眼睛，“你吃过？”


    李如意摇头，“没吃过，但是在这里待的久了，若有风从街那头吹来，便能闻到香味！”


    徐羡渔呼了一口气，平静的开口道。


    “烧鸡嘛，都是一个味道！”